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拖把是上个月新换的,吸水性特别好,木地板被它一过,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水汽,很快就蒸发了。
门被打开的时候,我正在拖地。
拖把是上个月新换的,吸水性特别好,木地板被它一过,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水汽,很快就蒸发了。
我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污渍、灰尘,连同水痕,都能被我轻易抹去。
林涛站在门口,侧着身,让一个女人先进来。
那女人我见过,在林涛的朋友圈里,一张“团队建设”的大合照里,她紧挨着林涛,笑得像一朵刚盛开的太阳花。
此刻,她那张太阳花一样的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好像她不是闯入者,而是来我家避难的。
她手里还拖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
轮子压过玄关的地垫,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像是在碾我的心。
我停下拖地的动作,直起腰,静静地看着他们。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甜腻腻的,像打翻了的糖罐,齁得我有点反胃。
“晓冉,你先……别拖了。”林涛开口,声音干涩,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没说话,只是把拖把靠在墙边。
我看着那个叫白薇的女人,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孕妇裙,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那个动作,充满了母性的光辉,也充满了挑衅。
“她怀孕了。”林涛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我。
他说:“是我的。”
我没觉得疼,真的。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模糊。
像一部劣质的老电影,画面在跳帧。
我看到林涛的嘴唇在一张一合,看到白薇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看到客厅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里,有无数尘埃在飞舞。
原来这就是世界崩塌的声音。
不是巨响,而是死寂。
“所以呢?”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得让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所以,晓冉,我们得谈谈。”林涛往前走了一步,试图靠近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和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不想闻到他身上沾染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谈什么?”我问,“谈你们的孩子需要一个名分,所以我得腾地方?”
我的语气一定很讽刺,因为林涛的脸瞬间涨红了。
“晓冉,你别这样说话。”他皱着眉,一副我不可理喻的样子。
“那我该怎么说?”我笑了,真的笑了,“恭喜你,林涛,双喜临门?”
“还是我应该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把这套我们一起买了、一起装修了、一起还了五年贷款的房子,拱手相让,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哦,不对,贵子已经生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发了芽。
白薇的脸色白了白,她拉了拉林涛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阿涛,要不……我还是先去住酒店吧,别让姐姐为难。”
姐姐?
我看着她那张比我年轻至少五岁的脸,觉得这声“姐姐”真是淬了毒的钢针。
扎得我又疼又想笑。
林涛立刻心疼地扶住她,“薇薇,你怀着孕呢셔,怎么能去住酒店?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是你的家。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
我站在这里,像个多余的、不合时宜的摆设。
“林涛,”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再说一遍,这里是谁的家?”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晓冉,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事情已经这样了,薇薇的肚子等不了人。我们必须尽快解决。”
“解决?”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荒谬至极。
“是,解决。”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们……离婚吧。”
“房子、车子都给你,我另外再补偿你五十万。我知道这几年你跟着我也不容易,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得那么慷慨,那么仁至义尽。
好像我这七年的青春,这七年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部门主管的日日夜夜,这七年我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最后能用一套房子和五十万就打发掉。
我突然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租住在城中村,十几平米的单间,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
他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晓冉,你相信我,最多五年,我一定让你住上自己的房子,让你再也不用受这种苦。”
我信了。
我陪着他吃了一年又一年的泡面,穿着地摊上几十块钱的衣服,把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为了那个叫“家”的梦想。
第五年的时候,我们真的凑够了首付,买下了这套不大但温馨的房子。
拿到房本的那天,他抱着我,激动得像个孩子。
他说:“晓冉,我们有家了。”
是啊,我们有家了。
现在,他要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亲手拆了这个家。
“林涛,”我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
他愣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安排,既对得起她,也对得起我,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晓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你带着一个怀孕的小三登堂入室,逼我离婚,还要我体谅你的难处?林涛,你哪儿来的脸?”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地砸向他。
“我……”他语塞了。
旁边的白薇又开始她的表演了。
她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抓着林涛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阿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的。姐姐骂得对,我没有脸……可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她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示威的得意。
好一出“带球上位”的经典戏码。
我看着她护着肚子的手,那条价值不菲的孕妇裙,还有她手腕上那只我没见过的、闪闪发亮的手镯。
林涛对她,是真的舍得。
我记得上个月,我说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快到了,想换个新手机,他皱着眉说最近公司效益不好,开销大,让我再等等。
原来,他的钱,都花在了这里。
花在了给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构建一个“完整”的家上。
我的心,彻底凉了。
像一块被扔进寒冬腊月冰河里的石头,带着最后一点余温,直直地沉了下去,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和这两个人在这里争吵、拉扯,就像一场蹩脚的闹剧,而我,是那个最可笑的小丑。
七年。
人生有几个七年?
