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林微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时,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解脱。
当林微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时,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解脱。
那张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平静得让我心慌,却又被我强行解读为她终于认清现实的妥协。
我瞥了一眼协议,净身出户,她什么都不要。
这正合我意,也印证了我心中对她的评价——一个被现实压垮,终于放弃挣扎的女人。
我以为我赢了,赢回了孝顺儿子的荣光,捍卫了原生家庭的尊严。
直到第二天,我妈在电话里用颤抖的声音揭开那个我从未触及的真相时,我才明白,我不是赢了,我是亲手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推入了万丈深渊。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01
"陈阳,签吧。"
林微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我心湖里砸出了千层巨浪。
我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眸,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漠。
我们坐在民政局冰冷的铁椅上,周围是来来往往、表情各异的夫妻,有的在争吵,有的在哭泣,有的像我们一样,沉默得可怕。
我叫陈阳,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项目经理,月薪两万。
在这个一线城市,这个收入算不上顶尖,但也足以让我们过上体面的生活。
我和林微结婚三年,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恩爱夫妻,郎才女貌。
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三年的婚姻,早已被我所谓的"孝顺"蛀空,千疮百孔。
我的家庭在农村,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供我读完大学。
我还有一个妹妹,从小被家里宠着,刚毕业没工作。
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总觉得亏欠他们太多。
所以,从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开始,我就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钱,从最初的三千,到后来的一万,再到现在的,一万五。
我一个月工资就两万,去掉一万五,只剩下五千。
这五千,要支付我们在这个大城市的所有开销——房贷、水电、交通、饮食,以及偶尔的人情往来。
捉襟见肘,是我生活的常态。
林微为此和我吵过无数次。
她不是不让我孝顺父母,她只是希望我能"量力而行"。
"陈阳,我们是一个家,你也得为我们的小家考虑一下。""你妹妹已经成年了,应该自己找工作,而不是心安理得地当啃老族。""你爸妈在老家有田有地,身体也硬朗,真的需要每个月一万五这么多吗?"
她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在我看来,她就是自私,就是不理解我的苦心,就是看不起我的家人。
"我爸妈养我多不容易?现在我出息了,让他们享享福怎么了?""我妹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疼她谁疼她?""林微,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物质、这么不孝顺的女人!"每一次争吵,都以我的咆哮和她的沉默告终。
我以为我的强硬态度能让她屈服,却没发现,她的心,正在一点点变冷。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妹看上了一个一万块的最新款手机。
我妈一个电话打来,语气理所当然:"儿啊,你妹想要个新手机,你看……"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答应了。
可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
我只能硬着头皮向林微开口。
"我们下个月的房贷还没着落,你拿什么给她买?"林微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失望。
"我可以先用信用卡,下个月工资发了就还上。"我理直气壮。
"上个月的信用卡你还清了吗?陈阳,你看看我们的账单,全是赤字!你为了满足你家人的无理要求,已经把我们的生活拖进了泥潭!"她终于爆发了。
"什么叫无理要求?那是我妈和我妹!她们的要求我必须满足!林微,你如果做不到爱屋及乌,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摔门而出。
那一晚,我没有回家。
我以为林微会像以前一样,等我气消了,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
可是没有。
第二天我回到家时,迎接我的,就是桌上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
"我同意离婚。"我拿起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动作决绝而迅速,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或许,是在向她证明,没有她,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又或许,是在向我的原生家庭证明,我永远把他们放在第一位。
林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接过协议,看了一眼我的签名,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走吧。"
从民政局出来,红色的结婚证换成了绿色的离婚证。
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林微拉着她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没有回头,一步步地走向了马路对面。
她的背影单薄而决绝,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我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却还在嘴硬地告诉自己:离了正好,以后我的钱,想怎么给我爸妈,就怎么给,再也没人管我了。
我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和解脱:"妈,我跟林微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我妈欣喜若狂的声音:"离了?真的离了?太好了儿子!那个女人自私自利,早就该离了!这下好了,以后你挣的钱都是我们家的了!"
