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一世,我是他捧在手心、宠冠后宫的容贵妃。死后,我们也合葬一处,不离不弃。
我和江殊,双双重生。
上一世,我是他捧在手心、宠冠后宫的容贵妃。死后,我们也合葬一处,不离不弃。
可这辈子,我满心欢喜地等了三年,那张决定我命运的选秀名单上,赫然写着的,却是我嫡妹的名字。
我瞬间如坠冰窟。江殊,他这辈子,在刻意躲着我。
后来,我压下所有翻涌的不甘,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定下婚约。宫宴散场,新晋的谢小将军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毫不避讳地将我打横抱起,同乘一辆马车。
我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龙袍加身的冷峻目光,和他藏在广袖中,已然悄然攥紧的拳。
上一世的记忆有多甜,这辈子的背叛就有多苦。
他曾为我亲手糊过风筝,在百花中陪我胡闹。我病了,他亦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我们的相处模式,哪里是帝王与贵妃,分明就是寻常夫妻的恩爱模样。
弥留之际,我攥着他的手,笑中带泪:「陛下,若有来生,臣妾想……想比皇后娘娘更早地遇见你。」
他红着眼眶,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声音沙哑地应了声。
「阿蘅,来生,我定娶你为妻。」
死后,他给了我独一份的偏爱,与我同葬寝陵。我想,此生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的豆蔻年华。
这一世,江殊还是太子,尚未登基。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立刻让爹爹请来江南游医,替我查探那所谓的「暗疾」。
他诊脉后,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从小壮得像头小牛,能有什么暗疾?」
我眉头一紧,激动地反驳:「就有!我要江南游医替我诊脉!」
在后宫那十几年,御医明确说过,我因年少时伤了根本,才导致不易有孕。我为这事又气又急,不能给江殊诞下子嗣,成了我最大的心病。
这一世,若能和他有个孩子,才算得上真正的圆满。
江南游医到时,妹妹容蓁正担忧地瞧着我:「可是身子不适?」
我别扭地扭过头,没有作声。
游医替我查看脉象后,一脸古怪地盯着我:「这位姑娘,脉象洪大有力,较常人之脉更为强盛。」
妹妹「噗嗤」一声笑了。
我明白,游医是在夸我身体康健,根本没什么暗疾。可前世的御医为何……
我不信,央求爹爹再寻神医。爹爹被我磨得没办法。
「大夫都说了你没病,为何不信?」
我正捧着嬷嬷刚寻来的偏方,闻言,声音染上了哭腔:「爹爹,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爹爹愣了愣,叹息着夺过偏方:「这个不许吃!爹爹我啊,这就进宫去太医院替你求一方温补的来!」
我立刻破涕为笑。
爹爹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进了妹妹的院子。
她见我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我想起前世,自己莫名地讨厌这个妹妹,可最后在宫中遇事,反倒是她第一个替我奔走想办法。后来她所嫁非人,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只想告诉你,婚配之事,不着急。」
妹妹捂着帕子笑出声:「好啊。」
「过几日的簪花宴,你与我同去。」
届时,江殊肯定也会参加。这次,我定要抢占先机,先入东宫也行。
傍晚,爹爹求来了药方,劝道:「这药很苦,不想喝就不喝。」
「要一直喝。」
小丫鬟熬好药递来,我一口饮尽,苦涩的药汁在口腔中翻滚。我生生憋出一滴泪。
爹爹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哽咽:「那我先走了。」
我望着爹爹的背影,心中发誓,这辈子定要护他周全。
簪花宴那日,我特意穿上了江殊上辈子最喜欢的海棠红褙子,满心欢喜。
「姐姐,你傻笑什么呢?」身侧的妹妹好奇地问。
我抿唇:「你不懂。」
到了皇家后苑,听说今日是皇后为了太子江殊准备的选妃宴。
突然,一声嗤笑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是谁家的笨姑娘,居然学着东施效颦。」
我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的身侧,赫然站着另一位身着海棠红褙子的姑娘。
她回头看我,我嘴角的笑顿时凝住。
是未来太子妃——林尽染。
明明上辈子,我与她都未参加这场宴会!
