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老员工被裁赔偿50万,当场退了群聊回家钓鱼,老板悔到发疯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6 01:47 1

摘要:那间开了冷气的会议室,像个透明的玻璃盒子,把窗外盛夏的蝉鸣和热浪都隔绝了。

那间开了冷气的会议室,像个透明的玻璃盒子,把窗外盛夏的蝉鸣和热浪都隔绝了。

我坐在柔软的皮椅上,对面是人事经理李娜,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旁边是老板张建峰,他低头看着手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林师傅,公司最近业务调整,您也知道,需要优化一下人员结构。”李娜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我的心上。

我叫林卫东,今年五十三。在这家叫“精诚机械”的厂里,我干了整整三十年。从一个毛头小伙,跟着老师傅学徒,到如今厂里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林师傅”。

“公司不会亏待老员工的。”张建峰终于放下手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按N+1算,再额外给你补一笔钱,凑个整,五十万。今天办完手续,马上到账。”

五十万。

对于我这样的老师傅,这笔钱不算少。张建峰觉得他仁至义尽了。

我看着他,这个当年跟着我一起,穿着油污的工作服,在车间里啃着馒头喊着“将来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兄弟。他的头发已经梳得油光锃亮,身上再也闻不到机油味,只剩下古龙水的味道。

我的心很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一种淡淡的凉意。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李娜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是准备好的一套安抚说辞都堵在了嗓子眼。她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我拿起桌上的笔,在“自愿离职”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林卫东。字迹和我的人一样,一笔一划,方方正正。

然后,我拿出我的旧手机,那还是儿子淘汰下来给我的。当着他们的面,我找到了那个置顶的“精诚一家人”工作群。

群里正热闹,有人在发下午茶的红包,有人在讨论晚上的聚餐。

我点了右上角,找到“删除并退出”。

屏幕上跳出确认框。

我点了确定。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手机屏幕恢复了干净,仿佛那个我待了三十年的地方,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被抹去了。

我站起身,把签好的协议推过去。

“张总,谢谢你。”我说。这不是客气,是真心的。谢谢他,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

张建峰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我转身,没有回头。

走出玻璃盒子,外面的热浪和蝉鸣瞬间将我包裹。我脱下那身穿了三十年的蓝色工作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门卫室的窗台上。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的到账短信,一长串的零。

我笑了笑,迎着太阳,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我想,该去买根好点的鱼竿了。

第一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走出“精诚机械”的大门时,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没坐公交车,就这么沿着马路慢慢地走。三十年了,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

路边的香樟树比我刚来时粗壮了不止一圈,浓密的树冠筛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我流逝的岁月。

脑子里空空的,又好像塞满了东西。

我想起第一次进厂,师傅递给我一把扳手,那铁家伙冰凉沉重,上面还带着他的手温。他说:“小林,咱们做技术的,手艺就是饭碗,良心就是招牌。”

那时候的张建峰,还叫“小张”。他比我晚进厂两年,嘴甜,脑子活,总跟在我屁股后面“林哥林哥”地叫。

我们一起熬夜攻克技术难关,为了一个进口零件的替代品,在车间里吃住了一个星期。成功那天,两个人一身油污,却笑得像个傻子。

后来,老厂长退了,厂子改制,张建峰靠着一股闯劲和人脉,把厂子盘了下来。

他成了张总,我还是林师傅。

他换了办公室,换了车,换了身边的圈子。我守着我的车间,守着那些轰鸣的机器。

我总觉得,机器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它就顺顺当当地给你干活;你糊弄它,它就给你撂挑子。

人心,大概也是如此。

这些年,厂里年轻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大多待不长。他们嫌车间吵,嫌工作脏,嫌工资涨得慢。他们更喜欢坐在电脑前,敲敲键盘,做个PPT,那叫“体面”。

张建峰也总说:“卫东啊,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要讲效率,讲数据,你那套老经验,慢慢要被淘汰了。”

我没跟他争。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数据替代不了的。

就像一台精密机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零点零几毫米的误差,不是靠数据模型能算出来的,要靠耳朵去听,靠手去摸,靠心去感受。

这是我三十年积攒下来的本事。

可现在,这身本事,连同我这个人,被五十万一次性买断了。

我走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旁边是个菜市场,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一个卖西瓜的摊主,正拿着刀,熟练地给客人切瓜。他拍一拍,听一听,就能知道这瓜甜不甜。

我忽然就笑了。

这世上的手艺人,何止我一个。

我掏出手机,给我老婆方惠打了个电话。

“喂,卫东?下班了?”电话那头,是她温和的声音。

“嗯,下班了。”我顿了顿,说,“方惠,我回来路上买条鱼,晚上咱们炖鱼汤喝。”

“好端端的,买什么鱼?家里还有菜呢。”

“今天高兴。”我说,“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方惠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卫东,出什么事了?”