听着我妈的话,我心里最后一点不舍和疑虑也烟消云散。
是的,我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为了我的家,我做出了"牺牲",我是这个家的功臣。
02
离婚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带着一种近乎报复性的快感,去银行取了一万五千块现金,厚厚的一沓,塞进包里,直奔长途汽车站。
我要回家,把这个月的"孝心"亲手交到父母手上,也让他们看看,没有了林微那个"绊脚石",我能为这个家做得更多。
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镇。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栋两层的小楼,院子里晒着玉米和辣椒。
我妈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我,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大儿子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我爸和我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爸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
我妹陈莉则是一眼就盯上了我手里的包,兴奋地问:"哥,我的新手机呢?"
"少不了你的。"我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从包里掏出那个崭新的手机盒递给她。
陈莉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开始摆弄起来。
我妈把我拉到饭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我爱吃的家常菜。
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林微的不是:"儿子,你跟她离就对了!那女人,结婚三年,除了第一年回来过一次,就再也没踏进过我们家门,一点都不孝顺!""就是,"陈莉头也不抬地附和道,"每次让她给我买点东西,都推三阻四的,小气得要死。哪像我哥,我要什么给什么!"
我听着她们的话,心里那点因为离婚而产生的空虚感,被一种虚荣的满足感迅速填满。
我从包里拿出那一万五千块钱,放在桌上,推到我妈面前:"妈,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看到那厚厚一沓红色的钞票,我妈的眼睛都亮了,她飞快地把钱收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哎哟,还是我儿子有出息!你放心,妈都给你存着,以后给你娶个更好的!"
"哥,你现在离婚了,工资是不是都能给家里了?"陈莉凑过来,一脸期待地问。
"那当然,"我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保证,"以后哥挣的钱,都给你们花!"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家人的崇拜和依赖,让我无比受用。
我完全沉浸在这种被需要的满足感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爸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吃完饭,我妈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儿子,你跟林微离婚,财产都分清楚了吧?那套婚房,可是写的你的名字,她没份儿吧?"
"妈,你放心,"我得意地说,"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她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都归我。"
"那就好,那就好!"我妈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那可是咱们家的房子,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的婚房,当初买的时候,我确实拿不出多少钱,首付大部分都是林微家出的,说是给她的嫁妆。
当时房产证办下来,我只草草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是我的名字。
林微也从未就此多说过什么。
现在想来,她能这么轻易地放弃这套房子,确实有些反常。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我宁愿相信,是她自知理亏,是对我有所愧疚,所以才选择净身出户。
我,陈阳,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返程的汽车。
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公寓,一打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属于林微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空了,衣柜里空了一半,梳妆台上空空如也,卫生间里也只剩下我的一支牙刷。
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她精心挑选的插花,再也没有她为我准备的夜宵,再也没有那个等我回家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落,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第一次开始怀疑,我做的,真的对吗?
我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林微的微信头像,却发现聊天界面上出现了一条冷冰冰的横线——她把我删了。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以为她又是来关心我,或者有什么物质需求,便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我妈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
03
"儿子……妈对不起你……妈把你害了……"
电话一接通,我妈的哭声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尖锐而慌乱,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
"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阳……你……你快去找林微!快去给她道歉!把她求回来!"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连贯。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心里的烦躁更甚:"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是你说她不好,让我跟她离的,现在你又让我把她求回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的……不是的……"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恐惧,"儿子,妈跟你说实话……你……你现在住的那套婚房……"
"婚房怎么了?"我皱起眉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那套房子……是林微……是林微她全款买的!房本上……写的根本不是你的名字,是她的!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你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妈,你别开玩笑了,这不好笑。房本我明明看过的,上面是我的名字。"
"是我!是我骗了你!"我妈的哭声更大了,"当初办房产证的时候,林微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她说,你是男人,要面子,要是知道房子是她买的,你肯定不会同意。她说,只要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房子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她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甚至还让你家出了十万块钱,对外就说是你们合买的,其实那十万块钱,她后来又偷偷转给了我……"
"她怕你家里人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所以连房本都没让你仔细看。我当时……我当时鬼迷心窍,看到那么大一套房子,就想着,这要是成了我们陈家的,该多好……所以我就顺着她的话,骗了你……我说房本上是你一个人的名字……"
我妈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踉跄着冲进卧室,从抽屉的最深处翻出了那个我从未仔细看过的红色本子。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那薄薄的几页纸。
我颤抖着翻开房产证,在"房屋所有权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字——林微。
不是陈阳。
是林微。
那个红色的本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将它扔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婚房,我用来标榜自己能力的"不动产",我逼她净身出户时心安理得的底气,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是她,用她自己的钱,为我们构筑了一个家。
是她,为了维护我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
是她,默默地承担了所有,却还要忍受我的指责,忍受我家人的索取和羞辱。
而我呢?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拿着她买的房子,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大部分工资都给了我的父母和妹妹。
我指责她自私、物质,不懂得孝顺。
我因为她不肯满足我妹妹无理的要求而对她大发雷霆。
最后,我因为这份所谓的"孝顺",亲手把她逼走,让她"净身出户"。
我才是那个最可笑、最无耻、最愚蠢的人!
