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红烧肉,香料和酱油的气味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屋子。
周六下午四点。
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红烧肉,香料和酱油的气味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屋子。
我正弯腰从菜篮里捡出两根蔫头耷脑的葱,准备切点葱花。
客厅里,我儿子墩墩正骑在他爸张伟脖子上,两个人“驾驾驾”地疯跑,笑声像要把天花板掀翻。
婆婆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电视里的养生节目,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像一幅精心装裱的“阖家欢乐”图。
直到小姑子张曼丽推门进来。
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嗒”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我每一根紧绷的神经上。
“哟,嫂子又在做大餐啊?”她把新买的蔻驰包往沙发上一扔,语调拉得长长的。
我直起腰,冲她笑了笑:“曼丽回来了,马上就开饭了。”
“哥,你也不管管你老婆,天天在家吃现成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她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冲着正陪儿子玩的张伟说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伟脖子上的墩墩都停下了笑,不解地看着他姑姑。
我手里还捏着那两根葱,葱叶上的水珠冰凉地滴在我手背上。
吃现成的?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全家做早餐,送孩子上幼儿园,然后去菜市场跟大爷大妈为三毛两毛的菜钱battle。
回家打扫卫生,清洗一家老小的脏衣服,中午给不上班的婆婆做午饭。
下午接孩子,辅导作业,然后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晚饭。
这就是张曼丽嘴里的“吃现成的”?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张伟把我儿子从脖子上放下来,打着哈哈:“说什么呢你,你嫂子多辛苦。”
“辛苦?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做家务?这能叫辛苦?”张曼丽撇撇嘴,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最红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人也得有自己的事业,得挣钱。不然跟社会脱节了,以后怎么教育孩子?再说,总靠我哥一个人养家,我哥多累啊。”
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毫无价值的寄生虫。
我胸口一股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我结婚前是做什么的?我是执业会计师!在一家外企做财务主管,年薪三十万!
是你们家,是张伟,是他妈,求着我辞职的。
说家里需要人,说墩墩还小,说婆婆身体不好需要照顾。
张伟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他说:“老婆,你放心在家,我养你和这个家,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现在,我成了他妹妹嘴里那个“不上进”、“不挣钱”的闲人。
而我的丈夫,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养我的男人,此刻只是尴尬地笑着,连一句有力的反驳都没有。
“曼丽,少说两句。”婆婆终于开了口,但语气轻飘飘的,更像是场面上的劝解,而不是真心的维护。
张曼丽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啃她的苹果。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仿佛被羞辱的不是我,仿佛我心里的惊涛骇浪,只是茶杯里的一点涟漪。
我低头,继续切我的葱花。
刀刃和砧板碰撞,发出“笃笃笃”的闷响,一声比一声重。
我告诉自己,林晚,别生气,不值得。
跟一个没断奶的巨婴小姑子,跟一个和稀泥的丈夫,生什么气?
活该。
是我自己选的。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我做了四菜一汤,红烧肉、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凉拌黄瓜,还有一个排骨汤。
墩墩埋头扒饭,张伟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婆婆慢悠悠地喝着汤。
张曼丽是桌上最活跃的。
“哥,下个月我同学结婚,在三亚办,我得去当伴娘,你赞助我张机票呗?”
张伟还没说话,我先开了口。
“你上个月不是刚跟你哥要了五千块钱,说要报个什么新媒体运营的课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曼丽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那钱报名早就花完了!学习不得投资啊?嫂子你没上过班可能不懂,现在职场充电很重要的。”
我没上过班?
我差点气笑了。
我看着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慢悠悠地说:“哦,是吗?我确实不太懂。我辞职前,我们公司的培训经费都是公司申请的,不太需要跟家里要。”
张伟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
我没理他。
张曼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噎住了。
“那能一样吗?你是给资本家打工,我是为自己投资未来!我这是创业预备期!”
“创业预备期,就是每个月心安理得地跟你哥要钱,然后打着学习的旗号去三亚参加婚礼?”我问。
“你怎么说话呢?我哥乐意!你管得着吗?”她声音陡然拔高,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拍。
“我哥的钱,不就是我们张家的钱?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外人”两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看向张伟,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他却皱着眉对我说:“晚晚,你少说两句。曼丽还是个孩子。”
二十六岁的孩子?
一个心安理得薅自己亲哥羊毛,还反过来鄙视她哥老婆的“孩子”?
