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打电话来,说想看看我们刚结婚时的影集,她那里翻不到了,问我有没有。
我和林澜结婚十年,是朋友圈里公认的模范夫妻。
我们从不吵架。
真的,一次都没有。
所有人都羡慕我,说我娶了个神仙老婆,温柔,体面,情绪稳定。
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直到今天下午。
妈打电话来,说想看看我们刚结婚时的影集,她那里翻不到了,问我有没有。
我说我找找。
我们的卧室朝南,阳光很好,带着一股干净的、被太阳晒过的洗衣粉味道。
这是林澜的味道。
我趴在地板上,伸手去够床底最里面的那个储物箱。
那里放着我们所有的旧物,影集,情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指尖先是触到了储物箱的塑料边缘,再往里探,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不是储物箱的一部分。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它拖了出来。
是一个铁盒子,上了锁。
那种最老式的、带一个小小锁眼的密码锁。
我有点懵。
结婚十年,我从没见过这个盒子。
它藏在床底最深处,被储物箱挡着,如果不是今天我把整个箱子拖出来,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我晃了晃,里面有东西,不重,发出纸张碰撞的沉闷声响。
我喊了一声:“老婆,这有个盒子,你的吗?”
林澜在厨房准备晚饭,声音隔着油烟机显得有些模糊:“什么盒子?铁的吗?”
“对,带密码锁的。”
厨房的声音停了。
几秒后,林澜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一点番茄酱。
她看到我手里的盒子,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干净了。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混合着惊恐和慌乱的表情。
“你……你怎么把它翻出来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找影集,在最里面。”我指了指床底。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这是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几乎是抢一样把盒子从我手里夺过去,“就是……以前的一些旧东西。”
她抱着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旧东西要上锁?”我追问。
“女孩子的一些小秘密嘛。”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先放起来。”
她抱着盒子,转身就想回卧室。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澜,你不对劲。”
她的手腕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我没事。”她躲闪着我的目光。
我们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十年了,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如此紧张的对峙。
她的眼神里全是躲闪和乞求。
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像一块铅,直往下坠。
“打开它。”我的声音很冷。
“周然……”她叫我的名字,带着哭腔。
“打开。”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手指颤抖着,拨动那几个老旧的密码盘。
0-5-1-7。
我死死记住了这个数字。
锁“啪嗒”一声弹开。
她没有打开盖子,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求你,别看”。
我没理会。
我亲手掀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任何东西。
没有情书,没有照片,没有暧昧的礼物。
只有一本厚厚的、深蓝色封皮的日记本。
封皮已经有些磨损了,看得出经常被翻动。
我拿起那本日记。
翻开第一页。
一行刚劲有力的字,像刀子一样刻进了我的眼睛里。
“赠予我唯一的月亮,林澜。”
落款是两个字。
陈默。
不是我的笔迹。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陈默是谁?
我看向林澜。
她已经瘫坐在地毯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我什么都明白了。
结婚十年,我们从不吵架。
原来不是因为我们天生一对。
而是因为,有一个男人,早就替我承受了她所有的情绪。
我拿着那本日记,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坐到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开。
林an瘫坐在不远处,没有阻止我,只是无声地流泪。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我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九月七日,晴】
今天开学,我又看见她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香樟树下,阳光把她的头发照得像金子。
她叫林澜。
名字真好听。
像山间的风,林中的波澜。
我不敢去要联系方式,我就是个怂包。
【九月二十日,阴】
下雨了,我看见她没带伞,在教学楼下躲雨,抱着书包,看起来有点可怜。
我把我的伞塞给了她,然后自己淋着雨跑回了寝室。
像个。
但她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操,值了。
【十月三日,晴】】
国庆节,她没回家。
我约她去图书馆,她答应了。
我一晚上没睡着。
我们并排坐着,我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是青苹果味的。
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光用余光看她了。
她的侧脸真好看,睫毛好长。
我看着这些青涩的文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阵阵地抽痛。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林澜。
在我认识她之前,她生命里有过这样一个人。
一个叫陈默的男人。
他用最笨拙、最真诚的方式,爱着那个我还不认识的女孩。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继续往下看。
【十二月二十四日,雪】
平安夜,我跟她告白了。
在操场上,我用蜡烛摆了一个巨大的心。
俗气,但是管用。
她哭了,然后笑着扑进我怀里。
她说:“陈默,你这个笨蛋。”
我抱着她,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原来,他们在一起了。
我的手指有点发抖。
我抬头看了一眼林澜,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破碎的雕塑。
客厅的灯没开,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突然觉得很讽刺。
我们那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家,此刻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三月十四日,晴】
