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林岚女士吗?您有个快递,麻烦到小区门口来取一下。”电话那头,小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快递小哥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熨烫一件客人的真丝衬衫。
蒸汽熨斗发出“嗤嗤”的声响,白色的雾气氤氲了我的眼镜片。
“是林岚女士吗?您有个快递,麻烦到小区门口来取一下。”电话那头,小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我有些纳闷,最近没在网上买什么东西。
“是什么快递啊?”我随口问。
“六瓶茅台,货到付款,一共是九千八百块。”
我的手一抖,滚烫的蒸汽差点燎到手背。
九千八百块?
我赶紧关了熨斗,把衬衫小心翼翼地挂好,心里那点疑惑瞬间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
“师傅,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没买过酒。”
“没错啊,收件人是林岚,电话也是您的。寄件人叫卫红。”
卫红。
我那嫁到城里,在一家外企做部门主管的小姑子。
心里那块石头,顿时又冷又硬。我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镜片,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卫红那张总是带着三分得意、七分精明的脸。
“师傅,您稍等,我马上下来。”
我跟丈夫卫国打了声招呼,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言头也没抬,“去吧,路上慢点。”
我没告诉他是卫红寄来的东西,也没说那惊人的价格。有些事,得先我自己弄清楚。
小区门口,快递小哥靠在他的三轮车上,一脸的不耐烦。车厢里,一个硕大的纸箱子用黄色的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就是这个,您看,茅台的专用箱。”小哥指了指。
我走过去,看着箱子上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卫红。电话号码也是她的,清清楚楚。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当着快递小哥的面,拨通了卫红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又拨了一遍,还是关机。
快递小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姐,这……您到底收不收啊?我这儿还一车货呢。”
我看着那个箱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根本不是惊喜,更像是一个包裹着糖衣的陷阱。
“师傅,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东西我不能收。寄件人是我小姑子,她电话关机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您先放我这儿,别录入系统,我替您保管。等我联系上她,让她直接把钱转给您。您看成吗?”
小哥犹豫了。九千八百块,不是小数目。万一我赖账,他这个月就算白干了。
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信任。
我指了指不远处我们那栋楼的窗户,又指了指小区门口挂着“岚心巧裁”招牌的小小裁缝铺。
“师傅,我住这儿二十多年了,那铺子也开了十几年。跑不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问问门卫王大爷,他认识我。”
我的语气很诚恳。
或许是我的坦然打动了他,或许是他也觉得这事透着蹊奇,小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行吧,大姐,我相信您。我最晚等到明天中午,要是还没信儿,这货我可得退回去了。”
“谢谢您,师傅。”
我和小哥一起,费力地把那箱沉甸甸的酒搬回了家。
一进门,卫国就看到了那个扎眼的箱子。
“这是什么?这么大一箱。”
“卫红寄来的。”我把箱子放在墙角,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妹?她寄什么了?”卫国来了兴致,起身走过来,“神神秘秘的。”
“六瓶茅台。货到付款,九千八。”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卫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愣了几秒,像是没听懂。
“多……多少?”
“九千八百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传来的嘈杂声。
卫国绕着箱子走了两圈,像是要看穿那厚厚的纸板。
“她……她搞什么名堂?送礼还有让收礼的人付钱的?”他喃喃自语,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
结果和我一样,关机。
“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手机没电了。”卫国替他妹妹辩解着,但那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没说话,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喝完。
那股凉意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
第1章 不速之客
这箱茅台,就像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赖在客厅的角落里,散发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我和卫国一个月的退休金加起来,也就八千出头。我那个小裁缝铺,挣的是一针一线的辛苦钱,一个月下来,刨去成本,也就两三千。
九千八,对我们这个家来说,不是一笔可以随手挥霍的小钱。
卫国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那个箱子,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别想让我掏这个钱。”我先开了口,语气很硬。
卫国被我堵得一噎,讪讪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红她……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冷笑一声。
“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人把近万块的东西寄过来,货到付款,然后自己手机关机玩失踪?”
