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眼前飘过一行弹幕:【笑死,失忆是装的,这姐们被玩得团团转。】
死对头顾南珩车祸失忆,我立刻敲锣打鼓去医院“探病”。
我搂着缠满绷带的他合影发朋友圈,喜滋滋地冒充他深爱的未婚妻。
把他骗回家当乖乖小狗使唤,端茶倒水,我暗爽这仇报得漂亮。
直到眼前飘过一行弹幕:【笑死,失忆是装的,这姐们被玩得团团转。】
【她以为在报复,其实他爽疯了。】
我脸色煞白,转身就想跑。
却被他一把箍住腰,滚烫的呼吸喷在耳畔。
“主人,你想逃到哪里去?”
1
手机屏幕亮起,闺蜜粥粥的消息像一枚炸弹砸进我眼里。
「宝!天大喜讯!顾南珩出车祸了!市一医院806病房!」
我差点从办公椅上弹起来。
心脏砰砰狂跳,不是因为担心,是纯然的狂喜。
我立刻打开购票APP,火速下单了最近一班飞回老家的机票。
下班铃响,我第一个冲出公司大门。
出租车驶向机场,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顾南珩。
这个和我斗了二十年的死对头,居然也有今天。
我脑海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好日子》。
病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顾南珩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一条腿打着石膏被吊起。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讥诮表情的脸,此刻苍白又温顺。
我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笑声,轻手轻脚走过去。
掏出手机,调整到自拍模式。
「来,三二一,看镜头!」
咔嚓一声,我和病号顾南珩的“亲密合影”就此定格。
我飞快地点开朋友圈,配上照片,编辑文案。
“心疼珩宝,早日康复。我会一直陪着你。”
发送成功。
我满意地看着那条动态,想象着共同好友们看到后的震惊表情。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了。
转过身,撞进一双迷茫又清澈的眼睛里。
顾南珩醒了。
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像迷路的小狗。
这不对劲。
按照剧本,他现在应该气得跳脚,用他那张毒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才对。
我按下心头诡异的感觉,扯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当然啦,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
我甚至贴心地点开手机音乐播放器,给他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我们……关系很好吗?」
他轻声问,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颗心像坐过山车,从顶峰猛地跌进谷底。
这家伙,脑子不会被撞坏了吧?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进来时,我赶紧迎上去。
「医生,他这是……?」
「脑震荡导致的暂时性失忆。」
医生推了推眼镜。
「不过不用太担心,这种情况通常只是暂时的,好好休养,记忆有可能慢慢恢复……」
我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千万别那么快好起来?」
医生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2
我捂着脸,肩膀微微抖动,努力挤出两滴眼泪。
重新走到顾南珩病床前时,我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医生说你失忆了……阿珩,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我扑到床边,趁机把眼泪鼻涕悄悄抹在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
触感温热。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抱歉。」
他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歉意和困惑。
「请问,你是?」
他居然对我用了“请”字。
我心底狂笑,表面却哭得更加伤心。
「我是温苒啊!」
我抓住他的手,声情并茂。
「是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私定终身的未婚妻啊!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顾南珩瞳孔地震,显然被“未婚妻”三个字砸蒙了。
「未……未婚妻?」
「你不信?」
我立刻拿出手机,翻出相册。
里面存满了我们从小到大的“合照”。
有他七岁时揪我辫子,被我奶奶抓拍下来的。
有他十岁时把我推进泥坑,我爬起来追打他时邻居录的视频截图。
有他十五岁时在我课本上画乌龟,我举着课本找他算账时同学拍的照片。
每一张,都记录着我们“深厚”的情谊。
我指着照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看这张,你小时候多黏我,总爱玩我头发。」
「还有这张,我们一起玩泥巴,多开心。」
「这张!你在我书上画画,说这是独一无二的情书!」
顾南珩看着那些明显是斗争证据的照片,眉头越皱越紧。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抬头,震惊地发现顾南珩的眼眶居然红了。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我心头莫名一软。
「我们的过去……这么感人吗?」
他哽咽着摇头。
「不是。」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是你……压到我受伤的胳膊了。」
我猛地弹开,看着他被我压出褶子的病号服袖管,尴尬地脚趾抠地。
「……报一丝啊。」