我们做了三十年夫妻,她太了解我了。

我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轻声说:“没事。就是以后,我有大把时间了。”

“你……被裁了?”

“嗯。”

“钱呢?给了多少?”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抱怨,问得直接又现实。

“给了五十万。”

“五十万……”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计算这笔钱能支撑这个家多久。

“够了。”我说,“先别想那么多,等我回来。鱼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你决定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压着更深的情绪,“路上慢点。”

挂了电话,我走进菜市场。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鱼腥味、蔬菜清香味和人声的生活气息,让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是啊,天塌不下来。

只要家还在,人还在,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第二章 闲看庭前花开落

回到家,方惠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系着围裙,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白发,但腰背依然挺直。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眼神在我脸上一扫,什么都没说,又转回去继续切菜。

“鱼我放水池了,你收拾一下。”她说。

“好嘞。”我应了一声,卷起袖子。

我们俩就像往常一样,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厨房里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抽油烟机的嗡鸣。

儿子林涛不在家,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忙得脚不沾地,一周也难得回来吃顿饭。

饭菜上桌,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方惠给我盛了碗鱼汤,奶白色的汤汁,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尝尝,咸淡怎么样?”她看着我。

我喝了一口,鲜得眉毛都快掉了。“好喝,你的手艺,比外面馆子强多了。”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勉强。

“公司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把在会议室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没添油加醋,也没唉声叹气,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方惠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筷子一直没动。

“三十年……说不要就不要了。”她低声说,“那个张建峰,当年要不是你帮他解决了那个德国设备的难题,他哪有今天?”

“都过去了。”我夹了块豆腐给她,“人往高处走,也正常。”

“正常?这叫过河拆桥!”方惠的声音高了些,“他就是觉得你老了,没用了,嫌你工资高,碍着他招那些便宜的年轻人了!”

我没说话,默默地喝着汤。

我知道,她不是在对我发火,她是在心疼我。

“卫东,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看着我,眼里全是担忧,“五十万听着多,可咱们还有房贷,涛涛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哪哪都要用钱。”

“我知道。”我放下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方惠,你别慌。这三十年,我累了,也该歇歇了。”

“钱的事,你别愁。这笔钱,我先不动。咱们的积蓄,省着点花,够用。我的社保公司给交齐了,再过几年就能拿退休金。”

“至于我,”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先去钓几天鱼。”

方惠愣住了。

她大概以为我会消沉,会颓废,会整天唉声叹气。她没想到,我想的竟然是去钓鱼。

“钓鱼?”

“对,钓鱼。”我笑了,“以前总说忙,没时间。现在,时间大把的是。”

我的平静,似乎也感染了她。她眼里的慌乱,慢慢沉淀下来。

“行。”她点了点头,“你想去就去吧。家里有我呢。”

这天晚上,我睡得格外踏实。三十年来,第一次不用担心半夜厂里会不会有急事打电话来,第一次不用上闹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从储藏室里翻出了那套落满灰尘的渔具。鱼竿还是很多年前买的,有些旧了,但擦拭干净后,依然顺手。

我带上马扎,拎着水桶,像个真正的退休老头一样,溜溜达达地去了护城河边。

清晨的河边,空气清新,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钓友了。

我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打窝,挂饵,抛竿,动作一气呵成。

浮漂在微光粼粼的水面上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哨兵。

我的心,也跟着它一起,静了下来。

不用再听机器的轰鸣,不用再想图纸上的数据,不用再应付复杂的人事。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和眼前这一汪碧水。

偶尔有鱼上钩,不大,都是些小鲫鱼。我摘下钩,又把它们放回水里。

我不是为了吃鱼,只是享受这个过程。

手机一直很安静。那个退出的群聊,像一个被关上的门,把过去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我忽然觉得,张建峰给我的那五十万,或许不是遣散费。