一幕幕往事,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想起林微总是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化妆品也都是平价品牌;我想起她总是在深夜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说是公司有项目要赶;我想起她总是劝我节省一点,我却嘲笑她小家子气……
原来,她不是节省,她是在为这个家拼命。
她深夜工作,不是为了公司,是为了赚外快来支撑这个被我蛀空的家。
我这个混蛋!
我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捂着脸,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烫地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什么叫悔不当初。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我要去找她!
我必须找到她!
我要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0 silencing thought. This is an automatically generated thought to preserve the model's state.
04
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家门,甚至忘了换鞋,脚上还穿着一双棉拖鞋。
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鞋底刺痛着我的脚心,但我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林微,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我冲进电梯,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头发凌乱、面容扭曲的男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是我吗?
这是那个自诩为孝子、在家人面前意气风发、在林微面前颐指气使的陈阳吗?
不,镜子里的人,更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被剥夺了一切的丧家之犬。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打林微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声音,而是一段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又尝试着给她发微信,消息发出去,却只看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不仅删了我,还把我拉黑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了。
我无力地靠在电梯冰冷的墙壁上,一种深深的绝望攫住了我。
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桥都亲手烧断了,现在,我被困在了自己造成的孤岛上,哪里都去不了。
电梯到达一楼,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去哪里找她?
她会去哪里?
朋友家?
还是……她父母家?
对,她父母家!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冲向停车场,发动了汽车。
这辆车,也是她买的。
当初她说,我上班远,开车方便。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还跟朋友炫耀,说这是我们俩共同奋斗的结果。
现在想来,我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一边开车,一边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
是她,陪着我吃路边摊,挤公交车。
她说:"陈阳,我相信你,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想起我第一次拿到项目奖金,兴奋地带她去吃西餐。
我把菜单递给她,豪气地说:"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她却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意面,笑着对我说:"这个就很好吃,我们把钱省下来,以后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我当时还觉得她真好,真会过日子。
现在才明白,她不是为自己省,她是在为我们的未来省。
我想起我们筹备婚礼,我妈提出要十八万八的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林微的父母当时脸色很难看,但林微却一口答应了。
她说:"叔叔阿姨养大陈阳不容易,彩礼是应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笔钱,大部分是林微自己出的。
她刷爆了好几张信用卡,又找朋友借了钱,才凑够了那笔彩礼,只为了让我在我父母面前有面子。
我想起结婚后,我的家人开始变本加厉地向我索取。
我妈今天说身体不舒服要买保健品,明天说老家的房子要翻新。
我妹更是三天两头换手机、买包包、要生活费。
我把这些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孝顺",每一次都慷慨解囊。
而林微,却在默默地为我的"孝顺"买单。
她一定很累吧。
她一定很失望吧。
她在我身上,一定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吧。
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走得那么决绝,什么都不要。
因为这个家里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她的。
她不是不要,她只是收回了本就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包括那颗被我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就是一头被原生家庭豢养的白眼狼,我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心安理得地吸着她的血,却反过来指责她不够体贴,不够大度。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擦干眼泪,重新发动汽车,朝着林微父母家的方向开去。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
我要当面向叔叔阿姨道歉,我要告诉他们,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林微父母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我以前只来过几次。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居民楼。
我站在楼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终于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我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下去。
我该怎么说?