3
也许是我的“演技”太过真挚,也许是那些照片颇具说服力。
顾南珩最终接受了我是他“未婚妻”的这个设定。
住院期间,我每天准时报道,给他削水果,读新闻,无微不至。
我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获取信任,便于日后更好的“报复”。
出院那天,我顺理成章地把他接回了我的公寓。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别客气。」
我把他的行李放进次卧,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顾南珩站在客厅,显得有些拘谨和陌生。
「我……我以前也住这里吗?」
「当然!」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编。
「我们感情可好了,一直同居的。」
他耳尖微微泛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报复计划,正式展开。
「阿珩,我渴了。」
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顾南珩立刻起身,去厨房给我倒水。
「阿珩,肩膀好酸。」
他会放下手里的一切,过来帮我捏肩。
「阿珩,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大少爷,系上围裙,对着菜谱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两小时。
虽然成品有点焦黑,但味道居然还不错。
我拍下他系着粉色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发给粥粥。
手机瞬间被粥粥的“轰炸”刷屏。
「卧槽?!这是顾南珩?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顾南珩?」
「你给他下什么蛊了?看着快被你驯化成二十四孝好男友了!」
我翘着二郎腿,得意地回复。
「淡定,基操勿六。」
「等他想起来,估计能气得把病房拆了。」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笑出声。
晚上,我打来热水,故意让他给我洗脚。
顾南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脚。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此刻却要用来给我洗脚。
我心里爽翻了天。
然而,当我的脚触碰到水面的瞬间,我“嗷”一嗓子收了回来。
「顾南珩!你想烫死我继承我的花呗吗?」
水温高得离谱,我的脚背瞬间就红了。
我气得想也没想,抬起另一只湿漉漉的脚,就踩在了他的脸上。
用他的脸给我的脚底板降温。
顾南珩僵住了,没有动。
就在这时,几行白色的文字,像视频网站的弹幕,毫无征兆地从我眼前飘过。
【我靠!男主兴奋值飙升!爆表了!】
【女鹅快跑!这家伙是个隐藏变态!你踩他脸,他心里爽死了!还想舔你脚趾!】
我头皮瞬间炸开。
什么鬼?
我眼花了吗?
我猛地想收回脚,脚踝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攥住。
他的掌心滚烫。
「你……」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却只是低着头,捧着我的脚,对着被烫红的地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诡异的酥麻。
「对不起。」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眼神像做错事的小狗,湿漉漉的,满是愧疚。
「是我没试好水温,疼不疼?」
他那副样子,让我一肚子火瞬间泄了气。
仿佛在无声地说:你舍不得怪我,对吧?
我心一软,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
弹幕又飘了过来。
【哎呦喂,他还装上绿茶小狗了!】
【姐妹你醒醒!他超爱你!你现在亲他一口,他能当场为你哐哐撞大墙!】
我看着眼前这张充满歉意的俊脸,第一次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4
那些诡异的弹幕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兴奋值”、“隐藏变态”、“他超爱”……
每一个词都冲击着我二十年来对顾南珩的认知。
我必须验证一下。
晚饭后,顾南珩在厨房洗碗。
我窝在沙发里,假装看电视,余光却一直锁在他身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背影挺拔,洗碗的动作有些生疏,却格外认真。
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自以为甜得发腻的声音开口。
「阿珩——」
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用毛巾擦着手,眼神询问地看向我。
「我脖子有点酸,过来帮我揉揉嘛。」
他依言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洗洁精清香。
手指搭上我后颈的瞬间,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他的指尖有些凉,力度不轻不重,按得确实很舒服。
但我要的不是舒服。
我故意向后靠,后背贴上他的胸膛。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再用点力嘛。」
我仰起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他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按在我颈间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
弹幕适时出现:
【啧啧,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早就火山喷发了吧!】
【心跳快得跟打鼓一样,还装!】
我心跳也跟着加速。
难道……弹幕说的是真的?