我看着张伟,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爱了八年,为他放弃事业、洗手作羹汤的丈夫。
可现在,他为了维护他那个“巨婴”妹妹,选择牺牲我。
我的委屈和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我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转身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背后,传来婆婆微弱的声音:“这孩子,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闹脾气。
我是心寒。
那天晚上,张伟在门外敲了半天门我都没开。
直到深夜,我估摸着他们都睡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客厅一片狼藉。
餐桌上的剩菜剩饭还摆在那,没人收拾。
我走过去,默默地把盘子一个个收进厨房。
洗碗的时候,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的手指,也让我混乱的脑袋慢慢冷静下来。
哭,解决不了问题。
愤怒,也只是徒劳的消耗。
张曼丽为什么敢这么对我?
因为在她眼里,我没有价值。
一个不挣钱的家庭主妇,靠她哥养着,自然就该低人一等。
张伟为什么不维护我?
因为“家和万事兴”,因为我是他老婆,应该“懂事”、“大度”,应该包容他的家人。
说到底,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放到了这个任人拿捏的位置上。
我擦干最后一个盘子,把它放回碗柜。
然后,我回到书房,打开了那台许久不用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开机很慢,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桌面背景。
那是我辞职前,和同事们在公司年会上拍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化着淡妆,笑得自信又张扬。
那时的我,是林晚,是Linda Lin。
现在,我是墩墩妈,是张伟老婆,是林晚。
我打开一个空白的Excel表格。
作为一个曾经的财务,我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和依赖。
既然他们认为我不创造价值,那我就把我的价值,清清楚楚地算给他们看。
我新建了一个文件,命名为“家庭贡献价值量化表”。
第一行,我写下“家务劳动”。
保姆,市场价,一线城市,住家,月薪8000。
育儿嫂,市场价,一线城市,24小时,月薪12000。
我取了个中间值,10000。
但我还负责做饭,一家五口的晚饭,婆婆的中饭。
私厨,按次算,一次300不过分吧?一个月算9000。
我还负责采购、水电煤缴费、孩子教育、人情往来……
这些,算作家庭行政管理。
一个行政助理,月薪也要5000吧?
我把这些数字,一条条,一列列,清晰地填进表格里。
做完这些,我另起一页,命名为“张曼丽账单”。
从我记事起,张伟每个月固定给张曼丽2000块生活费。
这还不算她以各种名目额外要的钱。
报班、买手机、买电脑、旅游、人情份子……
我翻了翻我和张伟的微信聊天记录,支付宝转账记录。
一笔笔,触目惊心。
过去三年,张伟转给张曼丽的钱,不算那固定的2000生活费,总计超过了十五万。
十五万。
我们的家庭存款,到现在,也不过三十万出头。
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手指冰凉。
原来,我省吃俭用,买件衣服都要在购物车里放半个月,省下来的钱,就这么轻易地流进了小姑子的口袋。
而我,还被她骂“不上进”。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默默地保存了文件,设了密码。
这不是为了吵架,不是为了摊牌。
这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让我自己清醒地认识到,我不是废物,我的付出,价值连城。
第二天是周日。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做早餐。
我睡到了自然醒。
等我走出房间,张伟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豆浆油条。
他看到我,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老婆,醒啦?快来吃早餐,我买了你最爱的咸豆浆。”
婆婆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撕着油条,没看我。
墩墩自己拿着一根油条啃得正香。
我没理张伟,径直走到墩墩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墩墩,吃完饭,妈妈带你去科技馆好不好?”
“好耶!去科技馆!”墩墩高兴地跳了起来。
张伟愣了一下:“今天去?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在家大扫除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拿起一根油条,淡淡地说,“大扫-除你来做,或者请个保洁。我今天只想陪儿子。”
张伟的脸色有些难看:“晚晚,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没有啊。”我喝了一口豆浆,“我只是觉得,我需要从繁重的家务里解放一下,找找自己的‘上进心’。比如,高质量地陪陪孩子。”
我特意加重了“上进心”三个字。
张伟的脸,成功地绿了。
婆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回了她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去科技馆的路上,张伟试图跟我沟通。
“老婆,我知道昨天曼丽说话不好听,我已经骂过她了。她就是那个脾气,被我们惯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没有跟她一般见识。”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是在跟我自己较劲。”
“什么意思?”张伟不解。
“我在想,如果我今天还在上班,年薪三十万,她还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伟沉默了。
是啊,她不敢。
她只会像供菩萨一样供着我,求我给她买包,求我带她吃大餐。
人就是这么现实。
你强,全世界都对你和颜悦色。
你弱,最亲的人也可能来踩你一脚。
“晚晚,钱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张伟试图辩解。
“但钱是人的胆,是人的底气。”我打断他,“张伟,我辞职在家这三年,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像你承诺的那样,没让我受一点委屈吗?”