它更像是一张门票,一张通往另一种人生的门票。

第三章 人去楼空余寂寥

在我悠闲钓鱼的时候,“精诚机械”的生产车间里,气氛却有些微妙。

我的徒弟,小王,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他时不时地朝我原来那个工位看,那里已经空了。以前,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只要一抬头,看到我坐在那儿,他心里就踏实。

现在,那里只有一台冷冰冰的工具柜。

“王工,这个轴承的间隙好像有点问题,你过来看看?”一个年轻的技工喊道。

小王走过去,拿着游标卡尺量了半天,又对照着图纸看了看,眉头紧锁。

“数据没错啊,怎么装上去声音不对呢?”他喃喃自语。

换做以前,他早就跑过来问我了。我会告诉他,图纸是死的,机器是活的。有时候,不能全信数据,得靠手感和经验。这个批次的轴承,因为供应商换了,材质有点差异,装配的时候,要比图纸上的标准再松两个丝。

可现在,他只能自己琢磨。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搞定。车间主任过来看了一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让整个部件先拆下来,等下午再研究。

上午的例会上,张建峰意气风发。

“林师傅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清了清嗓子,“这是公司发展的必然过程。我们要往前看,要拥抱变化。”

“接下来,技术部由新来的博士工程师,高工,全面负责。高工是海归,带来了很多先进的管理理念和技术模型,大家要多向高工学习。”

那个叫高工的年轻人,三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打开PPT,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各种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

“我的理念是,一切以数据为准绳。我们将建立一套全新的数字化品控系统,将所有老师傅的‘经验’,转化为可以量化的、标准化的数据模型。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导致技术断层的问题。”高工侃侃而谈。

张建峰在一旁听着,满意地点头。

他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花五十万,送走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员工,换来整个公司的“数字化升级”,这笔买卖,太值了。

他甚至有些得意。他仿佛已经看到,在“科学管理”之下,公司的利润率节节攀升。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台下那些老技工们,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怀疑和迷茫。

他们听不懂什么叫“数据模型”,他们只知道,机器的脾气,有时候比人还难捉摸。

会议结束后,张建峰路过车间,看到那个被拆下来的部件,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车间主任赶紧解释:“一个小问题,轴承有点异响,小王他们在处理了。”

“小问题?”张建峰的脸沉了下来,“我刚在会上说完要提高效率,你们就给我掉链子?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林卫东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小王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建峰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他心里有些烦躁。他本以为,没了林卫东,地球照样转。可这第一天,就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就像一台运转顺畅的机器,忽然少了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

它暂时还能转,但那声音,已经不再悦耳。

第四章 骤雨初歇风波起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无比惬意。

每天钓鱼,散步,回家给方惠做饭。我们俩好像又回到了刚结婚那会儿,有说不完的话。

儿子的电话也打来了。

“爸,我听妈说了。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

“没事,好得很。”我笑着说,“正愁没人陪我下棋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爸,你别硬撑着。钱不够跟我说,我这儿还有点。”

“臭小子,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心里一暖,“你爸我还没到要靠你接济的地步。放心,心里有数。”

我知道,孩子们有自己的压力。我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这天,我正在河边钓鱼,小王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

“师傅……”他叫了一声,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小王?在厂里受委屈了?”我问。

“没有。”他闷闷地说,“就是……有点想你。”

“想我这个老头子干嘛。”我笑了,“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师傅,你那个工位,现在是高工在用。他把你的那些工具,都让收到仓库里去了。说那些是‘手工作坊’的玩意儿,现在要搞‘数字化’。”

我沉默了。

那些工具,很多都是跟了我几十年的。有些扳手,甚至是我自己亲手打磨的,用起来最是顺手。

“还有,上次那个轴承的问题,最后还是把那批次的货全退了,换回了原来的供应商,才算解决。”小王的声音越说越低,“高工说,是供应商数据不达标。”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根本不是数据的问题,是装配工艺的问题。不同的材质,热胀冷缩的系数不一样,装配的力道和预留的间隙,都要做微调。

这些,是写不进数据模型的。

“师傅,我觉得厂里现在……怪怪的。”小王说,“大家干活都没以前有劲了。以前遇到问题,知道有你在,心里有底。现在,一出问题就开会,分析数据,一分析就是大半天,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慢慢会习惯的。”我安慰他,“高工是博士,有水平,你们多跟着学。”

