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听着电话那头他标志性的、有点油腻的笑声,眼皮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老王给我打了个电话。
“小陈啊,忙不忙?”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标志性的、有点油腻的笑声,眼皮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王总,您有事儿吩咐。”我把腰挺直了,尽管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哎,别这么客气。这个周末有安排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老婆林薇的脸。我们说好这个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票都买好了。
“有点小安排,王总。怎么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但又留有余地。
“是这样,”老王在那头清了清嗓子,“家里电脑不知道怎么回事,慢得跟蜗牛爬一样,我那上小学的儿子明天要交电子手抄报,急得哇哇哭。你嫂子也搞不定,这不就想到你了嘛,咱们公司的IT大神。”
又是这套。
“大神”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使唤人的理所当然。
我捏了捏眉心,沉默了几秒钟。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说我跟老婆约好了?他会说“哎呀,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时间浪漫嘛,先帮领导解决燃眉之急”。说我回老家了?下周一上班一问就穿帮。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尤其是我这种不高不低的岗位,指望着年底他笔杆子一歪,多给我点年终奖。
“没问题王总,您看我什么时候过去方便?”
“哎呀,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陈你靠谱!”他声音里的高兴劲儿像是淬了蜜,“那就明天上午吧,九点半怎么样?我把地址微信发你。”
“好的,王总。”
挂了电话,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办公室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跟我的心情一个颜色。
,明天电影可能看不了了,领导让我去他家修电脑。
她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哦。
后面跟了个“好吧”的表情包。
我看着那个黄色小圆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要是搁一年前,她肯定会回一串语音骂我领导不是东西,然后撒娇说补偿她一顿大餐。
但现在,只有一个“哦”。
我安慰自己,可能她正在忙。她最近好像一直都很忙。
下班回到家,林薇已经回来了,正敷着面膜在沙发上看手机。
“回来了?”她眼皮都没抬。
“嗯。”我换了鞋,走到她身边,“明天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她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面膜纸下面的一双眼睛显得有点疏离,“反正就一电影。”
她顿了顿,又说:“正好,我明天也约了小米她们逛街,本来还想着怎么跟你说呢Shuffle it。”
我心里那点愧疚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落。
好像我爽约,反而成全了她。
“行,那你也玩得开心点。”我挤出一个笑。
那天晚上,我们俩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新换的沐浴露香味,淡淡的栀子花味,很陌生。
我忽然很想问问她,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了。
但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问。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老王发的地址,倒了两趟地铁,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他家所在的那个高档小区。
门口的保安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送外卖的。
我报上门牌号和他的名字,他打了个电话确认,才不情不愿地放我进去。
小区的绿化做得真好,到处都是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空气都比我家那老破小清新。
老王的家在六楼,一梯两户,是个大平层。
门一开,老王穿着一身丝绸睡衣,挺着啤酒肚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我。
“小陈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一股混杂着茶叶味和某种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老婆,那个我只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一次的“嫂子”,穿着一身讲究的家居服,端庄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房间里冲出来,应该是他儿子。
“叔叔!我电脑!我电脑!”
“去去去,没礼貌。”老王佯装生气地呵斥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我笑,“别见怪啊,小孩子,急着呢。”
“没事没事。”我连忙摆手。
客厅大得能跑马,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小区中心的花园。红木家具,墙上挂着看不懂的山水画,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无声地碾压着。
“来,小陈,先喝杯茶,我这可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老王热情地给我倒茶。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喝了一口。
说实话,我喝着跟我自己买的三十块钱一包的茶叶没啥区别。
“电脑在书房,走,我带你过去。”
书房也很大,一整面墙的书柜,但上面摆着的书大多崭新,像是为了装饰。
电脑就摆在巨大的书桌上,是个一体机,牌子还挺高级。
我坐下来,开始干活。
老王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小陈啊,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啊?”
