摘要:阳光照在她新做的美甲上,闪着细碎的光。那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太贵了。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着我的鼻子。
我睁开眼,一片模糊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子。
“然然?你醒了?”
一个声音,熟悉又遥远。
我转动眼球,像生了锈的齿轮,嘎吱作响。
林薇。
我的闺蜜,我最好的朋友。
她扑过来,抓着我的手,眼眶红得像兔子。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
她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沙子,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除了“林薇”这个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
医生来了,一群人围着我,各种检查。
我像个木偶,任人摆布。
“病人有逆行性遗忘,很正常,需要静养。”
医生的话,飘进我耳朵里,没什么实感。
林薇替我谢过医生,又坐回床边,削着苹果。
阳光照在她新做的美甲上,闪着细碎的光。那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太贵了。
“然然,别怕,有我呢。”
她把一小块苹果喂到我嘴边。
我机械地张嘴,咀嚼。
甜,但是没有味道。
“我们……发生了什么?”我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吓人。
林薇的身体僵了一下,很轻微,但我注意到了。
“我们开车出去玩,出了点意外。”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所有情绪。
“你为了保护我,伤得最重。”
我看着她,她脸上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
“你没事,真好。”我说。
这是真心话。
在那个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我对她的关心是唯一的本能。
她笑了,有点勉强。
“傻瓜,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她给我讲我们以前的故事,从幼儿园抢一块橡皮,到大学一起逃课看电影。
她说我是个平面设计师,自由职业,父母在一场空难中去世了。
“叔叔阿姨给你留了一笔钱,但这次车祸……你的医药费太高了,基本都花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敢看我。
“钱不重要。”我当时真的这么想,“你没事就好。”
她用力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
“然然,你真好。”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颤抖。
我以为那是感动。
现在想来,那是心虚。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记忆也像挤牙膏,偶尔会冒出一些零碎的片段。
比如我记得我父母的房子,有个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有一棵桂花树。
我问林薇:“我们家是不是卖了?”
她正在给我擦身,手里的毛巾“啪”地掉进水盆里。
“是啊,”她捡起毛巾,拧干,“医药费实在是不够了,我也是没办法。”
“那套房子,叔叔阿姨最喜欢了,我也是舍不得……”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不是为房子,是为她。
我觉得是我拖累了她。
“没关系,以后我们再挣。”我安慰她。
她点点头,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高级的香水味,不是我们以前会用的那种几十块钱的淡香水。
是“无人区玫瑰”。
我记得这个味道,因为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过,价格贵得离谱。
一个念头闪过,快得抓不住。
她什么时候……用得起这么贵的香水了?
但我没问。
问了,好像在怀疑她一样。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出院那天,林薇来接我。
她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宝马。
我愣在医院门口。
“你……哪来的钱买车?”
“我贷款买的啊,”她笑得灿烂,“你现在身体不好,总不能还挤公交地铁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我坐进副驾驶,真皮座椅的触感让我有些不自在。
她给我系好安全带,动作熟练又亲昵。
“我们这是去哪?”我问。
“我给你租了个小公寓,我们先暂时住在那,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大房子。”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一切都那么陌生。
公寓确实很小,一室一厅,装修简单。
但林薇把它收拾得很干净。
“委屈你了,然然。”她拉着我的手,一脸歉意。
“不委屈,有地方住就很好。”
我环顾四周,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本最新的财经杂志。
封面人物是个我不认识的商界大佬。
这不像林薇会看的东西。她以前只看时尚杂志和八卦周刊。
“你现在对财经也感兴趣了?”我随口问。
“哦,随便翻翻,”她把杂志收起来,塞进一个爱马仕的包里,“多了解点东西没坏处嘛。”
那个橙色的盒子,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林薇说她找了份新工作,在一家投资公司当总监助理,很忙,经常要加班。
所以她白天不在家,只有晚上回来。
也好,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我开始尝试用电脑画画,想找回以前的感觉。
但手指是僵硬的,脑子是空白的。
什么都画不出来。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淹没我。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我父母空难的新闻。
找到了。
报道里提到了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后面跟了很多个零。
我数了一遍,又一遍。
千万级别。
我的呼吸停滞了。
林薇说,钱都花光了。
用来付我的医药费。
我的医药费,真的需要一千万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我开始失眠。
晚上林薇回来,我装作已经睡着了。
我能听到她在客厅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有些词还是飘进了我的耳朵。
“……项目……”
“……资金已经到位……”
“……发布会……”
她什么时候开始聊这些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了?
