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敌国求亲时,哥哥不忍公主远嫁,便将我推了出来,可他不知,敌国太子其实才是我亲哥,他是专门来接我回去的。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敌国求亲时,哥哥不忍公主远嫁,便将我推了出来,可他不知,敌国太子其实才是我亲哥,他是专门来接我回去的。完结
我哥,裴祈臣,当朝公主的太傅。
北齐太子点名要娶公主和亲。
我哥舍不得他高贵的学生远嫁,转身就把我推了出去。
他对着北齐太子,面不改色地夸我:
「晚娘艳冠京华,容貌远在公主之上,担当此任,绰绰有余。」
那位太子爷,目光在我脸上一扫,笑得意味深长。
「可孤听说,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舍得?」
我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嗯。」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敌国太子,才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他这趟来,根本不是为了娶公主。
是专程来接我回家的。
1
我叫裴晚娘,裴祈臣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我俩的性子南辕北辙。
他清冷矜贵,我骄纵天真。
所以,他看不上我,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我十岁那年,他连中三元,风头无两。
我爹都得仰他鼻息,琢磨了好几天,才拉着我去求他。
「祈臣,你妹妹太顽皮,不爱读书。你学问好,能不能抽空教教她?」
他要是肯教我,我的身价都得跟着水涨船高。
可裴祈臣拒绝了。
他垂下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过了半晌,才轻笑一声。
他当着我的面,对我爹说:
「我不教蠢笨的姑娘。」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传遍了京城。
所有人都知道,裴家大郎嫌亲妹妹笨。
可没过多久,他就进了宫。
扭头就成了荣安公主的太傅。
消息传来的那天,我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场。
我抓着王嬷嬷的手问:「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才是他亲妹妹啊!」
「上个月赏花宴,我和荣安一起写诗,她那字写得狗爬一样,她还不如我呢!」
我从小就崇拜裴祈臣,把他当天神一样。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甜甜地喊他哥哥。
他却从来没正眼瞧过我。
他带朋友们游湖,我偷偷跟着,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了湖里。
所有人都急了:「裴祈臣!你妹妹落水了,你快救她啊!」
只有他,站在岸边,慢悠悠地看我挣扎,眼里甚至还带着笑。
「急什么,这不还没死呢?」
同样是兄妹,荣安的亲哥端王,却把她宠上了天。
带她看花灯,陪她赏星星。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
嬷嬷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最后只说:「以后,别再去招惹大郎了。」
我擦干眼泪,从那以后,真的很少再主动去找他。
直到两个月后,他过生辰。
我很早就开始抄一本佛经,准备当他的生辰礼。
我的字虽然笨拙,但一笔一划都在模仿他。
我学了很久,才学到他那几分风骨。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让人送了过去。
我甚至有点赌气地想,看在他生日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
只要他收下礼物,我就还当他是我的好哥哥。
可就在同一天,我听说荣安公主亲手雕了个玉佩送他。
既是生辰礼,也是拜师礼。
他视若珍宝,当场就戴上了,再也没摘下来过。
而我那本佛经,再次见到时,已经是半年后了。
它被荣安拿去垫了书房的桌脚。
原本干干净净的封面,又脏又乱,全是脚印。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赴过荣安的约,也没再跟在裴祈臣身后。
人总不能一直犯贱,等着别人看笑话。
2
后来,父亲过世,我们之间更是形同陌路。
我以为,裴祈臣这辈子都不会再管我的死活。
可就在我及笄那年,我的青梅竹马、安国公府的次子许祯上门提亲。
却被裴祈臣几句轻飘飘的话给骂了回去。
「你毫无功绩,凭什么娶我裴家女。」
这些年我早就磨平了棱角,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想:
或许,就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在为我考虑,把我当妹妹看。
可我很快就知道,我又想多了。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荣安公主就在春日宴上看上了意气风发的许祯。
她坐在高台上,指着许祯,问裴祈臣:
「太傅,你说本公主选他做驸马怎么样?」
公主金枝玉叶,想要什么男人没有?