我不想在背后说公司的坏话,更不想让小王为难。

挂了电话,我看着水里的浮漂,许久没有动静。

我知道,张建峰想“去林卫东化”,想把属于我的印记,一点点从厂里抹去。

他以为,抹掉了工具,抹掉了经验,就能迎来一个崭新的、高效的时代。

可他不知道,他抹掉的,是“精诚机械”这四个字的根。

那根,是三十年的沉淀,是无数个日夜的坚守,是对技术的敬畏,是对良心的承诺。

风,似乎大了起来。水面上的浮漂,开始不安地晃动。

要变天了。

第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真正的大麻烦,在一个星期后到来了。

“精诚机械”接到了一个来自德国的大订单。

客户是欧洲一家顶级的汽车制造商,对零部件的精度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

这个订单,是张建峰托了无数关系,花了大力气才拿下来的。如果能顺利完成,不仅利润丰厚,更重要的是,“精诚机械”就能一举打入国际高端供应链,公司的身价将不可同日而语。

张建峰把这个订单,看作是公司转型升级的“第一枪”。

他亲自主持了动员大会,高工在会上立了军令状,保证会用最先进的技术、最严格的数据管理,完美地交付这批产品。

整个工厂,都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然而,从第一批样品开始,问题就接连不断。

“报告张总,A3号部件的同心度,总是差了0.01毫米!”

“报告高工,C7号部件在进行高温压力测试时,出现了细微的金属疲劳裂纹!”

“数据模型反复核对过了,没有问题!”

“生产流程也严格按照SOP(标准作业程序)执行的,不可能出错!”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张建峰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高工和他带领的年轻团队,一遍遍地演算着数据,调整着参数,但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依然堆积如山。

那些冰冷的机器,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着。

德国客户派来的监工,一个叫克劳斯的严谨老头,每天都在车间里转悠,拿着个小本子不停地记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张先生,”克劳斯通过翻译,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三天之内,你们还不能拿出一件合格的样品,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这次合作。我们的生产线,等不了。”

张建峰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如果订单被取消,消息传出去,“精诚机械”就会成为整个行业的笑话。他张建峰,也会从一个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变成一个好高骛远的小丑。

“高工!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的数据呢?你的模型呢?”办公室里,张建峰第一次对高工咆哮起来。

高工的脸色也很苍白,他扶了扶眼镜,辩解道:“张总,理论上是不可能出错的。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设备本身。这台核心的精密镗床,太老旧了,它的运行精度,已经达不到我们数据模型的要求。”

“老旧?”张建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台‘哈默’镗床,是厂里的宝贝!当年花大价钱从德国买回来的!林卫东用了二十年,从来没出过问题!”

一提到“林卫东”这个名字,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建峰自己也愣住了。

他已经有好几天,刻意不去想这个人了。

可现在,这个名字,却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忽然想起,每次有这种高精度的活儿,林卫东都会提前一天,亲自去保养那台镗床。他会像个医生一样,听它的声音,摸它的温度,甚至会跟它“说说话”。

高工他们,只是把这台机器当成一个冰冷的工具。

而林卫东,是把这台机器,当成一个有生命、有脾气的伙伴。

“会不会……是操作的问题?”车间主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操作?SOP流程摆在那里,谁操作不都一样?”高工立刻反驳。

张建峰没有说话。他颓然地坐回椅子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他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悔意。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第六章 昔日恩义今何在

夜深了。

张建峰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卫东的影子。

那个不爱说话,但手上总有准头的老伙计。

那个无论多晚,一个电话就从家里赶过来的老兄弟。

那个在他资金周转不灵,差点要卖掉厂子时,拿出自己全部积蓄,说“建峰,我们再挺一挺”的老大哥。

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回车间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和林卫东之间,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了别的交流。

他开始觉得林卫东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他开始嫌弃林卫东那身洗不掉的机油味。

当他决定裁掉林卫东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公司的未来,是商业的必然选择,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技术最好的老师傅。

他失去的,是这家工厂的“定海神神针”。

高工的理论再先进,数据再完美,也替代不了林卫东那双在机油里浸泡了三十年的手。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打破了死寂。是小王打来的。

“张总,您还没走啊?”