这个想法让我心惊肉跳。
我猛地站起来,拉开距离,假装去看窗外。
「好像要下雨了。」
顾南珩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没说话。
但那种存在感,却比刚才贴在一起时更加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各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他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耳根却红得滴血。
我“忘记”带钥匙,深夜让他送过来。
他穿着睡衣匆匆赶来,头发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
弹幕就像实况转播:
【哈哈哈他刚才一路跑过来的,喘得像狗!】
【女鹅你碰他手,他回去肯定舍不得洗手!】
【他巴不得你天天忘带钥匙,最好能留宿!】
顾南珩的“乖巧”之下,那种若有若无的掌控感和偶尔泄露的侵略性,让我越来越心慌。
我越来越觉得,他不是温顺的小狗。
而是披着羊皮,耐心蛰伏,等着猎物放松警惕的狼。
我和他,到底谁才是落入陷阱的那个?
5
弹幕每天都在剧透。
【地下室!重点在地下室!】
【满墙都是你的照片啊姐妹!】
【还有他按你尺码定做的小裙子!】
这些信息像蚂蚁一样啃噬着我的好奇心。
那个顾南珩从不让我靠近,甚至用老鼠蛇虫吓唬我的地下室,到底藏着什么?
我必须去看看。
但顾南珩现在像个黏人精,我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
我得想办法把他支开。
周末早上,我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递给顾南珩。
「阿珩,这些都是我最近想吃想用的,超市离家有点远,辛苦你跑一趟啦。」
清单长得离谱,足够他在外面逛大半天。
顾南珩接过清单,垂眸看了很久,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再抬头时,他眼眶泛红,眼神委屈得像被抛弃的大型犬。
「苒苒……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了?」
他那副样子,让我瞬间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渣女。
「怎么会呢!」
我赶紧安抚。
「我就是……就是突然很想吃这些,特别想!」
我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谎言。
就在我快要顶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洒在我耳边。
「好吧。」
他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纵容?
「我去买。你在家……乖乖的。」
他特意加重了“乖乖的”三个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他换鞋出门的背影,我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门咔哒一声关上。
我立刻冲进厨房,翻出他常吃的维生素瓶子,倒出几颗白色小药片,碾碎,混进他早上没喝完的半杯牛奶里。
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不对,但我太想知道真相了。
晚上,我把牛奶递给他。
他接过,眼神在杯子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我。
「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关心你嘛,快喝。」我强作镇定。
他勾了勾嘴角,那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然后,他仰头,喉结滚动,将牛奶一饮而尽。
「睡吧。」他说,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我扶着他躺到床上,他很快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我站在床边,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顾南珩?」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没有反应。
时机到了。
我拿起钥匙和手机,像逃一样冲出了家门。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和恐惧。
我打了个车,直奔顾南珩家的别墅。
车子停在熟悉又陌生的铁门外,我看着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空旷的房子,深吸了一口气。
用顾南珩告诉我的密码打开了大门。
玄关一片漆黑,弥漫着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我凭着记忆,摸索着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那扇门。
心跳声在寂静的房子里,响得像打鼓。
6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布满灰尘的台阶。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既害怕又兴奋。
那扇厚重的、带密码锁的铁门就在眼前。
像潘多拉的魔盒。
我颤抖着伸出手,输入顾南珩的生日。
密码错误。
我又尝试了他名字的缩写字母对应的数字。
还是错误。
冷汗浸湿了后背。
我努力回忆所有可能相关的数字,手指悬在按键上,迟迟不敢落下。
只剩下最后一次尝试机会了。
如果失败,密码锁会彻底锁定二十四小时。
到时候,顾南珩肯定会发现。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难道……会是我的生日?