可裴祈臣大概也没想到,她偏偏选中了那个和我两情相悦的人。
我听说,他当时勾了勾唇,眼神却冷得吓人,只回了一个字:
「可。」
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句「凭什么娶我裴家女」。
不,他更想问的恐怕是:
许祯凭什么能被公主看上。
许祯也快冤死了,他当晚就翻墙来找我,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我跟荣安公主真的八竿子打不着!」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喜欢的分明是你哥!天地良心啊,晚晚!」
「你哥不是嫌我没功绩吗?行!」
「我跟我爹说好了,明天就北上投军!」
「等我挣了军功回来,看谁还敢拦着我娶你!」
说完,他又别扭地转过头。
「你别劝我啊,我早就想去了。这只是圆我自己的梦,才不是为了你。」
我八岁就认识许祯。
别的公子哥都开始收通房丫头了,他还在为我跟人打架,给我捉萤火虫。
所有人都围着荣安公主转时,只有他记得我。
他给我找大儒的字帖,为我寻最好的古琴。
从那个「蠢笨的姑娘」,到如今「冠盖京华」的裴晚娘,我这一路,每一步都是许祯陪着我走的。
这一年,他十八岁,说要为我提枪上马,博个前程。
许祯走后,荣安公主再也没提过他。
就好像,她随口说要招他当驸马的事,只是个玩笑。
3
又过了两个月,冬天,梅花开了。
公主跑来裴府,她是来找裴祈臣的。
不巧,他不在。
于是,她找到了正在亭子里看雪的我。
她裹着昂贵的大氅,气势汹汹地质问我:「裴祈臣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
我被她逗笑了。
「公主,他姓裴,我也姓裴。可他的事,你问我这个妹妹,还不如去问你自己。」
她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你又不是他亲妹……」
我没听清,刚想凑近点。
她好像眼角瞥到了什么人,突然脚下一滑,直直地从我面前摔进了冰冷的水里。
那个角度,从远处看,活像是我推了她。
扑通一声。
我吓了一跳,也立马跟着跳下水去救她。
然而,已经有另一道身影,比我更快,一把将公主捞上了岸。
是刚回府的裴祈臣。
他紧紧抱着公主,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看我。
「公主千金之躯,你也敢推她?」
我浑身湿透,冻得发抖,站在冷风里辩解:「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可裴祈臣根本不听,抱着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夜里,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奉了陛下的令,让我在雪地里跪一夜。
天快亮时,来传话的内侍扶起我,话里带着同情:
「姑娘,这事儿,说到底是太傅的意思。」
「陛下本没打算罚你,可太傅说了,公主金枝玉叶,你既然敢推她,就该受罚。」
我的腿都跪废了,回去后就发了高烧。
昏昏沉沉中,我才听说。
公主回宫后,抱着裴祈臣哭诉:
「本宫不让你当驸马了还不行吗?你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太傅?」
「不然,我就天天去裴府堵你,去找裴晚娘的麻烦!」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他,裴祈臣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好。」
王嬷嬷又来安慰我:「以后,可别再招惹公主了。」
我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公主蓄意陷害,怎么就成了我主动招惹?