有一次,她半夜回来,以为我睡熟了,坐在我床边。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脸上一寸一寸地描摹。
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还不死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全都冻住了。
我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关上了门。
我睁开眼,死死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原来,她不是希望我醒来。
她是希望我,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的好闺蜜,我的林薇。
我决定去一趟医院。
我跟林薇说,我想去复查一下,顺便感谢一下之前的主治医生。
她很高兴地答应了,还给了我一些钱。
“想吃什么就买点,别亏待自己。”
她笑得温柔又体贴,像个完美的天使。
我看着她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找到了我的主治医生,张医生。
我问他我的医药费总共是多少。
他查了一下,告诉我一个数字。
八十多万。
虽然也很贵,但和一千万比起来,连个零头都不到。
“张医生,”我攥紧了手心,“我父母的遗产,是不是很多?”
张医生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为难。
“这个属于病人隐私……”
“医生,”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个来替我办理所有手续、签下所有文件的人,不是我。”
张医生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扶了扶眼镜,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想起来了?”
“没有全想起来,”我说,“但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当时你送来的时候,情况非常危急,昏迷不醒。你的朋友林薇,拿着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说她是你的全权委托人。”
“她说你父母双亡,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一切都由她来处理。”
“包括……继承你父母遗产的手续。”
张医生叹了气。
“我们当时看她那么焦急,忙前忙后,对你又那么好,就没怀疑过。”
“而且,她出示的委托书,是有法律效力的。”
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委托书?
我什么时候签过委托书?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她抓着我的手,签下的。
或者,是她伪造的。
“我能看看当时的监控录像吗?”我问。
“时间太久了,可能已经被覆盖了。”
“求你了,医生,这对我非常重要。”
张医生看着我苍白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在监控室里找了很久。
终于,找到了我出事后,林薇在医院里的画面。
画面里,她确实在跑前跑后。
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只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贪婪。
她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接电话,笑得花枝招展。
那笑容,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我拿手机,把那段视频翻拍了下来。
从医院出来,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原来,我所以为的救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她不是怕我死。
她是怕我醒。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银行。
我用我的身份证,挂失了所有银行卡。
柜员告诉我,我名下有一张卡,就在一周前,有一笔一千万的款项转入,然后又在三天之内,被全额转出。
收款账户的户主名,是我。
但开户人,不是。
我知道,那是林薇。
她用我的身份,办了一张新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转走了。
做得真干净。
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我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这些廉价的家具,这些伪装出来的关心。
我觉得恶心。
晚上,林薇回来了。
她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然然,我回来啦!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提着一个蛋糕盒子,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今天是我们认识十五周年的纪念日,我特意订的。”
她打开盒子,插上蜡烛。
“快,许个愿。”
烛光映着她带笑的脸,那么美好,又那么丑陋。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冰冷。
十五年。
我们的十五年,原来只值一千万。
不,或许在她心里,根本一文不值。
“我的愿望……”我吹灭蜡烛,轻声说,“是希望所有谎言都被戳穿,所有小偷都得到惩罚。”
林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然然,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医药费,花了八十多万。我父母的遗产,是一千万。林薇,剩下的九百多万,去哪了?”
空气,瞬间凝固。
她的脸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精彩得像调色盘。
“你……你想起来了?”她声音发颤。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撒了谎。
我要让她以为,我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让她害怕,让她自乱阵脚。
“我想起你拿着我的手,在一堆文件上按手印。”
“我想起你对着昏迷的我,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林薇,你是不是觉得,我最好死在手术台上,那样,那一千万,就彻彻底底是你的了?”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最后,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然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我看到那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我一时糊涂啊!”
“你知道的,我家条件不好,我爸妈从小就偏心我弟弟,我过得太苦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我没想过要害你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要不是我亲耳听见那句“你怎么还不死呢”,我差一点就信了。
“所以,你就住着我的房子,开着我的车,用着我的钱,把我扔在这个破地方,等我自生自灭?”
我一脚踢开她。
“林薇,你真让我恶心。”
她的哭声停了。
她抬起头,眼里的泪水还没干,但眼神已经变了。
那种楚楚可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怨恨。
“蒋然,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脸上是狰狞的冷笑。
“是,钱是我拿的,房子是我住的,车子是我开的,那又怎么样?”
“你有证据吗?”
“委托书上是你的签名,你的手印。银行转账,用的是你的身份证。从法律上讲,这一切都是你自愿赠予我的!”
“你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脑子还有问题,谁会信你的话?”
她笑得猖狂。
“蒋然,我劝你识相一点。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离开我,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只要你乖乖听话,继续装你的失忆小白兔,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你要是敢把事情闹大……”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能让你出一次车祸,也能让你出第二次。”
我看着她,笑了。
“林薇,你以为,我今天跟你摊牌,是来求你还钱的吗?”
