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我的卡,是陈东的副卡,我早就不用了,但短信提醒一直没取消。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给一盆快要死的君子兰浇水。
陈东出差的第三天。
我划开屏幕,是一条银行的消费提醒。
不是我的卡,是陈东的副卡,我早就不用了,但短信提醒一直没取消。
【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于x月x日消费人民币188,000元。】
我的手动了一下,水洒了出来,沿着花盆边缘,流到柚木地板上。
十八万八。
好吉利的数字。
我认识陈东二十年,他给我买超过五位数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放下水壶,慢慢蹲下身,用抹布擦干地板上的水渍。
地板光洁如新,倒映出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人到中年,好像连做个惊讶的表情都觉得费力气。
我给陈东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
那边很吵,有风声,还有年轻女孩的笑声,像一把淬了糖的刀子。
“喂,老婆?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掩饰。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快了快了,这边事情多,应酬呢。”他急匆匆地说。
“应酬?”我轻笑了一声,“应酬需要买十八万的项链?”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连风声和笑声都消失了,像是被他一把捂住。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开口,声音干涩:“你说什么呢?什么项链?我在跟客户谈事呢,信号不好,先挂了啊。”
“嘟嘟嘟……”
我举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忽然觉得这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就是我。
根快烂了,叶子也黄了,还硬撑着一口气,假装自己还活着。
晚上十一点,陈东回来了。
他拖着行李箱,一脸疲惫,看见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愣了一下。
“怎么还没睡?”他一边换鞋,一边状若无意地问。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脱下外套,那件我去年给他买的Burberry风衣,上面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甜腻的,带着一点点果香,是二十岁女孩才会用的味道。
不是他客户身上该有的味道,也不是酒店房间里廉价的空气清新剂。
那是一种宣告主权的,年轻的,毫不掩饰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累死了,这帮孙子太能喝了。”他揉着太阳穴,朝我走过来,想给我一个拥抱。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你?”他有点不高兴了,“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业务,回家你给我甩脸子?”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陈东,”我叫他的名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他一愣,“问这个干嘛?二十年了吧。”
“是啊,二十年。”我点点头,“从你蹬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拉货开始,到现在,整整二十年。”
他的脸色变了,那种被戳到痛处的难堪。
“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那里有一个淡红色的印子,被衬衫领子遮了一半,“你蹬三轮车的时候,会给别的女人买十八万的项链吗?”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陈东的脸,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你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声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有病啊?查我账单?跟踪我?”
“我用得着查吗?”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陈东,你撒谎的样子,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你骗我说你没吃饭,让我把唯一的鸡腿给你,其实你刚在隔壁摊吃了一碗加肉的拉面。”
他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二十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一字一句地说。
他终于爆发了。
“是!我是给别人买了!怎么了!”他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我他妈在外面累死累活,我花点钱怎么了?我给你钱少了?这房子不是钱?你开的车不是钱?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跟着他挤在十平米出租屋里啃了三年泡面的男人吗?
是我发着高烧,还半夜起来给他那几个合伙人做饭的男人吗?
是我为了省钱给他买一件像样的西装去谈生意,自己三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的男人吗?
“陈-东,”我慢慢地说,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地变冷,变硬,“我们刚开公司那会儿,账上只有五万块钱,你妈要做手术,差三万。我二话没说,回我娘家,跪在我爸妈面前,把钱借来了。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他眼神躲闪,不说话。
“公司第一次接大单,需要垫资二十万,我们到处借不到钱。我把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嫁妆,一套小金锭,当了十二万。剩下的八万,是我陪着笑脸,一杯一杯地喝,从一个油腻得像猪头一样的老板那里借来的。那天晚上我吐得胆汁都出来了,你抱着我说,这辈子一定对我好。你还记得吗?”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儿子出生,难产,大出血,医生问保大保小。你签了字,保我。我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公司一堆烂摊子,账目乱得一塌糊涂,是我撑着身子,在病床上把所有账理清楚的。你还记得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的心里,也钉进我自己的心里。
这些我以为是我们共同的,珍贵的,闪闪发光的记忆,现在说出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林微……”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辛苦了。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东,你跟我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没错。男人嘛,有钱了,身边总得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着,才显得有本事,有面子,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着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是嫌我老了?脸上长皱纹了?身材走样了?还是嫌我跟你谈不了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只会算计公司的流水和利润?”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这么刻薄?”他皱着眉,一脸的厌烦,“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好啊,谈谈。”我点点头,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谈吧。她是做什么的?多大?叫什么?漂亮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冷静得像一个正在审问犯人的警察。
陈东被我这副样子镇住了。
他可能以为我会哭,会闹,会砸东西。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他嗫嚅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就是一个小姑娘,刚认识没多久。”
“小姑娘?”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大学生?”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我懂了。
“你们公司去年不是赞助了A大一个创业比赛吗?”我淡淡地说,“你是评委,对吧?”