嬷嬷看着我,又说:
「娘子,大郎小时候对你也是极好的。现在只是长大了,性子冷了,心还是没变的。」
「况且,老爷也不在了。」
「你是裴家女,将来就算嫁了人,大郎才是你唯一的倚仗。你多顺着他点,总没错。」
嬷嬷说的小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
可午夜梦回,确实有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裴祈臣,也曾如珠如宝地疼过我。
4
裴家是百年望族。
可惜子嗣单薄,到了我们这一辈,就只剩我和裴祈臣。
他比我大五岁,以前真的很照顾我。
嬷嬷说,我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哥哥」。
他扶着我学走路,给我打金镯子,还偷偷埋了女儿红,说等我出嫁时挖出来。
我从小就跟荣安不对付。
我娇气,她霸道,五六岁时天天打架。
那时候裴祈臣还不是太傅,他只是我的哥哥。
他会温柔地拍掉我身上的土,把我背起来,然后跑去跟端王告状,让他管好自己妹妹。
一切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好像,就是我认识许祯的前一年。
裴祈臣第一次跟着父亲去了边关。
他那年才十二岁。
明明怕得要死,还天天给我写信,说他见了什么,听了什么。
我看不懂字,他就改成画画。
画边关的大漠孤烟,画奇形怪状的石头。
再后来,就不画了。
我从春天等到秋天,等到他回京,也没再收到一封信。
裴祈臣回来后,像变了个人,再也不肯踏进我的院子半步。
父亲去世那年,我在灵堂前哭到昏厥。
他却站在一边,冷冷地笑:
「他以前那么疼你,你这么哭,倒也不枉费他一番心意。」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却又好像懂了什么。
我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生怕惹他更烦。
还有那本佛经。
明明是很多年前,他拉着我的手,亲口跟我讨的。
「哥哥有点怕死啊,晚晚。等你识字了,给哥哥抄一本佛经吧。」
「保佑我平平安安,一直陪着你。」
可他转头,就任由荣安拿去垫了桌脚。
裴祈臣,你真的好过分。
5
许祯离开的第三个月,我收到了他的礼物。
是一把匕首,小巧又精致。
许祯为了我的名声,没敢直接送,而是转交到了裴祈臣手上。
他拿着匕首回府时,正巧在花园撞见我。
月光冷得像水。
我看见他,照例装瞎,转身就想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站住。」
多少年的兄妹,居然生分到这个地步。
我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问:「有事?」
他似乎也不想和我多待,把匕首塞到我手里,袖子擦过我的手背。
「许祯送你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高兴起来,紧紧攥住匕首,低声道:「谢谢。」
他沉声:「嗯。」
然后,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说话,还是我罚跪那天。
他从宫里回来,满脸疲惫,看见我时,又皱起眉:
「公主是君,你是臣,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以下犯上。」
「你如今几岁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我长大了,他才懒得护着我了吗?
我不想再待下去,拿着匕首就要走。
刚走到梅花树下,却听见他开口问。
「你就那么喜欢许祯?」
「我不愿成全你们,所以……你怨我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居然也会在乎我高不高兴。
我想起了许祯。
他走前说过,若他立了功,就送我一把匕首,从边关送到我手上。
让我知道,他心意未改。
我站在月光下,望着我的兄长,一字一句道:
「他胸有大志,就该去他该去的地方。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等他。」
「你成全也好,不成全也罢,我不在乎。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只是,我还是想告诉兄长。」
「我知道你前途无量,人中龙凤,你瞧不上别人,是你的资本。」
「可这不代表,你就能随意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是那句轻飘飘的「毫无功绩」。
也是那句冷冰冰的「你如今几岁了」。
话音落下,我清楚地看到,裴祈臣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6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里人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
荣安公主是裴祈臣的逆鳞。
当今陛下昏庸,把朝政一股脑全丢给了裴祈臣。
裴祈臣成了大雍朝最正直,也最护着公主的权臣。
荣安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但因为裴祈臣,始终没人敢上门求娶。
可今年春天,陛下居然亲自下旨,要为公主选婿。
裴祈臣,没有反对。
一时间,京城所有世家子弟都疯了。
那段时间,我偶遇裴祈臣的次数都变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总在我袖口上打转。
而我的袖子里,藏着许祯送的那把匕首。
7
公主选婿,排场极大。
我也接到了帖子。
暮春时节,擂台上的少年郎换了一波又一波。
荣安公主坐在高位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因为,她真正想要的,根本不在台上。
我看腻了,便独自去了后园。
却在一条小路上,撞破了公主和裴祈臣的争吵。
少女的声音带着恨意:
「你撺掇父皇为我选婿,你自己却不肯上台!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说啊!」
裴祈臣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是又如何?」
我心头一震。
「她」是谁?
裴祈臣身边,除了公主,还有别的女人?