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我为他放弃了读研的机会,为他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是相濡以沫,是甘苦与共。
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我们离婚吧”和五十万的“补偿”。
真可笑啊。
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胸口那股堵得我快要窒息的郁气,好像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我不再看他们,而是转身,慢慢地走向卧室。
我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林涛以为我想通了,或者是要去收拾东西,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晓冉,你能想开最好。你放心,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薇拉住了。
白薇警惕地看着我,大概是怕我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我没有。
我只是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很整齐,放着我的各种证件、一些零碎的首饰,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我拿出那个文件袋,关上抽屉,然后转身,重新走回客厅。
我的脚步,比刚才坚定了很多。
林涛和白薇都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探究。
我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我没看林涛那张让我恶心的脸,也没看白薇那张写满算计的脸。
我的目光,落在客厅那面我们亲手粉刷的照片墙上。
上面有我们第一次旅行的合影,有我们拿到新房钥匙的合影,有我们结婚时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段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幸福。
现在看来,却像一个个无情的耳光。
我收回目光,把手里的文件袋,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什么?”林涛皱着眉问。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拿起了文件袋。
白薇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脑袋挨着他的脑袋,姿态亲昵。
林涛拆开了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
当他看清纸上内容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嘴巴微微张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和墙壁一样惨白。
“这……这是……”他举着那几张纸,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白薇也看到了,她脸上的得意和楚楚可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嫉妒和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她尖叫起来,“她怎么可能怀孕!阿涛,你别信她,她是为了留住你,故意P图骗你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是一张B超孕检单。
还有一张化验报告。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苏晓冉。
以及诊断结果:宫内早孕,孕8周+。
我抬起头,迎上林涛那双写满了震惊和混乱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
“林涛,好巧啊。”
我说。
“我也怀孕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林涛傻傻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却好像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在我的脸和我平坦的小腹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更复杂的东西。
有慌乱,有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丝……我分辨不出的情绪。
“你……你什么时候……”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什么时候?”我轻轻地笑了,“大概就是你每天说着‘加班’、‘应酬’,然后去陪她的时候吧。”
我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了一下,脸色又白了几分。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两个月,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回来了,也是一身酒气,倒头就睡,或者干脆就睡在客房,说怕打扰我休息。
我早孕的反应,那些恶心、嗜睡、疲惫,他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关心着另一个女人的孕吐,计算着另一个孩子的预产期,却对自己的妻子和亲生骨肉,一无所知。
多么讽刺。
白薇的反应比他激烈多了。
她一把抢过那份报告,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神里透着疯狂,“你们不是……不是一直都要不上吗?”
她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我和林涛结婚七年,前几年忙着事业和还贷,没考虑孩子。
等我们开始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顺利。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有点寒,不容易受孕,需要慢慢调理。
那两年,我喝了多少苦得让人想吐的中药,扎了多少次针灸,自己都记不清了。
林涛一开始还陪着我,后来就渐渐没了耐心。
他开始说“顺其自然吧”、“没有孩子我们也能过得很好”这样的话。
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他是心疼我,不想让我再受苦。
现在想来,他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外面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吧。
一个能“轻易”为他生孩子的后路。
而我,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妻子,就成了他可以随时抛弃的旧物。
我看着白薇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
“是啊,是很难。”我故意放慢了语速,清晰地说道,“所以我去做了试管。”
“这两个月,我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打促排针,一个人做取卵手术,一个人做移植。那些针打在肚子上,又疼又肿,你知道吗?”
我看着林涛,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快要站不稳了。
“取卵手术有多疼,你知道吗?移植后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每天靠吃药打针来保胎的滋味,你知道吗?”
