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手忙脚乱地把摊开的四级真题集往旁边推了推，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我网恋了个美国男大学生，叫赛恩。
他是校篮球队的明星后卫，金发蓝眼，双开门身材。
我每天甜甜蜜蜜地哄着他视频，其实只想让他给我练英语听力。
四级考试前一星期，我发了条分手短信，然后火速注销账号。
考完试我正跟舍友吹牛这次稳过，身后却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周晚，你跟我谈恋爱，就只是为了学英语？」
我魂飞魄散地回头。
本该在大洋彼岸的赛恩，正黑着脸站在我身后。
1
手机屏幕亮起，「赛恩」的视频邀请跳动闪烁。
我手忙脚乱地把摊开的四级真题集往旁边推了推，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一张堪称建模标准的帅脸瞬间占满屏幕。
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有些毛茸茸的，湛蓝色的眼睛像浸了水的玻璃珠，直直地望过来。
「周晚，晚上好。」
他用的是中文，语调有点怪，但声音低沉好听。
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惊讶。
「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中文？」
「为你学的。」
他懒洋洋地挑眉，嘴角挂着点求表扬的笑意。
「我不想你总是为说英语烦恼，所以报了个中文班。」
我心里掠过一丝极轻微的愧疚，但很快被更务实的情绪取代。
「我怎么会烦恼呢，我最喜欢和你用英语聊天了。」
我弯起眼睛笑，语气甜得能掐出蜜。
「对了赛恩，我正好有几处语法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说完，我唰地一下，把刚才推到旁边的四级真题集举到摄像头前。
屏幕那头的赛恩，笑容几不可见地淡了一下。
他嘴角微微下压，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似乎也收敛了些。
「周晚。」
他叫我的名字，语调放缓。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每次聊天，最后都会变成英语课？」
「赛恩，你不想教我吗？」
我立刻垂下眼睫，声音里掺上一点点委屈和失望。
这招对他百试百灵。
果然，他马上凑近屏幕，飞快地对着镜头亲了几下。
「想！我当然想！」
他急急地辩解。
「但我不想只当你的老师，周晚，我是你男朋友，哪怕我们现在是隔着时差谈恋爱好吗？」
「在我们这里，合格的男朋友都要辅导女朋友学习的。」
我循循善诱。
「这是基本要求哦。」
「真的吗？」
他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规定。
「那我不仅要合格，我还要做满分男友！」
赛恩那点小小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我指出的题目。
他讲题时的美式口音低沉又略带懒散，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确实养眼。
学习效率也事半功倍。
我一边听他分析定语从句，一边分神想，这大概是我考四级以来，效率最高、心情也最不痛苦的一段日子。
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份“不痛苦”背后，早已埋下了危险的种子。
2
时针指向晚上十一点。
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发酸的眼睛。
「差不多啦，今天收获很大，谢谢你，亲爱的。」
屏幕那头，赛恩却显得有些不舍。
他那边是白天，他刚刚结束晨练，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你要睡了吗？」
「嗯，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我点点头。
「那你明天起床后，一定要给我打视频，好吗？那样我一整天都会很开心。」
他像个讨要承诺的大型犬，眼巴巴地看着我。
「知道啦，你快去上课和训练吧，别迟到了。」
他是他们学校篮球队的控球后卫，训练和比赛任务都很重。
「爱你，亲爱的。」
他对着镜头送了个飞吻。
「我已经等不及感恩节飞去见你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笑容有瞬间的僵硬。
「嗯……我也很期待。」
我含糊地应着，飞快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屏幕上那双充满真诚和热度的蓝眼睛对视。
「晚安，赛恩。」
「晚安，周晚。」
结束视频通话，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脸上的笑容也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
我立刻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搜索他们国家感恩节的具体日期。
计算着时差和飞行时间，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们的感恩节假期，正好卡在我四级考试前不到一个星期。
这时间点太尴尬了。
如果他真的在那时候飞来，我的考试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
更何况，我从未真正想过要让这段基于“学习”的网恋照进现实。
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看着手机屏保上赛恩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照片，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不像真人。
而我，只是一个为了毕业证而挣扎在四级线上的普通大四学生。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做出了决定。
行吧。
分手的日子，就定在感恩节前，他准备订票的那个时候吧。
那时候，我的英语水平应该也足够应付考试了。
这么一想，那点微弱的愧疚感也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3
说起来，这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太地道。
我和赛恩“网恋”的初衷，纯粹是为了我的英语四级。
尤其是那个要命的听力部分。
我们学校规定，四级不过，毕业证免谈。
而我，已经在大四这年，第四次备战四级了。
前三次的失败，尤其是每次听力部分那惨不忍睹的分数，已经成了我的心理阴影。
耳机里传来的呜哩哇啦的美音，对我来说就像加密通话。
我几乎只能听懂开头的“听力考试现在开始”和最后的“考试结束”。
朋友看我实在可怜，给我支了个招。
“晚晚，你得给自己创造一个语言环境，找个老外天天聊，听力肯定能上去。”
我病急乱投医，当晚就下载了一个据说可以匹配外国人视频聊天的软件。
手忙脚乱地注册好，还没搞懂怎么用，一个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点了接受。
然后，屏幕里就出现了赛恩·斯蒂文。
他好像也是被朋友恶作剧才点进这个软件的，看着同样有些懵。
但当他看到镜头这边一脸茫然、英语说得磕磕绊绊的我时，竟然笑了起来。
后来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
他说我的鼻子短短的，很可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咪。
我当时还傻乎乎地觉得这夸奖真特别。
后来才反应过来，这外国佬是在委婉地说我鼻子塌。
我恨得牙痒痒。