张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不出话。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科技馆里,墩墩像只快乐的小鸟,对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我耐心地陪着他,给他讲解各种科学原理。
看着他那张求知若渴的小脸,我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我放弃事业换来的。
值得吗?
以前我觉得值得。
现在,我开始怀疑了。
一个连自己都活得没有尊严的母亲,真的能教育出一个自信、独立的孩子吗?
我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自己。
面色有些蜡黄,眼角有细微的纹路,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那个曾经光彩照人的Linda,已经彻底消失了。
晚上回到家,家里灯火通明。
张曼丽居然还没走。
她和婆婆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瓜子壳扔了一地。
张伟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煮速冻水饺,锅里的水溢了出来,浇在灶台上,“刺啦”作响。
看到我们回来,张曼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哥,饺子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张伟端着两盘饺子出来,一盘放在她们面前的茶几上,一盘放在餐桌上。
“晚晚,墩墩,快来吃饺子。”
我牵着墩墩去洗了手,坐在餐桌旁。
墩墩玩了一天,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没什么胃口,慢慢地夹起一个饺子。
“嫂子,你今天可真潇洒啊,把家务活都扔给我哥一个人。”张曼丽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带着她一贯的尖酸刻薄。
“你哥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做点家务不是应该的吗?”我没看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能一样吗?男主外女主内,自古以来的规矩。你不上班,做做家务怎么了?”
“哦?自古以来的规矩?”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那自古以来,出嫁的女儿是不是也该少回娘家‘打秋风’?你都二十六了,每个月还心安理得地花着你哥的钱,这又是什么规矩?”
“你!”张曼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我花我哥的钱,关你什么事!你吃我哥的,喝我哥的,你才是打秋风的那个!”
“我吃他的,喝他的?”我笑了,笑得有些冷。
我放下筷子,看着张伟,一字一句地问:“张伟,你告诉她,我到底是不是在吃你的,喝你的?”
张伟的表情像便秘了十天一样难受。
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妹妹,嘴唇动了动,最后挤出一句:“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吵什么吵。”
又是这句话。
“一家人”。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张伟,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们俩的工资,应该放在一起,共同承担家庭开支。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我辞职前,我的工资卡,是不是一直在你那里?我每个月只留两千块零花钱,剩下的都给你了。对不对?”
他再次点头,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那张卡里,存了我工作五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我们结婚后我三年的工资,总共有多少钱,你还记得吗?”
张伟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你不记得,我帮你记着。”我冷冷地说,“一共是八十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一块五毛。这笔钱,加上你当时的存款,我们才凑够了首付,买了现在这套房子。房本上,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所以,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吃你的,喝你的’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在客厅里每个人的心上。
张曼丽愣住了,像个木雕一样。
婆婆也停止了嗑瓜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大概在她们的认知里,我就是一个穷酸的、靠着她们儿子/哥哥才能在一线城市立足的“捞女”。
她们从没想过,这套她们引以为傲的房子,有一大半,是我挣来的。
张伟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晚晚,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他小声地,近乎哀求地说。
“过去的事?”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在你们心里,我的付出就是‘过去的事’,可以一笔勾销。而我现在没工作,就是原罪,就该被你们踩在脚底下,是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他,积压了两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但凡有一点点尊重我,尊重我的付出,昨天在你妹妹说我‘不上进’的时候,你就应该站出来,堵住她的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稀泥,装好人!”
“你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可笑的‘家庭和睦’,就可以牺牲我的尊严,让我受委屈!”