白色情人节。
我们第一次吵架。
因为一件小事,好像是我忘了我们约好去看电影。
她气得一整天没理我。
晚上我跑到她宿舍楼下,弹着吉他给她唱歌,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整栋楼的女生都在起哄。
她最后还是下来了,红着眼睛,捶了我一拳。
她说:“陈默,你混蛋。”
我笑了,我知道她不生气了。
女孩子说混蛋,就是要你哄哄她。
日记里,记录着他们之间无数的细节。
他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看过的每一场电影,吵过的每一次架,还有每一次和好。
陈默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林澜的爱意,那种少年人炽热的、毫无保留的爱。
他叫她“澜澜”,或者“我的月亮”。
而林an,在他面前,会哭,会笑,会生气,会撒娇。
她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实。
而不是像跟我在一起时,永远那么得体,那么冷静,像一尊完美的瓷器,碰都不敢碰。
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的性格。
我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成熟的、情绪稳定的伴侣。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不是不会,她只是不对我。
她的所有喜怒哀乐,她的所有小脾气,小性子,都给了那个叫陈默的男人。
留给我的,只有一个懂事的、疲惫的躯壳。
我像一个贪婪的窃贼,窥探着本不属于我的秘密。
又像一个可怜的局外人,看着我老婆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电影。
我看到了他们毕业时的照片。
陈默在日记里贴了一张大头贴。
照片上的他,瘦高,干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眼睛亮得像有星星。
他搂着林澜,林澜笑得灿烂又肆意。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六月三十日,晴】
毕业了。
我们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分手。
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在城市的另一头。
虽然很小,但是很温馨。
澜澜说,这是我们的家。
我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我要努力工作,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我看到这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家?
我们现在住的这个三室两厅的房子,算什么?
我辛辛苦苦打拼十年,给她买车买房,给她我能给的一切。
我以为我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家。
原来,她早就跟别人有过一个“家”了。
【八月十五日,阴】
工作不顺,被老板骂了。
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差。
澜澜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盛饭,给我夹菜。
吃完饭,她从背后抱着我,说:“陈默,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我觉得,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林澜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
在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在我被客户刁难、被合伙人背叛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地做好饭,等我回家。
然后给我一个拥抱,说:“周然,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现在我才知道,这些温柔,这些体贴,都是复刻的。
她只是在用对待陈默的方式,来对待我。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影子。
日记翻到了后面。
字迹开始变得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被泪水晕开了。
【五月十七日,雨】
澜澜今天有点奇怪。
我们约好了一起过纪念日,我订了她最喜欢的餐厅。
她却说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
我有点失落,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
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看到这个日期,瞳孔猛地一缩。
0517。
那个铁盒子的密码。
是他们的纪念日。
操。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我跟林澜的结婚纪念日是十月十日。
她手机的开机密码,银行卡的密码,全都是1010。
我一直以为,这是她爱我的证明。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她把我们的纪念日设成密码,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表演。
而她真正的纪念日,她心里的那个日子,她用一把锁,锁在了床底最阴暗的角落。
【五月二十日,阴】
我们吵架了。
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我发现她偷偷在吃一种药。
我问她是什么药,她不说,只是哭。
我抢过来看,是抗抑郁的药。
我问她为什么,她还是不说。
我疯了,我问她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们吵得很凶,我说了很难听的话。
她看着我,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说:“陈默,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摔门而出。
我看到这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日记本。
抗抑郁药……
林澜……得过抑郁症?
我跟她在一起十年,她一直那么阳光,那么开朗。
我从来不知道。
我继续往下看,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五月二十一日,晴】
我后悔了。
我昨天不该对她发脾气。
我买了一大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想回去跟她道歉。
我回到我们的小屋。
门没锁。
我推开门,喊她的名字。
没人应。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是她的字。
“陈默,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五月二十二日,雨】
我找不到她。
她手机关机,退了租的房子,工作也辞了。
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为什么?
澜澜,为什么?