他脸如死灰。
我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事业有成、成熟多金的“人生导师”,一个青春貌美、涉世未深、满眼崇拜的“女大学生”。
多么经典,多么恶俗的桥段。
“她叫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苏梦。”
苏梦。
多好听的名字。
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甜美的梦。
而我,林微,微小的微。
我就是现实本身。
现实是粗糙的,是布满裂痕的,是无法让人沉溺的。
“行,我知道了。”我站起来,“你今晚睡客房吧。”
“老婆……”他还想说什么。
“别叫我老婆,”我打断他,“我嫌脏。”
我转身上楼,没再看他一眼。
回到卧室,我关上门,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我打开手机,点开我和陈东的微信聊天记录。
上一次他主动给我发消息,是三天前,一个“OK”的表情包。
我问他,要不要我给他收拾几件厚衣服,他说“OK”。
再往上,是上个星期,我发给他的,儿子学校要交费的通知。
再往上,是我提醒他,他妈的生日快到了。
我们的聊天记录,像一本流水账。
没有爱,没有关心,只剩下义务和提醒。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
背景图还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海边的合影,照片里,他搂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讽刺。
我往下翻。
他的朋友圈,一半是公司动态,一半是各种高深莫测的“感悟”。
“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从容。”
“见过世界,才懂敬畏。”
“感恩所有相遇。”
我看着那句“感恩所有相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感恩的是哪一场相遇?
是二十年前,在批发市场里,和我那个灰头土脸的相遇?
还是几个月前,在大学校园里,和那个叫苏梦的,青春洋溢的相遇?
我退出来,鬼使神差地,在微信搜索栏里输入了“苏梦”两个字。
跳出来好几个结果。
我一个个点进去看。
终于,在一个头像为卡通猫咪的账号里,我看到了陈东的身影。
那是一张合影。
背景是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日料店。
苏梦坐着,捧着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陈东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姿态亲密又保护。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又纵容的笑。
照片的配文是:“被投喂的一天,谢谢陈老师~[爱心]”
陈老师。
呵。
我继续往下翻。
她的朋友圈,是一个年轻女孩五彩斑斓的世界。
美食、旅行、自拍、朋友聚会。
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恋爱的痕迹。
一张照片,是车子的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杯奶茶,配文:“专属座驾,嘻嘻。”
那辆车的内饰,我再熟悉不过。
是陈东那辆新换的保时捷卡宴。
我买菜都不舍得开,嫌费油。
另一张照片,是一大捧蓝色妖姬,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东”字。
配文是:“他说,我的眼睛像星辰大海。”
我的眼睛?
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常年熬夜看账本,眼下是青黑色的阴影。
眼神里,没有星辰大海,只有疲惫和麻木。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陈东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天我们刚谈成一笔大生意,在路边摊喝啤酒庆祝。
他喝多了,捏着我的脸,醉醺醺地说:“老婆,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星。”
那时候,我的眼睛里,确实有星星。
是对未来的期盼,是对他的信任,是爱情的光芒。
现在,星星熄灭了。
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
陈东从客房出来,眼下一片乌青,看起来也一夜没睡。
他坐在餐桌旁,看着我端上来的小米粥和煎蛋,欲言又止。
“儿子呢?”他没话找话。
“住校。”我言简意赅。
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餐。
“老婆,”他终于忍不住了,“昨天是我不对,我喝多了。”
我没理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我跟她……就是玩玩,我心里只有你和这个家。”他急切地表白。
“玩玩?”我放下勺子,抬眼看他,“玩玩就送十八万的项链?陈东,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那个女大学生是傻子?”