但当时，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听着他地道流畅的美式英语，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滋生。
这不就是现成的、免费的、颜值顶配的口语外教吗？
所以，当他结结巴巴地用刚学会的中文问我“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好呀。”
一场始于“利用”的网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4
“周晚！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舍友的大嗓门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宿舍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抓过手机一看，竟然快九点了。
屏幕上好几个赛恩的未接视频请求。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回拨了过去。
视频几乎是被秒接的。
但镜头那边却是一片模糊，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我愣了一下。
“赛恩？你在干嘛呢？”
一只湿漉漉的大手伸过来，抹了抹摄像头上的水汽。
下一秒，一具充满年轻男性力量感的躯体毫无防备地撞入我的视线。
宽阔的肩膀，流畅的胸肌线条，还有顺着金发滑落的水珠……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手机摆放的角度恰到好处地停在胸膛以上，引人遐想。
“我……我以为你还会再睡一会儿，就想先冲个澡。”
赛恩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透过水声传来。
“你……你可以洗完再接啊！”
我眼神飘忽，想看又不好意思盯着看，心跳得像打鼓。
“那怎么行。”
他凑近摄像头，湛蓝的眼睛像要把人吸进去。
“你的视频，我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接你的视频，是我每天起床最大的动力。”
这话太撩人了。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好吧好吧，那你先洗，我不挂，等你洗完。”
我故作镇定，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呐喊。
“周晚，别挂。”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恳求。
“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这……这不太好吧……”
我的理智在挣扎。
“你不喜欢我吗？”
他放轻了声音，像羽毛搔过心头。
与此同时，摄像头似乎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那漂亮的肌肉线条再次一闪而过。
我的理智瞬间崩塌。
看！为什么不看！
这么好的学习动力，不看白不看！
“看看看！”
我听到自己没出息的声音。
这个澡，洗得我面红耳赤，心神不宁。
而屏幕那头的赛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偶尔还跟我聊几句天气。
直到他擦干身体，裹着浴巾躺到床上，我的脸颊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
他侧躺着，湿漉的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看着屏幕这边的我。
“周晚，后天我们队要去客场比赛，教练会收走手机，可能有好几天不能联系了。”
什么？
我心里的粉色泡泡“啪”地一下就碎了。
不能联系？那我的听力练习怎么办？临考前的语感培养怎么办？
我瞬间急了。
“那我们还聊什么天！快！抓紧时间学习！”
我火速把整理好的听力真题文档发给他。
“你帮我读一下这几篇，注意语速，带点感情，最好有点那种……嗯……慵懒的气泡音感觉！”
赛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
“又学习？”
“对啊！时间紧迫！”
我催促道，已经拿出了笔记本。
赛恩沉默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和不解。
“周晚，我们不能就放松地聊聊天吗？为什么每次视频，最后都变成英语课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让我觉得，你好像只是为了学英语才找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立刻拿出了惯用的伎俩，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委屈。
“亲爱的，我这么努力学英语，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去你的国家找你，和你在一起吗？不然我语言不通，怎么生活呀？”
这话半真半假，却效果显著。
赛恩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愧疚。
“对不起，是我想多了。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以后我去你的国家生活就好，我会努力学好中文的。”
他认真地保证。
我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加码。
“爱你哦，亲爱的。所以，现在可以开始念了吗？就当我提前适应你去哪儿我都跟着的生活啦！”
赛恩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宠溺和妥协。
“好，都听你的。”
他拿起手机，开始用他那把迷人嗓音，认命地读起了四级听力真题。
5
在赛恩“无私”的帮助下，我的英语水平，尤其是听力，简直是坐着火箭往上蹿。
最新的一套模拟题，我居然考了550分。
看着试卷上鲜红的分数，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毕业证，终于向我招手了！
就在我抱着试卷傻笑的时候，赛恩的视频邀请又来了。
一接通，他就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球队顺利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亲爱的，如果一切顺利，感恩节前后我们就能拿到冠军！到时候我就订机票飞去见你！”
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已经开始畅想我们见面的场景。
“我们要一起去吃遍美食，去看电影，还要手牵手在你们的校园里散步……”
我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心里乱成一团。
只能含糊地应着。
“嗯……好啊……我也很期待……”
挂断视频后，我内心的负罪感达到了顶峰。
他那么真诚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而我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和他分手。
我用力甩甩头，把那些杂乱的情绪抛开。
周晚，清醒一点！
你和赛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人生是阳光、篮球和万众瞩目。
而你的人生是四级、毕业论文和找工作。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及时止损对大家都好。
这么一想，我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
但那种闷闷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6