“林涛,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知道,你的薇薇怀孕了,你要给她一个家。”
“你不知道,你的妻子,为了给你生一个孩子,在鬼门关前走了多少遭。”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不仅割在他们身上,也割在我自己身上。
那些独自承受的痛苦和委屈,在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林涛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崩溃。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他完美的计划里,我应该是一个黯然离场、成全他们“真爱”的背景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扔出一个王炸,把他的整个世界都炸得粉碎。
白薇彻底疯了。
“试管?!”她尖叫着,声音刺耳,“你这个骗子!你早就计划好了!你就是想用孩子绑住阿涛!”
她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你太有心机了!苏晓冉!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恶毒!”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一点都不生气了。
只觉得可怜,又可悲。
“白小姐,”我换了个称呼,语气疏离而客气,“首先,我怀我丈夫的孩子,天经地义,用不着‘绑’。”
“其次,就算我有心机,那也是用在我合法的婚姻里。不像某些人,把心机用在破坏别人的家庭上。”
“最后,”我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涛,那目光冷得像冰,“这个孩子,不是为他生的。”
“是我为我自己生的。”
“从我决定一个人去做试管的那天起,林涛,你在我这里,就已经死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如果说刚才的孕检单是炸弹,那么这句话,就是引爆所有炸药的雷管。
林涛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你……你说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我说,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关系。”
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苏晓冉!你疯了!”他终于爆发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种!你凭什么说和我没关系?!”他冲我咆哮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嫌恶地皱了皱眉,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的种?”我冷笑一声,“林涛,你配吗?”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打促排针打到全身浮肿,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开会。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是陪白薇去产检了。”
“我做取卵手术,医生让我签麻醉同意书,家属那一栏是空的。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痛得浑身发抖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朋友圈里晒你们‘团队建设’的甜蜜合照。”
“我移植成功,医生说我是高龄,胎像不稳,需要卧床休息,需要家人的陪伴和照顾。我给你发消息,说我身体不舒服,你回了我两个字:‘矫情’。”
“然后转头就给白薇买了她最爱吃的榴莲,发消息叮嘱她‘宝宝要多吃点,补充营养’。”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林涛的心里。
他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酱紫,再从酱紫变成了死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大概没想到,他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淡淡地说,“林涛,你真以为我还是七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姑娘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暧rou消息,你车里副驾驶座位上掉落的长头发,你衣服上不属于我的香水味……你真以为我都是瞎子、是傻子吗?”
“我只是在给你机会。”
“我一直在想,也许你只是一时糊涂,也许你玩够了就会回家。”
“我甚至想,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看到这个我们期盼了那么多年的小生命,你就会回头了。”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忍了。”
“我忍着恶心,帮你洗掉那些沾着别的女人味道的衣服。我忍着心痛,在你撒谎说加班的时候,给你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我以为,我的忍耐和退让,能换回你的良知。”
“直到今天。”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白薇。
“你带着她,带着她的行李箱,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站到我面前,让我给你腾地方。”
“林涛,是你亲手杀死了我心里那个还对你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苏晓冉。”
我说完,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白薇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
林涛彻底傻了。
他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是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他大概终于明白了,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
他失去的,是一个曾经把他当作全世界、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是他期盼多年却亲手推开的亲生骨肉,是他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的,最后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不……不是这样的……晓冉,你听我解释……”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慌乱地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不想听。”我说,“林涛,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
我走到那面照片墙前,伸出手,一张一张地,把上面的照片取了下来。
那张在海边的合影,风吹起我的长发,他从背后抱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我把它取下来,扔在地上。
那张在新房里的合影,我们举着钥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对未来的憧憬。
我把它取下来,扔在地上。
那张婚礼上的照片,我穿着白纱,他穿着西装,我们交换戒指,许下一生的诺言。
我把它取下来,也扔在地上。
相框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玻璃渣碎了一地,就像我那颗被摔得粉碎的心。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我这七年的愚蠢,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林涛看着我的动作,眼神里的绝望越来越浓。
他想阻止我,却又不敢上前。
白薇站在他身后,脸色变幻莫测。她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想要的,是鸠占鹊巢,是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濒临崩溃的男人,一起面对一场彻底的毁灭。
我把最后一张照片也取了下来。
那面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幸福回忆的墙,现在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几个丑陋的钉子眼。
就像我的生活。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看着他们。
“林涛,”我平静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和他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他说是施舍,我说是审判。
“不!我不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晓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冲过来,想要抱住我。
我侧身躲过,他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孩子?”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涛,你现在想起孩子了?”