我该如何面对两位被我深深伤害过的老人?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05
开门的是林微的母亲,王阿姨。
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即迅速被冰冷的厌恶所取代。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加掩饰的嫌恶,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你来干什么?"王阿姨的声音嘶哑而冷漠,她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阿姨,我……我来找林微。"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林微不在这里。"王阿姨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陈阳,你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家的生活。我们跟你,跟你们陈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说着,就要关上门。
我急了,连忙伸手挡住门,"阿姨!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跟林微离婚!求求您,让我见见她,我想当面跟她道歉!"
"道歉?"王阿姨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陈阳,你觉得一句道歉,就能抹平你和你家人对我女儿这三年来造成的伤害吗?你月薪两万,给她五千,剩下的一万五全给了你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家。你把她当什么了?提款机吗?还是扶贫的?"
"我女儿为了你,为了那个所谓的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她不敢买新衣服,不敢用好的化妆品,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偷偷摸摸做兼职,给你那个家填窟窿!而你呢?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还反过来指责她不够大度,不够孝顺!陈阳,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王阿姨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无言以对,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阿姨,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你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一个愤怒的男声从屋里传来,林微的父亲,林叔叔,走了出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凤凰男!"
"爸!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父母身后的她。
她瘦了好多,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大病了一场。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种让我心碎的、死水般的平静。
"让他走吧。"她对她的父母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微微……"我向前一步,哀求地看着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会……"
"陈阳,"她打断了我,目光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陌生得让我害怕,"我们已经结束了。离婚是我提的,我不后悔。你也不用自责,就当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我不同意!"我情绪激动地喊道,"我不同意结束!微微,房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说结束,好不好?"
听到"房子"两个字,林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轻声说,"陈"阳,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房间,不再看我一眼。
林叔叔和王阿姨用一种看垃圾般的眼神瞪了我最后一眼,然后"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我被关在了门外,也像是被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这么愚蠢?
为什么我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我不知道在门口坐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麻木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请问是陈阳先生吗?我是林微的朋友,周琪。我受她所托,有些东西要转交给你。"
周琪?
林微最好的闺蜜。
我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周琪看我的眼神,和林微的父母一样,充满了鄙夷。
"这是林微让我给你的。"她将一个文件袋推到我面前,"里面是车钥匙,还有这套房子的赠与协议,她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去公证一下,房子就彻底是你的了。"
我打开文件袋,看到那份签着"林微"两个字的协议,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连房子都不要了,她是要和我彻底撇清关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沙哑着嗓子问。
"因为她不想再跟你,跟你的家人,有任何牵扯。"周琪冷冷地看着我,"陈阳,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微微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她不仅全款买了房,为了让你那势利的妈看得起她,她还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凑了十八万八的彩礼。她为你做了这么多,可你呢?你回报给她的是什么?是无休止的索取,是理直气壮的指责,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周琪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知道她有多绝望吗?"周琪的眼眶也红了,"离婚前一天晚上,她跟我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拴着的牛,而绳子的另一头,是你,还有你身后那个庞大又贪婪的家庭。你们在不停地鞭打她,让她快点走,快点产奶,却从来没想过,她也会累,也会痛,也会死。"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周琪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冷漠。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阳,别再去找她了,没用的。为了彻底摆脱你,她已经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了。她的航班,就在明天早上七点。"
06
明天早上七点。
这六个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的心脏,将我最后一丝侥桑的希望彻底粉碎。
离开这座城市,她是要去哪里?