赛恩的队伍果然一路高歌猛进，杀入了决赛。
决赛前夜，他给我发来信息，说明天手机会被收走，比赛一结束就立刻联系我。
我回了他一个“加油”。
然后，我守着时差，在网上找到了决赛的直播链接。
屏幕里，赛恩穿着白色的球衣，在场上奔跑、跳跃、传球、投篮。
他的金发被汗水浸湿，在体育馆耀眼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看台上观众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最后时刻，他投入了一个绝杀的三分球，带领球队赢得了冠军。
全场沸腾。
他被队友们抛向空中，脸上洋溢着灿烂肆意的笑容。
记者把话筒递到他嘴边，他喘着气，对着镜头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一刻，他属于那片球场，属于欢呼和荣耀。
而我，只是一个躲在屏幕后的旁观者。
直播结束后，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编辑了那条早已准备好的信息。
「赛恩，恭喜你夺冠。你很优秀，但我们不合适，分手吧。祝你未来一切都好，成为超级球星。」
反复看了几遍，我咬咬牙，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社交账号。
甚至注销了那个让我们相识的聊天软件账号。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地倒在床上。
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发酸。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好了，周晚。
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通过四级考试。
7
两周后，我走进了四级考试的考场。
耳机里传来的听力内容，从未如此清晰过。
那个男人的声音，甚至让我恍惚间想起了赛恩。
我甩甩头，集中精力答题。
阅读、写作、翻译……一切都很顺利。
交卷铃响的那一刻，我知道，这次稳了。
我随着人流走出考场，阳光明媚，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舍友从后面追上我，搂住我的肩膀。
“晚晚，看你这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这次肯定过了吧！”
我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下巴。
“那必须的！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个破四级有多拼！”
“哦？快说说，有什么独家秘籍？”
舍友好奇地凑近。
我压低声音，带着点炫耀和戏谑。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前段时间，不是网恋了个外国小帅哥吗？”
“对啊，那个打篮球的嘛，长得跟模特似的。”
“嘿嘿，其实我跟他谈恋爱，主要就是为了让他给我当免费口语外教。”
我狡黠地眨眨眼。
“你都不知道，我天天哄着他跟我视频，让他给我读英语课文，讲语法，练听力！效果拔群！”
舍友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的天！周晚你也太机（ji）智（zei）了吧！怪不得这次这么有底气！原来是爱情（？）的力量！”
我正喜滋滋地准备再吹嘘几句，一个冰冷、压抑着巨大怒火的声音，像一颗钉子，从我身后死死钉住了我。
“周晚。”
那声音太熟悉了。
是刻在我脑子里的，带着磁性的美式口音。
只是此刻，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懒散，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寒意。
“原来你和我谈恋爱，就只是为了学英语？！”
我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宿舍楼旁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那个本该在大洋彼岸打篮球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赛恩·斯蒂文。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风尘仆仆，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低压气场。
他紧紧盯着我，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翻涌着被欺骗、被背叛的震惊和受伤，还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8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同学好奇、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舍友已经惊得捂住了嘴，看看我，又看看赛恩，大气不敢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完了。
东窗事发。
被抓了个现行。
还是跨国抓捕！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和极度的尴尬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赛恩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他个子很高，接近一米九，此刻带着怒气，压迫感十足。
他停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回答我，周晚。是不是？”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赛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赢了比赛，兴高采烈地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却只收到你一条冷冰冰的分手短信！”
“我联系不到你，找不到你，我快疯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签证，买了最近的航班，飞了十几个小时，一路找到你的学校！”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眼圈微微发红，眼神里的受伤几乎要溢出来。
“可我听到了什么？我只是你学英语的工具？一场利用？”
“周晚，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无从辩解，事实胜于雄辩。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我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烫，肌肉紧绷。
“赛恩，我们……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好吗？”
我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9
我拉着赛恩，几乎是逃离了围观的人群。
他一直沉默着，任由我拉着走，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却丝毫未减。
我把他带到了学校湖边的小树林，这里平时人很少。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却丝毫驱不散我们之间的冰冷和尴尬。
我松开他的手，转过身，鼓起勇气面对他。