紧接着,我听到了公主崩溃的哭声。
「你当初不准她和许祯的婚事,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你难道忘了吗?如果不是她娘,你娘根本就不会死!你亲妹妹也能好好活着!」
「你居然喜欢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鸠占鹊巢的野种!」
裴祈臣的神情阴沉得可怕,厉声呵斥:「殿下!」
「陈年往事,不必再提。」
我站在不远处,明明是春天,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他妈才是我和裴祈臣兄妹离心的真正原因。
我,根本不是他的亲妹妹。
我还没缓过神,就看到裴祈臣转了身,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避无可避。
他看清我的脸时,握着剑柄的手,似乎轻颤了一下。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过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你都听到了?」
我点头:「嗯。」
8
这一日,公主没选到驸马。
我却从她嘴里,扒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裴大人,不是我的亲爹。
当年,裴祈臣跟着裴大人去边关,无意中听到了真相。
我出生的那年,我娘刚死了丈夫,怀着我流落街头。
正巧遇到了裴夫人。
裴夫人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两人都怀着孕,关系极好。
可没多久,城中暴乱,两人在街上遇险,是裴夫人为我娘挡了致命一刀。
裴夫人肚子里的,也是个女孩。
就这样,母女俩一起死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下午。
而我娘,被赶来的裴大人救走。
她生下我,没多久也咽了气。
裴大人就这样,带着我回了裴府,给我取名,晚娘。
难怪。
难怪在灵堂上,裴祈臣会对我冷笑。
他记忆里温柔的娘亲,没了。
他捧在掌心几年的妹妹,结果是害死他娘亲和亲妹妹的仇人之女。
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站在帐外,被寒风刮得脸生疼。
他那时一定在想,他再也不要理裴晚娘了。
9
我当了裴祈臣十五年的妹妹。
这个事实,对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我以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成了笑话。
他本就不该对我好。
我大病了一场。
病还没好,就听说,大雍战败了。
皇帝气得差点驾崩。
裴祈臣忙得脚不沾地。
很快,北齐要求和亲。
而大雍,适龄的公主只有荣安一个。
听说公主在宫里闹翻了天,又哭又上吊,死也不肯嫁。
可她再闹,北齐太子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位北齐太子,堪称传奇。
他是嫡子,却是第九个儿子。
皇后死得早,他一个人在深宫长大,出了名的风流好色。
所有人都以为他废了。
可谁能想到,一年前,他突然发难,把他十几个兄弟一锅端了,直接入主东宫。
将整个北齐牢牢握在了手里。
这次,他大获全胜,耀武扬威地来了大雍。
10
北齐太子进京那天,艳阳高照。
公主在宫里割腕了,好在裴祈臣发现及时,救了回来。
这消息传到北齐太子耳朵里。
他居然没生气,反而笑了。
「她不乐意也行。」
「那孤,就要你们大雍最美的姑娘。」
「不过,得是她心甘情愿的。不然,还是得委屈你们的公主殿下。」
而满京城都知道。
裴家晚娘,姿容绝世,天下第一。
听到消息的第二天,端王就堵在了我面前。
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皇子,居然对我拱了拱手:
「裴姑娘,求你,代荣安和亲。」
我问:「我要是不愿意呢?」
凭什么她享福,却要我去和亲?
端王叹了口气:「这也是裴祈臣的意思。」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当年,我也在帐外。裴祈臣听到的,我也听到了。」
不止听到了,他还当笑话,讲给了荣安。
「对了。」端王又补了一刀。
「许祯听说这事,连夜从边关跑了回来,现在正在路上。」
「边将擅离职守,这是杀头的大罪,你懂吧?」
「不过,裴姑娘若肯顾全大局,许祯自然也就没事了。」
我突然很想笑。
端王是荣安的亲哥哥,他当然要保她。
可我,没有哥哥了。
裴祈臣对我那点见不得光的感情,只会让他蒙羞。
所以,他为了公主,毫不犹豫地把我推了出来。
还有许祯,他不能因为我,毁了前途。
最后,我真的笑出了声:
「好,去告诉荣安,我答应了。」
反正,我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去哪,不是去呢?