这太自恋了。
可弹幕那些话,顾南珩最近反常的表现……像碎片一样在我脑子里旋转。
我咬紧嘴唇,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我的出生日期。
“嘀——”
一声轻响。
绿灯亮了。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开了。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真的……是我的生日?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战栗,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
我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啪嗒。
惨白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我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四面墙壁,从天花板到地板,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全都是我。
我小时候流着鼻涕啃糖葫芦的。
我中学时穿着校服在国旗下讲话的。
我大学时在图书馆趴着睡觉,口水浸湿书本的。
我工作后挤地铁,一脸生无可恋的。
我上周在家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追剧的……
角度各异,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
有些是正常的合影或抓拍,但更多的,明显是偷拍!
最近的一张,甚至是我昨天在阳台浇花时,穿着那件有点旧的兔子睡衣!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中央。
那里摆着几个玻璃陈列柜。
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的,竟然是我曾经“丢失”过的内衣、袜子,还有几条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连衣裙!
弹幕说的,全是真的!
顾南珩的失忆是装的!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跟踪狂!
那些所谓的“乖巧”、“温顺”,全是演给我看的!
我被耍了!
彻头彻尾地被耍了!
愤怒、恐惧、恶心、被欺骗的耻辱感……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现在!马上!
我仓皇转身,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却一头撞进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
一只大手有力地箍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脆得令人胆寒。
顾南珩低沉含笑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气息,在我耳边响起。
“抓到你了。”
“我的……未婚妻。”
7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疯狂地撞击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炸开,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我喘不过气。
顾南珩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我的腰,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容我挣脱。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透过来的灼人体温。
与地下室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放开我!”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利却颤抖,带着哭腔。
“顾南珩!你这个变态!骗子!”
我用力挣扎,手肘向后顶,脚狠狠踩向他的脚背。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愉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骗子?”
他重复着这个词,温热柔软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耳廓。
“那么,冒充别人未婚妻的小骗子,又该怎么算呢,嗯?温苒?”
他的语调慵懒又危险,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刮过我的神经。
我瞬间哑火,心虚和更大的恐惧涌了上来。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从医院开始,他就在看着我表演,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自以为得计地在他面前演戏。
“玩得开心吗?”
他的手臂收紧,将我更深地嵌入他怀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把我当狗一样使唤,端茶送水,捏肩洗脚……”
“看着我对你唯命是从,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心里。
“不是……我……”
我想辩解,却语无伦次。
“看着我因为你无意间的触碰而心跳失序,看着我强忍着把你拆吃入腹的冲动,扮演纯情……”
他顿了顿,声音喑哑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你是不是,也很享受?”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声音却虚弱得没有半点说服力。
那些试探,那些恶作剧得逞后的暗爽,此刻都变成了打在我脸上的耳光。
“是吗?”
他轻笑,箍在我腰上的手缓缓上移,抚过我的脊背,带来一阵战栗。
最后,停在我的脖颈上。
没有用力,只是用指腹,一下下,暧昧地摩挲着那处脆弱的皮肤。
仿佛猛兽在享用猎物前,逗弄的触碰。
“可是,我忍得很辛苦啊……苒苒。”
他叫我的名字,带着缠绵的尾音。
“你点了火,总得负责灭掉,对不对?”
8
“负责?”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我被他话里赤裸裸的暗示和禁锢的姿势吓得魂飞魄散。
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
“顾南珩!你这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放开我!我要报警!”
“报警?”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胸腔震动,笑声更加愉悦。
“好啊。”
他居然松开了钳制我腰肢的手,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解锁,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赫然是拨号界面,数字“110”已经输入完毕。
只差按下那个绿色的拨打键。
“需要我帮你按吗?温、苒、小、姐。”
他一字一顿,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还在徒劳挣扎的幼兽。
“正好,让警察来看看。”
他的目光扫过满墙的照片,扫过陈列柜里那些属于我的私密物品,最后,落回到我惨白的脸上。
“看看你这位‘未婚妻’,是如何闯入民宅,参观……她男朋友的一点私人收藏的。”
我的血液彻底冷了下去。
他早就计算好了一切。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局。
我没有任何胜算。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我的愤怒和恐惧。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被看穿一切的羞辱。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发抖。
“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吗?”