我不是来求饶的。
我是来宣战的。
她愣住了。
“我告诉你,你拿走我的东西,我会让你,加倍吐出来。”
“我会让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什么都没带。
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
走在深夜的街头,冷风吹得我脸颊生疼。
但我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我没有钱,没有住处,记忆残缺不全。
但我有我自己。
这就够了。
我需要一个律师。
一个能帮我把林薇送进地狱的律师。
我在网上找了很久,找到了一家评价很好的律所。
第二天,我走进了那家律所。
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的律师,叫周铭。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却很锐利。
我把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包括我的怀疑,我在医院的发现,以及林薇最后的威胁。
他一直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他才推了推眼镜,问了第一个问题。
“蒋小姐,你手上有多少证据?”
“医院的监控翻拍视频,银行的转账记录,还有……我算不算人证?”
“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在法庭上作为证人的可信度,会被对方律师攻击。”他一针见血。
“那怎么办?”我的心沉了下去。
“别急。”
周铭站起来,给我倒了杯水。
“林薇最大的破绽,就是她太贪心,也太心急了。”
“她以为你永远不会醒,或者醒了也记不起来,所以很多事情处理得并不干净。”
“伪造的委托书,就是第一个突破口。”
“我们需要做笔迹鉴定,证明那上面的签名,不是你本人在清醒状态下签的。”
“还有,那笔一千万的资金流向。她用你的身份开了新卡,再转到她自己的公司账户,这个操作,本身就违法了。”
“她现在开的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她只说是投资公司。”
“没关系,查得到。”
周铭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叫“专业”的光。
“蒋小姐,这个案子,我接了。”
“可是……我没有钱付律师费。”我有些窘迫。
“等你拿回你的遗产,再付也不迟。”
他对我笑了笑。
“我喜欢有挑战性的案子。”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漂流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座灯塔。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周铭开始了艰难的取证过程。
我们先去公证处,调取了那份所谓的“全权委托书”。
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我气得浑身发抖。
上面的签名,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被人抓着手写的。
而手印,更是模糊不清。
“就这种东西,也能通过?”我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她有你的身份证原件,而且当时你确实处于昏迷状态,医院也出具了病危通知。”周铭解释道,“很多程序,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会被简化。”
“林薇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我们把委托书拿去做笔迹和指纹鉴定。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笔迹鉴定专家指出,签名时的发力方式和笔画连接,完全不符合正常书写习惯,呈现出典型的“被动书写”特征。
指纹也因为按压时有拖拽痕D,无法作为有效认定。
这是第一个关键证据。
接着,我们开始调查林薇的公司。
根据她之前打电话时透露的零星信息,周铭通过天眼查,很快就锁定了一家新注册的投资公司。
“薇然资本”。
真是讽刺。
她竟然用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林薇。
注册资本,一千万。
注册时间,就是我出车祸后的第二周。
资金来源,一目了然。
周铭顺藤摸瓜,查到这家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大型的慈善晚宴暨新品发布会。
林薇想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年轻有为、热心公益的美女企业家。
“她想洗白这笔钱,给自己镀金,然后吸引更多的投资。”周铭一语道破。
“发布会什么时候开?”我问。
“下周五。”
“好。”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林薇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礼服,笑靥如花的宣传照。
“那就在那天,送她一份大礼。”
我需要钱。
不仅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接下来的反击。
周铭帮我联系了一个可靠的私家侦探,需要一笔费用。
我想到了我以前的工作。
我是个平面设计师。
虽然很多专业技能因为脑部创伤暂时想不起来,但审美和基本功还在。
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简单的设计私活。
LOGO设计,海报排版。
一开始很艰难,做一个简单的图,要比以前多花几倍的时间。
但我咬着牙,通宵达旦地做。
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林薇那张虚伪的脸,和那句“你怎么还不死呢”。
仇恨,是最好的强心剂。
我用赚来的第一笔钱,给自己租了个小小的单间。
然后,把剩下的,都交给了周铭。
“这是侦探的费用。”
周铭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你不用这么拼。”
“我等不及了。”我说。
我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
我要看着她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
私家侦探很专业。
很快,他就给了我一堆关于林薇的资料。
她住在我父母的别墅里,每天开着我的宝马,出入各种高级会所。
她换了男朋友,是个富二代。
她对我父母留下的那些字画和古董,一点都不爱惜,随意堆在储藏室里。
有一张照片,是她把父亲最珍爱的一幅山水画,垫在了餐桌上,防止油渍弄脏桌子。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那是我爸花了大半辈子积蓄拍下来的,每天都要擦拭一遍。
林薇……她怎么敢!