11
去见北齐使臣那天,我跟裴祈臣一块儿进宫。
他破天荒地没骑马,反倒和我挤一辆马车。
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宫墙高耸,侍卫森严。
他斜靠着车厢,闭着眼,摆明了不想搭理我。
我盯着他的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我俩长得,真就没半点相似之处。
我清了清嗓子:「那天,是荣安自己跳下去的。」
他眼皮掀起,袖子里的手好像动了动。
我继续逼问:「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对吧?」
裴祈臣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眸光闪躲。
过了好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他知道,他那个“妹妹”裴晚娘,根本不是会害人的人。
可这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想对我坏一点。
好像非得这样,才能抵消他当初在帐篷外喝的那一肚子风沙。
很快,马车在殿外停下。
我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沙哑地看着我:
「你……别去了。」
我愣住了。
都到这节骨眼了,他居然后悔了?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两国邦交,不是儿戏。”
一句话,我重重地砸在他耳边。
12
进了宫,我才算亲眼见到了那位北齐太子。
长得是真不错,风流俊俏,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在笑。
跟裴祈臣那种冷冰冰的类型,完全是两个极端。
别人都说他手段狠辣,杀兄囚父。
可我不知怎么,偏觉得他眼熟。
眼熟到我心里直发毛。
过了许久,在皇帝的眼神示意下,裴祈臣终于站了出来,提议让我代替荣安公主去和亲。
「晚娘才貌冠绝京华,远胜公主,足当此任。」
这话一出,基本就是盖棺定论了,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
我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
没想到,那位北齐太子,居然冲我笑了笑。
他的眼神很亮,但又好像有点不爽。
「可孤听说,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也舍得?」
世人都懂,两害相权取其轻。
裴祈臣这不过是选了那个在他心里,分量更重的人罢了。
公主金枝玉叶,还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太傅,是他的君主。
而他这一辈子都活在“正直”和“君子”的条条框框里。
我呢?
我就是他拼命想甩掉的黑历史。
清高自持的裴太傅,居然对名义上的妹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裴祈臣又看了我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嗯。」
皇帝不用嫁亲闺女,高兴坏了,当场就要封我个公主当当。
谁知道,北齐太子直接走到我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不用。」
「名号都是虚的,只要是她这个人,就对了。」
我:?
他偏头看我,低声说:「等着哥哥接你回去。」
这话说得轻佻又随意。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裴祈臣的脸,已经冷得能掉冰渣子了,他咬着后槽牙:「殿下慎言,她姓裴,只有我这一个兄长。」
北齐太子挑了挑眉,心情似乎很好:「哦,是吗?」
13
出发去北齐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北齐太子给我送了一堆侍卫和婢女。
珠宝首饰更是堆成了山。
唯独,没有送嫁衣。
宫里来的人搞不懂,派人去问,只得到一句话:
「她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至于嫁衣,等回了北齐,孤会亲自给她绣一身。」
跟着话一起送来的,还有几百套新衣服。
这事传出去,大家都挺高兴。
说北齐太子对我这个“裴家女”很满意,都愿意为我做针线活了。
我想起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眼熟。
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路两边有百姓送行。
我知道,裴祈臣就在队伍最后面,他会一直送我到北齐边境。
早上从府里出来时,我就看见他站在门口。
朝服上沾满了露水,看样子是等了一整夜。
他抿着唇:「我送你。」
我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点了点头。
「谢谢。」
他嘴唇动了动,很久才说:「那天端王来找你,不是我的意思。」
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
我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他却狼狈地扭过头,眼圈发红:「罢了。」
14
快出城门时,队伍突然停了。
我掀开帘子,看见一个张扬的红衣身影,正站在我的马车边,对着所有百姓,慢悠悠地喊话。
「哎呀,孤忘了说一件事。」
「你们那个荣安公主,胆子太小,不肯嫁给孤。孤来了这么久,她连面都不敢露。也不知道她以后知道孤这么风流倜傥,会不会后悔死?你们记得帮我问问她啊。」