“挺好的王总,没什么困难。”
“那就好。你这小伙子,踏实肯干,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干,年底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王总。”我一边点头,一边心里骂娘。
你要是真觉得我好,就别大周末的把我喊过来当免费劳动力。
电脑确实慢得离谱,开机就要三分钟,桌面堆满了各种垃圾软件的图标。
我打开任务管理器,CPU占用率常年99%。
典型的“中毒”症状。
“王总,您这电脑平时都是谁在用啊?”
“主要是我儿子,看看动画片,查查资料什么的。”老王说。
我心下了然。小孩子用电脑,最容易点到各种奇奇怪ajú的弹窗和链接。
清理垃圾,查杀病毒,卸载流氓软件……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电脑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王总,基本上可以了。但是C盘空间不太够,这也影响速度。我建议清理一下,或者把一些不常用的文件挪到别的盘。”
“行啊,你看着弄,你专业。”老王大手一挥,完全信任的样子。
C盘里主要是些程序文件,没什么好删的。我又看了看桌面,有个叫“学习资料”的文件夹,点开一看,好家伙,几十个G的游戏安装包。
我回头看了老王一眼。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我。
我默默地把这个文件夹整个剪切,准备粘贴到空间最大的D盘。
D盘倒是挺干净,只有几个文件夹。
“家庭相册”、“工作文件”、“儿子手抄报”。
还有一个文件夹,没有名字,就是Windows系统默认的“新建文件夹”。
通常这种文件夹,要么是随手建的忘了删,要么就是……藏了点不想让人轻易发现的东西。
我几乎是出于一种IT男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该死的好奇心,鬼使神使地,双击了那个“新建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薇”。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瞬间停止了跳动。
薇。
林薇的薇。
我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肯定是重名,对,就是重名。这个世界上叫“薇”的女人多了去了。
我这么安慰自己,但手指却抖得像帕金森一样,不受控制地移向那个文件夹。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得我胸口发疼。
老王还在旁边看手机,嘴里偶尔发出一两声轻笑,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短视频。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脸色的变化。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闭上眼,按下了回车。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不堪入目的照片或视频。
只有十几张照片。
但就是第一张照片,就足以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西餐厅,灯光是温暖的橘黄色。
林薇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黑色露肩长裙,化着精致的妆,头发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
她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侧着头,对着镜头笑。
那种笑,不是我们平时在家里的那种随意的、疲惫的笑。
那是一种……带着点妩媚,带着点娇羞,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笑。
她笑得那么好看,好看得让我陌生。
更好看的是,她那裸露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戴着一块金表,手腕粗壮,皮肤有点黑。
我不用看脸,光是看这只手,我就知道是谁。
是老王。
因为今天早上,他给我倒茶的时候,伸过来的就是这只手,戴着一模一样的金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只有屏幕上林薇那灿烂的笑脸,带着刺眼的色彩。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我强忍着恶心,用已经麻木的手指,点开了第二张照片。
背景像是在一个KTV包厢里。
林薇和老王并排坐着,她手里拿着麦克风,头微微靠在老王的肩膀上,老王的一只胳膊自然地搂着她的腰。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第三张,第四张……
有在某个度假酒店的泳池边的合影,林薇穿着泳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纱衣,笑容甜美。
有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的自拍,她对着镜头比耶,安全带勒出胸口的弧度,而开车的人,从后视镜里露出的半张脸,正是老王。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搅动。
我一直以为,我和林薇之间只是激情退却,变成了亲情。
我以为她最近的冷淡和忙碌,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或者单纯就是七年之痒。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忠诚。
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经历了毕业季的兵荒马乱,经历了找工作的四处碰壁,经历了攒钱付首付的捉襟见肘。
她陪我吃了那么多苦。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
原来,摧毁我们感情的,不是时间,不是贫穷,而是我眼前这个脑满肠肥的男人。
我忽然想起很多被我忽略的细节。
去年她生日,我送了她一个她念叨了很久的包,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她当时很高兴,但只背了一次,就束之高阁。后来我问她怎么不背了,她说太张扬了,上班不方便。
现在我想, शायद是老王送了她更贵的吧。
她手机换了密码,说是为了安全。
她开始频繁地“加班”、“出差”,回来的时候总是很疲憊,我還傻乎乎地給她燉湯補身體。
她衣柜里多了很多我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和裙子,我问她哪来的,她说跟同事一起拼单买的,很便宜。
便宜?