【五月二十三日,暴雨】
我一直在找她。
我去她老家,她爸妈说她没回来。
我去问我们所有的共同朋友,他们都说不知道。
澜澜,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六月一日,阴】
我找到她了。
在她一个远房亲戚家。
她瘦了很多,脸色很差。
我问她为什么要走。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我求她跟我回去。
她说:“陈默,我们回不去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终于开口了。
她说,她生病了。
她说,她不想拖累我。
她说,她配不上我了。
我抱着她哭,我说我不怕,我陪你一起治。
她推开我,她说:“你走吧,就当我死了。”
【六月十五日,晴】
我没有走。
我每天都去她亲戚家楼下等她。
她不见我。
我就在楼下站着。
从天亮,到天黑。
【七月一日,晴】
她终于肯见我了。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看起来好多了。
她说,她一直在接受治疗。
她说,她想一个人,好好地生活。
我问她,还爱我吗?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陈默,忘了我吧。”
【七月二日,晴】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澜澜,你就是我的命。
【八月十日,晴】
我还在等她。
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九月一日,晴】
她回来了。
她来找我了。
她说,她好多了。
她说,她想我了。
我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九-月-二-日】
日记的日期,到这里,变得很奇怪。
字迹也变得扭曲,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九月二日】
她骗了我。
她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告别。
她说她要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她说,她认识了一个新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可以给她安稳生活的人。
她说,对不起。
【九月三日】
我看见她了。
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个男人,开着一辆不错的车。
看起来很成熟,很稳重。
他给她开车门,很绅士。
她对他笑了。
那种笑,我好久没见过了。
我看到这里,浑身冰冷。
那个人,是我。
我记得,我就是那年九月初,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认识的林澜。
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白裙子,很安静,笑起来很温柔。
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追了她很久。
她一开始总是拒绝我。
她说,她刚结束一段感情,还没准备好。
我没放弃。
我跟她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用我的方式,我的成熟,我的稳定,我的“好”,一点一点地,撬开了她的心防。
半年后,她终于答应了我。
我们在一起了。
然后结婚,生子,过了十年。
我一直以为,我是她的救赎。
是我把她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里拉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家。
现在我才知道,我他妈就是个刽子生。
是我的出现,给了她一个逃离的借口。
是我的“好”,成了压垮陈默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记的最后一页。
只有一句话。
字迹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纸张上还有大片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
像是血。
【九月五日】
澜澜,我的月亮。
没有你,天是黑的。
我去找你了。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合上日记本,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九月五日。
我查过,我跟林澜确定关系,是在第二年的春天。
也就是说,在我疯狂追求她的时候,在她对我展露笑颜的时候,在她最后“勉强”答应我的时候……
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抬起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林澜。
她已经不哭了。
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手里的日记本,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
“他……怎么了?”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澜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
“他走了。”
“走了?去哪了?”我追问。
“走了。”她重复了一遍,眼泪又流了下来,“从天桥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天桥上……
我手里的日记本,“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所以,最后一页的血迹……
所以,他说的“我去找你了”……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沙发才没有倒下。
“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五号,晚上。”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认识她的第三天。
那天晚上,我还给她发了信息,我说:“晚安,希望梦里有你。”
她回了我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当时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现在想来,那个微笑的表情背后,是怎样的一片血海深仇。
“你……知道?”我艰难地问。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二天。”她说,“警察给我打的电话,我是他唯一的紧急联系人。”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所以,在我认识她之后的每一天,在我追求她的那半年里,她都在承受着什么?
她前男友为她自杀。
而她,还要强颜欢笑地,面对我这个“很好的人”。
那个“可以给她安稳生活的人”。
我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她从不跟我吵架。
因为她的心,早就跟着陈默一起死了。
一个心死的人,哪里还有力气去吵架?
为什么她对我永远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因为那是亏欠。
是赎罪。
她把对陈默的愧疚,全部补偿到了我身上。
她努力地扮演一个完美妻子,努力地爱我,努力地经营这个家。
她只是想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她没有选错。
陈默的死,是值得的。
多么可笑。
多么残忍。
我,周然,一个在所有人眼里的成功男人,一个拥有完美家庭的丈夫。
我的十年婚姻,我的十年幸福。
原来,是建立在一个死人的骸骨之上。
我就是那个,摘走了月亮,却让另一个人坠入永夜的混蛋。
“为什么?”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十年?”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被我的怒吼吓得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满脸泪痕。
她说:“我说了,你还会要我吗?”
“一个背着人命,害死前男友的女人,你还会要吗?”