还有更恶心的。
侦探查到,林薇一直在收买我以前的主治医生,让他定期提供“我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虚假证明。
她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万一东窗事发,她就可以说,是我精神失常,胡言乱语。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恶毒百倍。
周铭把所有证据,一份份整理好,装订成册。
“证据链已经完整了。”
他把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伪造委托书,非法侵占他人财产,金额特别巨大,足够让她在牢里待上十年。”
“十年?”
我摇摇头。
“太便宜她了。”
“坐牢,只是法律上的惩罚。”
“我要的,是让她失去她现在拥有和炫耀的一切。”
“我要让她被所有人唾弃,像一只过街老鼠,再也抬不起头。”
周铭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然。
“你想怎么做?”
“慈善晚宴。”
我说。
“我要在那个她最风光、最志得意满的舞台上,亲手撕碎她的面具。”
周铭沉默了片刻。
“这很冒险。”
“我知道。”
“但也很有效。”他补充道。
“舆论的压力,有时候比法律的制裁,更让她痛苦。”
我们相视一笑。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发布会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我找回了我以前最喜欢的一条黑色连衣裙。
那是我为自己设计的,简约,但很有力量感。
我化了淡妆,遮住脸上的憔悴。
镜子里的女人,陌生又熟悉。
她的眼神,不再是刚醒来时的迷茫和脆弱。
那是一种淬过火、结了冰的坚定。
晚宴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林薇作为主人,穿着一身耀眼的银色亮片长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穿梭在人群中。
她挽着她的富二代男友,和各路名流谈笑风生,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赞美。
“林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不仅有商业头脑,还这么有爱心,真是我们女性的榜样!”
我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真像一场华丽的闹剧。
周铭在我身边,像个尽职的保镖。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我演练过很多遍了。”
我的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复仇前的兴奋。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林薇上台致辞。
她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女王。
“非常感谢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参加我们薇然资本的慈善晚宴……”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
那么动听,又那么虚伪。
她讲了她的“创业史”,讲了她对慈善事业的热情。
讲到动情处,她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曾经遭遇了不幸,是她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也让我下定决心,要尽我所能,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被她的“善良”和“真诚”打动了。
我差点笑出声。
她竟然还有脸,提起我。
她把我当成了她沽名钓誉的工具。
好。
真好。
等她讲完,主持人正要宣布下一个环节。
我走了出去。
我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灯光璀璨的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音乐停了。
掌声也停了。
大厅里,一片死寂。
林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是全然的震惊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尖叫。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拿起另一个麦克风,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总,我的好闺蜜,你刚才说,你有一个遭遇不幸的朋友。”
“你说的,是我吗?”
台下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女的是谁啊?”
“好像是蒋家的那个女儿……不是说车祸后脑子坏了吗?”
“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怎么回事?”
林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想过来抢我的麦克风,被周铭拦住了。
“蒋然!你疯了!这里是我的晚宴!保安!保安在哪里!”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的晚宴?”
我冷笑一声。
“你开公司的钱,是哪来的?”
“你住的别墅,是谁的?”
“你手上的那块表,你开的那辆车,你这一身行头,哪一样,是你自己挣来的?”
“林薇,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回答我吗?”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锐利。
林薇被我问得步步后退,脸色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
我转向台下的宾客。
“这位年轻有为、善良美丽的林总,她口中那个‘不幸的朋友’,就是我。”
“我出了车祸,昏迷不醒。她,我的好闺蜜,拿着我的身份证,伪造了委托书,继承了我父母留给我的一千万遗产。”
“她把我扔在医院,对昏迷的我,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然后,她用我的钱,成立了公司,住进了我的家,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上流生活。”
“而我,一个差点死掉的人,醒来后,被她骗得一无所有,只能住在一个月几百块的出租屋里,每天靠着接最廉价的设计稿,勉强糊口。”
“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女性榜样!”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对着我们不停地闪烁。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林薇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反驳。
“她脑子有问题!她精神不正常!大家不要信她!”
她看向她的富二代男友,向他求助。
“亲爱的,你快告诉大家,她是个疯子!”