“赛恩，对不起。”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锐利。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和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提高你的英语成绩？”
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我闭了闭眼，艰难地点点头。
“一开始……是的。”
我听到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周晚，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一个随用随丢的在线词典？”
“不是的！”
我急忙抬头反驳。
“赛恩，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了……”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四级考了三次都没过，我拿不到毕业证，我真的很着急……我朋友说找个外国人聊天有用，我才……我才……”
“所以你就在那个软件上找到了我，然后假装喜欢我，哄着我陪你练英语？”
赛恩接过了我的话，语气里的讽刺像刀子一样扎人。
“等到你考完试，觉得我没用了，就一脚踢开？”
他的直白让我无地自容。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学中文，计划着我们的未来，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不是的！我没有觉得你可笑！”
我急切地辩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只是觉得……我们根本不合适！你是篮球明星，你的人生那么精彩，而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你就替我做决定了？”
赛恩上前一步，逼视着我。
“周晚，你问过我的想法吗？你给过我们之间一个机会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从未想过真正去了解他，去尝试这段感情的可能性。
我从一开始，就给自己设好了退路。
我的沉默，似乎让赛恩更加失望和愤怒。
他点了点头，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好，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忽然说。
“周晚，你要为你的欺骗付出代价。”
我心里一紧。
“什么……代价？”
“我为了你，申请了这学期的交换生，我会在这里待一个学期。”
我震惊地睁大眼睛。
交换生？一个学期？
“这一年，你要负责教会我中文，直到我能独立完成我的结业论文。”
他提出了他的条件，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你不答应……”
他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就去中国的网络上，开直播，告诉所有人，有一个叫周晚的女孩，欺骗了我的感情。”
他虽然没说我的学校和专业，但以现在网络的力量，我被扒出来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候，我就不只是社死那么简单了。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外国小狼狗，被惹急了，是真的会咬人的。
我别无选择。
“……好，我教你。”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赛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像是胜利，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表情。
“很好。”
“周晚，这一年，请多指教。”
10
我带着赛恩去学校后勤处办理交换生相关手续，又帮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短租公寓。
整个过程，我们之间的气氛都异常沉闷。
他拖着行李箱，跟在我身后，沉默地看着我和中介沟通，办理入住。
公寓不大，但基本设施齐全，有些积灰。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打扫卫生。
我扫地擦桌子，他就负责拖地和整理重物。
彼此几乎零交流，只有劳动时不可避免的肢体偶尔触碰，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打扫完毕，我们都累得够呛。
我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准备离开。
“那个……都收拾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倒倒时差。我先回学校了。”
赛恩却拦住了我。
“我点了外卖，一起吃吧。你帮我一下午，我该谢谢你。”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想拒绝，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而且，我也确实饿了。
“……好吧。”
外卖很快送到，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全是我爱吃的菜。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低着头摆餐具，淡淡地说。
“以前视频的时候，你提到过。”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
我们默默地吃着饭。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周晚。”
他忽然开口。
“嗯？”
我抬起头。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他看着我，蓝眼睛里情绪复杂。
“是老师和学生？还是……骗子与受害者？”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赛恩，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答应教你中文，我会尽我所能。”
“但是，我们也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适应这种……新的关系。可以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赛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
“好。”
吃完饭，我再次提出要回学校。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
只是在我穿好鞋，准备离开时，他站在门口，轻声说。
“周晚，明天早上八点，图书馆见。开始上第一堂中文课。”
“……好。”
我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11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我抱着两本厚厚的汉语教材，提前十分钟到了图书馆门口。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个惹眼的身影。
赛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靠在图书馆门口的柱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晨光洒在他金色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柔光。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周围路过女生们投去的惊艳和窃窃私语。