“嗯,有事吗?”张建峰的声音很沙哑。

“张总……我想,要不……我们请师傅回来看看吧?”小王鼓足了勇气说,“那台‘哈默’,只有师傅最懂它。他闭着眼睛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张建峰的心,猛地一抽。

请他回来?

那个被自己亲手用五十万“打发”走的人?

那个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犹豫就退了群聊的人?

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他的脸,往哪儿搁?

“不行!”张建峰几乎是吼出来的,“公司花了那么多钱请来博士,养着一个技术团队,难道离了他一个林卫东,就得关门吗?!”

电话那头,小王沉默了。

张建峰挂了电话,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黑漆漆的车间。那里,仿佛还回荡着机器的轰鸣,和林卫东沉稳的脚步声。

他拿起手机,翻出了林卫东的号码。

这个号码,他已经很久没拨过了。

他盯着那个名字——“卫东哥”。

这是他很多年前存下的,后来一直没改。

他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却始终按不下去。

自尊,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像一张网,把他牢牢地困住了。

他怕听到林卫东平静的声音,更怕听到他的拒绝。

那将是对他这个“成功老板”最大的讽刺。

张建峰把手机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我就不信了!”他咬着牙,对自己说,“没有他林卫东,我张建峰照样能成事!”

第七章 一竿风雨满江湖

第二天,我照旧去钓鱼。

天有些阴,像是要下雨。河边的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钓了没多久,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你好。”

“……卫东哥,是我,建峰。”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迟疑。

我握着鱼竿的手,顿了一下。

“哦,张总啊。”我的声音很平静,“有事吗?”

这一声“张总”,让电话那头的张建峰,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卫东哥,你……别这么叫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你公司的员工了,叫你张总,是规矩。”

“卫东哥……”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回厂里一趟?”

我看着河面上轻轻晃动的浮漂,笑了笑。

“张总,不好意思。我正在钓鱼呢,没空。”

“卫东哥!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混蛋!”张建峰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公司这边出了点事,一个德国的订单,非常重要。机器出了问题,高工他们……他们搞不定。”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台‘哈默’镗床,只有你最熟。你回来帮个忙,就当帮帮我。我……我给你开三倍的工资!不,五倍!只要你肯回来!”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我拉了拉鱼线,感觉像是挂底了。

“张总,你搞错了。”我说,“第一,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没有义务帮你解决问题。第二,我这个人,值多少钱,你上次不是已经开过价了吗?五十万,买断了我三十年的工龄和手艺。”

“现在,我就是一个无业的退休老头,只想安安静静钓几天鱼。你的大订单,你的公司,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的话,说得很慢,很清晰,没有一丝火气。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张建峰的心上。

“卫东哥,你听我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肯来,条件你开!十万,二十万,只要你能解决问题,都行!”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叹了口气。

他还是不懂。

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张总,这不是钱的事。”我说,“你当初裁我的时候,说我跟不上时代了,说我的经验,要被数据模型替代了。现在,你的数据模型呢?”

“我……”张建峰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清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河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收起鱼竿,拎着空空的水桶,穿上雨衣,慢慢地往家走。

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这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一种尊严被捍卫后的平静。

我林卫东,一身手艺,可以被时代淘汰,可以被老板辞退。

但我的骨气,不能丢。

第八章 悔意如潮心头涌

被挂断电话的张建峰,呆呆地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

林卫东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让他难受。

“他说……他在钓鱼。”张建峰失魂落魄地对办公室里的高工和车间主任说。

“他……不肯来?”车间主任试探着问。

张建峰没回答,只是把手机重重地拍在桌上。

高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林卫东的拒绝,就像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他引以为傲的“数据模型”,在一个退休老工人的“钓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就不信了!”高工咬着牙,像是要证明什么,“我再去核对一遍数据,一定能找到问题!”