手无意识地攥紧,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我们撞了衫,几道讽刺声砸入耳中:
「还是林家小姐穿得好看,不像容家小姐,穿得像个邀宠的粉头。」
我本就不适合海棠红,此刻更像个戏子。难堪至极。
还是妹妹机灵,故意将一杯茶洒在我裙摆上:「姐姐,衣服湿了,咱们快去换一件!」
我刚换好衣服,着急回到后院,就听见一阵欢呼。
远远的,我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
可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江殊正亲手折下一朵艳丽的牡丹,温柔地簪在林尽染的发髻上。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这朵牡丹很衬你,尽染姑娘。」江殊的唇角,带着我上辈子最熟悉的宠溺笑意。
郎才女貌,仿佛眼里再没了旁人。
我攥紧手帕,下意识地转身逃离。
「容大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江殊的声音传来,清明而疏离。
我慌乱地捡起手帕,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后苑。等我冷静下来,才发现这锦帕根本不是我的。
我气恼地抬手,将它扔进湖里。
刚要松口气,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这位姑娘,何故将我的手帕扔进湖里?」
我转头,一个古铜色脸庞的青年正站在那里,耳根似乎透出一抹红晕。
往后,每一次的宴会我都去,可偏偏一次都没再遇见江殊。
同年秋,江殊登基。
来年春,我满心欢喜地等待选秀。
却听闻,今年没有选秀。没过几日,圣上下旨,册林氏德秉柔嘉,为皇后,正位中宫。
圣上甚至亲手射了一对大雁送去林家,给了林尽染无上的荣光。
我赌气般剪碎了为他绣的香囊,又哭着一针一针地缝补起来。
爹爹劝我:「蘅儿,你也可以相看人家了。」
我哽着声拒绝:「再等等,说不定明年我就能进宫了。」
第二年,皇后诞下嫡长子,百日后立为太子。
我听到消息,愣了许久。
此刻他的后宫,依然只有林尽染一人。
听爹爹说,朝上大臣们谏言广纳后宫,江殊不为所动。
这一年,他忙于国事,治水患、平瘟疫,桩桩件件都是上辈子没有的功绩。人人夸赞他功同造化,是难得的明君。
可他,依然没有选秀。
第三年,牡丹盛开。
爹爹喜出望外地跑来:「蘅儿,选秀名单下来了,有我们容家!」
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爹爹,快让我看看!」
我急忙接过名单打开,上面出现的,却是妹妹容蓁的名字。
正午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滚烫,我手中的名单飘然落地。
怎么会是妹妹?
爹爹见我反应,先是暗喜,又忙着安慰我:「不进宫也好,爹爹早就给蘅儿相看好人家。」
「爹,让我替妹妹进宫选秀吧!」
爹爹皱眉,生平第一次斥责我:「胡闹!皇宫里钩心斗角,你去了连命都没了!」
很快,宫里传来噩耗。江殊下旨,此次是最后一次选秀,往后,不会再充盈后宫。
我的脸霎时没了血色。
种种迹象表明,他也重生了。
从他簪花宴上唤我「容大姑娘」开始,到后来做了前世不属于他的功绩。
他知道我一直在等,却足足让我等了三年,最后用我妹妹的名字,给了我最狠的一刀。
我憋回眼泪,抓住爹爹的手:「爹,我嫁。」
选秀结束,唯独妹妹留在了宫里。
爹爹叹息:「你 妹 妹聪慧,不必过于担心。与你订下婚约之人,过几日也会参加宴席,你去偷偷看一眼。」
「他叫什么名字?」
「谢从南。」
婚期定在了下月。
宴席上,我再见到高位上笑意盈盈的江殊,只觉得无比虚伪。
我出了宫殿,焦急地踱步。爹爹说那人是个少年将军,生得虎背熊腰,不怎么好看。
「容蘅姑娘。」
我抬眸看去,不就是那天被我扔了帕子的那人!
「你!」
他倏地笑了,眉梢沾上暖意:「我是你未婚夫,谢从南。」
我轻声呢喃了一遍他的名字,扭头就走。爹爹到底是个文人,对武将偏见也太大了,这明明生得挺好看。
突然,一个小宫女走到我身边:「容妃娘娘想见你。」
我跟着小宫女前往另一宫殿。这条路,我无比熟悉。
是我上辈子的椒房殿。
等我看清座上之人是林尽染时,悄悄攥紧了手掌。她头上戴的鎏金牡丹花头钗,是前世江殊亲手送我的定情信物!