“张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张伟慌了,想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我出去透透气。这个家,太闷了。”
我摔门而出。
晚上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却让我感觉无比清醒。
我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手机一直在响,是张伟打来的。
我一个都没接。
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想一想,这段婚姻,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张伟找了下来。
他在我身边坐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老婆,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沙哑。
“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受委屈。”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模糊。
“我刚才,已经跟曼丽谈过了。”他继续说,“我让她以后搬出去住,也告诉她,以后不会再给她钱了。她得自己学会独立。”
我有些意外,转头看他。
“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表情很认真,“我还跟妈说了,以后家务我们俩分担,或者请个钟点工。你不能再这么累了。”
“还有,”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老婆,你想回去上班吗?如果你想,我支持你。墩墩可以送去托班,或者让我妈白天多带带。”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愧疚和诚恳。
说实话,我有点动容。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心里的那道坎,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迈过去的。
“张伟,你知道吗?我最难过的,不是你妹妹说了什么,也不是你妈是什么态度。”
我平静地说:“我最难过的,是你。是你默认了她们对我的轻视。是你把我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辞职,是为了这个家,不是为了当一个免费的保姆。我的价值,不应该由我挣多少钱来定义。”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切地说,“是我混蛋,是我眼瞎心盲。老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证明给你看,我能改。”
我沉默了。
我在想,我还能不能信他。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林晚,林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干练的女人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XX猎头公司的Amy,之前在领英上看到您的履历,我们这边有一个财务经理的职位,不知道您目前是否在看新的工作机会?”
我愣住了。
是我之前更新在求职网站上的简历有了回音。
辞职后,我虽然当了全职主妇,但专业资格证的年审,我一年都没落下。一些行业动态,我也一直在关注。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伟。
他正紧张地看着我。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迅速成型。
“是的,我在看机会。”我对着电话,清晰地说,“方便现在聊一下吗?”
那一瞬间,我看到张伟的眼神,从紧张,变成了慌乱。
我挂了电话,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看着张伟,说:“我要去面试。”
这不是一句商量,而是一句通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留不住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很微妙。
张曼丽第二天一早就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都没跟我打招呼。
婆婆对我客气了不少,甚至会主动帮我干点活,虽然大部分都是帮倒忙。
张伟彻底变了个人。
他开始早起做早餐,晚上下班回来就抢着洗碗拖地,周末还主动带孩子。
他试图用行动来弥补。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很难再复原。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面试准备中。
那家公司是一家发展很快的互联网企业,给出的职位和薪资都很有吸引力。
我翻出了我所有的专业书籍,重新梳理知识点。
我关注行业新闻,分析最新的财报案例。
我甚至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自我介绍,模拟面试官可能会提出的各种尖锐问题。
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为了一个项目,可以连续熬几个通宵的Linda。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面试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以前的职业套装。
那套衣服在衣柜里挂了三年,已经有些紧了。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林晚,你可以的。
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
面试官是公司的CFO,一个四十多岁、气场强大的女性。
她问的问题很专业,很犀利,但我都一一接住了。
当她问到我为什么会有三年的职业空白期时,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羞于启齿。
我坦然地说:“我生了孩子,当了三年的全职妈妈。”
“哦?”她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那你认为,这三年的经历,对你来说,是消耗,还是沉淀?”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坦白说,都有。它消耗了我的部分精力,让我暂时脱离了职场环境。但它也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沉淀。”
“第一,我学会了多线程处理任务。同时应付哭闹的孩子、沸腾的汤锅和响个不停的门铃,比同时跟进三个项目要难得多。”
“第二,我学会了极致的成本控制。当家里的每一分钱都需要精打细算时,你对预算的理解会深入到骨髓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学会了沟通和共情。跟一个两岁的孩子讲道理,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这段经历,让我更懂得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如何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我说完,CFO看着我,笑了。
“林女士,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把‘全职妈妈’这段经历,说得这么有价值的候选人。”
她顿了顿,说:“我们公司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不仅有专业的硬技能,还有生活的软实力。”
“欢迎你加入我们。”
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做到了。