“我……”他语塞。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钱了,成功了,所有女人都该上赶着让你‘玩玩’?”我冷笑,“你给她钱,她给你年轻漂亮的身体和崇拜的眼神,一场公平交易,对吗?”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他有点急了。
“难听?还有更难听的。”我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跟她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儿子?陈东,你睡在别的女人身边的时候,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跟我说晚安的?”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会跟她断了的!你给我点时间!”他几乎是哀求道。
“时间?”我站起来,“可以。我给你时间。在我们谈妥离婚协议之前,你有的是时间。”
“离婚?”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说什么?离婚?林微,你疯了!”
“我没疯。”我看着他,异常冷静,“我很清醒。陈东,这二十年,我累了。我不想再给你当保姆,当会计,当妈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就为这点事?你就要离婚?”他不敢相信,“哪个男人在外面没点逢场作戏?你至于吗?把家拆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儿子有什么好处?”
“逢场作戏?”我气笑了,“陈东,你管这叫逢场作戏?你把家里的钱拿出去给别的女人买奢侈品,你跟她搞在一起,你管这叫逢场作戏?”
“那你想怎么样?”他吼道,“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公司股价大跌,大家一起完蛋,你就开心了?”
他开始威胁我了。
用公司,用我们共同奋斗了半辈子的心血来威胁我。
“公司?”我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冷,“陈东,你是不是忘了,这家公司,我也有份。而且,公司的账,一直是我在管。”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这些年,他只管在外面冲锋陷阵,拉客户,搞关系。
公司的内部运营,财务状况,税务流水,全是我一手操持。
哪一笔钱是怎么进的,哪一笔钱是怎么花的,我比他清楚一百倍。
包括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公关费用”。
“你……你想干什么?”他声音发抖。
“我不想干什么。”我拿起我的包,“我只是提醒你,别把我当成那种只会哭哭啼啼,求你回心转意的黄脸婆。跟我谈离婚,你最好带上你的律师,以及,一个好一点的会计师。”
说完,我摔门而出。
走出那个我住了十年,亲手把它从一个空壳子打造成一个“家”的房子,我竟然没有一丝留恋。
阳光刺眼,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没有熟悉的饭菜香,也没有那股甜腻的香水味。
是自由的味道。
我给我的律师朋友,也是我的闺蜜小洁打了个电话。
“出来,喝一杯。”
“大上午的喝什么酒?”小洁在那边咋咋呼呼。
“喝庆功酒。”我说,“我准备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我们在一家清吧见了面。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洁听完,气得一拍桌子:“他妈的!陈东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他不是好东西!前几年公司刚有点起色,他就开始人五人六的,说话都带派头了!原来根子上就烂了!”
她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离!必须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还大学生,我呸!他也不照照镜子,他那啤酒肚,那后退的发际线,要不是有几个臭钱,哪个小姑娘看得上他?”
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却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说。
“那你担心什么?担心离了他活不下去?”
我摇摇头,“我担心儿子。”
我儿子陈阳,今年大二,就在A大。
和那个苏梦,一个学校。
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爸搞上他同学,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不敢想下去。
小洁也沉默了。
“这事儿瞒不住。”她说,“陈东那种人,为了面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现在肯定想办法稳住你,拖着不离。然后那边跟小三继续勾勾搭搭。你必须快刀斩乱麻。”
“至于儿子那边,”小洁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他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你瞒着他,万一他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会更受伤。”
我捏着酒杯,指节泛白。
小洁说得对。
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替他们想好,替他们扛着。
这个家已经塌了,我不能假装它还完整。
晚上,我约了陈阳在学校附近吃饭。
他看到我,很高兴:“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看着儿子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心里一阵发酸。
“想你了,就来了。”我给他夹了块他爱吃的红烧肉。
“爸呢?没跟你一起来?”他随口问。
我的手顿了一下。
“你爸……他忙。”
陈阳“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埋头吃饭。
“阳阳,”我酝酿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你爸分开了,你……”
陈阳抬起头,嘴里的饭都忘了嚼,愣愣地看着我。
“妈,你说什么呢?”
“我跟你爸,可能要离婚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陈阳的脸瞬间白了。
“为什么?”他放下筷子,“是不是他又做什么混蛋事了?”