说完,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车间。

张建峰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丝毫的信心。

他满脑子都是林卫东那句“你的数据模型呢?”。

是啊,他的数据模型呢?他花重金请来的海归博士呢?他寄予厚望的年轻团队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是在“优化结构”,是在“降本增效”。

可实际上,他是在亲手拆掉自己房子的承重墙。

悔意,像潮水一样,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三十年前,厂子刚起步,没钱买新设备。林卫东带着他,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废品收购站,淘回来一堆破铜烂铁。

两个人就在那个漏雨的棚子里,叮叮当当地敲了三个月,硬是拼凑出了一台能用的车床。

他想起有一年冬天,自己骑摩托车摔断了腿,躺在医院里。是林卫东,一边管着车间的生产,一边天天让老婆方惠炖了汤,给他送到医院来。

他想起儿子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出差。是林卫东,半夜三更开着他那辆破三轮,把他老婆送到医院,跑前跑后地张罗。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被他认为是“过时的人情”的往事,此刻却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一直以为,他和林卫东之间,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可林卫东,却一直把他当兄弟。

而他,却为了那点所谓的“效率”和“未来”,亲手把这个兄弟,给推开了。

“张总……张总?”车间主任的声音,把他从悔恨中拉了回来。

“德国的克劳斯先生,已经等在会议室了。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沟通。”

张建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领带,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第九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

克劳斯先生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翻译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先生,我很遗憾。”克劳斯的声音,通过翻译传过来,冰冷而公式化,“我们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但是,你们的产品,依然无法达到我们的标准。”

“我们决定,中止这次合作。相关的违约条款,我们的法务部门会和你们对接。”

“不!克劳斯先生!”张建峰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二十四小时!只要二十四小时!”

克劳斯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张先生,这不是时间的问题,是能力的问题。你们,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人员。”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刺张建峰的心脏。

他曾经有过。

他曾经拥有全中国最好的技术人员之一。

可是,被他自己,亲手赶走了。

“我们有!”张建峰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有!他只是……他只是家里有点事,我马上请他回来!”

克劳斯不为所动,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求求你!”张建峰绕过会议桌,一把拉住了克劳斯的胳膊。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个快要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碎了一地。

克劳斯被他的失态吓了一跳,皱起了眉头。

“好吧。”他看着张建峰通红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松了口,“看在您如此诚恳的份上。二十四小时。明天上午十点,如果我在这里看不到一件完美的产品,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说完,他挣脱张建峰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建峰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小王。”张建峰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在,张总。”

“你……知道你师傅家在哪儿吗?”

“知道。”

“备车。”张建峰站了起来,眼神里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亲自去请!”

第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建峰的车,停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正和方惠在客厅里看电视。

那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和他的人一样,光鲜亮丽,但在这片老旧的居民区里,显得格格不入。

门铃响了。

方惠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张建峰和小王,愣了一下。

“张总?”

张建峰的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局促和尴尬。他手里提着一堆高档烟酒和水果,看起来像个上门拜年的晚辈。

“嫂子,我……我来看看卫东哥。”

我从客厅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家居服。

“稀客啊,张总。”我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咸不淡。

“卫东哥……”张建峰看到我,嘴唇动了动,那声“哥”叫得无比艰难。

“有事说事吧。我这儿地方小,就不请你进来了。”我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方惠拉了拉我的胳膊,低声说:“卫东,别这样。”

我没理她。

张建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把手里的东西硬塞给小王,然后,当着我的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卫东哥,我错了!”

这一躬,让小王都看呆了。

我也有些意外。我认识的张建峰,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

“我混蛋,我不是东西!我不该裁掉你!”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公司现在遇到大麻烦了,只有你能救。我求求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卫东哥,我知道,光说没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二十万。不是工资,也不是报酬。就算是我……我给你赔罪的。只要你肯出手,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三十万!”

又是钱。

我笑了。

“张建峰。”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还是没懂。”

“你以为我林卫东,是在跟你赌气,是在跟你抬价吗?”

我指了指我的心口:“三十年的交情,在你眼里,就值五十万。现在,你又想用五十万,来买我的技术,买我的面子?”