我靠自己的能力,重新拿回了属于我的职场入场券。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咖啡馆,给自己点了一杯最贵的拿铁。
我拿出手机,打开那个被我命名为“家庭贡献价值量化表”的Excel文件。
我看着上面我给自己估算的“月薪”,笑了笑。
然后,我把那个文件,连同那份“张曼丽账单”,一起打包,用微信发给了张伟。
我没有附带任何文字。
我相信,他看得懂。
回到家,张伟正坐在沙发上等我。
茶几上放着我的手机,显然,他已经看到了我发给他的文件。
他的脸色很复杂,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慌。
“晚晚,你……”
“我拿到offer了。”我平静地宣布。
他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下周一入职。财务经理。”我继续说,“试用期薪水税前两万五。”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现在的月薪,也不过三万出头。
我,这个被他妹妹鄙视为“吃闲饭”的女人,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和他差不多的薪水。
这种冲击力,远比任何争吵都要来得猛烈。
“那……那家里怎么办?墩墩怎么办?”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充满了无措。
“还能怎么办?”我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请个保姆,或者送墩墩去全托。家务,我们两个分担。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大包大揽了。”
“张伟,我愿意为家庭付出,但不代表我就应该放弃自我。一个家,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支撑的,而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消耗。”
“如果你觉得,你无法接受一个有自己事业、不能完全以你和你的家庭为中心的老婆,那么,我们也可以谈谈别的选择。”
我把“别的选择”四个字,说得很轻,但分量很重。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不,我接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接受!晚晚,只要你不离开我,怎么都行!”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对不起,老婆,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衣服。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了。
我没有动,也没有回抱他。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的权力格局,将彻底改变。
而我,林晚,不再是谁的附属品。
我就是我。
我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张伟坚持要送我。
他给我准备了早餐,帮我熨烫了衬衫,甚至还给我准备了午餐便当。
殷勤得让我有些不适应。
“老婆,加油!你是最棒的!”临下车前,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心里那块结了冰的地方,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重返职场,比我想象的要更具挑战。
三年的空白期,让我在很多新的财务软件和法规上,需要重新学习。
团队里的下属,都是比我年轻的95后,他们思维活跃,精力充沛,也更直接。
我每天都像上了弦的发条,不敢有丝毫松懈。
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次,为了赶一个季度的财报,我连续三天都是凌晨才回家。
回到家,张伟都给我留着一盏灯,一碗热汤。
他会接过我的包,给我放好洗澡水,然后安静地听我吐槽工作上的烦心事。
墩墩也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会奶声奶气地跟我说:“妈妈辛苦了,墩墩会乖乖的。”
有一次我实在太累了,周末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张伟就带着墩墩出去玩了一整天,让我好好休息。
晚上回来,墩墩还献宝似的拿给我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盔甲、披着披风的“女超人”。
“妈妈,这是你!”墩墩指着画,骄傲地说。
我看着那幅歪歪扭扭的画,眼眶一热。
原来,在孩子心里,努力工作的妈妈,是“超人”。
而不是像张曼丽说的那样,是不合格的母亲。
我的工作很快就上了正道。
CFO很欣赏我,给了我很多支持。
转正后,我的薪水又涨了一截。
我用我第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一个一直想买的名牌包。
当我拎着那个包回家时,张伟的眼神亮了亮,由衷地赞叹:“真好看,老婆,你背什么都好看。”
我还给婆婆买了一台最新款的按摩椅。
婆婆收到礼物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晚晚啊,你太破费了,妈知道你孝顺。”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过一句“女人该以家庭为重”之类的话。
甚至有一次,张曼丽又回家来,想让我帮她个什么忙。
婆婆直接把她怼了回去:“你嫂子忙着呢,一天到晚挣大钱,哪有空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张曼丽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
我听着,只觉得好笑。
人性,就是这么现实。
当你没价值的时候,所有人都想来踩你一脚。
当你发光的时候,所有人都想来沾你的光。
当然,改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和张伟之间,依然会有摩擦。
我们会因为谁去开家长会,谁去带孩子看病而争吵。
也会因为家务活的分配不均而冷战。
但不同的是,我们不再是一个人单方面地付出和妥协。
我们会坐下来,像谈判一样,把问题摆到桌面上,一条条地谈,寻找解决方案。
我们学会了尊重对方的付出,也学会了捍卫自己的边界。
有一次,张伟因为一个项目应酬,喝多了,很晚才回来。
我把他扶到床上,给他擦脸。
他拉着我的手,迷迷糊糊地说:“老婆,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怕。”
“怕什么?”
“我怕你飞得太高,不要我了。”
我看着他不安的样子,心里一软。
我摸了摸他的脸,说:“张伟,我努力工作,不是为了离开谁。我是为了,当我站在你身边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配得上你,也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一个好的伴侣,应该是彼此的翅膀,而不是一方的牢笼。”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了那个下午,张曼丽推门而入,说我“不上进”。
梦里的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
我只是微笑着,递给她一张账单。
账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三年青春,无价。”
“一个母亲的爱与陪伴,无价。”
“一个妻子的付出与坚守,无价。”
梦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洒了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找回了那个最重要的东西——我自己。
我不是不挣钱,我只是以前没给自己的价值开价。
来源:多彩柳叶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