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以为他会震惊,会劝我,会不知所措。
但他第一反应,是“又”。
“你知道什么?”我问。
陈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愤怒。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上个月我们学校搞什么创业大赛,他当评委,结束后非要请几个获奖的学妹吃饭,还叫我一起去。”
我的心沉了下去。
“饭桌上,他就对着一个叫苏梦的,特别殷勤。一会儿给人夹菜,一会儿跟人讲他那些‘成功学’,眼睛都快黏人身上了。那个苏梦也……反正,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我当时就觉得恶心,提前走了。”
“后来呢?他还跟你联系过吗?”
“联系过。”陈阳的语气充满鄙夷,“给我发微信,问那个苏梦喜欢什么,说想收她当干女儿。我他妈当时就想骂人,什么干女儿,他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我没回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甚至可能很多外人,都比我先看清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只有我,还傻乎乎地守着那个空壳子,以为它叫“家”。
“妈,”陈阳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很用力,“你别难过。离!这种爹,我不要也罢!我支持你!”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
我不是为陈东哭。
我是为我的儿子,也为我自己这二十年的笑话,感到心疼。
和儿子谈完,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有了最坚实的后盾。
我开始着手准备离婚的事。
我找了小洁介绍的律师,开始梳理我和陈东名下的所有财产。
房子,车子,股票,基金,还有公司股份。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陈东这几年,背着我,转移了不少资产。
他用他妹妹的名义,买了一套大平层。
他给他乡下的父母,存了一笔五百万的“养老金”。
他还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法人是他一个远房表弟。
这些钱,都是从我们公司的账上,以各种名目流出去的。
我看着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流水,手脚冰凉。
他早就开始为自己铺后路了。
他早就想摆脱我了。
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为这个公司当牛做马。
我把所有证据都复印了一份,交给了律师。
律师看完,表情严肃:“林女士,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陈先生这是典型的婚内财产转移,我们可以起诉他,但是过程会很漫长,而且不一定能全部追回。”
“我明白。”我说,“我不要全部,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份。公司的股份,必须分我一半。这是我跟他结婚前就说好的。”
当年公司注册的时候,我们没钱,注册资本很少。
后来公司做大了,几次增资扩股,股权结构也变了。
陈东占股60%,我占30%,另外10%是给核心员工的期权池。
但我们私下有过协议,无论股权怎么变,公司都是我们一人一半。
那份协议,锁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
我以为,那是我们爱情和信任的见证。
现在看来,它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给陈东发了最后通牒。
要么协议离婚,公司股份对半,其他财产依法分割。
要么法庭上见,我把他婚内出轨、转移财产的证据全都抖出来。
他很快就回了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妥协。
“林微,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是你逼我的。”
“股份分你一半,不可能。”他还是不肯松口,“公司是我一手做起来的,你这些年就在家看看账,凭什么分一半?”
我气笑了。
“陈东,你再说一遍?我‘就’在家看看账?”
“难道不是吗?”
“好,很好。”我点点头,“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准备收律师函吧。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公司这几年为了避税,做了两套账。这件事,税务局应该会很感兴趣。”
“你!”电话那头的他,呼吸都停滞了。
“你敢!”他嘶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冷地说,“陈东,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鱼死网破,我奉陪到底。”
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赢了。
他怕了。
他苦心经营的“成功人士”形象,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都是他的软肋。
而我,一个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果然,第二天,陈东的电话就打到了我妈那里。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妈把我叫回家,饭桌上,我爸唉声叹气,我妈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微微啊,”我妈小心翼翼地开口,“陈东都跟我说了。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不犯错的?他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嘛。”
我没说话,给我爸夹了块鱼。
“是啊,”我爸也开口了,“你们俩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为了个外人,把家拆了,不值得。再说,你们还有阳阳呢?”
“爸,妈,”我放下筷子,看着他们,“如果今天,是我在外面有了人,把家里的钱拿出去养小白脸,你们还会劝陈东原谅我吗?”
他们俩都愣住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妈下意识地反驳,“你是女人,他是男人……”
“有什么不一样?”我打断她,“就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他出轨就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我出轨就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是吗?”
我妈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微微,你别这么想……”我爸还想劝。
“爸,当年我为了借钱给他妈做手术,在你面前跪下的时候,你说,让我看清楚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如果他敢负我,你打断他的腿。”
“现在,他负我了。你还认这句话吗?”
我爸沉默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东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妈的脸涨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你爸妈,还能害你吗?”