「你的小名叫阿蘅?」她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我愣住,往日只有江殊会这么喊我,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矢口否认:「这不是我的小名。」
「是吗?可昨天皇上宿在本宫的宫里,念了阿蘅的名字。」
我瞳孔骤缩,缓缓跪下:「许是娘娘听错了。下个月臣女就要嫁人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玉镯,然后从掌心不小心跌落。
「啪」——
「这可是御赐之物,容家小姐何故摔断?去宫殿门口跪两个时辰。」
我咬紧牙关,走到门口跪下。
午时的阳光最毒。
我恍惚地想起,前世林尽染薨逝后,江殊一整日没处理奏折。半夜抱着我入睡,却在梦中呓语:「尽染,是朕负了你,是朕的错……」
「尽染,尽染,朕悔了……」
我心大,从未当回事,甚至庆幸她死了。
原来。
他最爱的一直都是皇后。
什么海棠红,从不是他江殊喜欢的,而是林尽染喜欢的!
前世他对我的宠爱都是假象!
他知道我头脑简单,又讨厌妹妹,故意把妹妹的名字写上去,让我嫉恨!
我身体从小到大都健壮,重生后大夫都说我没有暗疾。那前世御医说的「不易有孕」……
是避孕的药!
是他,为了给林尽染的孩子铺路,一直给我服用避孕的药!
是药三分毒。难怪前世的自己三十几岁就去世了。
死后,他还假惺惺地与我同葬!
我抬头望着这红墙绿瓦,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
江殊,你好狠的心。
不知跪了多久,双腿麻木。
身侧,闪过一抹明黄衣角。
我费力抬头,是江殊。
可他不曾看过我一眼,径直进了殿内。
两人的说笑声传来。
「皇上,这容家小姐摔碎了您送的镯子,臣妾就罚她跪上一炷香时间。」
江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鬓发:「她向来娇纵,偶尔一罚也没事。」
林尽染紧紧握住江殊的手,「不过,这容家小姐似乎已经订下婚约,婚期就在下个月。」
江殊脸上的笑,微微凝滞。
「是吗?」
「时辰到了,容家小姐可以离开了。」
宫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那双跪了太久的膝盖,费力地想撑起来,刚一动,一阵刺痛的麻木感就从脚底板蹿上来,整个人又重重跌跪回去。
双手撑在地上,掌心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破,渗出细密的血丝。
我咬紧牙关,一次,两次,反复挣扎,才总算摇摇晃晃地站稳。膝盖处那股密密麻麻的疼,让我险些又一次倒下。
最后,还是妹妹身边的宫女看不下去,上前来扶了我一把。
我心里那点可悲的执念,终于在这次的屈辱中被碾个粉碎。
往后,我再也不要纠缠他了。
我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宫门挪。黄昏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
可我没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我胡乱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却见前方站了一个人。
是谢从南。
他一向严肃的脸上,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心疼。他几乎是抢步上前,没等我反应,就将我拦腰抱起。
我所有的委屈瞬间决堤,只是哽咽着念他的名字:「谢从南。」
他没说话,只抱着我,大步流星,共乘一辆马车。
而我没看见,身后那座高高的宫墙下,那个向来冷静倨傲的帝王,悄然攥紧了手。
马车上,我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从南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瓶跌打药,看那架势,竟是打算亲自动手。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的手掌又大又宽,指腹上全是粗糙的茧。
「男女大防。」我提醒他。
他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失笑一声:「我在军营里糙惯了,一时心急,忘了规矩,失礼了。」
我松开手,可膝盖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一阵剧痛,我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许是看我疼得厉害,谢从南又补了一句:「抱歉,得罪了。」
下一秒,他便扣住我的腿,不由分说地搭在他自己腿上,倒出药膏,隔着我的亵裤就开始揉搓。
我顿时浑身僵住。
他的掌心滚烫,那股热度仿佛能穿透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你……」
谢从南却一脸认真,专注地给我揉搓伤处。
我只好狼狈地别过头,望向别处。
「若不及时活血化瘀,以后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天,有你受的。」他沉声解释。
听他这么说,我便没再反驳。
膝盖处的刺痛渐渐被一种温热的酸胀感替代,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憋出:「你真厉害。」
他垂着眼,手上的力道却明显放轻了许多。
「你对我还满意吗?」他忽然问。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他问的是这按摩的手法,赶紧点头:「满意满意。」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那双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辰。
「我家中,父母身体健朗,另有个年幼的弟弟。你嫁过来,不用你操持府中事宜,若是想家了,我随时陪你回来。」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我抿了抿唇。这门婚事,我本就不打算拒绝。
「行。」
他手下猛地一重,我没忍住,「呜咽」了一声。
「谢从南,你仔细点!」
他却像个傻子似的,咧着嘴笑,一个劲儿地应声:「哎,好。」
到了容府,谢从南又坚持把我抱下了马车。