他笑着补充:「不过还好,裴姑娘深明大义,心又软,愿意替你们公主走这一趟。」
「挺好。」
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炸锅了。
等出了城门,我还能听见城里传来痛骂荣安的声音。
我受的委屈,居然有人用这种方式,替我说了出来。
我正发愣,帘子被一只手掀开,一个带笑的声音钻了进来。
「妹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齐随。」
「是你亲哥哥。」
我心跳骤停。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讨好地说:
「回去慢慢跟你解释。」
「对了,后头那个姓裴的怪讨厌的,你别理他。」
「我也不理他。」
「呵。」
没人告诉我,北齐太子私底下,居然是这个德性。
可他,说他是我亲哥。
15
快到北齐边境的前一晚,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以为是齐随。
这些天,他总趁着半夜三更来找我,强行“培养兄妹感情”。
按他的说法,我还没出生时北齐大乱,他亲妈(也就是我亲妈)流落民间。
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直到两个月前才有了确切消息。
所以,他才亲自跑来大雍,借着“和亲”的名义来接我回家。
我早就听说过,这位太子掌权前过得很惨。
有两年,甚至被发配到马厩里刷马。
他倒是不在意,摸摸鼻子:「小事。」
可我一开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裴祈臣。
这一个月,有齐随在中间当“肉盾”,我俩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他这是第一次主动找我。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盯着我看了半天,居然很疑惑地来了一句:「怎么……胖了?」
……
没别的。
全拜齐随所赐。
他天天给我带好吃的,我不吃完,他就不走。
裴祈臣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尴尬地咳嗽一声。
「许祯追过来了。」
「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过了明天,就真的没机会了。」
不只是许祯。
我跟裴祈臣,这可能也是最后一面了。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想了很久,摇摇头:「你去告诉他,不必了。」
是我对不起他。
可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世,我明白,我跟他已经彻底没可能了。
那个少年嫉G如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北齐人。
他的亲大哥,五年前,就是死在北齐铁骑下的。
裴祈臣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手也抖了一下,最后闭上眼:「你一个人去北齐,日子恐怕不好过。我……」
他话没说完,不远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像是刚睡醒,还带着起床气。
「喂。」
「你挡路了。」
裴祈臣看见齐随,脸瞬间黑了,语气冰冷:「还没正式大婚,于情于理,殿下都不该深夜来此。」
齐随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看都懒得看裴祈臣,转头看我,言简意赅:「我想进去。」
「让吗?」
我脑子有点懵,下意识点头:「嗯。」
齐随挤进门,不耐烦地瞪了裴祈臣一眼,然后“嘭”的一声,把门甩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哼。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门板狠狠撞了一下。
齐随看着我:「哥哥很感谢他,还有他爹妈。」
「可我也知道,他对你不好。」
他有点无辜,又有点得意地说:「所以,让我撞他一下,不过分吧。」
16
风吹过草原。
我即将踏上这片我本该长大的土地。
我流着北齐皇室的血,却在外面漂泊了十五年。
也曾被人捧在手心,最后又被弃如敝履。
而现在,有个人说,他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我们是亲兄妹,眉眼相似,他告诉我,在他最惨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该怎么找到自己的妹妹。
老天爷没辜A他。
这一年,他终于找到了。
齐随骑着马,跟在我的马车旁边,领我进城,他眉眼弯弯,低头隔着帘子跟我说话。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晚娘。」
一个本该在昨天就滚蛋的人,此刻居然骑着马,冲破人群,不顾一切地拦在前面。
裴祈臣一把将我从马车里拽了出来,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和亲了。」
「家国天下,家族荣辱,那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姑娘,你没怎么享过福。」
多可笑啊。
他一个位高权重,为了天家公主能呕心沥血,天天把“为臣之道”挂在嘴边的太傅,却让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受尽了委屈。
而那些委屈,十有八九,还是他亲手给的。
不是亲的,又怎么样?