“他是不是答应,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过户给弟弟?”我继续问。
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五岁,一直没个正经工作,结婚的婚房还是我跟陈东掏钱买的。
我妈的脸色,已经从红变成了白。
我全明白了。
我的丈夫,用我们共同的财产,收买我的父母,来劝我放弃我应得的权利。
多可笑。
“房子,你们要是喜欢,就留着。”我站起来,“就当我这个女儿,最后孝敬你们一次。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我走出家门,我妈在后面哭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天大地大,我好像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我只觉得解脱。
那些曾经束缚我的亲情、爱情,现在都像枷锁一样,被我一个个挣脱了。
接下来,是陈东的妈。
老太太直接杀到了我住的酒店。
她一进门,就开始哭天抢地。
“林微啊!我的好儿媳!你可不能跟陈东离婚啊!你们离婚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我给她倒了杯水,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陈东他不是人!他混蛋!我替你打他!骂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玩玩就算了,家才是最重要的!”
这套说辞,跟我妈如出一辙。
看来是陈东教的。
“妈,”我开口,“您当年做手术那三万块钱,是我跪着从我爸妈那儿求来的。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的哭声一顿。
“公司刚起步,您天天在家跟我们闹,说开公司不靠谱,让我们去找个班上。我跟陈东在外面跑业务,回来还要给您做饭洗脚。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
“阳阳刚出生,您嫌他吵,不肯搭把手。月子里,是我一个人,一边带孩子,一边给公司做账。我落下了一身月子病,腰到现在还疼。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不说话了,端起水杯,假装喝水。
“这些年,我给您买的衣服,保健品,花的钱,少说也有几十万。我自问,对您这个婆婆,比对我亲妈还好。您扪心自问,我林微,有哪点对不起你们陈家?”
老太太的头垂了下去。
“现在,你儿子发达了,有钱了,嫌我人老珠黄了,在外面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你们一家人,不分青红皂白,都跑来劝我大度,劝我忍让。”
“凭什么?”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就凭我是个女人?就凭我为你们陈家生了个儿子?还是就凭我这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太太被我问得面红耳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您回去告诉陈东。”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再耍这些小聪明了。没用。想保住他的公司,保住他的面子,就痛痛快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然,我们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他一个。”
我把“丢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老太太的脸,白了。
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那个宝贝儿子,是怎么从一个穷小子,变成现在身家过亿的陈总的。
这中间,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有多少需要我这个“贤内助”去粉饰太平的烂事。
她比谁都清楚。
老太太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知道,陈东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塌了。
我以为,接下来就是律师之间的谈判,然后签字,然后一拍两散。
我没想到,我会跟那个叫苏梦的女孩,有一次正面交锋。
那天我跟小洁在一家咖啡馆谈事情。
一个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素面朝天。
确实是陈东会喜欢的那种,清纯又无辜的类型。
“您是林微阿姨吧?”她开口,声音柔柔弱弱的。
“阿姨”两个字,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40岁,她20岁。
我确实是她阿姨辈的。
小洁在一旁,已经是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了。
我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是林微。”我说,“你是苏梦?”
她点点头,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林阿姨,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破坏您的家庭。”
她一上来就道歉,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你知道错了?”我看着她,“那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的?求我原谅?”
“不……”她摇摇头,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我只是想跟您解释一下。我跟陈老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我差点笑出声,“小姑娘,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二十一岁,跟一个比你大二十岁,有家有室的男人,谈真心相爱?”我摇摇头,“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不是的!”她急了,“陈老师他跟我说,他跟您早就没有感情了,只是因为孩子和公司才勉强在一起。他说他很痛苦,很压抑。他说,遇到我,他才重新找到了爱情的感觉!”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可悲。
陈东就是用这些鬼话,把这个无知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他跟你说,他没有感情了?”我问。
“是!”
“他跟你说,他很痛苦?”
“是!”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公司是怎么开起来的?他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他那辆给你开的保时捷,是谁点头同意买的?”
苏梦愣住了。
“小姑娘,你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个中年男人用钱和谎言堆砌起来的海市蜃楼。他今天可以为你‘重新找到爱情’,明天就可以为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再次找到生命的激情’。”
“他给你买十八万的项链,不是因为你多珍贵。而是因为,你的青春和崇拜,在他那里,就值这个价。”
“他不是爱你,他爱的是那个被你崇拜的,无所不能的自己。”
苏-梦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她眼里的那种天真和梦幻,正在被我残酷的话语,一片片击碎。
“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他说他会离婚,然后娶我……”
“娶你?”我笑了,“他当然会这么说。他还说要给我买天上的星星呢,你信吗?”