“我告诉你,买不到。”

“我的手艺,是师傅教的,是国家培养的,是为‘精诚’这两个字服务的。不是为你张建峰的个人财富服务的。”

“你把‘精诚’的魂都丢了,现在想找我这个‘旧时代的鬼’回去招魂?晚了。”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张建峰浇了个透心凉。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卫东哥……”他喃喃地,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方惠开口了。

她把张建峰让到门边,轻声说:“张总,你别怪他。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心里的坎儿,过不去。”

“他不是气你裁掉他,他是气你……不尊重他这身手艺,不尊重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厂子,是他半个家。那台‘哈默’,比我这个老婆陪他的时间都长。你让他走,就像从他身上活生生剜掉一块肉。”

方惠的话,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张建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看着方惠,心里百感交集。这个女人,她什么都懂。

“嫂子,我……”

“你先回去吧。”方惠说,“让我跟他聊聊。”

张建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惠,最后,他把那张银行卡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失魂落魄地走了。

小王跟在他身后,临走前,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门关上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

“你真不打算去?”方惠看着我。

“去了,又能怎么样?”我叹了口气,“他的心已经坏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可厂里还有小王他们呢。”方惠说,“还有那些跟你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师傅。厂子要是真倒了,他们怎么办?”

“而且,”她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也放不下。那台机器,就像你的孩子。你真忍心看着它,被别人糟蹋了?”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戳中了。

是啊。

我可以不在乎张建峰,不在乎他的订单。

但我不能不在乎那些跟着我吃饭的兄弟,不能不在乎我倾注了半生心血的机器。

良久,我拿起手机,给小王发了条短信。

“把最新的图纸和废品数据,发到我邮箱。”

第十一章 宝刀未老露锋芒

凌晨三点,我的手机响了。

是小王打来的。

“师傅!你……你看了邮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看了。”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图纸和数据,我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台镗床,是不是最近换过主轴的润滑油?”我直接问。

“对对对!”小王激动地说,“高工说原来的牌子不环保,换了个德国进口的,说是性能更好。”

“胡闹!”我低声骂了一句,“‘哈默’这台老伙计,脾气倔得很,就认那个老牌子的油。换了油,它的主轴热膨胀系数就变了。你们按原来的数据去加工,精度当然要出问题。”

“还有,你们的冷却液配比也有问题。这种高强度合金,切削的时候温度极高,冷却跟不上,金属内部就会产生应力,高温测试的时候,自然会出裂纹。”

我在电话里,一条条地把问题指出来。

小王在那边,拿着笔记,奋笔疾书。

“师傅,你……你真是神了!光看数据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神什么神,都是经验。”我说,“你现在,马上去仓库,找找看还有没有以前那个牌子的润滑油。如果没有,就去城西那家‘老李五金’,他那里肯定有。”

“然后,把冷却液换掉,按我给你的新配比重新调。加工的时候,进刀速度放慢百分之二十,转速提高百分之十。”

“记住,手要稳,心要静。别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多用耳朵去听机器的声音。”

“好!好!我马上去!”小王的声音都在颤抖。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方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给我披了件衣服。

“解决了?”

“嗯,应该没问题了。”

“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笑了,眼角带着欣慰的皱纹。

我握住她的手,心里一片安宁。

我没有去工厂。

我不想再见到张建峰,也不想接受那些人的顶礼膜拜。

我只是一个老师傅,做了一件我该做的事。

这就够了。

第十二章 尘埃落定水流深

上午九点五十分。

“精诚机械”的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建峰坐在那里,手心全是汗。

离克劳斯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十分钟。

高工站在一旁,脸色灰败。他按照林卫东的指示,忙活了一整夜,终于在天亮前,加工出了一件新的样品。

但是,他心里没底。

因为林卫东的那些调整,很多都和他学到的“科学理论”相悖。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克劳斯先生和他的翻译,准时走了进来。

“张先生,我的时间很宝贵。”克劳斯看了一眼手表,“样品呢?”

小王捧着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把托盘放在桌上,掀开了红布。

那件金属部件,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而精密的光泽。它像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工业品。

克劳斯戴上白手套,拿起那个部件,走到检测台前。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德国制造的高精度检测仪器,开始进行一项项的检测。

同心度、光洁度、硬度、高温压力测试……

会议室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张建峰的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克劳斯放下了手里的仪器。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来到中国后,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完美!”他用德语赞叹道,“这简直是……工业的诗篇!”

翻译把这句话翻过来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张建峰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克劳斯先生,那我们的合作……”

“当然继续!”克劳斯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张建峰的肩膀,“张先生,我必须为我之前的判断,向你道歉。”

“我很好奇,”他看着那个完美的部件,“究竟是哪位大师,创造了这个奇迹?我想见见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小王。

张建峰的脸,火辣辣地烫。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说?

说这位大师,是被他刚刚裁掉的,一个他认为“没有价值”的老员工?