我怕摔,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鼻尖不经意间,似乎蹭过了他的脸颊。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
「容蘅姑娘,我……」
他刚开口,我却猛地转过头——我看见了江殊。
他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站得笔直,从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可他那只手,却正捏着腰间的玉佩,来回摩挲。
这是他慌乱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看来,他并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我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进了容府。
我爹一听大夫说我膝盖上的伤,气得当场就要写奏折弹劾皇后。
「真是欺人太甚!」
「对不起,蘅儿,是爹爹没用,让你受苦了。」我爹一个大男人,竟用袖子挡着脸,偷偷抹泪。
「爹爹,不怪你。」
都怪我自己上辈子是个蠢货,识人不清。
一旁的谢从南拱手行礼:「容大人放心,回来前,晚辈已经替容蘅姑娘涂过药了。」
我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你早日回家去。」
谢从南看了我一眼,耳根微微发红,把那瓶跌打药塞给我:「每日一次,很快就能好。」
我直视着他:「方才,谢谢你。」
若不是他,等我一个人磨蹭回府,这条腿怕是真的要落下病根。
「没事,那晚辈先走了。」
他笑得一脸「不值钱」,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爹爹这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我:「蘅儿,你觉得……他如何?」
「特别好,爹,我愿意嫁他。」
爹爹瞬间挺直了腰杆:「他如今二十一,年纪刚刚好。家里人员也简单,你嫁过去,不用卷进那些明争暗斗。」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 妹 妹呢?」
「你 妹 妹向来有主意,她早就捎信回来了,说一切安好,让我们别担心。」
我想也是。我上辈子能在后宫活到三十多岁,全靠江殊的偏爱。即便我被人陷害,他也会无条件地护着我。
若真论起宫斗的本事,我恐怕活不过第一集。
「蘅儿,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谢从南的弟弟谢从玉就拎着东西上门了。
他和谢从南有几分像,但笑起来更甜,像个小太阳。
「容蘅姐姐,这是我哥哥让我偷偷拿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把精致的同心锁。
「我哥哥也是从军营里听来的土法子,姐姐若是不喜欢,我这就给他送回去。」
我笑着揉了揉谢从玉的头:「不用,你回去告诉他,我很喜欢。」
他眼睛都瞪圆了:「真的吗?」
我点点头,拿了块点心塞他手里:「尝尝,可好吃了。」
正说笑间,爹爹身边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大小姐,陛下来了!老爷的意思是,让您闭门不出,千万别过去。」
「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此刻,我一点也不想看见江殊那张脸。
我拉着谢从玉继续吃点心,他像个话匣子,把谢从南从小到大的糗事全抖落了出来。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容蘅姐姐,等你成了我嫂子,我还有更多乐子说给你听哦。」
「好啊。」
「容蘅姐姐要给我当嫂嫂喽!」
他话音未落,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经闯入了我的视线。
江殊,他居然进来了。
我手里的糕点「啪」一声掉在地上。
只慌乱了一瞬,我便立刻捡起糕点,拉着谢从玉上前行礼:「臣女恭请陛下圣安。」
他看也没看谢从玉,只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了我和他。
江殊的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我:「昨日是皇后的错,朕已经罚过她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陛下。」我垂着眼。
他愣了愣,随即摊开掌心,露出里面一对小巧精致的耳饰。
「赏你的。」
我故作欢喜地接了过来:「谢陛下赏赐。」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心中冷笑。他果然是来试探我的。
他分明记得,我最讨厌的就是耳饰。
上辈子进宫后,我因为被德妃养的猫抓破了耳垂,流了好多血,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戴过耳环。
「既然如此,那朕先走了。」
我福了福身,恭送他离开。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让小丫鬟把这对耳环拿出去当了,换来的钱,买了喜糖瓜子,分给下人们同乐。
临近婚期,我便再也没出过门,安心待在闺中,一针一线地给谢从南绣亵衣亵裤。
这尺寸,还是谢从玉那小子偷偷告诉我的。
着实没想到,他那人看着精瘦,实则生得腰窄肩宽,一双腿更是修长。
大婚之日,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我恍恍惚惚地进了谢府,一颗心跳得飞快。
下轿时,谢从南握住我的手,滚烫的掌心全是湿汗。他附在我耳边低语:「不必紧张。」
可我听得出来,他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我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丝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哦哦哦,老大娶媳妇了!」
喜堂上,来宾一阵喧哗吵闹,想必都是他军中的同袍。
这热闹的氛围,也让我跟着放松下来,手持却扇,步入喜堂。
只是,右侧的宾客席位上,却有一处异常安静。
我好奇地从却扇的缝隙中偷瞄了一眼。
居然是江殊。
他怎么会来?