照片里那条黑色的露肩长裙,我曾经在一家奢侈品店的橱窗里见过,标价五位数。
我真是个。
一个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的。
我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揪着老王的衣领,把他的头狠狠砸在这台电脑上。
但我不能。
我攥紧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疼痛感让我恢复了一丝理智。
我不能在这里发作。
这是他家。我闹起来,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需要证据。
我冷静地,用最快的速度,从口袋里摸出我的U盘。
谢天谢地,我有个随身带U盘的习惯。
我把它插进USB接口,电脑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老王似乎听到了,从手机上抬起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没事王总,”我强装镇定,头也不回地盯着屏幕,“我用U盘拷个清理工具过来,这样杀毒更彻底。”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哦哦,好,你弄。”老王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机了。
我飞快地选中那个名为“薇”的文件夹,右键,复制。
然后打开我的U盘,粘贴。
文件不大,十几张照片,几秒钟就传输完毕。
我拔下U盘,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像是攥着一块烙铁。
“王总,电脑清理得差不多了。软件我都帮您更新了,垃圾也清了,您儿子那个手抄报的软件我也装好了。”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哎哟,这么快?辛苦了辛苦辛苦了!”老王站起来,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刻,我感到了生理性的厌恶。
就是这只手,搂过我老婆的腰,搭过她的肩膀。
我 almost control不住地想躲开。
“您试试,看速度怎么样。”我侧了侧身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老王坐下来,随意点开了几个网页,打开了几个程序。
“哎!快多了!简直跟新的一样!小陈你真是神了!”他夸张地赞叹着。
“应该的。”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叔叔你好厉害!”他儿子也凑过来,满脸崇拜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张天真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行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王总,我先回去了。”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哎,别急着走啊!”老王拉住我,“中午了,在这儿吃个便饭再走。”
“不了不了,王总,”我连忙摇头,“我家里还有点事。”
“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你嫂子今天还特意买了条鱼,就等你呢。”
我看着他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只觉得虚伪又恶心。
吃你妈的饭。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真的不了,王总,我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得赶紧回去照顾她。”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提到“我老婆”三个字的时候,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神色。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捕捉到了。
他心虚了。
“哦……哦这样啊,”他松开了手,“那……那行吧,家里事要紧。那你路上慢点。”
他把我送到门口,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要往我手里塞。
“拿着,辛苦费。”
我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不用不用,王总,您太客气了,就帮个小忙而已。”
我不要他的脏钱。
“哎,拿着!一码归一码!”他 insisted.
“真不用了王总,您再这样我下次可不敢来了。”我态度坚决。
他见我实在不要,也就作罢了,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行吧,小陈,那你这个人就是太实诚。总之,今天的事,谢了啊。”
“不客气,王总再见。”
我逃也似的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瘫软地靠在轿厢壁上。
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苍白,憔悴,眼神空洞,像个游魂。
我走出那个高档小区,外面阳光灿烂,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婆”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挂掉了电话。
她很快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挂掉。
第三次,我直接关了机。
我不想听她的声音,不想跟她说话。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些照片,和我们过去七年的点点滴滴,交替上演。
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穷得叮当响。冬天她手冷,我把她的手揣在我兜里,哈着气给她暖手。她笑我傻,眼睛里却亮晶晶的。
我记得我们为了省钱,每天自己做饭。她在厨房里忙碌,我在旁边给她打下手,油烟呛得我直流眼泪,她一边笑我没用,一边拿毛巾给我擦脸。
我记得我们拿到新房钥匙那天,房子还是个毛坯,空荡荡的。我们俩坐在水泥地上,规划着哪里放沙发,哪里放电视,一直聊到天黑。我们说,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家?