“你让她住进我们为孩子准备的婴儿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们自己的孩子?”
那间朝南的小房间,我花了多少心思。墙壁刷了环保的浅黄色涂料,地上铺了柔软的防摔垫,我还亲手画了一整面墙的卡通动物。
我甚至已经买好了小床、小衣服、小鞋子。
我幻想着我们的孩子躺在里面的样子,会笑,会哭,会伸出小手抓住我的手指。
而现在,这个男人,想让另一个女人的孩子,住进我为我的孩子精心准备的房间里。
凭什么?
“晓冉,我……我那是昏了头了!我马上让她走!我马上让她把东西都搬走!”林涛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然后转身冲着白薇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白薇被他吼得一愣,随即眼泪又涌了上来。
“阿涛……你……”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涛,“你刚才还说这里是我的家……你现在要赶我走?”
“谁跟你说这里是你的家!你给我滚!”林涛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抓起白薇那个粉色的行李箱,用力地扔向门口。
行李箱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里面的东西大概都摔坏了。
白薇吓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林涛!你疯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我不管!”林涛双眼赤红,“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要晓冉和我的孩子!”
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悔恨。
“晓冉,你看到了,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一个前一秒还情意绵绵的男人,后一秒就能为了自保而翻脸无情。
一个口口声声为了“真爱”不惜一切的女人,在利益受损时也只剩下歇斯底里。
真是般配。
“林涛,”我缓缓开口,打断了他的幻想,“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把她赶走,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是不是觉得,你演一场浪子回头的戏码,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地原谅你?”
“晚了。”
我说。
“从你带她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晚了。”
“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走到沙发旁,拿起我的包。
“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占了百分之七十。房本上是我的名字。按照婚前财产协议,这房子属于我个人财产。”
“你婚内出轨,并且导致他人怀孕,属于重大过错方。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你净身出户。”
“至于孩子,”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悄成长,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希望,“他姓苏,和你林家,没有半点关系。”
“我会一个人把他养大,他会有妈妈,会有外公外婆,他会活得很好,很幸福。他的人生里,不需要有你这样一个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父亲。”
林涛彻底呆住了。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一面。
在他印象里,我永远是那个温柔、顺从、以他为天的苏晓冉。
他以为他拿捏住了我的软肋。
他却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决定不再爱的时候,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坚硬。
“不……晓冉,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林涛,别再跟我提感情了,我嫌脏。”
我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门口。
白薇还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我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
我拉开门,外面的阳光涌了进来,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胸口的郁结之气,终于彻底散去了。
身后,是林涛绝望的嘶吼和白薇怨毒的哭骂。
那些声音,都像被关在了门后,离我越来越远。
我没有回头。
我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我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要打官司,要离婚,要一个人面对怀孕生子的种种辛苦。
但我不怕。
因为我的肚子里,有我未来的全部希望。
而我的身后,是我亲手埋葬的、腐烂的过去。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林涛的妻子苏晓冉。
我只是苏晓冉。
我只是我孩子的妈妈。
这就够了。
我拿出手机,给我最好的闺蜜兼律师打了个电话。
“喂,小雅,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她爽朗的声音:“哟,稀客啊,想起我来了?是不是你家林大总管又惹你了?”
我笑了笑,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小雅,我准备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惊人的音量:“什么?!离!必须离!那个渣男终于藏不住尾巴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你在哪儿?”
“我在家楼下。”我擦了擦眼泪,看着湛蓝的天空,“小雅,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她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冉冉,别怕。”
“有我呢。”
“天塌下来,姐妹给你顶着。”
挂了电话,我站在小区的林荫道下,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
“宝宝,别怕。”
我对自己,也对肚子里的他说。
“妈妈会保护你。”
“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没过多久,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像一阵风似的停在我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上车!”江雅冲我一扬下巴,“姐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又塞给我一瓶温水。
“哭过了?”她问。
我点点头。
“那就行了。”她说,“为那种渣男,流一次泪就够了,多了浪费。”
她发动车子,音乐声响起,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歌。
“说说吧,怎么回事?他把人带回家了?”江雅一边开车,一边问。
“嗯。”我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气得直拍方向盘。
“我操!林涛这个王八蛋!他还真有脸啊!”