她毕竟叫了他那么多年哥哥。
他的脸憔悴得吓人,嘴唇抿得发白,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摇头:
「回去吧。」
「你是美名远扬的裴氏君子。」
「别任性。」
最后,我笑了笑,问他:
「你都多大岁数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
裴祈臣走了。
齐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才转头对我说:
「妹妹,你的嘴,好毒。」
17
到了北齐,我在皇宫里住了下来。
没多久,齐随就放出消息,说大雍来的裴晚娘水土不服,病死了。
不过,两国的盟约依然有效。
十年之内,北齐铁骑,绝不踏入大雍半步。
同年,他登基为帝,并向天下宣布,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同胞妹妹,齐晚。
封号:镇国长公主。
所有人都知道,北齐这位新皇,是把这位长公主捧在心尖尖上疼。
“镇国”这个封号,实在太重了。
我一开始不同意。
可齐随天天在我耳边磨,非说他来接我之前就想好了。
除了这个,别的封号他都觉得配不上我。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久前还在大雍皇宫里说“名号都是虚的”。
有一次,我去找他。
他桌上还放着奏折,估计又熬夜了,哈欠连天。
看到我来了,他一下就精神了,慌里慌张地想把身后的东西藏起来。
但我眼尖,还是看到了那一抹刺眼的红色。
他真的在给我绣嫁衣。
那一刻,我差点在他面前哭出来。
来到他身边这么久,我其实一直有点飘着,找不到归属感。
可就是那块红布,一下就击中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看我眼圈红了,赶紧站起来,又想起了什么,说:
「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姓许的?」
「我派人打听过了,那小子确实还行。」
「听说他现在还守在边关,死活不回京,不信你死了。要不,我把他给你抢回来?」
我:……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先批奏折吧,我不打扰了。」
这话一出口,他眼神闪了闪。
过了半天,他叹了口气,叫我:「晚晚,你过来。」
我走到他身边。
他从一堆奏折里,抽出了一份,递给我:「看看?」
我没接。
他揉着眉心:「这事跟你有关,哥哥不想瞒你。」
我接了过来。
心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裴祈臣惊闻其妹死讯,于朝堂之上当场吐血,随后提刀闯入端王府。皇帝大怒,卸其官职,令其在府中思过。】
我放下密报,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竟然会为了我,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我叹了口气:「那边的事,以后别告诉我了。」
18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裴祈臣。
接下来一年,他玩弄权术,杀了端王,囚禁了荣安公主,把皇帝变成了傀儡。
他成了大雍的摄政王。
跟从前那个白衣胜雪、君子如玉的裴太傅,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的恶名,现在快赶上齐随了。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齐随正跟我感慨:「这可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的。」
「不过,我这右眼皮最近怎么一直跳?」
我也想过,要不要给裴祈臣写封信。
好歹兄妹一场,让他知道“裴晚娘”还活着。
可每次提笔,都写不出一个字。
等我好不容易写完信那天,边关传来了大雍起兵的消息。
裴祈臣一个文臣,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仗。
他从前天天劝老皇帝要以和为贵。
现在,他却为了一己私欲,撕毁了两国盟约,亲自坐镇,要来讨伐北齐。
美其名曰:昔日之耻、丧妹之仇。
这理由简直荒唐。
裴晚娘在他身边活得好好的,怎么一到北齐,才一年不到,就“香消玉殒”了?
齐随看着战报,冷笑:「裴祈臣这家伙是疯了?」
「他就不怕天下人戳他脊梁骨?」
以一个女人换来的和平,才维持了短短一年。
他又看了看战报,突然挑眉。
「你看,这个主将,眼熟不?」
我凑过去一看。
别说。
还真眼熟。
是许祯。
19
战争,说来就来。
齐随估计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倒也没怎么慌,不紧不慢地调兵遣将。
可到了晚上,我去给他送夜宵。
总能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堆积如山的奏折。
我知道,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于是,在他又一次骂裴祈臣是“疯子”的时候,我突然开口了。
「哥哥,我去吧。」
「让我去一趟。」
「用镇国长公主的身份。」
裴祈臣蛰伏一年,来势汹汹,摆明了是要在北齐身上咬下一块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为我而来。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我,而停止这场荒唐的战争。
可我是公主,就算没有那段过去,我也该去这一趟。
齐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他一向拗不过我。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送我走的那天,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身黑袍,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眼眶红得吓人。
「你会不会,不回来了?」
跟裴祈臣走?