现在这个家,还算是家吗?
我走到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从兜里掏出那个U盘。
我把它插进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我又看了一遍那些照片。
这一次,我看得更仔细。
我发现,那条黑色的长裙,我好像有点印象。
去年公司年会,林薇的公司是我们的合作方,她也参加了。那天晚上她好像就穿了类似的衣服,但因为灯光昏暗,人又多,我没看清。
我只记得,那天老王作为领导,上台讲完话,就径直走到了林薇那一桌,跟她和她的同事们敬酒。
当时我还觉得挺骄傲的,觉得我老婆漂亮,给我长脸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们是不是就已经……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在公园里坐到了天黑,蚊子在我身上叮了好几个包。
我感觉不到痒,也感觉不到饿。
我只是麻木。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快到楼下时,我看到了林薇。
她就站在单元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看手机。
看到我,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了上来。
“你跑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手机还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担心我?
我看着她这张熟悉的脸,这张我爱了七年的脸,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和虚伪。
我没有说话,绕过她,径直往楼上走。
“哎,陈阳!你什么意思啊?”她跟在我身后,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还是不理她。
我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餐桌上摆着几个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红烧排骨,番茄炒蛋,还有一碗玉米汤。
我猜,她大概是逛街回来,发现我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才临时做的这顿饭,想等我回来给我一个“惊喜”。
要是放在以前,我会觉得很幸福。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陈阳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林薇跟着我走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胳רוב。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
力气可能有点大,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推我?”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林薇,你还真会演戏啊。”
“我演戏?陈阳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辛辛苦ry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你就是这个态度?”她也火了。
“一桌子菜?”我指着桌上的饭菜,笑得更大声了,“怎么?是跟老王在高级餐厅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老王?”
林薇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看我。
看到她这个反应,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还在嘴硬。
“我胡说?”
我拿出手机,解锁,点开相册,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在她面前。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林薇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猛地收缩。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我步步紧逼,“你不是很能说吗?你跟我解释解释,你穿着我给你买不起的裙子,靠在我领导的肩膀上,笑得那么开心,是在谈工作吗?”
“你跟我解释解释,你所谓的‘跟小米逛街’,是不是就逛到老王的床上去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咆哮。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是我打她,是她打我。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被打懵了。
我没想到,她会先动手。
“陈阳!你混蛋!”她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怎么能用这么脏的话侮辱我?”
“我侮辱你?”我气笑了,“林薇,你看看这些照片!你还要我怎么想?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混蛋!”
“照片是真的,但我跟王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 crying and shouting.
“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能搂着腰,靠着肩膀,一起去度假酒店的关系吗?你们是拜把子了吗?”我的话语像刀子一样,一句句往她心上戳。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那是哪样?你说啊!你说清楚!”我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客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和我们俩粗重的喘息声。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声音沙哑。
“去年,我们公司想竞标一个大项目,王总他们公司是甲方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那个项目对她公司很重要,也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升职。
她作为项目负责人,自然要跟甲方搞好关系。
老王,就是她重点“公关”的对象。
“他一开始只是约我吃饭,说是聊工作。我也没多想,就去了。”
“后来,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对我动手动脚,说一些很暧昧的话。”
“我躲过,也拒绝过。但是他就会拿项目的事情来压我。他说,林薇啊,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条裙子,是他送的。我不敢不收,也不敢不穿。他说他喜欢看我穿那条裙子。”
“那次去度假酒店,是他们公司组织的高层团建,他非要我以‘合作方代表’的名义跟着去。我没办法,我总不能让整个团队几个月的努力白费吧?”