“还有那个小白莲,段位挺高啊,还知道先示弱再攻击。要不是你今天够硬气,还真被她拿捏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冲我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最后那几段话,简直帅爆了!净身出户!孩子跟你姓!就该这么干!对付渣男,就不能心慈手软!”
我被她逗笑了,心里轻松了不少。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不能让他们得意,话就那么说出来了。”
“说得好!”江雅说,“这官司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让他连条内裤都分不走!”
“房子是婚前财产,这个没得说。至于他婚内出轨的证据,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些,都保留了吗?”
我点点头:“他手机里和那个女人的聊天记录,我拍了照。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我也拷了一份。还有他信用卡账单,好几笔在五星级酒店和奢侈品店的消费,时间都对得上。”
我曾经以为,这些东西,我永远都不会用到。
我只是像一只受了伤的仓鼠,偷偷地把这些刺痛我的证据藏起来,一遍遍地舔舐伤口,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会回头的。
没想到,它们最终成了我保护自己的武器。
“漂亮!”江雅赞叹道,“苏晓冉,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是个只知道爱与和平的傻白甜,没想到啊,你这是不动声色地憋了个大招啊!”
我苦笑了一下:“被逼出来的。”
如果可以,谁愿意活得像个侦探?
谁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是建立在信任和坦诚之上?
“行了,别想了。”江雅把车开到一家高级私房菜馆门口,“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不能饿着。”
这家菜馆环境清幽,菜品精致。
江雅点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还特意嘱咐厨房,做法要清淡,适合孕妇。
我没什么胃口,但在她的监督下,还是努力地吃了一碗燕窝粥。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一些寒意。
“冉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江雅给我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先把婚离了。”我说,“然后,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住的地方呢?”
“就住现在这里。那是我的房子,我凭什么要搬?”
“说得对!”江雅点点头,“不过,我担心林涛那个渣男会去骚扰你。要不你先搬来跟我住?我那儿房间多。”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用了,小雅。这是我的战争,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
“而且,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
江雅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欣赏。
“行。不愧是我江雅的姐妹,有骨气。”她说,“不过你记住,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江雅送我回家。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家,我心里没有半分留恋。
林涛和白薇已经走了。
客厅里,我摔碎的相框还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玻璃渣闪着冷光。
那个粉色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茶几上,放着那份被林涛揉得皱巴巴的孕检单。
旁边,还有一把钥匙。
是林涛的。
我走过去,拿起那把钥匙,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找出家里的医药箱,拿出扫帚和簸箕,开始打扫。
我把那些破碎的相框和玻璃渣,连同我那死去的七年爱情,一起扫进了垃圾袋。
我拖了三遍地,直到地板光洁如新,再也看不到一丝痕g迹。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吹散那股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做完这一切,我累得筋疲力尽,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我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撒上我最喜欢的薰衣草精油。
整个人泡在温暖的水里,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小腹。
“宝宝,从今天起,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你会喜欢这里的。”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按照江雅的指示,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林涛收到了法院传票。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电话我不接,微信我直接拉黑。
