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白家那位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大小姐——白菀清,豢养在最深暗影里的一把刀,一柄只为她见血的利刃。
我叫顾云川,但“阿川”这个名字,更像一个烙印。
我是白家那位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大小姐——白菀清,豢养在最深暗影里的一把刀,一柄只为她见血的利刃。
我的记忆是从七岁那年开始的。
那是一个下着冻雨的冬日,我蜷缩在垃圾桶旁,几乎要冻僵。
是她,白菀清,穿着洁白的公主裙,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蹲在我面前。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走。”
从那天起,我有了名字,也有了使命。
八岁,我的手上第一次沾染了远超我年龄该承受的重量——一把淬了寒光的短刀。
白家严苛的训练几乎要了我的命,但十五岁那年,当我亲手将白菀清的死对头连根拔起时,我知道,我这把刀,已经磨砺得足够锋利。
高考那天,成了我人生的一个血色分水岭。
白菀清被绑架了。
我独自闯进那个废弃的厂房,空气里全是铁锈和血腥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当我把毫发无伤的她护在身后时,我的背上、胸前、手臂,已经留下了十七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一次,我几乎死掉。
从重症监护室醒来,白菀清就守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
自那以后,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只是把我当成一把刀,而是把我捧在了手心里,宠得无法无天。
我刚满法定结婚年龄那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拽着我冲进了民政局。
拿到那两个红本本时,她在我耳边许下最滚烫的誓言:“阿川,我要爱你一万年。”
我这一身狰狞的伤疤,在她眼里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
她爱得近乎痴迷。
无数个深夜,她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拼命往我怀里钻。
她温热的唇会一遍遍扫过我身上那些交错的疤痕,从锁骨到小腹。
在最极致的相拥中,她会贴着我的耳廓,用近乎喟叹的声音低喃:“阿川,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你永远,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她演得那么真,我自然信得彻底。
直到那一天,我亲眼撞破了她藏在金屋里的那位“白马王子”。
讽刺的是,她自以为机关算尽,把一切都瞒得密不透风。
她却不知道,我为了能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早就瞒着她考上了大学。
而那个被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男人,宋子阳,正是我在学校里关系最铁的同学。
那天,我刚被她“安排”的人撞伤了腿。
我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学校,却一头撞进了一场足以闪瞎人眼的盛大求婚。
从校门口到住宿区的林荫道,被铺天盖地的白玫瑰淹没了。
中间那条长长的碧蓝色地毯,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真像是揉碎了赛里木湖的倒影。
宋子阳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站在地毯的尽头,得意洋洋,活脱脱一只正在开屏的雄孔雀。
而那个让他甘愿收起羽毛的女人,那个单膝跪地、举着钻戒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位声称要去欧洲出差的“妻子”——白菀清。
我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像个幽灵一样混在欢呼的人群里。
他们在拥吻,在欢呼,而我只觉得怀里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块万年玄冰,寒气顺着血液逆流,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刺骨地疼。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昨夜。
就在不到十二个小时前,她还缠在我身上,汗水浸湿了我的头发,她在我耳边喘息着说:“阿川,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而此刻,这个说着要“死在我身上”的人,正对着另一个男人笑得如春花般绚烂。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白菀清,从来就没打算让我这把刀,真正见过阳光。
我们的“约会”,永远只能在深夜,在她那栋私密的办公别墅里。
我们的关系,也从未对白家以外的任何人挑明过。
其实,三年前,我曾决绝地离开过一次。
那时候,白家上上下下都在戳我的脊梁骨,骂我这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根本配不上他们尊贵的大小姐。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是她,白菀清,动用了白家所有的势力,发了疯一样找了我整整七天七夜。
她把我堵在了即将离港的码头。
我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模样,她整个人都裹在一种死寂般的痛苦里,连声音都在发颤:“阿川,你想带着我的命,逃去哪儿?”
为了留住我,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
她回了白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手下抽了她自己九十九鞭。
当我赶到时,她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
可她望着我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亮得疯狂:“阿川,是我没给够你安全感,是我错了,该罚。”
我看着她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心疼得几乎要碎掉,眼底一片猩红。
也就是在那时,她给了我两样东西:一张F国的永居证,和一条私人航线的终身凭证。
她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阿川,F国那边,我是被终身限制入境的。
我把这条退路给你。
如果有一天,我白菀清负了你,你就拿着它们走,罚我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你。”
我接过那两张沉甸甸的凭证时,被她狠狠地拽进了怀里,那力道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揉进她的骨血里去。
她在我耳边发誓:“阿川,你记住,这一辈子,我都绝对不会让你有需要用上它们的那一天。”
可如今,这桩背叛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明晃晃地甩在了我脸上。
原来,从头到尾,犯傻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只知道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她那栋从不许外人踏足的办公别墅外。
我还来不及推门,来不及质问,就先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她那些好姐妹们的恭维声:“恭喜啊霜姐,终于抱得美男子归了!”
霜姐?她从没告诉过我她还有这个名字。
她明显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慵懒中透着警告:“谁也不准在我面前提半个字。
这件事,要是敢让阿川知道了……”
“砰!”一声巨响,是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
姐妹们瞬间噤声。
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霜姐,白老爷子那边催婚催得那么紧,你……要不要考虑跟阿川把那个真证给领了?”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逆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我就听见白菀清勾了勾嘴角,发出了一声轻笑。
接着,是某个红本本被甩在桌面上的声音。
“急什么。”她慢悠悠地说,“老爷子对子阳很满意,连传家宝都给他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嗡嗡的轰鸣。
她说什么?
她和宋子阳……登记了?