看到我的眼泪,顾南珩眼底的戏谑和危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深沉。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机。
然后用指腹,有些粗粝却异常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无奈的宠溺。
“我要是真想对你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跟我讨论报警的问题?”
他的话让我一愣。
的确,以他的体力和此刻完全掌控的局面,他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但他没有。
他只是……抱着我,看着我哭。
“那你……为什么……”我哽咽着,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为什么装失忆?为什么弄这些?”我指着满墙的照片,声音颤抖。
顾南珩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照片,眼神变得悠远而专注。
“因为我等不及了。”
他轻轻地说,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的审判。
“我等了太久,苒苒。”
“看着你一次次地把目光投向那些根本不值得的人,我看着,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在你眼里,我只是那个讨厌的、只会捉弄你的死对头,顾南珩。”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压抑。
“车祸是意外,但失忆……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你、触碰你,让你……不得不看着我的机会。”
他抬起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向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到可怕的情绪。
“现在,游戏结束了。”
“温苒,我们该回到现实了。”
“我的现实就是——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病入膏肓。”
9
“爱……我?”
这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砸得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如果不是顾南珩还扶着我,我可能会直接瘫软在地。
这太荒谬了。
一个揪我辫子、往我书包里塞虫子、毁掉我每一次懵懂好感的人。
一个我咬牙切齿恨了二十年,认定他同样厌恶我入骨的人。
现在告诉我,他爱我?
还是用这种偏执的、令人窒息的方式?
“你管这叫爱?”
我指着四周,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腔。
“跟踪、偷拍、收集我的……私人物品?顾南珩,你这是变态!是心理扭曲!”
愤怒和恐惧再次占据上风,让我口不择言。
顾南珩的瞳孔缩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
但那抹痛楚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执拗所取代。
“对,我是变态。”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如果不变态,我怎么忍得了二十年?”
“如果不变态,我怎么会在你对着别人笑的时候,恨不得把那个人的眼睛挖出来?”
他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让我觉得下颌骨生疼。
“如果不变态,我怎么会用那种幼稚可笑的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哪怕换来的是你更多的厌恶?”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我心上,带着血淋淋的真实。
“温苒,你告诉我,正常的方式有用吗?”
“我试过对你笑,你嫌我虚伪。”
“我试过送你礼物,你转头就扔进垃圾桶。”
“我甚至……我甚至想过好好跟你表白。”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结果呢?结果就是我听到你跟你的好朋友说,全世界男人死光了,你也不会看上我顾南珩。”
我的呼吸一窒。
我想起来了。
是高中毕业聚会那次,我喝多了,和粥粥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当时……他听到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被窥探隐私的愤怒和无力。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装失忆,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很有成就感是吗?”
“骗你?”
顾南珩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风暴。
“是谁先骗我说是我的未婚妻?”
“是谁趁我‘失忆’,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狗一样使唤?”
“温苒,我们半斤八两。”
“只不过,我比你更早看清自己的心,也比你有胆子,不择手段地得到我想要的人。”
他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烫人。
“现在,你知道了。”
“我就是这么个不堪的、扭曲的疯子。”
“你怕了吗?想逃了吗?”
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
“可惜,晚了。”
“从你踏进这个地下室开始,你就别想再轻易离开了。”
10
“不……你不能这样……”
恐惧让我语无伦次,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顾南珩,这是不对的……”
“那什么是对的?”
他反问,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嘲弄。
“像以前那样,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就是对的?”