她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她要去哪里?"我猛地抓住周琪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周琪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用力甩开我的手,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我:"陈阳,你冷静一点!她去哪里,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现在要做的是签好那份赠与协议,然后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不!有关系!她是我老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已经不是了!"周琪也提高了音量,"在你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了!是你亲手推开她的!"
是啊,是我亲手推开她的。
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如果今天我让她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的人生,将永远活在悔恨和痛苦的深渊里,永无宁日。
"求求你,告诉我她要去哪里,她的航班号是多少?"我站起身,对着周琪,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我知道我错了,我罪该万死。但是,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哪怕只是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周琪看着我,眼神复杂。
或许是我此刻的狼狈和绝望打动了她,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陈阳,何必呢?你就算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微微她,已经被你伤透了心。"
"我知道,"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指望她能原谅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最终,周琪还是心软了。
她把林微的航班信息告诉了我,然后看着我,认真地说道:"陈阳,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知道,有时候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别再去伤害她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疯了一样冲出咖啡馆。
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明天早上七点,还有十五个小时。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不敢回家,那个充满了林微气息的家,此刻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让我窒息的悔恨。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林微决绝的背影,一会儿是她父母厌恶的眼神,一会儿是周琪冰冷的指责。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开始疯狂地给林微发信息。
我知道她已经拉黑了我,这些信息她可能永远也看不到。
但我还是想说,我想把我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歉意、所有的爱,都告诉她。
"微微,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现在听起来有多廉价,多可笑。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三年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个被原生家庭绑架的懦夫。我享受着你为我创造的一切,却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是人。"
"房子的事,车子的事,彩礼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微微,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我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我会处理好我和我家人的关系,我会把我们的小家放在第一位。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我一条接一条地发着,眼泪打湿了手机屏幕。
发到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与其说是在求她原谅,不如说是我对自己迟来的、苍白的忏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这个夜晚点缀得五光十色。
可我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我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没有合眼,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反复演练着明天在机场见到她时的情景。
我该说什么?
我该做什么?
她会理我吗?
还是会直接叫保安把我赶走?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
我发动汽车,朝着机场的方向开去。
清晨的城市格外安静,宽阔的马路上车辆稀少。
我的车速很快,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我全部的希望和绝望,奔向那个未知的终点。
随着距离机场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手心全是汗,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阳,你一定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这既是鼓励,也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催眠。
07
当我像一阵旋风般冲进机场航站楼时,大厅的电子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着林微所乘航班的登机信息——开始登机。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晚了?
我来晚了吗?
我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发疯似的冲向安检口。
我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攒动的人群中疯狂地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安检队伍的末尾,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拉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背影单薄而孤寂。
她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是她!
"林微!"我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排队的人群纷纷回头,好奇地看着我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林微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缓缓地转过身,当她看到我时,那双本就黯淡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震惊、错愕,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我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向她冲了过去。
我跑到她面前,因为剧烈的奔跑,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微看着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疏离。
"我……我……"我喘着粗气,贪婪地看着她。
一夜未见,她好像又憔悴了许多。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来……找你。"
"找我?"她冷笑一声,"陈阳,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她说完,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要走。
我怎么可能让她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冰凉,瘦得硌人。
"你放开我!"林微挣扎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
"我不放!"我固执地抓着她,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微微,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的拉扯引来了机场保安的注意,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微微,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急得快要哭了,"我知道,过去的我就是个混蛋,是个懦夫,是个寄生虫!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我心安理得地吸你的血去供养我的家人,我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我不是人!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离开我!"
我"扑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
林微显然也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她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陈阳,你起来!你疯了吗?"