那我手里那本,被我视若珍宝的结婚证,又到底算什么?
她的姐妹也愣了神,显然是拿起了那个红本本翻看:“这……霜姐,那阿川怎么办?”
白菀清把那本刺眼的结婚证“咔哒”一声锁进了保险柜,晃着杯中猩红的酒液,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吐露出最残忍的真相:
“当年,我带阿川去领证的时候,爷爷早就在我的证件上动了手脚。
白家的户口,根本办不了真的。”
她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能怎么办?只好弄了张假的,先哄着他把心交给我。
阿川那性子,太直,太硬,不适合做白家的男主人。
有我私下里这么宠着他,也就够了。”
姐妹的眼中漫上一抹复杂,甚至有些忌惮:“霜姐,阿川哥那个人……手段还是有的。
要是让他知道了真相,万一……他又像三年前那样再离开,可怎么办?”
白菀清墨色的眼眸瞬间凛冽:“那就永远别让他知道。”
她冷冷地吩咐:“告诉黄平,最近盯紧点阿川,别让他出乱子。”
我无声地靠在门上,笑了,可那笑意比黄连还苦。
黄平。
原来是黄平。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黄平一次又一次地“不小心”找我的茬,把我胳膊打伤,把我腿撞断……全都是她白菀清的意思!
今天路上那辆像疯狗一样冲过来拦截我的车,也根本不是意外,不过是她怕我回学校,撞见她那场精心准备的求婚!
我的疼,我的伤,在她白菀清的眼里,早就成了她可以随意算计、用来困住我的工具。
我还没从这个剜心的真相里缓过神来,就听见有人问出了一个我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霜姐,你到底爱的是谁?”
白菀清沉默了。
许久,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漾起一抹我曾无比熟悉的柔情:“当然是阿川。”
“不过……”她话锋一转,“今后的三年里,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对子阳好。”
她指尖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子阳他……太干净了。
他就像是十八岁的阿川,在当年他为了闯白家、救我出来之前……”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我全都懂了。
白家祠堂那三天三夜,我为了把她从那帮人手里救出来,九死一生。
事后,外面的人嚼尽了舌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说我一个小子,能在白家的天罗地网里把人带出来,肯定是……被白家的仇家给“破了身子”,用见不得光的交易才得以脱身。
那时候,只有她,白菀清,抱着浑身是血的我,哭着说:“阿川,我信你。”
无数个夜里,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我身上的伤疤,她告诉我:“我的阿川,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
原来……原来全他妈是骗我的!
她根本就不信我!她甚至,嫌弃我!
她找宋子阳,不过是在找一个“干净”的,十八岁的我的替代品!
她那清冷、却字字如刀的声音再次响起,彻底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七天后我和子阳的婚礼,必须瞒住阿川。
黄平那边,最好是让他‘意外’受个伤,在医院里安安分分躺上一阵子。”
我心里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原来我这些年所承受的伤痛,在她眼里,早就成了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成了她控制我、安抚我的手段。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同时涌进来三条信息。
一条,来自宋子阳。
他附带着一张刺眼的结婚证照片,和一个欢快到扭曲的表情包:
【阿川,兄弟我!和我的女神修成正果啦!快看这红本本,是不是跟我们特别配~】
第二条,来自白菀清。
是她刚刚才发出来的:
【阿川,想你了。
处理完欧洲这边的事,就马上回去陪你】
第三条,来自我的大学导师,郑老师:
【阿川,你真的要放弃F国皇家音乐学院的offer吗?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阴影里。
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死死地盯着宋子阳发来的那张结婚证照片,再配上白菀清那句虚伪至极的“想你了”,简直像一记凝聚了十成力道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无情地嘲笑着我这八年来所有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那疼迅速蔓延,连带着我的手指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开了对话框,开始逐一回复……
2
我给宋子阳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恭喜】
紧接着,我给导师的回复也弹了出去:【郑老师,我接受这个offer】
宋子阳几乎是秒回,炫耀般地又发来一张照片——那是两只紧紧交握的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屏幕幽光里闪得格外刺眼。
他还配上了一行藏不住雀跃的文字:【她说,我是她的白马王子】
导师也很快回复了,字里行间透着欣慰:【太好了!阿川,你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乐团的人很快就会回国,机票他们会帮你安排妥当。
记住,七天后,准时去学院报道。
加油!】
七天后。
我长舒一口气,这个时间点,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我走到床边,掀起床垫,从最深的夹层里摸出了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一把塞进了背包。
这本证书,我本打算在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上拿出来,作为给她最大的惊喜。
可现在,它倒成了我逃离这座牢笼的唯一凭证。
电脑屏幕上,暗网的页面还亮着。
那封我写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勇气发出的寻亲书,被我用颤抖的手,轻轻按下了“发送”键。
隔着茂密的梧桐树叶,我最后看了一眼别墅里那个女人的侧影。
她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冰冷模样。
白菀清,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既然被我视为“家人”的你能如此轻易地背叛,那我就去寻找我真正的家人。
我脚步虚浮地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意料之中,当晚白菀清没有回来。
凌晨三点,手机准时震了一下。
是她发来的“报备”信息:【阿川,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出差,大概几天。
乖乖在家等我,不许胡思乱想。
爱你】
天快亮时,宋子阳的消息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这次,他还附带了一段炫耀的短视频:
【阿川,我到深市了!她居然瞒着我,在这里给我建了一座白马雕塑!天啊,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视频里,一万平米的巨型音乐喷泉中央,赫然立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白马。
清晨的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万千碎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白菀清只在镜头边缘露出了小半张脸,声音甜得发腻:“子阳,在给谁发消息呀?”