“还是说,像你希望的那样,我们继续做一对见面就眼红的死对头,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对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过去的二十年,我一直坚信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毫不掺假的相互厌恶。
可现在,这坚固的认知堡垒,被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砸开了一道裂痕。
裂痕后面,是我从未看清,也不敢去窥探的,他的内心。
那些弹幕,那些他偶尔流露出的眼神,他下意识的维护……许多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高中时我被小混混堵在巷口,是他莫名其妙出现,跟人打得头破血流。
大学时我食物中毒住院,是他第一个赶到医院,忙前忙后。
工作后我被上司刁难,是他暗中施压,让那个上司灰溜溜离职……
我以前只当他是看我笑话,或者纯粹是少爷脾气发作,多管闲事。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这个认知让我心乱如麻。
“我……我需要时间……”
我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微弱。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顾南珩沉默地看着我,目光锐利,仿佛要剖开我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良久,他松开了钳制我的手。
但并未完全放开,而是转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依旧不容抗拒。
“好。”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恢复了某种冷静,却更让人不安。
“我给你时间。”
“但不是在这里。”
他拉着我,不由分说地往地下室门口走去。
“顾南珩!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惊恐地挣扎,双脚抵着地面,却无法抗衡他的力量。
“回家。”
他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的家。”
“在你‘想清楚’之前……”
他拉开地下室的门,外面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
“你哪里也别想去。”
我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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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那栋令人窒息的别墅。
夜风很凉,吹在我滚烫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混乱。
他把我塞进副驾驶,动作算不上温柔,俯身替我系安全带时,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一丝地下室的尘味,扑面而来。
我僵硬地别开脸。
车子发动,驶入夜色。
车厢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我能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像实质一样烙在我侧脸上。
「那些照片……」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声音干涩地开口,「拍了多久?」
「从有智能手机开始。」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更早的,是用数码相机拍的。」
我胃里一阵翻搅。
「跟踪我,监视我,让你很快乐吗?」
「不快乐。」他声音低沉,「但看不到你,更难受。」
「变态。」我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嗯,我承认。」
车子停在我公寓楼下。
他绕过来替我开门,手依旧紧紧握着我的手腕,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强大得令人窒息。
进门,开灯。
熟悉的温馨小窝,此刻却因为他的存在和我知道的秘密,而变得完全不同。
他反手锁上门,将钥匙随意丢在玄关柜上。
那声轻响,像落下的审判槌。
「现在,」他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开始想。」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你想让我想什么?」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想我怎么这么蠢,被你骗得团团转?还是想我怎么这么倒霉,被一个变态盯上?」
「想想你。」他向前一步,逼近我,「想想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哪怕一丝一毫,不同于‘死对头’的感觉。」
他的眼神太具穿透力,让我无所遁形。
我想起那些试探时,心跳的失序。
想起他靠近时,皮肤不自觉的战栗。
想起看到弹幕说他「超爱」时,心底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但二十年的固有认知像一堵厚厚的墙。
「没有。」我听到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我只觉得恶心和害怕。」
顾南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颌线绷紧,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可怕。
他猛地伸手,扣住我的后颈,力道之大,让我以为他要吻我。
或者说,惩罚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撒谎。」
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愤怒。
「温苒,你撒谎的时候,睫毛会抖。」
12
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用力推开他。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了解我多少?」
「我了解你的一切。」他站在原地,眼神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我知道你早上喜欢赖床,起床气很大,要喝一杯温蜂蜜水才能清醒。」
「我知道你吃香菜会死,但喜欢吃香菜味的薯片。」
「我知道你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胆子很小,怕黑,怕打雷,睡觉喜欢开着小夜灯。」
「我知道你每次难过的时候,不会哭,会一个人躲起来吃很甜的蛋糕。」
「我知道你左边锁骨下面,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痣。」
他一桩桩,一件件,平静地叙述。
我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变得惨白。
这些细节,有些连我最好的朋友粥粥都不知道。
他却如数家珍。
那种被彻底窥视、毫无隐私可言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也让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尖声打断他。
「为什么不说?」他上前一步,拉开我的手,强迫我听。
「我知道你讨厌我,温苒。」
「但你也习惯了我。」
「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我的挑衅,甚至习惯了我的‘讨厌’。」
「如果我真的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你敢说,你不会有一点不习惯吗?」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说对了。
过去的几个月,他“失忆”住进我家,那种朝夕相处的感觉,虽然始于欺骗,却确实……让我习惯了。
习惯了一回家就有人亮着灯,习惯了他做的(虽然偶尔失败)饭菜,习惯了他无声的陪伴。