他真的太显眼了。
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早。」
他抬起头，看到我，眼神动了动，收起手机。
「早。」
他的中文发音依然有些生硬，但比视频里标准了不少。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图书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我拿出教材，翻到基础拼音部分。
「那我们……开始？」
「好。」
他坐直身体，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首先复习一下声母和韵母……」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专业的老师。
「b, p, m, f……」
他跟着我念，发音虽然认真，但总带着点奇怪的洋腔洋调。
尤其是第三声，对他来说简直是灾难。
「不是‘妈’，是‘马’，声音要先下去再上来。」
我忍不住纠正。
他皱着眉头，努力地尝试。
「妈……马……」
那样子，有点笨拙，又有点可爱。
我赶紧低下头，掩饰住嘴角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不能心软，周晚，你现在是老师，他是学生。
我们之间只有纯洁的“师生关系”。
一上午的课，就在这种略显古怪的氛围中进行着。
他学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会追问，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的学生。
只是偶尔，当我凑近去指书本上的内容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会让我有一瞬间的晃神。
快到中午时，我们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这些是今天的作业，把这些拼音和简单的字词抄写五遍。」
我布置任务。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本子，点点头。
「谢谢，周老师。」
这个称呼让我耳根一热。
「不用谢……那我先走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逃离。
「周晚。」
他叫住我。
我回头。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
「中午，一起吃饭吗？我请你，当作学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不用了，我和舍友约好了。」
我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图书馆，阳光有些刺眼。
我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心里乱糟糟的。
这“赎罪”的日子，好像比想象中更难熬。
12
赛恩作为交换生，很快就在我们学校出了名。
一方面是因为他那张实在无法忽视的帅脸。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出色的篮球技术。
体育教研组的老师几乎是两眼放光地把他请进了校篮球队，准备备战大学生联赛。
于是，给赛恩上中文课的地点，偶尔会从图书馆转移到篮球场边。
他会利用训练休息的间隙，拿着我给他准备的字词卡片，一边擦汗一边念念有词。
那画面，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
这天下午，我照常去球场找他。
他正在和队友进行对抗训练。
阳光下，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传球，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美感。
汗水浸湿了他的球衣，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看台上坐着不少女生，目光几乎都黏在他身上，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呼。
我坐在角落的台阶上，安静地看着。
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这样的他，耀眼，夺目，天生就应该在这样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和我，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训练结束，他气喘吁吁地跑向我，额前的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头上。
「周晚，等很久了吗？」
他用毛巾擦着汗，在我身边坐下，带来一股热烘烘的、带着阳光和汗水味道的气息。
「没多久。」
我把水递给他。
「谢谢。」
他接过，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
旁边有几个他的队友经过，笑着用英语跟他打趣，眼神暧昧地在我们之间扫来扫去。
赛恩笑着用英语回了几句，然后，他转过头，用还不太流利的中文，坦然地对那些队友说。
「这是周晚，我的……中文老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也是，很重要的人。」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脸颊有些发烫。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不敢看他的眼睛。
「今天学什么？」
他仿佛无事发生，拿起旁边的教材。
「今天……学点简单的日常对话。」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好啊。」
他凑近了些，看着我手里的书。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我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
只剩下他低沉跟读中文的声音，和我有些紊乱的心跳。
13
系里组织了一次中外学生交流活动，去参观本地的一个历史文化博物馆。
我作为赛恩的“中文辅导”，自然也一起去了。
博物馆里陈列着古老的青铜器和瓷器，诉说着悠久的历史。
我尽力用简单的词汇给赛恩讲解，他听得似懂非懂，但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龙，这么重要？」
他指着一个青铜器上的龙纹问我。
「龙，在我们的文化里，是象征，吉祥，还有……力量。」
我努力组织着语言。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像，我们的鹰。」
参观完，大家一起在博物馆附近的餐厅吃饭。
餐桌上，气氛活跃起来。
赛恩性格开朗，很快和其他中国学生打成一片。
虽然他中文还磕磕绊绊，但比手画脚，居然也能聊得热火朝天。
一个男生热情地给赛恩夹了一块红烧肉。
「赛恩，尝尝这个，经典中国菜！」
赛恩看着那块油亮亮的肉，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吃了下去。
但我看得出，他咀嚼得有点艰难。
他不太习惯吃这么油腻的肥肉。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面前那盘清炒时蔬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愣了一下，看向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变成了浅浅的笑意。
「谢谢。」