“哈,当然是阿川呀。”
宋子阳灿烂地笑着,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故意把镜头怼得更近,“白小姐这是怎么了?阿川可是我最好的同学呢。”
镜头猛地一转,正对上白菀清那张精致的脸。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瞳孔在看清屏幕那头“阿川”两个字时,骤然紧缩!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随即又慢慢松了劲,眼底甚至浮起了一丝我无比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轻蔑。
也是。
在她白菀清的认知里,我顾云川,这把她养在暗处的刀,怎么可能踏进阳光明媚的大学校园呢。
我想起以前,她总喜欢窝在我怀里,用那双漂亮的眼睛锁住我,里面是疯狂的占有欲:
“阿川,别去学校好不好?我不想我的阿川,被那些庸脂俗粉盯上。”
她会吻我的耳垂,气息灼热:“你长得这么帅气,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女同学拐跑了,我可怎么办?”
可她不知道,我心里始终揣着一个不切实际的音乐梦。
我还是瞒着她,偷偷报了大学。
上学的那几年,我天天戴着口罩,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尤其是异性。
同学们都当我是个不合群的孤僻怪人。
但我不在乎。
我拿到毕业证的那天,还像个傻子一样,在镜子前偷偷练习了好几遍,就想着等她回来,把证书“啪”地拍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说:
“看,你的阿川,没被别人拐跑吧?”
我甚至还想拉着她,去参加那场我缺席的毕业典礼。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可笑至极。
真正被“拐跑”的人,原来是她白菀清自己。
回想起来,当初在学校里,是宋子阳主动凑上来的。
我向来独来独往,总觉得他的热情有点过了头,像……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后来我发现,我们竟然有很多惊人相似的共同爱好。
我们都爱骑马,爱射箭,都偏爱白色,也都……很喜欢弹钢琴。
现在想来,这些真的是“巧合”吗?
宋子阳甚至还跟我分享过男生之间的“秘密”:
“阿川,最近有个女神说特别欣赏我,想……想资助我。
你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的我,正被白菀清的温柔灌得晕头转向,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地说:“兄弟,随心就好。”
要是没有撞见那场荒唐的求婚,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宋子阳口中那位神秘的“女神”,就是天天枕在我身边,对我说“爱你”的白菀清!
眼泪砸进了干涸的心里,涩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僵。
视频还在继续。
白菀清已经整个人钻进了宋子阳怀里,言语中尽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与宠溺。
“宝宝,你刚才叫我什么?白小姐?胆儿肥了呀……”
“现在,该让老婆好好‘收拾’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了。”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机“啪”一声从掌心滑落,无声地跌进了沙发角落。
宝宝。
老婆。
……这么亲昵的称呼,白菀清,她从来,从来没有对我叫过。
我以前总以为是她性子天生高冷,不擅长说这些黏糊糊的情话。
现在我才彻底明白,不是她不会,不是她不擅长,她只是……吝啬于把这份温柔给我。
而宋子阳的消息,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像是在我心上狂欢:
【阿川,她那方面真的好放得开啊,我真是捡到宝了,害羞~】
【哎呀,就是你送我的那件新婚礼物,不小心被她给撕坏了……】
【阿川,你不是说过你老婆也天天缠着你吗?快给兄弟传授点经验嘛,我快受不了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北极的冷风正“呼呼”地往里倒灌。
我猛然想起了宋子阳前几天向我讨要的“新婚礼物”。
那是我跑了足足三家情趣用品店,才精挑细选到的一套男士蕾丝内衣。
当时我还傻呵呵地想,好兄弟结婚,总得送点“特别”的祝福。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已经麻木的心底翻涌上来,堵得我几乎要窒息。
我掏心掏肺认下的朋友,我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们两个,竟然联起手来,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这一切,真的……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了那道我设置的、专属白菀清的提示音。
点开一看,是她发来的一张工作照。
照片里,她和客户正在签约,妆容精致,笑容从容,配文依旧透着她惯常的温柔:
【阿川,会议结束了,一切顺利。
我能赶上回去陪你吃晚饭,放心,还会有惊喜】
她的戏,演得永远是这么滴水不漏。
若不是我亲眼看过了宋子阳发来的那些视频,我大概还会像从前那无数次一样,被她这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然后乖乖待在她精心编织的谎言里,继续做那个甜蜜的美梦。
晚上六点,门锁准时响起。
白菀清推门进来。
她身上穿着高定套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身上是我送她的那款小众苍兰香水味。
我飞快地扫过她的脖颈和手腕,很干净,没有留下半点本不该属于我的暧昧痕迹。
她眼里依旧盛着那片一如既往的温柔海,怀里抱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手里拎着我最爱的那家手工巧克力。
她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阿川,我回来了。”
我冷眼看着她熟练地把花插进花瓶,然后转身去更衣室换上了家居服。
晚餐安排在一家能俯瞰海港的钢琴餐厅,窗外夜色深沉,海面平静无波。
在舒缓的钢琴曲中,白菀清熟练地把切好的小羊腿推到我面前,她那双漂亮的眉峰微微蹙起:
“阿川,你生气了。”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个笃定的陈述句。
“你三次,整整三次,没有回我的消息。”
她伸手,隔着餐桌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还在……怪我错过了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吗?”
我的手在她的掌心下,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心脏像是被一根最细的绣花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什么都知道。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却偏偏要选在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那一天,在学校门口,对着宋子阳单膝跪地!
现在再故作深情地提起“纪念日”,未免也太过讽刺,太过恶心!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真正的婚姻!