甚至在他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心底除了恐惧和愤怒,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
「那不是习惯……」我徒劳地辩解,声音虚弱,「那是……」
「那是什么?」他逼问,目光如炬。
我答不上来。
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涌上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迷茫和混乱。
我二十年来坚信不疑的世界,正在寸寸崩塌。
而站在废墟中央的,是这个让我恨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
「我不知道……顾南珩,我真的不知道……」
我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哭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逼我。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看了我很久。
然后,他也蹲了下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没关系。」
我听到他极其轻声地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可以等。」
「等你习惯我的爱,或者……」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那种势在必得的决心,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13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顾南珩没有强行进来。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他走向次卧的脚步声。
我蜷缩在床上,眼泪流干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恨他吗?
当然是恨的。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偏执,恨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撕碎了我平静的生活。
怕他吗?
也是怕的。一个能默默注视你十几年,布下这样一个局的男人,太过危险。
可是……
心底某个角落,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如果没有这场“失忆”的骗局,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压了下去。
太可怕了。我怎么能对顾南珩产生这种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同居”状态。
他依旧会做饭,但不再问我意见,只是默默做好放在桌上。
他依旧会在我回家时亮着灯,但不再迎上来,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的电视。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沉默的距离。
但空气里,那种无形的张力却越来越强。
直到那天,我因为一个项目失误,被上司当着全部门的面骂得狗血淋头。
委屈和挫败感淹没了我。
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跑到常去的甜品店,点了一大块黑森林蛋糕,机械地往嘴里塞。
甜腻的奶油糊了满嘴,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我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打电话给粥粥诉苦。
却在拨号前,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顾南珩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喂?」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
我握着手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只有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在哪儿?」
他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
我还是说不出话。
「定位发我。原地等着。」
他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他的车停在了甜品店门口。
他推门进来,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像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离开,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桌上被我戳得稀烂的蛋糕,和我红肿的眼睛。
什么都没问。
只是抽了张纸巾,俯下身,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擦掉我脸上花掉的睫毛膏和蛋糕渍。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和那个在地下室里强势危险的男人,判若两人。
店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我仰头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麻。
「顾南珩……」我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开口。
「嗯?」他应着,指尖拂过我眼角。
「蛋糕……太甜了,腻得我想吐。」
他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手,看着我的眼睛。
「那回家,我给你煮碗阳春面,滴点醋,好不好?」
那一刻,一直紧绷的、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什么东西,好像突然断裂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决堤。
不是出于恐惧或愤怒。
而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委屈和……依赖。
我好像,真的开始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看穿我的一切,甚至习惯了他这种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温柔。
14
我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是眼泪流得更凶。
顾南珩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直接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揽着我的肩膀,半扶半抱地把我带出了甜品店,塞进车里。
一路上,我都在默默地流泪,他则专注地开着车,只是偶尔等红灯时,会伸手过来,用指腹抹去我新涌出的泪水。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回到家,他果然系上那条可笑的粉色围裙,去厨房给我煮面。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响动,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恨意还在,恐惧也未消,但一种陌生的、软弱的情绪,正在悄悄滋生。
面很快煮好了,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颗葱花和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
确实滴了醋,酸香扑鼻。
我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胃里暖和了,连带着冰冷的心,好像也找回了一点温度。
他坐在我对面,安静地看着我吃。
「顾南珩。」我放下筷子,抬起头,鼓足勇气看向他。
「嗯。」