"我不起来!"我仰着头,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微微,除非你答应我不走,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否则我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样卑劣、这样不堪的方式来挽留一个人。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把我所有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只为求得她的一丝心软。
林微的嘴唇颤抖着,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又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陈阳,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就算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这三年来,你每一次为了你的家人对我大呼小叫的时候,每一次理直气壮地把我们的生活费拿走的时候,每一次对我的委屈视而不见的时候,我们的信任,就在一点点地被你亲手撕碎。"
"我最绝望的,不是你穷,也不是你家人有多么贪婪。而是你的态度。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爱人,你的战友。在你的心里,我永远排在你的父母、你的妹妹后面。我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为了你的‘孝顺’随时被牺牲掉的外人。"
她的话,字字诛心。
我跪在地上,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你走吧,"她看着我,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她说完,用力甩开我的手,决绝地转身,朝着安检口走去。
不!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冲了上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让你走!我死都不会让你走!"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歇斯底里地吼道,"林微,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放你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08
我死死地抱着林微,任凭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也无动于衷。
此刻,全世界都与我无关,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她离开我的怀抱。
"陈阳!你放开我!你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吗?"林微在我怀里剧烈地挣扎,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的挣扎像是在我心上划开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
机场保安终于赶了过来,试图将我们分开。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请放开这位女士!"
"我不放!"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固执地抱着怀里的人,对着全世界嘶吼。
手机的震动声锲而不舍,像是催命的符咒。
混乱中,我不知道是谁,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并接通了电话。
下一秒,我妈那焦急万分、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通过免提,清晰地响彻在嘈杂的机场大厅。
"儿子!你找到林微没有啊?你快跟她说,是妈错了!是妈鬼迷心窍!是妈对不起她!你让她别走,求求她别走啊!我们陈家不能没有她这个好儿媳啊!"
我妈的声音,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挣扎的林微,和试图拉开我的保安。
林微的身体瞬间僵硬。
电话那头,我妈还在声泪俱下地哭喊着:"林微啊,我的好孩子,阿姨知道错了!以前都是阿姨不好,阿姨不是人!阿姨不该那么对你,不该把你当外人,不该纵容你妹妹……你回来吧,回来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陈阳要是再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我能感觉到,林微在我怀里,哭了。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压抑的呜咽声从她口中传出。
这三年来,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此刻,都随着我妈这迟来的道歉,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我慢慢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转过身,从保安手里拿过电话,然后对着听筒,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决绝的语气说道:"妈,你听着。从今天起,我会从家里搬出去,和林微一起。我每个月会给你和爸两千块钱作为赡养费,这是我作为儿子的义务。至于其他的,一分钱都不会再有。陈莉已经成年了,让她自己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如果你们同意,我们还是一家人。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说完,不等我妈反应,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转过身,重新看向林微。
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我不敢确定的动摇。
我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微微,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也不求你马上就原谅我。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离开这座城市,可以。我陪你。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辞掉现在的工作,到你去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工作,房子,车子……我只要你。"
"以前,是我被原生家庭的枷锁捆住了,是我愚孝,是我懦弱。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的妻子,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才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微微,我爱你。以前我没资格说这三个字,但是现在,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我的这番话,不仅让林微愣住了,也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
广播里,开始催促林微所乘航班的旅客尽快登机。
林微看着我,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做着天人交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在她身后的登机口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她动了。
她没有走向登机口。
而是,缓缓地,向我伸出了手。
09
当林微那只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放在我掌心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重新亮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群都在瞬间离我远去,我的眼里、心里,只剩下她泪流满面的脸庞。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我将她拉进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谢谢你……微微……谢谢你……"我哽咽着,在她耳边反复呢喃。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将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绝望,都尽情地宣泄出来。
我也抱着她,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最终没有登上那趟航班。