他低声说，用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
很自然地，我也尝了一口他面前那份他觉得太甜的糖醋里脊。
「其实，味道还不错。」
我小声说。
他看着我，眼睛弯了起来。
「你喜欢？那下次，我们点这个。」
这句“我们”，让我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和他并肩走在队伍末尾。
晚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闷热。
「今天，谢谢你了。」
他看着我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讲解，还有……那盘青菜。」
他笑了笑。
「我觉得，我好像，开始有点理解，你的文化了。」
他的语气很真诚。
我看着他被路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的侧脸，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也许，我们之间，并不只有欺骗和隔阂。
14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意外打断。
我在下楼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肿得老高，医生建议静养一段时间。
上下课成了难题。
舍友们虽然帮忙，但大家都有自己的课，不可能随时照顾我。
赛恩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承担起了接送我的任务。
每天早晨，他会准时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
然后在我舍友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下楼，用自行车推我去教学楼。
下午，再把我推回来。
他个子高，推着女式自行车的样子有点滑稽，但他却一脸认真。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太麻烦你了。」
有一次，我忍不住说。
他推着车，目视前方。
「不麻烦。」
他顿了顿。
「而且，我是你的‘重要的人’，不是吗？」
他引用了我当初在篮球场边说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那种僵硬的氛围，正在一点点融化。
有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
他没带伞，我们被困在教学楼的屋檐下。
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
「你脚不能淋雨，在这等着，我去拦车。」
说完，他就冲进了雨幕里。
雨很大，很快就把他的头发和衣服淋得湿透。
他站在路边，努力地挥手拦出租车。
看着他在雨中的背影，那么高大，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我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那一刻，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似乎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我一开始只想利用的外国小狼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实实在在地走进了我的心里。
不是因为他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的英语。
而是因为他笨拙的真诚，和他那颗毫无保留的心。
15
我的脚伤好了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我不再仅仅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补偿”的学生。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他学中文，我看我的专业书。
周末，他会拉着我去探索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美其名曰“实地中文教学”。
他会指着路牌问我那是什么字，会在小吃摊前好奇地尝试各种奇怪的食物，然后被辣得眼泪汪汪。
我也会去看他的每一场篮球比赛，在场边为他加油。
他进球后，总会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找到我，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像一只等待表扬的大金毛。
周围的人都默认了我们是一对。
连我舍友都开始调侃我。
「晚晚，你这‘赎罪’，怕不是要把自己赎进去哦！」
我嘴上否认，心里却知道，她说的可能是对的。
学期过半时，赛恩接到了来自美国的一个视频电话。
是他之前心仪的那支职业球队的经理打来的。
他们依然对他很感兴趣，希望他能尽快回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训练营，这关系到是否给他正式合同。
接完电话，赛恩沉默了很久。
晚上，我们坐在第一次谈话的那个湖边。
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周晚。」
他先开了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
「球队的邀请，你知道了吧。」
「……嗯。」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该来的，总会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吗？」
我轻声说，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是的，很好。」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深邃的海洋。
「但是，周晚，我不想走。」
我惊讶地抬起头。
「为什么？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梦想，可以再有。」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专注和认真。
「但是周晚，只有一个。」
我的呼吸一滞。
「我留下来，完成交换。我想陪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什么补偿，也不是因为赌气。」
他的中文，在这一刻，流利得惊人。
「是因为我爱你，周晚。从在视频里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
「我知道，开始的方式不对。但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有一个真正的开始。」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晚，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一个真正做你男朋友的机会。」
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的思绪。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星光，和我的倒影。
所有的犹豫、不安、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和这颗真诚的心。
我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但我却在笑。
「好。」
我说。
「赛恩·斯蒂文，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