江殊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恰在此时,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我立刻挪开视线,望向身侧的谢从南。
他看起来紧张极了,笑得嘴角都快僵了。他缓缓地对我作揖,然后上前,轻轻拿开了我手中的却扇。
我露出了真容。
今日,是我上辈子最喜欢的梅花花钿珍珠妆。
我清楚地听见,头顶那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急促起来。
我笑意盈盈地抬头看他。
谢从南抿了抿唇,眼眶里竟漾起了水光。
另一边,我爹爹一脸欣慰地望着我们。
司仪扬声高喊:「一拜天地!」
就在我弯腰的瞬间,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江殊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我额间的梅花花钿——他终于意识到,我也重生了。
我总是习惯性地画上六瓣梅花花钿,却偏要点缀上独一无二的蓝色花蕊。
我也暗骂自己糊涂,居然忘了,上辈子,我曾央求过江殊,替我画过一次这梅花钿。
他还取笑我:「哪有人家的花蕊是蓝色的?普天之下,就你这一份。」
拜堂的喧闹声中,江殊已然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鲜血混合着茶水,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身侧的太监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尖细的嗓音在一众欢声笑语中,显得格外突兀:「皇上,您流血了!」
场面忽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唯独谢从南,依旧笑嘻嘻地牵起我的手。
「眼下已经拜堂成礼。娘子,我先送你入洞房。」
谢从南的话音刚落,江殊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弧度,深沉的眸子里情绪翻滚,一字一顿地开口:「容蘅,你骗得我好苦。」
我权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进了新房。
新房里,我和谢从南相对而坐。
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先出去招待宾客,一会儿……一会儿就过来。」
「房中备了几种糕点,我让小丫鬟过会儿再送些你喜欢的吃食来。」
他紧张得一个劲儿地抠着衣袖。
我点了点头,趁他不备,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从南整个人,从脸到脖子,瞬间红了个透。他「噌」地站起来,匆匆跑了出去。
「一会儿见!」
屋外又恢复了吵闹。
小丫鬟进来,一边伺候我,一边跟我说着外面的情况。
「将军他被灌了不少酒,正喝得兴起呢。」
我捏了块糕点,慢悠悠地吃着。
「夫人,您说……那位大人,什么时候才走啊?」
她说的,自然是江殊。
我若无其事地吃完糕点:「随他去。」
直到夜色笼罩,屋外的吵闹声才渐渐稀少。
谢从南回来了,步伐倒是很稳。
他见我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明显松了一口气。
「娘子,合卺酒。」
我饮完杯中酒,他的脸上已是红云一片,看得我莫名口干舌燥。
「我……我先去沐浴一番。」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半个时辰后。
谢从南只穿了一件单衣,回了里屋。
我也卸了满头珠钗,洗漱完毕,正襟危坐在床边,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你……」
他一言不发,已握住我的手,俯下身亲吻。那吻起初轻得如同羽毛拂过,随后才缓慢加深力道。
他……毫无技巧可言。
「蜡烛!」我小声提醒。
许是我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谢从南怔了一下,立刻起身,剪灭了屋中大部分蜡烛,只留了床边一盏昏暗的灯。