我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在众人或祝福或探究的目光中,走出了机场。
外面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所有阴霾。
回到那间公寓,一切都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林微看着这个她亲手布置,又决绝离开的家,眼神复杂。
我知道,打破的镜子,不可能完好如初。
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那个晚上,我们进行了一次长谈,一次结婚三年来,真正意义上的、推心置腹的交流。
我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微把她所有的委,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失望,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
她说到,我妈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挑剔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她说到,我妹第一次开口向她要最新款的包包,被她婉拒后,那鄙夷的表情;她说到,每一次我把生活费转给家里后,她对着空空如也的银行卡余额发愁的夜晚;她说到,她为了赚钱,偷偷接私活,熬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还要强打精神去上班的疲惫;她说到,她生病了,想要我陪她去医院,而我却因为我妈一个电话,说老家要盖房子,就匆匆赶了回去,留她一个人在医院打点滴的孤独和绝望……
她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
但正是这份平静,更像一把钝刀,反复地凌迟着我的心。
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这么多。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把她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一一刻在我的心里。
轮到我的时候,我向她坦白了我可悲的自尊心,我那深入骨髓的、想要向原生家庭证明自己的愚蠢念头。
我告诉她,我从小就是家里的希望,我习惯了被他们需要,被他们依赖。
我把他们的索取,当成是我价值的体现。
我错把愚孝当成了孝顺,错把亲情绑架当成了责任。
"微微,是我错了。我被‘孝顺’这两个字蒙蔽了双眼,忽略了你,也忽略了我们自己的家。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请你相信我,从今以后,我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我会把我们的家,放在第一位。"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天亮。
我们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和好"。
我们只是把彼此心里所有的伤口,都摊开在阳光下。
虽然过程很痛,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伤口愈合的第一步。
第二天,我当着林微的面,给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然后,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她想去的那个城市的招聘信息。
林微没有阻止我。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做着这一切。
我知道,她在看我的行动。
我妈后来又打了几次电话,哭着求我不要不管他们。
我狠下心,重复了我在机场说的话,然后,我把每个月给他们的赡养费,从两千,提高到了三千。
我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我妹也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个白眼狼。
我听完,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想要摆脱原生家庭的桎梏,我必须心狠。
这种狠,不仅是对他们,也是对我自己。
我必须亲手斩断那些不健康的、寄生式的亲情连接,才能真正地独立,真正地成长为一个能够为妻子遮风挡雨的男人。
那段时间,我和林微的关系很微妙。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分房睡,很少交流。
但是,我会每天早起为她做好早餐,会在她加班晚归时为她留一盏灯,会默默地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我在用行动,一点点地,重新搭建她对我的信任。
这个过程,很难,也很慢。
但我知道,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10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
我最终没有辞职去另一个城市。
林微留了下来。
她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应该一起,在这里,面对并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换了一份工作,薪水比以前少了一些,但通勤时间短了很多,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她。
我遵守我的诺言,每个月雷打不动地给父母打三千块钱,不多也不少。
其余的工资,我全部交给了林微保管。
我的家人一开始非常不适应。
我妈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哭穷,我妹也时常发信息来冷嘲热讽。
但我都坚持住了我的原则。
渐渐地,他们闹的次数也少了。
或许是明白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予取予求的"提款机"了。
我和林微的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回暖。
我们开始一起看电影,一起去逛超市,一起在周末的午后,坐在阳台上喝茶、看书。
我们聊的话题,也从过去的柴米油盐,变成了工作、兴趣和对未来的规划。
我们还一起去报名参加了婚姻咨询。
在咨询师的引导下,我们学会了如何更有效地沟通,如何处理与原生家庭的关系,如何经营我们自己的小家。
一天晚上,我们咨询结束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林微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陈阳,我们去把房产证加上你的名字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不用了,微微。那套房子,是你买的,它就应该是你的。有没有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个家里,有你,也有我。"
林微看着我,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她没有再坚持,只是反手握紧了我的手。
回到家,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林微从身后抱住了我。
她把脸贴在我的背上,轻声说:"陈阳,谢谢你。"
我关掉火,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那……"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为了奖励你这半年的良好表现,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可以……搬回主卧了?"
我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星光,那是久违了的、只属于我的光芒。
我感觉心脏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我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劫后余生的感恩。
我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的裂痕,不会轻易消失。
它会像一道疤痕,永远留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曾经犯下过多大的错误。
但是,我也知道,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心还在一起,手还牵在一起,我们就一定能跨过所有的坎坷,把未来的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因为,家,不是一所房子,不是一张房产证。
家是爱,是理解,是包容,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为了彼此,共同努力,携手前行。
我很庆幸,在我差点毁掉这一切的时候,我及时醒悟了过来。
更庆幸的是,我爱的那个人,她还在原地,等我。
来源:小爱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