我终于抬起眼,用一双冷倦到麻木的眸子,直直地望进她那片深不见底的眼底。
我一字一顿地反问:“那你,白菀清,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白菀清隔着餐桌,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阿川,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的命。”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满是令人信服的真诚:“要是我白菀清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让我……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你。”
“所以,阿川,我永远,都——不——会——对不起你。”
我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嘲弄,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我知道了。”
白菀清,如你所愿。
很快,你就会彻底失去我了。
3
显然,白菀清会错了我的意。
她以为我那声“我知道了”,是代表着和解。
她抬手,对着窗外轻轻做了个手势。
窗外的夜空中,骤然亮起了万千光点!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惊喜”。
数万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缓缓拼凑出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剪影。
在餐厅里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与艳羡声浪里,她像往常一样,温顺地钻进我的怀里。
当空中的光影最终变幻出【YC,我爱你】的字样时,她的气息也拂过我的耳畔,是那句我听了八年的深情告白:
“阿川,我会永远爱你。”
我抬头看着天空。
我讽刺一笑。
那交缠闪烁的“YC”,在我眼里,最终晕染成了模糊的“ZY”,然后缓缓消散在了无尽的夜色里。
我转过头时,正撞进她骤然失焦的目光。
她正死死地盯着餐厅的角落——那里坐着宋子阳。
那个男人面前摆着两个空酒瓶,脊背佝偻着,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铃兰。
那副失魂落魄、孤独惹人怜的姿态,倒真是把“脆弱”两个字演得入木三分。
她握着我的手,骤然收紧!
那力道大到,我的指骨都在“咯咯”作响。
直到我痛得再也忍不住,闷哼出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声道歉:“对不起,阿川,弄疼你了。”
她迅速抽回手,站起身:“我……公司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我望着满桌几乎未动的晚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在街角就叫停了车,支走了司机,然后自己调转车头,悄无声息地折了回去。
远远地,我就看见她半扶半抱地搀着那个已经瘫软如泥的宋子阳,火急火燎地冲上了刚刚赶到的救护车。
我驱车一路跟到医院。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优雅从容的白菀清,此刻正不顾形象地跟着担架车疯跑,用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冲着医生喊:
“医生!我老公酒精过敏!快救救我老公!”
当护士将宋子阳推进急救室,红灯亮起的那一刻,她脱力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副惊慌失措、摇摇欲坠的模样……
让我心脏猛地一抽。
像极了。
像极了当年我从白家祠堂闯出来时,她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崩溃地祈求:“救救阿川……求求你们,救救阿川……他是我的命……”
多么相似的场景,多么相似的绝望。
可如今,她眼里焦急等待的人、嘴里声声泣血念着的名字,却都换了。
急救室的门一开,宋子阳被推了出来。
白菀清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攥住他的手:“老公,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再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宋子阳虚弱地偏过头,一出苦肉计演得炉火纯青:“你……你还是去陪他吧。
我本就是个多余的外人。
你不是说你爱他吗?你何必管我的死活。”
白菀清慌忙捂住他的嘴,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急切与慌乱:
“老公,你胡说什么!我们之间,他才是那个外人!你听清楚,他才是!你答应我,别再用酒精伤害自己了。”
我僵硬地站在她身后,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反复切割,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在白家祠堂,白老爷子要对我动用家法时,是她,是白菀清,把我死死地护在身下,满眼猩红地对着她亲爷爷嘶吼:
“阿川是我的命!跟他比,你都得靠边站!一个外人,凭什么动他?”
“要打,就冲我来!”
……
多可笑。
才过了短短三年,我就从她的“命”,变成了她口中那个,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外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走廊另一头起了小小的冲突,一个小护士手中的托盘没端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白菀清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她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踢开了离宋子阳最近的推车,护得他毫发无伤。
可那托盘上装着药品的玻璃瓶,却不偏不倚,打着旋儿地,重重砸向了我的小腿!
我本就受了伤的腿一个不稳,整个人踉跄着倒在地上。
破碎的玻璃片扎进了我的掌心,鲜红的血液瞬间蜿蜒成线。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她回头了。
她冷漠地扫了我一眼,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支票,随手签了个数字,轻飘飘地扔在了我的脚边,然后便护着宋子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我眼中的泪,终于不争气地砸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小护士们这才回过神,慌忙七手八脚地扶起我,带我去一旁的护理室处理伤口。
“天啊,白总的那个老公也太幸福了吧,白总又美又这么痴情。”
“你们是不知道,他那哪是酒精过敏啊?一推进急救室,人清醒着呢,跟我们说,就是故意喝了点酒,测试一下他老婆到底在不在乎他呢。
啧啧,没想到把白总吓成那样。”
“唉,小伙子,你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其中一个护士看着我被纱布缠成包子的左手,满脸同情,“幸亏没伤到脸……谁让你没摊上那样痴情的好老婆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我木然地听着这一切,浑身冰冷刺骨,手心的刺痛一阵阵钻进心脏。
我默默收起了那张对我而言极尽侮辱的支票,目光却落在了护士刚刚收拾起来的托盘里。
一串染了血的佛珠手串,正静静地躺在不锈钢盘里。
那还是当年,她为了求我平安,跪了整整一千级台阶,从山顶的古刹里求来的。
她亲手抄了佛经,在佛前供奉诵经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郑重其事地戴在了我的手上。
她当时说:“阿川,只要我的爱还在,这串佛珠就能永远护着你。”
言犹在耳,她的心却早就不在了。
连带着这串佛珠,也不肯再护我半分了。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了。
我刚离开护理室,就听见她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在找护士去给宋子阳换药。
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护士手中的托盘。
当她看清托盘里那串沾着我鲜血的佛珠手串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4.