我紧张地扣着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只听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声音低喘:「娘子,怜惜怜惜我吧。」
一夜荒唐。
我显然低估了他这个年纪的血气方刚,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
他正搂着我的腰,耳尖羞红。
我转头与他对视上,小声问:「你昨晚……为何哭了?」
他覆在我腰上的手猛地一顿,迅速挪开视线,翻身下床。
「没什么。」
「一会儿……一会儿该起床去敬茶了。」
他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床榻。
谢从南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真是好生奇怪。
我与他一道去敬茶。
婆母和公爹看起来都很喜欢我。
公爹很快就去处理公务了,婆母则拉着我的手,说起了体己话。
「从南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他脸皮厚,不怕说。」
我笑着点了点头。
谢从南这时却找了过来:「娘,没什么好说的。往后,我会仔细些。」
我望着他,忍不住笑了笑。
下一秒,小厮进来禀告:「夫人,宫里来人了。」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江殊,跟着婆母一起去了花厅。
好在,来的不是江殊身边的小太监,而是一名陌生的宫女。
「皇后娘娘口谕,今日申时,想请将军少夫人进宫叙一叙。」
那宫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少夫人,您的妹妹,容妃娘娘届时也在。」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林尽染,她又想干什么?
跟着谢从南回到院子,我一路都在失神。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别担心,我会在宫门等你。」
我不是担心她害我,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等我进了皇宫,才发现,根本没有皇后。
林尽染没来,我妹妹也没来。
来的,是江殊。
他的手掌上,还包扎着白色的纱布。
我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江殊却笑了,笑得十分讥讽:「从前你见我,从不会行礼。」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眼中,流转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皇上唤臣妇过来,所为何事?」
「既然你也重生了,为何不来找我?」
我的嗓音很淡:「因为这一世,我想过另一种生活。」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脆响。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手中那串捻了许久的佛珠,应声摔在地上,珠子崩散开来,滚得到处都是。
「阿蘅,朕大可随意按个罪名,将你的夫君关入大牢。你若肯回到朕身边,朕可以既往不咎。」
我反而笑了:「你不会。」
因为我太熟悉他了。他绝不会为了区区一点情爱,放弃整个江山社稷。
谢从南上辈子就是个战功赫赫、安边定远的大将军,连江殊自己在批阅奏折时,都时常夸赞他的功绩。
「皇上,就当是重新来过,你我……都不曾记起。」
「我已嫁人,往后,各自安好。」
他有一瞬间的慌张。
「你还在气朕?气朕违背了承诺,没能给你那个皇后的虚名。」
此刻,我真是被他气笑了。
我往日怎么没发现,他这个人,竟是如此自大呢?
「陛下,忘了吧。」
我无法原谅他。他明知我最疼妹妹,却故意将妹妹纳入后宫,又什么都不给她,让她在宫中蹉跎。
我转头就往宫门走去。
「姐姐!」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
我惊喜回头,是妹妹!