“陈阳,我承认,我为了工作,是跟他虚与委蛇了。我跟他吃饭,跟他唱歌,我对他笑,都是为了那个项目。但是我发誓,我守住了底线!我跟他之间,绝对没有发生你想象的那种事!”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 desperation.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不是没有动摇。
但那些照片,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
“守住底线?”我冷笑,“你的底线就是让他搂着你的腰,让他把手搭在你肩膀上?林薇,你别把我当傻子。”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她也激动起来,“我当场翻脸吗?然后项目黄了,我被公司开除,我们俩一起喝西北风吗?陈阳,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为了这个家?”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为了这个家,就可以去陪别的男人笑,陪别的男人喝酒?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怎么跟你说?告诉你你领导在骚扰我?然后让你冲到公司去跟他打一架,最后工作丢了,我们俩一起还房贷吗?”
“那也比你现在这样强!至少我活得像个男人!”
“像个男人?像个男人就是由着性子来,不计后果吗?陈阳,你太幼稚了!”
我们俩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指责,互相伤害。
那些平时埋在心里的不满、委屈、猜忌,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们把最恶毒的话都扔向了对方。
吵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
“够了。”我哑着嗓子说,“我累了。”
“我也累了。”她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离婚吧。”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 strangely calm.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过不了这个坎。”
我确实过不了。
我一闭上眼,就是她靠在老王肩膀上笑的样子。
我一想到我每天在公司点头哈腰伺候的领导,背地里却在觊觎我的老婆,我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我一想到我老婆为了所谓的“前途”和“项目”,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我就觉得我头顶上的绿帽子能把天都戳个窟窿。
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
也许她真的守住了底线。
但那又怎么样呢?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陈阳,你不能这么对我。”林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们七年了……就因为这点误会,你就要跟我离婚?”
“误会?”我惨笑一声,“林薇,这不是误会。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你选择对我隐瞒,选择一个人去承受,选择用你认为‘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在你心里,我可能就是那个你说的,冲动、幼稚、不计后果的傻子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解释。
“你是不是那个意思不重要了。”我打断她,“重要的是,我们回不去了。”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书房。
或者说,我在书房的沙发上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是周日。
我起床的时候,林薇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那顿没动过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像我们之间这段冷却的感情。
我给自己泡了碗面,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面,我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信。
我不可能再回那个公司了。
我没法再面对老王那张虚伪的脸。
我甚至没法面对公司里那些同事。我觉得他们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嘲笑我。
辞职信写得很简单。
“尊敬的王总:因个人原因,本人陈阳申请辞去IT部技术支持一职,请予批准。感谢公司多年来的培养。”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写完辞职信,我又写了一份离婚协议。
财产分割很简单,我们没什么财产。这套房子,首付是两家凑的,贷款是我们一起还的。房子归她,剩下的贷款也归她。我净身出户。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觉得恶心。
我不想再跟这个地方,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周一早上,我没有去公司。
我把辞职信打印出来,签好字,装进信封,用同城闪送寄到了公司,收件人是人事部的经理。
然后我给林薇发了条信息:离婚协议我写好了,放在桌上,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我这几天先搬出去住。
发完信息,我就关了机。
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我的电脑。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心里空荡荡的。
我在公司附近找了个便宜的短租公寓,暂时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白天睡觉,晚上就对着电脑发呆,或者出去漫无目的地乱逛。
我没有再开过机。
我怕看到林薇的信息,也怕接到公司的电话。
我就像一只鸵鸟,把头深深地埋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陈阳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您是?”
“我是人事部的李姐。”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姐你好。”
“你的辞职信我收到了。但是王总不同意。”李姐的语气有点为难。
“为什么?”
“他没说为什么,就说不批。还说让你尽快回公司上班。”
我冷笑一声。
不批?
他当然不想批。
我走了,谁给他当牛做PAN?谁给他处理那些破事?