她正要上前查看,手机却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子阳”二字,听筒里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老婆,我头疼。”
她又扫了眼托盘里的手串,指尖在身侧蜷了蜷,终究还是转身跟着护士走了。
入夜后,下起了雨。
旧伤隐隐作痛,我蜷在被子里,止不住地发抖。
从前每个雨夜,白菀清总会从身后搂着我,用温热的体温帮我驱走所有的寒意。
爱意缱绻地告诉我:”阿川,这些伤都是为我受的,以后每个雨夜,我都会陪着你。”
如今,她食言了。
手机震了震,宋子阳又发来了信息:
【阿川,她家里有个老男人,她说是为了报恩才留下的。
我气不过,罚她在暴雨里站着呢!】
附带的视频里,白菀清站在瓢泼大雨中,没撑伞,高定连衣裙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时不时亮起的闪电照亮她苍白却倔强的脸。
我看着视频里那张熟悉的脸,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报恩?
如果是报恩,为何不是托举我飞向天空,而是用爱做牢笼,硬生生折断我的羽翼?
手机里还存着她傍晚发来的信息:【阿川,今晚有跨国会议,不用等我】
多可笑,她的跨国会议,原是去哄别的男人开心。
我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浸透了枕巾。
次日醒来,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穿着家居服的白菀清走了进来,双眼布满红血丝。
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我缠满纱布的手:”阿川,是谁伤了你?是不是黄平又不安分?我明明通知他.....。”
说到一半才想起差点说漏嘴,她吻了吻我的额头:”阿川,一会儿我带你去马场散心。”
”不管是谁伤了你,我都让他加倍还回来。”
我轻声开口:”不用了,我会自己处理。”
接下来的时间,她表现得体贴入微。
陪着我洗漱,一口一口喂我吃早餐,为我换上最好的特效药。
我木然地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任由她摆弄,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白家的马场连着高尔夫球场。
刚到场地,就见远处一抹白色身影——宋子阳穿着高尔夫套装,正站在个女客户身边,一脸委屈地陪着笑。
白菀清脚步顿住,侧头看向我,语气故作随意:
”那是公司新招的助理,跟公司签过资助协议,今年刚毕业。”
我轻轻笑了笑:”不过去看看吗?”
她的视线牢牢锁着我,神色郑重得像在起誓:”阿川,你才是我的丈夫,其他的都是不相干的人。”
我没再说话,攥紧缰绳翻身上马,径直往相反方向去了。
她策马跟在旁边,目光却总不受控制地飘向高尔夫球场,心不在焉得像丢了魂。
直到看见那女客户的手快要搭上宋子阳的腰,她猛地勒住马:
”阿川,我突然想起忘了回一个客户的电话,我让工作人员过来陪你。”
我嗤笑一声,扬鞭向前。
骑到树丛隐秘处,一阵男人的低喘声隐约传来。
紧接着是女人低哑带笑的嗓音:”老公,她都碰你哪了?告诉老婆,老婆给你洗干净。”
”别……别碰那里……”
男人的声音裹着羞怯,像细针狠狠扎进耳膜。
我勒住马,透过稀疏的树叶望过去。
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正是宋子阳和白菀清。
愤怒、恶心、绝望……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最后都归于一片死寂。
我调转马头想走,身下的马却突然受惊,前蹄腾空嘶鸣,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我死死攥着缰绳,试图稳住马身,可远处的马群也被惊动,场面瞬间混乱成一锅粥。
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围上来,却没人敢贸然靠近。
就在我快要安抚住惊马时,缰绳”啪”地一声断了。
巨大的惯性将我狠狠甩飞出去,身体重重坠向地面。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看见白菀清那张惨白的脸,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喊”阿川”。
可她身后,始终紧紧护着受了惊吓的宋子阳......
5.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谈话声。
”白总,马场那边查过了,是有人换了废弃的缰绳。
那天,只有白先生碰过顾先生常骑的那匹马。”
过了好一会儿,白菀清带着警告的声音响起:”这件事到此为止,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顿了顿又补了句,”让人把鼎盛的招牌菜送过来。”
助理似乎愣了下,”您以前不是总说,要亲手给顾先生做.....。”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估计是撞见了白菀清眼底的戾气,慌忙改口:”是我多嘴。”
脚步声渐远后,男人的啜泣声紧跟着响起:
”都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是我不去高尔夫球场,就不会让你分心,你也能专心护着顾先生了。”
接着是保温罐开盖的轻响,”这是我熬了一晚上的汤,就当给顾先生赔罪了。”
白菀清却突然拽过他的手,盯着上面的红痕皱眉:”老公,谁让你弄伤自己的?”
”走,带你去涂药,顺便......罚你没照顾好自己。”说着,便拽着人往外走去。
宋子阳小声追问:”那顾先生他.....。”
”老公,现在你老婆正生气呢,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缓缓睁开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活动了下四肢,万幸,伤得不算重。
来查房的小护士见我醒了,眼睛一亮,笑着念叨:”你老婆对你真好,请了好几位专家给你做检查,还让专家住医院旁边的酒店待命呢。”
”你做检查的时候,她全程跪在外面,直到确认你没事才肯起来。”
我眼里平静无波,淡淡开口,”她不是我老婆。”
小护士正一脸惊讶,白菀清已经匆匆推门进来,打断了对话:
”阿川,你醒了?我去买了吃的,饿不饿?”
我看着她手里鼎盛餐厅的外送包装,又扫了眼她脖颈那抹刺眼的口痕,没拆穿,只抬眸问:
”马场的事,查了吗?”