“周然,我当时……没得选。”
“我病了,我很乱,我只想逃。”
“你出现了,你像一束光,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我抓住了你,我就再也不敢放手了。”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嫌弃我,我怕你不要我。”
“我怕你觉得我脏。”
她哭着说。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我爱了十年,睡在身边的女人。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所以,你爱过我吗?”我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
“林澜,这十年,你爱过我吗?”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爱。”她说。
“我爱你,周然。”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心里,一直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我没办法。”
“我控制不住。”
“每次看到那本日记,我就觉得,我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你爱我。”
“你也爱他。”
“林澜,你可真厉害。”
我站起身,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谎言的房子里。
我拿起车钥匙,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她慌忙地站起来,想拉住我。
我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把她的哭声,和我们那可笑的十年,一起关在了门后。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老歌,唱的是“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
爱?
什么是爱?
我以为我懂。
我以为我拥有最完美的爱。
结果,我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活在别人剧本里的配角。
我在江边停下车。
点了根烟。
这是我戒了五年的烟。
因为林澜说,她不喜欢烟味。
现在想来,说不定也是因为陈默不抽烟。
烟雾缭绕中,我的脑子一团乱麻。
陈默的日记,林澜的眼泪,我们十年的过往。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约会,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林澜看着我,突然笑了,她说:“你好像很紧张?”
我当时觉得她好体贴,好善解人意。
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陈默的影子?
那个会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少年。
我想起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念着誓词,说会爱她一生一世。
她流着泪,说“我愿意”。
我以为那是感动的泪水。
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在跟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做最后的了断?
我想起我们孩子出生的那天,我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澜躺在病床上,苍白地笑着,说:“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说:“叫周念安吧。念念不忘,岁岁平安。”
我当时觉得这个名字真好。
现在想来,“念安”……
是在念谁?
安的又是什么?
是她无法安宁的良心吗?
一根烟抽完,我又点了一根。
江风吹在脸上,很冷。
我突然觉得很累。
这十年,像一场漫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只剩下一地鸡毛。
我该怎么办?
离婚吗?
这个词一冒出来,我的心就像被挖掉了一块。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林澜。
即使她骗了我,即使她心里有别人。
可我还是爱她。
十年的感情,十年的习惯,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我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可如果不离婚,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她的脸,我就会想起陈默,想起那本日记,想起我们这建立在谎言上的十年。
我会疯的。
手机响了。
是妈打来的。
“喂,然然啊,影集找到了吗?”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怎么了?声音不对啊,跟老婆吵架了?”
我苦笑一声。
要是吵架就好了。
吵架,至少证明还有感情,还有在乎。
我们之间,连吵架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事,妈,找到了,我过两天给您送过去。”
我挂了电话,把脸埋在方向盘里。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在深夜的江边,哭得像个。
我不知道我在车里坐了多久。
天快亮的时候,我发动了车子。
我回了家。
或者说,回了那个房子。
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澜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番茄酱的围裙,眼角还挂着泪痕。
那本日记,还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我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
我把它放回了那个铁盒子里。
然后,我走过去,把林澜抱了起来。
她很轻。
睡梦中,她蹙着眉,不安地呓语着什么。
我把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我看着她的睡颜。
这张我看了十年的脸。
熟悉又陌生。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林澜。
我在床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林澜醒了。
看到我,她吓了一跳,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不安。
“周然……”
“醒了?”我淡淡地说。
我一夜没睡,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起来吧,送孩子上学。”我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愣愣地看着我。
我没再看她,走出了卧室。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吃早饭,送孩子上学,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饭。
我们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今天公司忙吗?”
“念念的作业写完了吗?”
“明天降温,记得多穿点衣服。”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本日记,那个盒子,那个叫陈默的男人。
仿佛那天下午的对峙,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我们之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晚上睡觉,我们背对背,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和压抑的呼吸。
我也一样。
我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日记里的那些文字。
就是陈默那张年轻的、笑着的脸。
就是林澜对我说“我爱你”时,那双藏着秘密的眼睛。
我开始观察她。
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接电话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她对着手机笑的时候,我心里会咯噔一下。
她发呆的时候,我就会想,她是不是又在想他了?
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多疑,敏感,暴躁。
有一次,我们在看电视,里面有一个情节,男主角的前女友去世了,他一直走不出来。
女主角对他说:“过去的人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应该珍惜眼前人。”
林'an'kan'de'hen'ru'shen.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怎么,感同身受了?”
我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林澜的脸瞬间白了。
她关掉电视,站起身,“我累了,先睡了。”
她逃了。
就像那天下午一样。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快意,又一阵空虚。
我知道,我在用这种方式伤害她。
我也在用这种方式,折磨我自己。
我们的冷战,在持续。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连八岁的儿子都感觉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爸爸,你跟妈妈是不是吵架了?”