还是跟许祯走?
那他,就又变成孤家寡人了。
20
北齐的都城,离边关,有千里之遥。
我一路快马加鞭,当天晚上,就站到了边关的城墙上。
城墙下面,是大雍的士兵在叫骂,看样子是准备攻城了。
他们断了我们后方的粮草,我来之前,城里的守军已经三天没吃饱饭了。
这座城,快守不住了。
我没有看到许祯。
但我知道,他和裴祈臣,一定就在不远处。
于是,我提足了气,大声喊道:
「本宫是北齐镇国长公主,求见大雍摄政王!」
底下乱糟糟的,有人在起哄:「长公主怎么了?我们陛下的荣安公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攻下城,你算个屁!」
「就是,一个娘们家,仗着个公主身份,就敢爬上城墙,谁给她的胆子!」
我往上又站了一步,任由狂风吹起我的裙角:
「裴祈臣,本宫知道你能听到。」
「本宫,姓齐,单名一个晚字,求见摄政王,愿再续两国盟约!」
话音刚落,底下的士兵还要再骂。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风沙,越过人群,砸了过来:
「可。」
「本王允了。」
21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进了裴祈臣的营帐。
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来,已经在等了。
看到我,他居然笑了,像个拿到了糖果的孩子。
「你没死。」
我点点头:
「是。」
「北齐皇帝,是我亲哥哥。」
「他爱我、护我,封我为镇国长公主,待我之心,日月可鉴。」
他那双过分白皙的手,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也可以这样待你。」
「你跟我回大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公主、摄政长公主,你要是实在不想,当皇帝也行。」
从前那个把“忠君守礼”刻在骨子里的裴太傅。
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抬头看着他:「不,裴祈臣,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敢想,如果是几年前,听到他这番话,我会是多么欣喜若狂。
他还在喃喃自语:「端王已经死了。」
「荣安……我回去就把她也……」
我冷声打断他:「裴祈臣!」
他停住了。
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教我读过一首诗。」
「“愿为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你年少成名,入仕为官,官至太傅,我一直以为,那才是你毕生的追求。」
「曾经,我真心实意地崇拜过你。」
「可今天,你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争,你有想过这背后的两国百姓吗?」
他沉默了,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最后,我俯身,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退兵吧。」
「哥哥。」
22
我走出营帐时,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银甲,脸庞依旧俊朗,正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里喃喃:「晚晚。」
我看着他,过了好久,才笑了笑:「你来啦。」
很多年前,他偷偷来找我。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沐浴在阳光里,少年笑得一脸灿烂。
他也是这样说:「我来啦。」
明明只隔了一年。
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我扯了扯嘴角:「你来得正好。」
「我要走了,许祯。」
他死死地抿着嘴,看着我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刚才,见到你皇兄派来的人了。」
「他告诉我,我可以娶你。」
「但是,我必须放下这里的一切,跟你回北齐。」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我不知道齐随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一切。
他是为了我。
可我也知道,许祯不可能同意。
我笑着说:「你别当真。」
「你继续守着你的家国天下吧。」
说完,我抬腿要走。
他却突然笑了,声音很轻:「晚晚,我答应了。」
「不过,你得等等我。」
如果没有经历过“裴晚娘”的死,他就不会知道,“齐晚”的出现,对他来说有多珍贵。
珍贵到,他可以放下那些仇恨,那些怨怼。
放下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少年热血。
这辈子,太短了。
何必抓着过去不放。
等到红颜枯骨,等到一切都来不及。
后悔,也晚了。
他可不想活成营帐里那个人,最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风沙吹过,我的眼泪糊了满脸,声音都哑了。
「好。」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