白菀清递过来一杯温水,声音听不出异样:
”查过了,是马具年久失修,加上新换的草料不合马的胃口,才出的意外。”
”负责的人已经被开了。”
她低着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食指关节。
这是她撒谎时的小动作。
”阿川,当时宋子阳找我问工作上的事,我才没第一时间护住你。
他也挺自责的,这事就算了,不追究了好不好?”
我闭上眼。
恍惚想起高中时有个不长眼的用铅笔尖扎我手背,不过破了点皮,白菀清知道后,那人全家不出三天就从海城蒸发。
如今我被宋子阳这般设计伤害,她却轻描淡写地让我”算了”。
心里像堵着团棉花,闷得发慌,却再没了前几日那种剜心的疼。
我轻轻呼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流云上。
快了,很快就能去过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了。
三天后,我出院。
白菀清特意拉着我做了身精致造型,又拽去海大:”今天海大毕业典礼,校长请了我,我带你出来散散心。”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宋子阳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台上发言。
她的目光专注,眼里的宠溺与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其实这个发言机会,本该是我的。
当初导师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时,我满心欢喜。
想象着白菀清坐在台下一脸懵的样子,然后为我骄傲。
可自从撞见那场求婚,我便拒绝了。
我要安安静静地离开,她,早已配不上我准备的惊喜。
宋子阳下台后,白菀清就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我趁机在礼服外面套上刚领的学位服,快步找到导师,和她合了影。
导师看到我,眼里是满满的赞许,把机票和证件递了过来:
”阿川,祝你此去前程璀璨。”
和导师告别刚转身,白菀清就走了过来。
看到我这副模样,她脸上满是惊讶:”阿川,你怎么穿着学位服?手里拿的是什么?”
6.
我神色平静地抬眸:
”跟学校借的,我没上过大学,想体验一下。”
我晃了晃手里的机票和证件,语气淡然:”这是捡的,正打算送到保安处。”
看着我眼中的失落,白菀清心头忽然涌上一丝愧疚。
要不是当年她那点偏执的占有欲,我本该也是今天的毕业生,穿着学位服站在台上接受掌声。
她放缓了语气,”那我陪你去。”
说着便要伸手去接。
恰好这时校长过来邀她合影,我顺势侧身躲开:”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走在路上,宋子阳正倚着树等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你都知道了吧?”
”哦,也是,该发的我都发给你了。”他歪着头笑,”从马上摔下来,很疼吧?”
”你知道她第一次找我时说什么吗?”
宋子阳刻意顿了顿,”她说,白先生,我想以妻子的身份养你三年。”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吗?耍我很有意思?”
宋子阳笑得更欢了:”是呀,我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凭什么她们一个个都对你念念不忘!”
”听不懂?没关系,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屏幕,又瞥向我,眼里是胜利者的炫耀,”我老婆找我呢,晚上见。”
我很快就明白了”晚上见”的含义。
白菀清为我准备了生日宴,是在一艘豪华游轮上。
开场焰火即将点燃时,白菀清把宋子阳叫到台上后,转头看向我:”阿川,真巧,白助理跟你同一天生日,你们一起开场吧。”
她又补充道:”马场的事,他一直愧疚得很,今天就当冰释前嫌了。”
我的目光落在宋子阳那身高定礼服上——那是白菀清去年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她当时说”只有我的阿川配得上这样的好衣服”。
白菀清见我盯着礼服,慌忙解释:”阿......白助理没带合适的礼服,我就从你衣柜里随便挑了一件。”
她凑近我耳畔:”别生气,回头给你买新的,更好的。”
我轻轻推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手伤还没好,让白助理自己开场吧。”
听我这么说,她立刻拉我坐下,替我理了理额前碎发,”是我忙忘了,手还疼吗?”
我抽回手,”你去招待客人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她离开后,大厅里的喧嚣似乎都远了些。
投影灯忽然亮起,落在中央的钢琴上。
熟悉的《路小雨》旋律流淌出来。
白菀清和宋子阳并排坐在钢琴前,带着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终,掌声雷动。
宾客窃窃私语也钻进了我耳中。
”这首曲子不是情侣必弹的吗?白总这是变相官宣了?”
”别乱说,听说白总心里有一个从小养大的宝贝,当年救过她的命,被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呵,你是说那个在白家被折腾了三天三夜的'救命恩人'?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
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白菀清拨开人群,走回我身旁,”阿川,喜欢吗?特意为你准备的,宋子阳说他刚好会弹.....。”
我定定看着她。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伸手握住我冰凉发抖的手:
”吃醋了?阿川,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我们都一起走过十八年了,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
”他跟公司签了资助协议,不然我也不会留他在身边。”
白菀清攥着我的手走到甲板上,远处的烟花正好升空,一簇簇炸开,铺满整个夜幕。
”阿川,我.....。”
她的话被突兀的铃声打断。
是宋子阳的电话,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恐:
”白总,你知道顾先生在哪里吗?他约我在码头见面,说要拿回礼服......我已经换下来了,这就还给他.....。”
”啊——你们是谁?”
紧接着是手机落地的声响,夹杂着男人的尖叫和女人的哄笑:
”谁把这个小帅哥送到我们白家地盘的?姐妹们,正好笑纳.....。”
”别碰我!顾先生你在哪......滚开!”
伴随着衣料的撕裂声,通话戛然而止。
白菀清死死攥着手机,猛地转头望向我。
7.