他就跑到我公司楼下堵我。
我让保安把他请走了。
他又跑到我家门口,敲门,哀求,甚至下跪。
我拉上窗帘,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他见我不理他,就开始打“感情牌”。
他给我妈打电话,说他知道错了,求我妈劝劝我。
我妈直接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挂了电话,反手就把他拉黑了。
我爸更直接,给林涛发了条短信:再敢骚扰我女儿,我打断你的腿。
林涛的父母也给我打了电话。
他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的话却颠三倒四。
一会儿说:“晓冉啊,林涛他不是故意的,男人嘛,谁在外面不会犯点错呢?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一会儿又说:“那个女人肚子里的也是我们林家的骨肉啊,你不能这么狠心,让他没爸爸呀。”
最后又绕回到我身上:“晓冉,你也有了身孕,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呀。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我听着她这套颠倒黑白的逻辑,只觉得可笑。
“阿姨,”我冷冷地打断她,“第一,婚内出轨还搞出人命,这不叫‘犯点错’,这叫犯罪。”
“第二,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们林家的骨肉,我没兴趣知道。我的孩子,跟你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我的孩子有没有爸爸,不需要你来操心。比起有一个出轨、没担当的爸爸,我宁愿他没有。”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开庭那天,林涛和白薇都来了。
林涛瘦了,也憔悴了,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白薇的肚子更大了,她穿着一身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对我的恨意,却藏都藏不住。
法庭上,江雅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她把我拍的聊天记录、行车记录仪视频、信用卡账单,一样一样地呈现在法官面前。
每一项证据,都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林涛的脸上。
他请的律师试图辩解,说那些只是“普通朋友间的玩笑”、“正常的商务应酬”。
但当江雅拿出那段林涛陪白薇去产检的视频时,对方律师彻底哑火了。
视频里,林涛小心翼翼地扶着白薇,给她递水,给她扇风,那副体贴入微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轮到财产分割。
江雅拿出了我父母当时支付首付的银行转账记录,以及那份有公证的婚前财产协议。
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套房子属于我的个人财产。
林涛的律师试图争辩说婚后共同还贷的部分应该分割,但江雅立刻拿出另一份证据。
是我这五年来每个月给林涛转账的记录,金额正好是房贷的一半,备注是“生活费”。
而林涛的工资卡流水显示,他每个月还完房贷后,剩下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给白薇买各种奢侈品、在高级餐厅消费上。
换句话is说,这几年,我们这个家,基本是我一个人在支撑。
林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最后,法官当庭宣判。
准予我们离婚。
房子归我。
车子因为是婚后买的,评估后我给了林涛一半的折价款。
存款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各自名下的归各自。
因为林涛是重大过错方,他需要一次性支付我十万元的精神损害赔偿。
至于孩子,因为还在我肚子里,抚养权自然归我。法官考虑到林涛的过错行为,以及我的坚决态度,判决孩子出生后随我姓,林涛每月需支付三千元抚养费,直到孩子十八岁成年。
判决下来的那一刻,我看到林涛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脊梁骨。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他期盼多年的孩子,还背上了一身骂名和债务。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走出法院,阳光灿烂。
江雅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你,苏晓冉,你自由了!”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是啊,我自由了。
林涛和白薇从后面走出来。
白薇一看到我,就想冲上来,被林涛一把拉住了。
“苏晓冉!”她怨毒地瞪着我,“你得意了?你毁了阿涛,也毁了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懒得理她,转身想走。
林涛却叫住了我。
“晓冉。”
他的声音,嘶哑,疲惫,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能……我能看看孩子吗?”他卑微地问,“就一眼。”
“等他出生以后,我会把照片寄给你的。”我说,“按照判决,你没有探视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说,“我是说,我现在,能摸摸他吗?”