她没瘦,气色红润,过得似乎比在家里还悠闲。
我摸了摸她的脸,嗓音有些艰涩:「过得还好吗?」
我总害怕因为我的缘故,皇后会在暗中欺压她。
她却笑得没心没肺:「在这儿过得挺好啊!皇上从来不来,我也不用去给皇后请安。我还养了只大黄猫,可舒坦了。」
我用力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姐姐先出宫了。」
「嗯!」
我快步走出宫门,才发现衣袖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道平安符。
大概是妹妹偷偷给我的。
「怎么笑得这么愉悦?」
看见谢从南站在宫门外等我,那一瞬间,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安稳落回了实处。
我什么也没说,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我见到妹妹了。」
谢从南也紧紧抱住我,发出爽朗的大笑。
也不知他一个人在傻乐什么。
隔日一早,圣旨便抵达了谢府。
契丹在边境蠢蠢欲动,圣旨命谢从南即刻启程,前往边疆戍守。
我抓住他的手,低声问:「此去,要多久?」
他弯起唇角,揉了揉我的脸颊:「很快。」
可我知道,上辈子这一战,足足打了好几年才停歇,伤亡惨重。
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带我也去,好不好?」
他依然笑着,只是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无奈。
「我不在家,你若觉得无聊,就回容府去住,多陪陪岳父,好吗?」
「我不要。」
我怕他像上辈子一样,受很重很重的伤。
「谢从南,你带我也去!我保证,一定不会妨碍你!」我快忍不住掉眼泪了。
他叹了口气,将我紧紧抱住,头埋在我的肩上。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这么厉害,肯定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粗糙的指腹抚过我的脸颊。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了主意:「好。」
我转头,仔仔细细替他收拾好了包袱。
晚上,我前所未有地缠着他。他许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也极力地配合我。
等他把我送回容家,自己启程前往边疆后,我立刻换上男装,偷偷跟上了他的队伍。
可我还没走几步,后颈突然一疼,便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一辆马车的软榻上,而对面,赫然坐着江殊。
我紧张地往后挪了挪。
他没看我,只是淡淡开口:「醒了?」
我闭嘴不言。
随即,他扔给我一块地图,上面详细画着边疆的地形和军队标记。
我震惊地问:「你……你打算御驾亲征?」
「是。」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端起一杯茶,轻轻拂去上面的茶叶,飘起的白烟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因为你蠢。」
他早就猜到,我会不顾一切地跟着谢从南。
我垂下眼眸:「江殊,你可以讨厌我,但你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事,牵扯谢从南进来。」
他蓦地笑了:「阿蘅,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了他?」
我愣住了。
「他有什么好?」
我攥着地图,脑子里满是谢从南那张傻笑的脸,那么真诚,那么热烈。
「他从不会骗我。」
江殊的身体明显一颤,再转头望向我时,眼中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可他给不了你地位,也给不了你权势。」
「那些我全都不要,我只要他。」
我展开地图,开始仔细回忆上辈子关于这一战的所有细节。
我绝不能让谢从南受到任何伤害。
正沉思时,一块温润的玉佩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是我上辈子最喜欢的那块玉佩,喜欢到半夜爬起来,也要从江殊的龙袍上偷下来。
我皱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讨好:「送给你,你最喜欢的。」
「我不需要。」
「阿蘅,你明知尽染她活不久。你不用气恼,往后的时日,朕都陪你。」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上辈子林尽染(皇后)薨逝时,太子约莫四岁。如果她这辈子也活不到那个时候,而江殊又只有太子一个子嗣……
那岂不是,妹妹可以捡到这个太子来抚养?
我强行按下心中的雀跃,冷淡道:「我也不需要你陪我。」
他直直地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
「江殊,我们早就缘尽了,别再纠缠了。」
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陛下,我们已经和谢将军的队伍会合了。」
我心中大喜,扔下一句「我只喜欢谢从南」,便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直奔谢从南的营帐跑去。
「谢从南!」
谢从南见我跑来,先是一愣,随即又气又无奈地责备了一句:「胡闹!」
我才不在意,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再也不肯松开。
不远处,江殊独自站在马车旁,静静地伫立着,不知看了我们多久。
靠着重活一世的先机,江殊把城防部署和作战计划安排得滴水不漏。
我则领着城中妇孺,白日上山采药,充当后勤。待到夜幕降临,我便轻车熟路地溜进谢从南的营房。
满城上下,无人不知我是谢从南的“夫人”。
他每次都爱先板着脸故作无奈,但那双带笑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他,最后总会把我紧紧圈入怀中。
我窝在他怀里:“谢从南,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是因为动了真心,才想有个我们俩的结晶。
他神情瞬间温柔下来,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好。但必须等这一战尘埃落定。”
我笑嘻嘻地蹭了蹭他的后颈。
托江殊“未卜先知”的福,这场仗打得极快。仅仅三个月,契丹就扛不住了,递了求和的降书。
谢从南随江殊一道,前去城外谈判。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城墙下,两军对峙着,可惜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交涉什么。
忽然,我方将士爆发出震天欢呼。
我心中一喜,急忙提着裙摆往城门下跑去。
谢从南和江殊正并肩朝我走来。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淬毒的箭矢划破长空,伴随着“杀!”的怒吼。
我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直奔谢从南而去!
“谢从南!”
