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0年3月29日，83岁的刘林在南京离世。他留下一句嘱托：把骨灰撒进长江，让江水与他守护过的桥梁和铁路同在。就这样，他的一生在那条大江里画上了句点。

2000年3月29日，83岁的刘林在南京离世。他留下一句嘱托：把骨灰撒进长江，让江水与他守护过的桥梁和铁路同在。就这样，他的一生在那条大江里画上了句点。

我在2024年7月1日去了他家里，说实话，那天不像去看名人遗物，更像是去翻一桩家史。儿子刘庆来和儿媳把几样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给我看：发黄的履历表、亲笔写的自传、一本将帅录、几枚旧奖章，还有他常用的烟斗、针线包、小勺子和一块有点磨损的手表。墙上挂着1964年的合影，桌上有一叠资料，用生锈的回形针别着，他们给我拍照时还特意换了新的回形针再收好。儿媳说，有三枚二级奖章是父亲分别交给三个孩子的，意思是把那份荣誉延续下去。听他们讲这些细节，你能知道这些东西平时怎么被珍藏着——既不放在显眼位置，也不像要大张旗鼓的炫耀，倒像是家里的一段平常而又郑重的记忆。

他们说了不少往事，既有听来的，也有家里文档能证实的。有人提到贺龙救过他两次，这不只是口头传说，家里的自传和一些档案里也有对应的记载。比如1940年代他在豫西受伤，生死关头有人出手相救；还有一次被误当“改组派”押上刑场，后来脱险，这种事在他的家人嘴里说得平淡，但听着能感到那份恩情在他心里沉得很。看这些原始材料，反倒让人少了浮夸的敬意，多了面对事实的沉静。

他后半生大多在江苏工作。50年代起，他在苏南军区和江苏军区当参谋、司令员级别的职务，直到1987年以副兵团待遇退休。60年代他把军队的训练思路带进民兵里，亲自到海安县角斜镇，制定了一套更接近实战的训练办法，那支民兵后来被评为“红旗民兵团”，成了全国的示范单位。文革时期，他在军管会承担了重要任务。1968年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最吃紧的阶段，他常驻工地，负责物资调配和组织巡护，用部队资源保障工程进度。大桥通车那天，据家人讲他站在桥边，眼里有些湿润，那一幕被讲出来时语气既平常又透出点自豪。

说到部队编制和转型，他参与的那些调整可以看出一条线。早年他带的华东警备第五旅，50年代扩成步兵第101师，1953年改编为志愿军铁道工程第十师，后来并入铁道兵成第十师。另外把步兵第九十六师和第八十六师合并后，又组建了铁路工程第七师，这些队伍后来都成为铁道兵的重要力量。铁道兵第七师在极端低温的内蒙古大兴安岭抢建铁路，还有在朝鲜战争中抢修运输线，都是靠一线士兵的血汗和纪律完成任务。家中那些勋章和照片，看得出从战场到工地那种连续性——换个场景，任务没变，都是搬山填沟的苦活。

再往前的那些年更硬。解放战争时期，他在胶东、江汉等地打过不少硬仗。1949年春他以烟台为基地，整合沿海守备力量，组织渡海夜袭，解决部队水性不好、突然要上舰船的问题，拿下了青岛、蓬莱、长山列岛的控制权。这期间他强调纪律和速成训练，让好多临时拼凑的队伍在短期内具备了作战能力。细节上，他们是分片部署、夜间突击，遇到潮水和风向变化都要赶在最佳时机出动，那种机动和执行力不是一天两天能磨出来的。

抗日战争时期有一件尤其让我印象深刻的护送任务：1939年他负责把抗大学生和师生护送到冀中，总人数差不多有七千人，里面有高级将领也有学者艺术家。为了保密，他们把队伍改称“第五纵队”，走路的时间多是夜行、白天隐藏。行经同蒲铁路时遇上日军巡逻，他把队伍分成侦察、警戒、保障和后卫四部分，警戒牵制、后卫掩护，打了二十分钟的交锋后，师生安全通过，没人受伤。那段路走得小心翼翼，动静一大就要改路线，他们常制造虚假目标来迷惑敌人，主力绕后通过，这些都被他写进了日记。

再往早就是长征和更小的兵团岁月了。1934年参加革命，35年在甘藏边境德荣镇，以不到千人的兵力守住要道，掩护主力撤离。面对三千多人的敌军，他把地形利用到极致：占高点、死守正面、机动预备做侧翼支援。几次冲锋下来，二营伤亡过半，但把通道守住，主力走了出去。据当时的统计，他们以少胜多，歼敌几百人，贺龙在总结时专门提及过他，称他是“能打硬仗的人”。

他出身寒苦，1917年生在湖北沔阳县周家帮，小时候替人放牛、帮衬家用。1930年红军经过，他13岁就报名参军，后来在贺龙身边做警卫，被称作“红小鬼”。在元帅身边学的，除了骑马射击，还有待兵之道。家里提到有两次是贺龙亲自把他从危境中救回来的，一次被误认为“改组派”要押上刑场，另一次在豫西受伤差点没命。那两次救命的事他记得牢，日后带兵就很讲究护兵，亲力亲为照顾士兵。

1949年底被任命为师长后，他又进山剿匪。那会儿闽北山多、匪势大，他把山地划片布防，先围歼大股匪再分片清剿。面对黄震东那伙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他在武夷山设伏，三天三夜把那股势力剿灭。剿匪期间他常和战士们同吃同住，谁缺鞋他就把自己的布鞋让出来；对待老百姓，他下令节约军用口粮来救济。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打了三百八十多场小战，歼灭匪特八千多人。地方给的荣誉锦旗他拿回后又分给了队里，觉得那是集体的事。

他的军衔和奖章都有官方记载：1961年晋升少将，先后得到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二级解放勋章，1988年又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章。1987年按副兵团待遇离休，住房安排在鼓楼新村，他把院子改成了公寓，给同志们解决住处，后来还当了管委会主任直到晚年。家里那本手写自传和将帅录里有很多这样的细节，外人看可能只是字句，却能拼出一个人一生的大致轨迹。

他说过一句话，儿媳在我离开时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党的兵，党需要我上战场、修铁路、守海防，干啥都行。这话听起来直白，不花俏，但像他的一生一样，实在、干净。那些磨损的物件、发黄的照片和一页页履历，无声地说明了生活和工作的交织。走出那扇门时，我带走了几张照片和满脑子的细节，心里沉着，不是为了惊叹，而是想把这些真实的片段记录下来，让后来的人能有个可以看见的样子。

来源：勇往直前的清泉ECZMu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