说这位大师,甚至不屑于踏进这家工厂一步,只是在电话里,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张建峰的声音艰涩无比,“他是一位……我们公司非常尊敬的,老顾问。他今天,身体不适,没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说辞了。

克劳斯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再追问。

危机,解除了。

订单,保住了。

公司的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张建峰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比任何时候都难受。

他赢得了订单,却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第十三章 往事如烟皆过客

订单危机解除后,张建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放在我家门口的银行卡,又送了回来。

这次,卡里不是二十万,而是一百万。

他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是让小王送来的。

小王把卡递给我的时候,脸涨得通红。

“师傅,张总说,这五十万是解决问题的报酬,另外五十万,是他给您的……道歉。他说,他没脸见您。”

我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小王,你告诉他,钱我不要。”我说,“解决问题,是我看在你们这帮小辈,和厂里那些老伙计的面子上。至于道歉,我收下了。”

“师傅……”

“把卡拿回去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技术这东西,学无止境。别学那些花里胡哨的,把基本功练扎实了,比什么都强。”

小王拿着卡,眼圈红了。

他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那天起,张建峰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我。

只是偶尔,方惠会从买菜回来的邻居那里,听到一些关于“精诚机械”的消息。

听说,高工主动辞职了。临走前,他说,他在中国,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工匠精神”,他需要重新去学习。

听说,张建峰给厂里所有的老技工,都涨了工资,还设立了一个“技术传承奖”。

听说,他把那间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改成了技术研讨室。他自己,搬回了车间旁边那间简陋的小办公室。

有人说,张总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天天谈论资本和数据,而是开始跟着老师傅们,重新学习那些他早已生疏的机器。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笑笑。

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用那五十万的赔偿金,还清了房贷,剩下的一部分,给儿子存着,准备他结婚用。

我自己,则在郊区,租下了一个小院子。

我把那些跟了我半辈子的工具,都搬了过去,开了一个小小的个人工作室。

我不接大活儿,也不为了赚钱。

就是帮街坊邻居,修修补补一些老物件。一把坏了的椅子,一台不响了的收音机,一个掉了链子的老式自行车。

有时候,一些对传统工艺感兴趣的年轻人,会慕名找来。

我也不藏私,只要他们肯学,我就愿意教。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缓慢,却无比充实。

那根被我擦拭得锃亮的鱼竿,依然是我最好的伙伴。

天气好的时候,我还是会去河边,坐上一整天。

看着水面上的浮漂,起起落落。

就像人生。

第十四章 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

又是一个周末,儿子林涛难得休息,说要陪我一起去钓鱼。

他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地挂上鱼饵,抛出鱼竿。

“爸,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他看着我,由衷地说。

“怎么,以前不好?”我逗他。

“以前也好。就是觉得你太累了。”林涛说,“我小时候,你总是在加班,在出差。我印象里,你身上永远都是一股机油味。”

“现在,你身上的味道,是太阳晒过的味道。”

我笑了。

“爸,张叔叔……后来没再找过你?”他小心地问。

“找过。”我说,“他想让我回去当技术总监,年薪随便我开,还给股份。”

“那你怎么……”

“我拒了。”我看着远方的水面,平静地说,“人啊,活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钱,够用就行。面子,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的。”

“我现在,守着你妈,守着这个小院子,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强。”

林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爸,我以前总觉得,你那一套太老土了。总想着怎么用互联网,用新的商业模式,去颠覆,去改变。”他说,“直到你这次的事,我才有点明白。”

“技术会更新,模式会迭代。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呢?”我饶有兴致地问。

林涛想了想,认真地说:“比如,做事的良心。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情义。再比如,一个人,对自己手艺的坚守和尊重。”

我欣慰地看着他。

这小子,长大了。

一阵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

我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上鱼了!”我手腕一抖,用力提竿。

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好大的鱼!”林涛兴奋地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拿抄网。

我笑着,稳稳地把鱼遛到岸边。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和儿子的身上,也洒在这一片宁静的江水上。

我忽然想起,古人说,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或许,这才是生活最终的答案。

至于那个在悔恨中不断寻求救赎的张建峰,和那家没有了林卫东的“精诚机械”,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但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我的故事,在退出的那个群聊,在拿起鱼竿的那一刻,就已经翻开了新的,也是最舒心的一页。

来源:第三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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