我霎时如坠冰窟,浑身冰凉,周遭的喊杀声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嗡鸣,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江殊也被利箭射中,嘴角淌出血丝,我才像被惊醒一般,疯了似的扑向谢从南,死死抱住他。
城外再次陷入混战。原来江殊早就料到契丹有诈,提前在周围设下了埋伏。
谢从南捂着肩上的箭羽,脸色苍白得吓人,却还咬牙安慰我:“别怕,没伤着要害,小伤。”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意识地往下掉。
“对了,陛下!”
我满心满眼都是谢从南,这才猛地想起同样中箭的江殊。
我转头看去,正对上一侧吐血的江殊。他察觉到我眼神里的疏离和冰冷,眸子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他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我,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快叫太医!”我握紧谢从南的手,“谢从南,你撑住,我不准你有事!”
“你要是敢死,我就带着你肚子里的种改嫁!”
话音刚落,一模一样的质问从两个人口中同时吐出。
一道是狂喜,一道是彻骨的绝望。
“你有孕了?!”
谢从南惊喜地瞪大眼,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往城中走去。
而江殊,则惨白着脸,难以置信地呢喃着同一句话。
“对,谢从南,”我靠在他怀里,清晰地回答,“我有我们的孩子了。”
江殊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停在半空的手抖得厉害:“阿蘅,你骗我的,对不对?”
“可我,从不撒谎。”
江殊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他用力咬着唇,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会……”
话没说完,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契丹最终还是议和了。
江殊却一直昏迷不醒,据说梦里都在痛苦地喊着我的名字。大军暂留边疆,谢从南忙着安抚受伤的将士,处理战后事宜。
直到那天,江殊突然转醒,他赤着脚冲进人群,抓着我的手腕,满脸都是悔恨:“阿蘅,我后悔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只是摇头,无比坚定地抽回手:“我不会原谅你。”
也无法原谅。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江殊领着大军班师回朝。
归途遥遥,谢从南却坚持要等我胎相稳固再启程回家。
“大夫都说了,我壮得像头牛,不必担心。”我嗔怪他。
可他还是紧张兮兮,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夜里,谢从南偷亲我的额头,在我耳边低语:“娘子,从你那天故意把帕子丢在我面前时,我就栽了。”
他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我。
“真的吗?”我故作惊讶。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但我偏不说,就喜欢看他这副纯情的傻样。
等我和谢从南回到谢家安顿好。
京中传来消息,说江殊回宫后,因批阅奏折熬夜,又吐血晕倒了,此刻身体虚弱不堪。
听说林尽染衣不解带地伺候,却被他一把挥开。
“朕当初,就不该立你为后!”
他是辜负了我,但我并不希望他死。这个江山,还需要他来支撑。
谢从南入宫面圣回来,带回了一堆拨浪鼓、小木马之类的精致玩意儿。
“是陛下赏赐的。”
我摇着手里的拨浪鼓,谢从南忽然对我挤眉弄眼。
“我怎么觉得,陛下好像……很喜欢我们的孩子。”
江殊?喜欢我的孩子?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心,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我对谢从南勾勾手指。
他立刻凑过来,主动吻我。
“阿蘅,我心悦你。”
往后余生,有他足矣。
江殊终其一生,再未选秀。
他依旧是个勤政的明君,只是总独自批阅奏折至天明。
每当他回望空寂的寝宫,恍惚间,总能看见容蘅在角落里陪着他,嘟着嘴抱怨今日哪个嫔妃又惹她不快。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窒息般的闷痛传来。
江殊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捧冰冷的空气。
他麻木地动了动手指,幻觉又起。容蘅柳眉倒竖:“好你个江殊,又偷藏我给你绣的香囊,我不管,今天必须给我找出来!”
闻言,江殊竟真的丢下朱批,在宫殿里翻箱倒柜。
进来的老太监见皇上的癔症又犯了,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打了个哈欠。
“等我找到了,阿蘅就会原谅我了,原谅我……”
江殊痴痴地看着烛火,满眼眷恋,尾音低沉而绵长:“阿蘅,原谅我,好不好?”
“好不好?”
幻影中的容蘅眨着灵动的眸子,笑了:“好啊。不过,你得先把奏折批完。”
江殊如闻天籁,喃喃自语:“阿蘅原谅我了……她原谅我了!”
这句话惊得老太监睁开了眼,但也没什么大反应。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每晚都会如此。
反正天一亮,他又会是那个冷漠威严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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