「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他眼神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谈……我们之间。」我深吸一口气,「用真实的身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我承认,我恨过你,很久,也很深。」
「我也承认,你这几个月的伪装,还有……你做的这些事,让我很害怕,很生气,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侵犯和欺骗。」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没法欺骗自己,说对你完全没有感觉。」
「那种感觉很复杂,不是我过去认为的单纯的‘讨厌’。」
「看到你因为我受伤而心疼的时候,看到你为我忙前忙后的时候,甚至……看到你露出那种偏执疯狂的一面的时候……我……」
我卡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心悸和混乱。
「我心跳会很快,会慌,会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
「喜欢」两个字,到了嘴边,却重如千斤,怎么也吐不出口。
二十年根深蒂固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
顾南珩一直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海。
听到这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足够了。」
我一愣。「什么足够了?」
「你这些混乱的感觉,」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我,目光专注而虔诚,「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不指望你立刻爱上我,温苒。」
「我也不求你原谅我过去的混蛋,和现在的卑劣。」
「我只要你不再一味地排斥我,拒绝我。」
「给我一个机会,一个站在你面前,不是以‘死对头’顾南珩,而是以一个爱你的男人的身份,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太过真诚,让我无法回避。
「用正常的方式?」我哑声问,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用你能接受的方式。」他承诺道,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会学着,正常地去爱你。」
地下室的阴影似乎还在眼前,但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却异常真实。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心里那堵坚硬的墙,终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有光,照了进来。
或许,我可以试着……往前走一步?
15
顾南珩说到做到。
他搬回了次卧,不再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他开始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重新追求”我。
方式笨拙得有些可笑。
他会每天早起,给我做不重样的早餐,虽然卖相时好时坏。
他会在我加班时,默默开车到公司楼下等我,却不好意思上楼,「下雨了,带伞了吗?」
他会因为我随口提了一句想看某部老电影,就想办法找来绝版的影碟,陪我在家看通宵。
他不再毒舌,不再故意惹我生气,甚至在我因为工作烦躁而习惯性地把火撒在他身上时,他也只是好脾气地听着,然后给我倒杯水。
这种“正常”的相处模式,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有时候,我会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发呆。
这个穿着围裙、神情温和的男人,和那个在地下室里眼神偏执、掌控一切的顾南珩,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弹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消失不见了。
或许,当我不再需要它来揭示真相时,它便完成了使命。
周末,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车开了很久,最终停在郊外一座安静的墓园前。
我愣住了。
他牵起我的手,掌心有些湿濡,带着一丝紧张。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他轻声说,眼神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她生前,最喜欢你。总念叨着,要是能有个像你这样活泼的儿媳妇就好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带着我,走到一座干净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眉眼间能看出顾南珩的影子。
他放下花,蹲在墓前,低声说着话。
「妈,我带苒苒来看你了。」
「对不起,以前是我混蛋,老是惹她生气。」
「不过您放心,」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温柔而坚定,「这次,我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山风吹过,带着青草的气息。
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和照片上女人说话时柔软的神情。
心里最后那点坚冰,仿佛也被这阵风吹化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
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解锁车门。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苒苒。」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是以死对头的身份,也不是以虚假的未婚夫妻的身份。」
「就以顾南珩和温苒,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我的心跳得很快。
过去几个月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过:他的欺骗,他的偏执,他的温柔,他的笨拙,还有墓园里他脆弱的神情……
恨意似乎已经被时间冲淡,恐惧也在日常的相处中慢慢消散。
剩下的,是一种复杂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我知道,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只有相互攻击的日子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模样。
许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好。」
他像是没听清,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说,好。」
「顾南珩,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夜空中炸开了最绚烂的烟火。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抱我,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小心翼翼地确认:「可、可以吗?」
我看着他这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忽然笑了。
主动倾身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了我,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谢谢你……苒苒。」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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