“我告诉你,他不会离婚。就算离了,他也不会娶你。你这样的,太年轻,太天真,太不稳定,不适合当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娘。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处理麻烦,稳固后方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哄着,宠着的小公主。”
“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昂贵的,新鲜的,用来证明他魅力的奢侈品。等他玩腻了,就会扔掉。”
苏梦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不甘,有迷茫,还有一丝被戳穿的难堪。
“你……你胡说!”她站起来,声音发抖,“你就是嫉妒我年轻!嫉妒陈老师爱我!”
“嫉妒?”我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背叛你的男人身上的女孩?”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离开他。你们的破事,我不在乎。”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用青春换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另一个更年轻的青春,毫不留情地夺走。”
“你今天的洋洋得意,就是我昨天的写照。而我今天的下场,可能就是你明天的结局。”
说完,我不再看她,对小洁说:“我们走吧。这里的空气不太好。”
我跟小洁走出咖啡馆。
小洁对我竖起大拇指:“牛!太牛了!林微,你简直是我的偶像!怼得太爽了!”
我苦笑了一下。
爽吗?
也许吧。
但更多的是悲哀。
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在这里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对峙。
何其可笑。
这场交锋,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陈东的恐慌。
他大概是怕苏梦那个不经事的小姑娘,真的被我“策反”,或者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天晚上,他就主动约我见面。
地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一家很小的面馆。
二十年了,面馆还在,只是老板已经换了人。
我们相对而坐,像两个即将签署停战协议的敌国将领。
“协议我看了。”他先开口,声音沙哑,“太苛刻了。”
“苛刻?”我看着他,“公司是我跟你一起打拼下来的,我要一半,天经地义。婚内财产,依法分割,哪条苛刻了?”
“林微,你非要这样鱼死网破吗?”他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了一丝红血丝,“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就一点都不念了吗?”
“夫妻情分?”我笑了,“在你跟那个苏梦,在床上谈‘真心相爱’的时候,你怎么不念念我们的夫妻情分?”
“在你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给她买十八万项链的时候,你怎么不念念我们的夫妻情分?”
“陈东,别再跟我提‘情分’这两个字。你不配。”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你要怎么样?把公司搞垮,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就试试。”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现在烂命一条,什么都不怕。你呢?陈总,你怕不怕你苦心经营的人设崩塌?怕不怕你的商业帝国毁于一旦?”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良久,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我签。”他说,“我签。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不要把事情闹大。给我留点面子。”他说,“尤其是……不要让阳阳知道那个女孩的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怜又可笑。
到了这个地步,他最在乎的,竟然还是他的“面子”。
他不知道,他的好儿子,早就把他那点破事看得一清二楚了。
“可以。”我答应了。
我不想闹大,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的儿子。
我不想让他的大学生活,蒙上他父亲带来的阴影。
第二天,我们就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了离婚协议。
公司的股权,我拿到了25%,加上我原有的30%,总共55%。
我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
陈东从一个控股60%的绝对掌权者,变成了只占5%的小股东。
房子,归我。
车子,他那辆保时捷归他,我这辆买菜车归我。
存款和理财产品,对半分割。
他转移的那些财产,我没有再追究。
就当是,买断我们这二十年的情分。
不,是孽缘。
签字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解脱的快感。
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漫长电影,终于落幕了。
而我,既是主角,又是观众,看完了这出荒唐的悲喜剧。
办完手续,走出民政局。
天很蓝,阳光很好。
陈东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林微,”他说,“以后……多保重。”
“你也是。”我说。
我们像两个刚谈完生意的陌生人,礼貌地道别,然后转身,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我召集了所有股东和高管,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当我坐在了原来属于陈东的主位上,宣布我将接替他,成为公司新任董事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东的几个心腹,当场就表示不服。
“林总,您虽然是大股东,但您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对公司的具体业务根本不了解!您怎么能当董事长?”一个姓张的副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是陈东的表弟,也是那个投资公司的法人。
我看着他,笑了笑。
“张副总,你说我不了解业务?”
我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件,“上个季度,你们部门负责的‘智慧城市’项目,预算超支了15%,回款周期却比预计延长了两个月。其中有三笔总计两百万的‘技术咨询费’,付给了一家上个月才注册的皮包公司。这家公司的法人,是你老婆的妹妹。这件事,你需要我再详细说说吗?”