我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江雅在我身边,已经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把我护在身后。
我转过身,看着林涛。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肚子,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渴望。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动摇。
不管他犯了多少错,他终究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血缘,是这世界上最无法斩断的联系。
我深吸一口气,对江雅说:“没事。”
然后,我向前走了一步,走到林涛面前。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颤抖着,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小腹上。
他的手掌很烫,透过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温度。
就在他的手掌贴上我肚子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地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小鱼吐了个泡泡。
但我们两个都感觉到了。
林涛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就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这个七尺男儿的眼中滚落下来,砸在我的手上。
“他……他动了……”他哽咽着,泣不成声,“晓冉,他动了……”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不算了吧。
但随即,我就清醒了。
破镜无法重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原谅他,是对我这七年所受的委屈,最大的背叛。
也是对我的孩子,最大的不负责任。
我轻轻地拿开他的手。
“林涛,”我平静地说,“结束了。”
“好好对她,也好好对你那个孩子吧。”
“我们,各自安好。”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和江雅一起离开。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那道充满悔恨和绝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消失在街角。
那天之后,林涛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听说,他卖掉了车,加上我给他的折价款,凑够了给我的十万块赔偿。
然后,他带着白薇,离开了这个城市,回了他老家。
再后来,我从以前的共同朋友那里听说,白薇生了个女儿。
林涛的父母重男轻女,对她很不好。
林涛因为丢了工作,又背着官司,整个人一蹶不振,天天在家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白薇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我辞掉了以前那份清闲但没有前途的工作,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进了一家更好的公司,薪水翻了一番。
我每天开车上下班,周末去上孕妇瑜伽课,或者和江雅一起逛街、看电影。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吐的反应也渐渐消失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宝宝在我的肚子里拳打脚踢,那种感觉,奇妙而幸福。
我给他讲故事,给他听音乐,每天都和他说话。
预产期那天,我妈和江雅陪我进了医院。
阵痛了十几个小时,我几乎要虚脱。
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林涛那张悔恨的脸。
不。
我不能输。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因为我的一时软弱,而和一个那样的父亲扯上任何关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哇——”的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产房。
是个男孩。
六斤八两,很健康。
护士把他抱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那张皱巴巴的小脸,黑黑的头发,紧闭着的眼睛,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是我的孩子。
我一个人的孩子。
我给他取名,苏念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念安满月那天,我给他办了个小小的满月宴,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宴会上,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快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纯金的长命锁和手镯,还有一个很厚的红包。
红包里没有信,只有一张银行卡。
我查了一下,卡里有五十万。
我知道是谁寄来的。
我把那套金器收了起来,但那张卡,我原封不动地寄了回去。
地址,是他老家的地址。
我不需要他的钱。
我的孩子,我养得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念安就三岁了。
他长得很像我,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笑起来像月牙儿。
他很聪明,也很懂事,是我全部的骄傲。
我事业很顺利,已经做到了部门总监的位置。
我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学区房,把爸妈也接了过来,方便他们照顾念安。
我的生活,忙碌,辛苦,但也幸福,满足。
我以为,我和林涛,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直到那天,我带着念安去游乐场玩。
在旋转木马前,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涛。
他比三年前更老了,头发白了一半,背也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是白薇。
她也老了很多,皮肤蜡黄,眼神黯淡,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两岁多的小女孩。
他们一家三口,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了我身边的念安身上。
念安正举着一个米奇形状的气球,咯咯地笑着,让我给他拍照。
阳光洒在他快乐的小脸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林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念安,充满了贪婪、羡慕和无尽的悔恨。
白薇的眼神,则是赤裸裸的嫉妒和怨毒。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念安拉到我身后。
林涛看到我的动作,才如梦初醒般地收回目光。
他推了推白薇,想带她离开。
白薇却不动,她死死地盯着我,突然尖声说道:“苏晓冉!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我不想和她在这里纠缠,拉着念安就想走。
她却冲了过来,拦在我面前。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阿涛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女儿也不会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我皱起眉:“白薇,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当初是你抢了我的丈夫,现在反倒来怪我?”
“是你!就是你!”她指着我,“如果你当初肯成全我们,如果你没有用孩子来威胁阿涛,我们一家会过得很幸福!”
我简直要被她的神逻辑气笑了。
“我过得好,是因为我靠自己努力。你过得不好,那是因为你找的男人,本来就是个垃圾。”
“你!”白薇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这时,林涛也走了过来。
他拉住白薇,低声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晓冉,”他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这是三年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在法庭上,不是隔着电话,而是面对面地。
“我们……只是路过,看到这里有游乐场,就带孩子来玩玩。”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没想到会碰到你。”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关系。”我说,“世界就这么大。”
我拉着念安,准备绕过他们离开。
“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念安小声地问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林涛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目光,贪婪地胶着在念安的脸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蹲下身,摸了摸念安的头,温柔地说:“因为宝宝长得太可爱了,叔叔喜欢你呀。”
“那……那个阿姨为什么那么凶?”念安又问。
我笑了笑:“因为阿姨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不理她,我们去玩海盗船,好不好?”
“好!”念安立刻欢呼起来。
我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从林涛和白薇身边走过。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白薇压抑的哭声,和林涛疲惫的叹息。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牵着我的小王子,走向属于我们的,幸福的未来。
而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就让他们,永远地留在阴影里吧。
来源:kn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