那个男人,脸色变幻莫定,最终,他默默地松开了林薇的手,后退了两步。
他不是傻子。
“我是不是疯子,证据会说话。”
我对周铭点点头。
周铭打开手提电脑,连接上大屏幕。
宴会厅的巨型LED屏上,瞬间出现了那份伪造的委托书,以及笔迹鉴定报告。
接着,是医院走廊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林薇在角落里打电话,笑得春风得意。
然后,是银行的转账记录。
一千万,清清楚楚,从我的账户,转到了“薇然资本”的账户。
最后,是一张张照片。
林薇穿着奢侈品,在我的别墅里开派对。
我父亲珍爱的山水画,被她用来垫桌脚。
证据,铁证如山。
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厌恶的眼神看着林薇。
那些刚才还在吹捧她的人,现在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林薇瘫倒在地上,语无伦次。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的美梦,碎了。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现在,只是个开始。”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我对周铭说:“我们走吧。”
剩下的,交给警察和记者就够了。
走出酒店,外面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从我醒来就一直堵在胸口的浊气。
第二天,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都是“闺蜜反目,千万遗产诈骗案震惊商界”。
林薇的丑闻,以病毒式的速度,传遍了全网。
“蛇蝎闺蜜”、“现代农夫与蛇”……
所有恶毒的词语,都用在了她身上。
薇然资本的投资者,纷纷撤资。
她的富二代男友,第一时间发布声明,撇清了和她的关系。
她被所有人,彻底抛弃了。
警察很快介入调查。
在周铭提供的完整证据链面前,林薇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被刑事拘留了。
我拿回了我的一切。
我的房子,我的钱,我父母的遗物。
当我重新走进那栋熟悉的别墅时,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窗外,那棵桂花树,开得正盛。
我仿佛能看到,父亲在擦拭他的画,母亲在修剪花草。
我哭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委屈。
只是因为,回家了。
开庭那天,我去了。
林薇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
不过短短几周,她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枯黄,面容憔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她看到了我。
她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我平静地与她对视。
我不会再被她影响分毫。
法庭宣判,林薇因诈骗罪、伪造文件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全部非法所得。
十五年。
她最美好的青春,都将在铁窗里度过。
这是一个公正的判决。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周铭站在台阶下等我。
“结束了。”他说。
“是啊,结束了。”我点点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把房子好好打扫一下,然后,重新开始我的设计事业。”
我想,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周铭推了推眼镜,“法律顾问,可以给你打八折。”
我笑了。
“好啊。”
生活,终于要回到正轨了。
我用了一周的时间,把别墅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
所有林薇留下来的东西,我都打包扔掉了。
我把父亲的画,重新挂好。
把母亲喜欢的花,摆满了整个客厅。
这个家,又变回了它原来的样子。
温暖,又安宁。
我的记忆,也在这熟悉的环境里,一点点地复苏。
我想起了我和林薇小时候。
她确实很可怜,家里重男轻女,她总是穿着她弟弟的旧衣服,吃不饱饭。
是我,把我的零食分给她一半,把我的新裙子送给她。
我把她当成亲姐妹。
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人心是会变的。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十五年的情谊,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再去想她。
不值得。
我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名字就叫“然”。
涅槃重生的“然”。
一开始很艰难,没有客户,没有名气。
我就从最小的单子做起。
我相信,只要我的设计足够好,就一定会被人看到。
周铭给我介绍了一些客户。
他的人脉很广,帮了我很多。
我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聊工作,有时候,只是单纯地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严谨,但又不失风趣。
和他在一起,很轻松。
一年后,我的工作室步入正轨,在业内小有名气。
我接到了一个大项目,是一个知名品牌的年度形象设计。
如果做好了,我的事业,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我为此付出了全部心血。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监狱的探视申请。
是林薇。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我想为这段不堪的过往,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探视室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林薇。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囚服,剪了短发,素面朝天。
她的眼神,没有了怨毒,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你过得很好。”她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是的。”
“我就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一直都比我幸运。”
“幸运?”我摇摇头,“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醒来后一无所有。如果这也是幸运,那我宁愿不要。”
她沉默了。
“我只是……不甘心。”过了很久,她才说。
“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而我,却要为了几百块钱的生活费,看尽别人的脸色?”
“凭什么你的父母那么爱你,而我的父母,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换取彩礼的工具?”
“蒋然,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世界是不公平。但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你想要的,而不是靠偷,靠抢,靠毁掉别人的人生。”
“林薇,你从来都不是没有选择。”
“是你自己,选择了最错误的那条路。”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她最后一点自我辩护的伪装。
她低下头,肩膀开始耸动。
最后,她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对不起……”
“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句道歉,迟到了太久。
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站起身。
“好好改造吧。”
我说。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希望你出狱后,能做一个真正的人。”
我没有再回头。
走出监狱的大门,阳光灿烂。
我看到周铭的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他靠着车门,正在等我。
看到我出来,他对我会心一笑。
我忽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像一场醒来就该忘记的噩梦。
而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我向他走去,一步一步,走进了阳光里。
来源:温柔雨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