”不是我。”我拿出手机自证,”我根本没和他通过话。”
白菀清忽然笑了,转而钻进我怀里,”阿川,你害怕什么?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不信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隐忍到扭曲的脸,一时看不透她的想法。
”阿川,我去查查怎么回事。”
她松开我,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今天晚上不太平,我先让保镖送你回别墅。
等你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她叫来保镖,亲自看着他们护着我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天上惊雷乍响,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转瞬就成了瓢泼之势。
游轮上本燃烧正旺的焰火,被暴雨浇得只剩零星火星,像极了我和她十八年的羁绊,猝不及防地熄灭了。
我隔着雨幕望向站在雨中的女人,她的身影很快被水雾吞没。
下一秒,一块黑布猛地蒙住我的头,刺鼻的药味涌入鼻腔,意识瞬间沉了下去。
失去知觉前,我忽然想起上车前白菀清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是故意的,故意用温柔麻痹我,让我放松警惕。
再醒来时,我已经换了身日常的衣服,手脚被粗绳捆着,嘴上贴着胶带。
视线里出现了白菀清的身影。
她只是冷漠地扫了我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我想呼喊,想质问,却使不上力气。
被保镖拖拽着经过她身边时,她吐字如刀:”阿川,你不能自己被白家毁了,就把子阳也拖下水。”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她从未相信过,我是清清白白从白家走出来的。
怪不得,那次她查出怀孕,却在一场”意外”车祸中流掉了孩子。
那根本不是意外。
是她不想给'脏了'的我生孩子。
我后悔了。
后悔那样奋不顾身地救她,却换来她的嫌弃和背叛,甚至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送去白家,换子阳回来。”
无情的话让我拼命挣扎起来,我不要,不要再回到那个地狱!
可四肢被死死按住,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濒临崩溃时,却听见白菀清忽然放软了语气:”阿川,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
我闭上眼,任眼泪砸落。
看着我被拖拽着远去的背影,白菀清突然心头一慌,厉声喊道:”等等,把他的袖子撩起来。”
保镖依言照做,露出我空荡荡的左手腕,没有任何首饰。
白菀清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没有,没有那串佛珠手串。
不是阿川。
这个替身跟阿川长得太像了,像到让她几乎认错。
爷爷说过,顾氏已经为这个替身安置好了家人,他是自愿的。
她又一次让保镖调出别墅里顾云川静坐的监控画面,确认屏幕里的人安然无恙,才终于放任那个”替身”被带进白家。
这一切,被当作”替身”送进白家的我一无所知。
我亲眼看见宋子阳满身淤青、衣衫褴褛地从里面走出来。
经过我身边时,那个男人对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还无声地做了个”去死吧”的口型,然后摇摇欲坠地扑进白菀清怀里。
”老公,别怕,我来接你了。”
白菀清一边温柔地安抚,一边扶着人上车,头也不回地驱车离去。
身后,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落下,将我彻底锁进了白家这个地狱。
还没等我从窒息的绝望中缓过神,一根铁链就砸在了我脖子上。
链子的另一端,握在白家掌权人冯佳怡的手里。
她慢条斯理地摇晃着链子,”顾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当年让你陪我一夜,你非要给白菀清守身,还敢打赌闯我白家的阎罗阵。”
她轻笑一声,”可惜呀,白菀清还是觉得你被我玩烂了,连自己的种都舍得害死。”
”这次更有意思,为了别的男人,亲手把你送回我手上。”
冯佳怡俯下身,”顾云川,这次你跑不掉了。”
她伸手撕掉我嘴上的胶带,巨大的粘力扯得皮肤生疼。
紧接着,我的下巴被狠狠扣住,一颗冰凉的药丸被强行塞进喉咙。
冯佳怡把我拖进一间只有一张大床的干净房间,扔下我的手机:
”十分钟后药效发作。”
”你有十次机会给白菀清打电话,只要她能在十分钟内赶来,我就放你走。”
”别耍花样,只能打给她。
否则,你就彻底留在这儿吧。”
我感受着腹部迅速升腾的燥热,指尖颤抖着,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8.
第一次,只有单调的忙音。
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九次,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冯佳怡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噙着得逞的笑。
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第十次,电话终于被接起。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姐,快来救我!冯佳怡给我下了药.....。”
这声”姐”是我们之间的密语。
我们约定好,只要我喊姐姐,她就知道形势紧张,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我。
可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焦灼失措,而是宋子阳难掩兴奋的声音:
”老婆,你真的怀孕了?真是太好了!”
紧接着,是白菀清带着哭腔的撒娇:”嗯,体检结果刚发到我手机上。
老公,刚才差点摔跤,还好没事.....。”
”老婆,你现在身体这样,那我们的婚礼.....。”
宋子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当然是如期举行。”白菀清的声音似带着迫不及待。
”哎呀,手滑按到了,先挂啦。”
宋子阳略带得意的声音响起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忙音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劈开我最后一丝念想。
冯佳怡嗤笑出声,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白菀清的号码。
白菀清秒接,声音冷漠又不耐,”冯佳怡,人我已经给你了,别再来烦我!”