最重要的是,我走了,就等于把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他心虚。
“李姐,麻烦您转告王总,这个职我是辞定了。如果他不批,我就走仲裁。”我态度很坚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陈阳,你跟王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姐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误会。”
“你是个老实孩子,在公司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的。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李姐还在劝我。
“谢谢李姐,我主意已定。”
挂了电话,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又过了两天,我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这次,是老王亲自打来的。
“小陈啊,你这搞的是哪一出啊?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没有说话。
“是不是对公司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觉得待遇低了?你跟我说嘛,咱们都可以谈。”他还在那里打太极。
“王总。”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我电脑技术还行吧?”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
“啊?啊,行啊,当然行!公司里你可是头一把交椅啊!”
“那您知道,电脑里删掉的文件,其实是可以恢复的吗?”
我听到电话那头,他的呼吸声猛地一滞。
“你……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变了调。
“没什么意思。”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提醒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的辞职报告,麻烦您尽快批一下。不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手滑,把一些‘恢复’出来的东西,发到公司群里,或者……发给嫂子。”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现在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脸。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算你狠。”
“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点。
两天后,李姐打电话通知我,我的离职手续办好了,让我去公司结一下工资,办交接。
我挑了个中午午休的时间回了公司。
同事们看到我,表情各异。有惊讶的,有关心的,也有幸灾乐禍的。
我谁也没理,径直去了人事部。
办手续的时候,我全程没有碰到老王。我猜,他大概也没脸见我。
办完所有手续,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公司大楼。
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我待了七年的写字楼,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现在,梦醒了。
回到出租屋,我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消息。
大部分是林薇发的。
“陈阳,你在哪?我们谈谈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离婚协议我不能签。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至少回我个信息,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
看着这些信息,我心里五味杂陳。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
我关掉微信,点开求职软件,开始海投简历。
生活还要继续。
我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我自己。
也许是我的履历还不错,很快就有几家公司给了我面试机会。
一周后,我拿到了一个offer。
新公司是一家创业公司,规模不大,但氛围很好。薪水比以前少了一点,但我不在乎。
我只想开始新的生活。
搬进新公司的那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新工位的照片,配了四个字:重新开始。
我没有屏蔽任何人。
我不知道林薇会不会看到。
也许看到也好。让她知道,我已经往前走了。
入职后的生活很忙碌。
创业公司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我每天加班到很晚,累得回家倒头就睡。
忙碌是治疗情伤最好的药。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薇。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看起来很憔悴。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看到我,她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谈谈吧。”她说,声音沙哑。
我看着她,心里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仿佛又被揭开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们找了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
“你……最近还好吗?”她先开了口,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
“还行。”我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看她。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你找到新工作。”
“嗯。”
气氛很尴尬。
“陈阳,”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那个项目,最后我退出了。”
我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王总……他也被公司内部调查了。听说是因为经济问题,还有……作风问题。”她说的很隐晦,“我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从那个公司辞职了。”她继续说,“我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工资不高,但至少……干净。”
我看着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weir.
“离婚协议……”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我签好了。”
我看着那份文件上,她签下的“林薇”两个字,笔迹有点颤抖。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房子……还是给你吧。”我哑着嗓子说,“首付你家也出了一半。”
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那不是家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就当我……补偿你的。”她说。
我们俩又沉默了。
咖啡已经凉透了。
“陈阳,”她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张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脸。
我摇了摇头。
“林薇,我们做不了朋友。”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我恨过你,”我说,“但现在,我不想再恨了。我只想我们俩,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再见。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冷战。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像一尊雕塑。
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
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拿到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时,我的手在抖。
工作人员对我们说:“两位慢走。”
我们俩一前一 subsequent地走了出去。
门口,阳光很好。
我们谁也没有看谁。
“再见。”我说。
“再见。”她说。
我们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头。
我的人生,像是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前半段,叫“和林薇在一起的日子”。
后半段,是未知的空白。
我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但我知道,我必须一直往前走。
不能回头。
来源:星闪晨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