我摸摸他的头,说:“没有,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我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为了孩子,我也不能。
周末,我约了我的发小,也是唯一知道我这件事的人,老张,出来喝酒。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老张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给我倒酒。
“操。”他最后憋出这么一个字。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灌了一大口酒,喉咙火辣辣的。
“离。”老张说得斩钉截铁,“这种事,忍不了。你就是活生生的一个接盘侠,还是个带血的盘。”
“可我舍不得孩子。”
“孩子可以共同抚养。长痛不如短痛。你这么耗着,你俩都得疯。”老张说,“你想想,你以后每次跟她上床,你都会不会想,她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那个死鬼?”
老张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沉默了。
是啊。
我已经开始有这种感觉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不是她拒绝,是我不行。
我一碰到她,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陈默的脸。
我觉得恶心。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在偷窃本该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温存。
“周然,你是个好人。”老张拍拍我的肩膀,“但好人不该被这么欺负。”
“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和赎罪对象的。”
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大醉。
是老张送我回家的。
我被他架进门的时候,林澜正坐在客厅等我。
看到我烂醉如泥的样子,她眼圈红了。
她想从老张手里接过我,被我推开了。
“别碰我。”我含糊不清地说。
老张叹了口气,把我扶到沙发上。
“嫂子,你俩……好好谈谈吧。”老张对林澜说,“他心里苦。”
老张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林澜给我端来一杯蜂蜜水。
我没接。
她就那么端着,站在我面前。
“周然,我们谈谈吧。”她终于开口了。
“谈什么?”我冷笑,“谈你的初恋,还是谈我这个?”
“对不起。”她说。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猛地坐起来,盯着她,“这三个字,你应该去跟陈默说。”
“你应该去他坟前,告诉他,你用他的死,换来了十年的安稳生活。”
“告诉他,你过得很好,你有一个爱你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
“告诉他,他死得其所!”
我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射向她。
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热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我没有!”她终于崩溃了,对我尖叫起来,“我没有这么想!”
“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
“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到他浑身是血地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了!”
“我去看过心理医生,我一直在吃药,我努力地想走出来!”
“我努力地爱你,努力地当一个好妻子,好妈妈!”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我就能赎罪,我就能把过去都忘了!”
“可是我忘不了!”
“我忘不了他!”
她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失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如此崩溃。
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我看着她,心里的恨意,突然就消散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我们都是可怜人。
他死了,留下了她。
她困住了,拉上了我。
我们三个人,被命运的绳索,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谁也逃不掉。
我走过去,蹲下身。
我想抱抱她。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资格抱她。
“起来吧。”我说,“地上凉。”
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到沙发上。
我拿出医药箱,给她处理脚上被玻璃划破的小伤口。
她看着我,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周然,我们……离婚吧。”她突然说。
我给她包扎的手,顿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死一般的平静,“我不想再折磨你了。”
“这十年,委屈你了。”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看着她,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离婚。
这个我一直在逃避的词,被她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她要放手了。
她要结束这场荒唐的戏了。
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孩子怎么办?”我问。
“念念跟我,你随时可以来看他。”她说,“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我净身出户。”
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赢过。
我用十年,都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陈默用一本薄薄的日记,就占据了她的一生。
“好。”我说。
只有一个字。
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分房睡。
我睡在客房。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想起老张的话。
长痛不如短痛。
也许,这才是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第二天是周一。
我们像两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沉默而冷静地,履行着最后的家庭职责。
吃早饭,送孩子上学。
在校门口,念念抱着林澜的脖子,亲了她一下。
又跑过来,抱了抱我的腿。
“爸爸妈妈再见!”
他挥着小手,跑进了校园。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发热。
林澜也看着,肩膀在微微颤抖。
车里。
我们一路无话。
快到民政局的时候,林澜突然开口。
“周然,能不能……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看了她一眼。
“哪里?”