张副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我又看向另一个副总。
“李总,你负责的海外市场,连续三个季度亏损。你提交的报告里说,是因为市场环境不好。但我查了,你每个月都要去拉斯维加斯‘考察市场’,住的都是总统套房。公司的钱,就是这么被你‘考察’掉的吗?”
李副总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一个一个地点名,把我这些年,在账本里看到的,所有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交易,全都摊在了桌面上。
这些人,都是陈东的左膀右臂。
他们以为,我只是一个躲在男人身后,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他们忘了,这家公司的每一分钱,都是从我手里过一遍的。
他们忘了,我是这家公司的第一个员工,也是最了解它的人。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不够资格当这个董事长吗?”我环视全场,冷冷地问。
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从轻视,变成了恐惧。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觉得悲凉。
这就是陈东建立的“商业帝国”。
一个建立在谎言、贪婪和背叛之上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对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清理掉了所有蛀虫,重新梳理了业务流程,堵上了所有财务漏洞。
过程很痛苦,阻力很大。
我几乎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但我没有退缩。
这不仅仅是为了钱。
这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在一群烂人手里。
这更是我为自己,打的一场翻身仗。
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林微,不是谁的附属品。
我离开男人,不仅能活,还能活得更好。
这期间,陈东来找过我一次。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两鬓竟然有了白发。
“林微,算我求你了。”他几乎是在哀求,“公司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不能这么毁了它!”
“毁了它?”我看着他,“我是在救它。”
“你把老人都赶走了,换上一批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这叫救它?”
“那些‘老人’,是你的心腹,也是公司的蛀虫。我不赶走他们,公司迟早要被他们掏空。”我冷冷地说,“陈东,你当你的太平皇帝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公司烂成什么样子了。”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跟那个苏梦,怎么样了?”我忽然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分了。”
“哦?”我有点意外。
“她……跟我闹,要我兑现承诺,跟她结婚。我这边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她。”他叹了口气,“前几天,她跟我提分手,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她跟了一个更有钱的,一个香港来的富二代。”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预言的结局,竟然这么快就上演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先放手的,会是那个女孩。
也许,她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真心相爱”。
她要的,只是通往上流社会的一张门票。
陈东这张门票,失效了。
她就立刻,换了下一张。
“现在,你满意了?”陈东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有什么可满意的?”我淡淡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走了。
背影萧索,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
而我,终于在这场繁华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
就是我,林微。
半年后,公司在我的带领下,逐渐走上了正轨。
业绩开始回升,员工的士气也高涨起来。
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重新拾起了我的爱好,开始画画,练瑜伽。
周末,我会跟小洁去逛街,喝下午茶,或者去看一场画展。
儿子陈阳,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我。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沉稳,体贴。
他会陪我吃饭,跟我聊天,跟我讲学校里的趣事。
他从来不提陈东。
我们都默契地,把那个人,从我们的生活里,抹去了。
有一次,我跟小-洁在商场逛街,迎面碰上了陈东。
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不是苏梦,是一个比苏梦更年轻,打扮得更妖艳的女孩。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亲昵地跟他撒着娇。
陈东的脸上,挂着那种我熟悉的,纵容又疲惫的笑。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尴尬和躲闪。
我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小洁在我耳边低声骂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我笑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的人生,他的选择,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世界,再也不需要围绕着他旋转。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十平米的出租屋。
年轻的陈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端着一碗热气腾rou的面,对我说:“老婆,快吃,别饿着了。”
我看着他年轻的,真诚的脸,眼泪掉了下来。
梦里的我,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二十年后,你会爱上别人。”
他笑了,说我傻,说他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我摇着头,泪流满面。
然后,我醒了。
窗外,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摸了摸脸颊,一片湿润。
我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多了一点。
但我不再害怕它们了。
每一道皱纹,都是我活过的证明。
是我哭过,笑过,爱过,恨过,奋斗过,失去过,又重新找回自己的证明。
我拿起手机,给陈阳发了一条微信。
“儿子,妈妈想去欧洲旅行,你暑假有空陪我吗?”
他几乎是秒回。
“有!必须有!妈,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的表情。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了。
我的人生,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主角是我自己。
来源:风过晨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