冯佳怡把免提开到最大,笑了下,”哦?那人我可就随意处置喽。”
”玩死都不要来烦我!”白菀清的怒吼里混着宋子阳的惊呼,”子阳!你怎么了.....。”
电话”咔”地被挂断。
冯佳怡黏腻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猛地偏头躲开,嫌恶得浑身发颤。
”听到了?这回该彻底死心了吧。”
我抓起自己的手机,再次拨了过去。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白菀清,接电话。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响起时,我的心彻底坠入万丈深渊。
她关机了。
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我笑得眼泪流了满脸。
原来这就是白菀清说的爱。
我在地狱边缘挣扎时,她在和另一个男人庆祝新生命的降临。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七岁那年,把我从野狗群里救出来的白菀清。
少女的眼睛亮如星子,塞给我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吃饱了,把它们都打跑,我就带你回家。”
转眼到了十六岁,她赶跑了所有追求我的女孩,眉眼桀骜:”你们哪来的胆子敢追我的人。”
画面骤转,那个说过爱我一万年的女人,正单膝跪地,向另一个男人递上钻戒。
所有的抵抗突然就失了力道。
身体里的热浪上涌,连带着看冯佳怡那张道貌岸然的脸,都莫名生出几分蛊惑。
我狠狠咬在手臂上,疼痛让我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冯佳怡拿着秒表。
清晰的报时声响起:10,9,......,1。
嘭——
破门声响起。
冲进来的黑衣人一拳砸晕了冯佳怡。
我顺着微弱的灯光望过去,为首的是一个高瘦女人。
走得近了,才看清她优越的五官。
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川,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姐姐让我来接你回家。
阿川?”
”阿川,你还好吗?”
”老大,这个药如果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手下的声音带着急色。
我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身前的女人还在低哄:”阿川,我是你的未婚妻,回去我们就成婚,现在,我是来救你的.....。”
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热浪融化,什么都听不清了,本能地伸手抱住眼前的女人。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意识尚存一丝清明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白菀清,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我发现两侧的景物在飞速后退。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抬着往前走。
见我睁眼,陪在一旁的女人转头看向我,将一个遥控器塞进我手心:”阿川,按下它,你就和这里的一切再没关系了。”
我怔怔地看着遥控器,在女人鼓励的眼神中,指尖按下。
女人低笑,”好了。”
拿过遥控器随手扔掉,又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放心,你需要的东西都带好了。”
”你的手机已经寄给那个人。”女人顿了顿,”里面有所有她该知道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我有太多疑问,但嗓子连呼吸都带着痛,只能作罢。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按下遥控器的瞬间,两处火光冲天而起。
一处是白家的老巢。
一处是我和白菀清曾经的别墅。
而白菀清为我安排的那条专属航线上,飞往F国的飞机,将在十分钟后坠入深海。
被女人扶着踏上私人飞机,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时,耳边是她温柔的轻哄:”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回家。”
我轻轻闭上眼。
白菀清,此后你嫁人生子,都与我顾云川无关了。
9.
另一边的白菀清正等在医院病房外。
高定西装搭在左臂,幽深的眸正看着对面的黄平。
“阿川那边安顿好了?我只让你给他弄点不打紧的小伤,别让爷爷起疑。
等这边婚礼一结束,我立刻就去接他走。”
黄平抬眼瞥了她一下,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说不清的嘲讽和怜悯,转瞬便敛去,恢复了往日的木讷老实。
“白总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顾先生身边没留任何通信设备,保证她不会知道您和白先生婚礼的半点消息。”
“你确定?”
白菀清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黄平的衣领,眼底翻涌着惊怒:
“我和阿川住了五年的别墅都被烧了,你管这叫安排妥了?!”
“别墅失火真的是意外,”黄平忙不迭辩解,“而且当时顾先生根本不在别墅里。”
“老婆?”
宋子阳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瞬间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白菀清松开手,脸上的戾气一扫而空,转而漾起温柔笑意,推门走进病房:
“老公,要是还不舒服,今天的婚礼可以取消。”
“不,”宋子阳摇了摇头,从身后轻轻圈住她。
白菀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我想马上就娶你。”
她不动声色地挣开那圈搂在腰间的手,垂眸,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好,我马上让人安排。”
婚礼很隆重。
各大媒体的记者也被老爷子请了来。
白菀清面无表情地走着流程,身边的宋子阳偶尔会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记者看到后也心领神会,拍下两人恩爱瞬间。
白菀清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
“够了,别演得太过火。”
宋子阳却扬起脸,笑得无辜:“知道啦,白女士。”
话音刚落,他微微俯身,一口亲在了她的脸颊。
这一幕恰好被镜头捕捉,当天就成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白氏总裁大婚,与新郎甜蜜拥吻》。
白菀清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透过宋子阳的身影,去拼凑我的模样。
首座上,白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盛满了满意的笑。
最初,他对这个孙女是失望透顶的。
白家子孙,岂能把心思全耗在儿女情长上?
可这丫头偏偏为了我这个孤儿,一次次忤逆他,甚至大逆不道地喊他“外人”。
这让他一度想起了白菀清那个不成器的母亲。
当年为了个男人,竟要抛下一切殉情,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女。
他绝不允许,白菀清步她母亲的后尘。
女人嘛,变心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而越是重情的男人,越容不得半分背叛。
管她是宋子阳还是李子阳,只要能把白菀清的心思从我身上挪开就行。
他或许掌控不了白菀清,但他太了解我。
只要白菀清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那我一定会主动离开。
没了我,白菀清自然会乖乖走回他安排好的路。
白菀清望着爷爷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里没来由地漫上恐慌。
她抚了抚发紧的胸口,攥紧了拳。
不,不会有事的。
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阿川一定会乖乖等着她。
等她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就去找他解释清楚,我那么懂她,一定会明白她的苦衷。
终于熬到婚礼结束。
白菀清扯掉了胸前的新娘胸花,转身就往礼堂外走。
“等一下。”宋子阳叫住了她。
“别忘了晚些陪我回趟学校,你答应过的。”
白菀清皱紧眉头,耐着性子应了句:“好。”
可就在她即将踏出礼堂大门时,又被另一批人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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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向阳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