“城南,陵园。”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知道她要去见谁。
我没有说话,调转了车头。
陵园很安静。
我们穿过一排排的墓碑。
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林澜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块很小的墓碑,上面没有照片。
只有一行字。
“爱子 陈默之墓”
墓碑前,放着一束已经干枯的向日葵。
林澜走过去,把那束枯萎的花拿开,换上了我们路上买的新鲜的向日葵。
她蹲下身,用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擦得很仔细,很认真。
就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五味杂陈。
她擦完了墓碑,就那么静静地蹲着,看着那个名字。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谁。
“陈默,我来看你了。”
“我带他一起来了。”
“他叫周然,是我先生。”
“他对我很好,我们有一个很可爱的儿子。”
“我过得……很好。”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开始哽咽。
“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不该一声不响地走。”
“对不起,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推开你。”
“对不起,我最后,还是选了另一条路。”
“我以为,只要我逃得够远,就能忘了你。”
“我以为,只要我抓得够紧,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错了。”
“我把你,也把我,都困住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陈默”那两个字。
“今天,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也是来跟他……告别的。”
“我要把他还给他自己了。”
“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陈默,如果有下辈子,你不要再遇见我了。”
“找一个,能让你开开心心,没有负担的女孩子吧。”
“你……也忘了我吧。”
她说完,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然后,她站起身,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异常的清澈和平静。
“周然,我们走吧。”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她带我来这里的意义。
她不是在炫耀,也不是在挑衅。
她是在做一个了断。
一个跟过去,跟自己,也跟我,做的了断。
她把最深,最痛的伤口,剖开给我看。
然后告诉我,她要把它缝上了。
即使会留下丑陋的疤痕,她也要继续往前走了。
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走,还是……
我不知道。
我们离开了陵园。
车子开往民政局。
一路,依然沉默。
到了民政局门口,我停下车。
我们都没有下车。
“林澜。”我先开了口。
“嗯?”
“那本日记,我看了。”
她身体一僵。
“我知道。”
“他很爱你。”我说。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低。
“你也很爱他。”
她沉默了。
“但是,”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都是过去了。”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无论是你,是他,还是我。”
我转过头,看着她。
“这十年,你努力地扮演一个好妻子,辛苦你了。”
“我知道,你不是在演戏。”
“你只是,太累了。”
“你背负了太多东西。”
“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你对这个家的付出,也不是假的。”
“只是,你忘了怎么爱自己。”
林澜看着我,眼泪又一次决堤。
“周然……”
“我承认,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想杀了你。”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想过,就这么离了,一了百了。”
“但是,刚才在陵园,看着你……”
“我突然觉得,我们就这么散了,太便宜陈默那小子了。”
我的话,让林澜愣住了。
“他用死,困了你十年。”
“现在,你又要用离婚,来困住我下半辈子吗?”
“你让我以后怎么跟念念说?说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还是说,我跟你妈,因为一个死人,过不下去了?”
“林澜,你觉得,这是陈默想看到的结局吗?”
她拼命地摇头,说不出话。
“他日记里说,他希望你幸福。”
“你现在,幸福吗?”
她摇着头,哭得更凶了。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别哭了。”
“妆都花了,丑死了。”
她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眼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
“下车吧。”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绝望地看着我。
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然后,我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我朝她伸出手。
“走吧,回家。”
林澜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伸出的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家?”
“不然呢?”我挑了挑眉,“还真去离啊?我可没带户口本。”
“再说了,离了,念念怎么办?房子归我还是归你?这辆车可还在还贷呢。”
我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着。
林澜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嘴角,却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扬起。
她把手,放进了我的掌心。
很凉。
我用力握紧。
“走吧。”
回家的路上,夕阳正好。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车厢。
“那个盒子……”我开着车,目视前方。
“我回去就扔了。”她立刻说。
“别。”我说。
她不解地看着我。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把它送到陵园去吧。”
“物归原主。”
“也算是,给他,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回客房。
我们依然背对背躺着。
但中间那条无形的鸿沟,好像消失了。
半夜,我感觉到她悄悄地,朝我这边挪了挪。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没有动。
只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到那个“从不吵架”的完美假象里了。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从今天起,学着去面对彼此的不完美。
学着去接纳那些伤痕和过去。
学着,去爱一个真实的,完整的,会哭会笑会犯错的对方。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林澜已经做好了早餐。
她坐在餐桌旁,看着我,有些局促不安。
“早。”她说。
“早。”我笑了笑。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我突然发现,今天的她,好像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她整个人,好像松弛了下来。
不再是那尊完美的,没有一丝裂缝的瓷器了。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普通人。
挺好的。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周然。”她把脸靠在我的手臂上,轻声说。
“嗯?”
“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林澜。”
“一个爱哭,会生气,心里还住过别人的,坏女人。”
我笑了。
我在她耳边,用同样轻的声音说:
“你好,林澜。”
“我叫周然。”
“一个有点笨,有点迟钝,但会用下半辈子,好好爱你的,傻男人。”
来源:绿茵吕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