卫红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比卫国更清楚。
她从小就被我婆婆惯坏了,卫国这个当哥哥的,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后来她嫁得好,丈夫赵鹏自己开了家小公司,挣了点钱,她就愈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每次回我们这个老破小的家,都像领导视察工作。
一会儿嫌我们家沙发旧了,该换了;一会儿又说我身上这件衣服穿了好几年了,太寒酸。
话里话外,都是对我们这种“安于现状”的生活的鄙夷。
前年,她看中一个名牌包,找卫国借钱。卫国二话不说,把我们准备换冰箱的五千块钱给了她。
结果呢?这事她再也没提过。我问过卫国一次,他还嫌我小气,“那是我亲妹妹,跟她计较这个干嘛?”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在卫国心里,他这个妹妹,永远是需要被呵护的、长不大的孩子。
而我,这个妻子,就得是那个顾全大局、默默付出的“贤内助”。
“你再打打试试。”卫"国掐灭了烟头,不死心地说。
我把手机扔给他,“你自己打。”
他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重拨,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同样冰冷的女声。
他的脸色,也随着每一次重拨,变得愈发难看。
“这死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没接话,起身走进我的小工作间。
工作间很小,是把朝北的阳台封起来改的。一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一个大大的裁衣板,墙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线团和剪刀、尺子。
这是我的小天地。
无论心里多烦乱,只要坐在这里,闻着布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我的心就能慢慢静下来。
我拿起那件还没熨完的真丝衬衫。
这是邻居张阿姨的女儿送她的,料子极好,只是不小心被挂了个小口子。张阿姨心疼得不行,拿到我这里来,想让我给补补。
这种活儿最费心神。我得用和布料颜色、纹理都最接近的丝线,顺着它的纹路,一针一线地织补。补好了,不凑到眼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这叫“织补”,是门老手艺。我跟一位老师傅学了小十年,才算勉强出师。
现在的年轻人,衣服坏了就扔,很少有人会想着来补。我的小铺子,做的多是街坊邻居的熟客生意,改个裤脚,换个拉链,挣不了大钱,图的就是个心安。
我戴上老花镜,穿好线,开始专注手里的活计。
一针,一线,像是在缝补衣服的破口,也像是在缝补自己被搅乱的心绪。
卫红这通操作,到底图什么?
她不缺这九千八。
难道是想把酒存在我们家?可她家那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还放不下几瓶酒?
还是说……她最近手头紧,想用这种方式,变相地从我们这里“借”钱?
我越想,心越沉。
客厅里,卫国还在唉声叹气,来回踱步。
我知道,他心疼他妹妹,更怕我真的不管不顾,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退让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尊重的问题。
家人之间,可以相互扶持,但不能这样被人当傻子一样算计。
第2章 一根紧绷的弦
一夜无话。
我和卫国分房睡的。他知道我心里有气,也没敢来招惹我。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做了早饭。小米粥,配上自己腌的爽口小菜。
卫国从房间出来,眼圈发黑,一看就没睡好。
他端起碗,喝了两口粥,又把碗放下了。
“岚,要不……我先去把钱给人家付了?”他试探着问,声音很小。
我夹了口咸菜,慢慢嚼着,没看他。
“钱在哪儿?”
“我……我这儿还有点私房钱,再加上咱们存折上……”
“存折上的钱,是留着给孙子上大学的,你敢动一个子儿试试。”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冷。
卫国不说话了。
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在我手里。不是我霸道,是卫国这人,心太软,手太松,尤其是对他那个妹妹。
钱要是在他手里,别说九千八,就是九万八,只要卫红开口,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再去打个电话。”他拿起手机,又走到了阳台。
我听着他压低声音说话,语气从一开始的急切,到后来的无奈,最后变成了近乎乞求的央告。
不用问,电话那头,还是关机。
吃完早饭,我去开了铺子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老街上,给那些斑驳的墙壁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对面的包子铺已经排起了长队,热气腾腾的,充满了烟火气。
我的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那箱酒,就像一根紧绷的弦,横在我们夫妻之间,横在我平静的生活里。
一上午,都没什么生意。
我把铺子里的布料都整理了一遍,又把缝纫机擦得一尘不染。
我试图用这些琐碎的忙碌,来驱散心里的烦躁。
快到中午的时候,快递小哥的电话又来了。
“大姐,怎么样了?联系上你小姑子了吗?”
“还没有,师傅,手机一直关机。”我的语气里带着歉意。
“那可怎么办啊?大姐,我不能再等了。公司有规定,货到付款的件,当天必须完结。要么付款签收,要么就得办退货了。”小哥的声音很为难。
“我知道,我知道。”我连声说,“师傅,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到下午三点。如果三点还联系不上,您就来拉走吧,我绝不拦着。”
“行吧,那就三点。”小哥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钟,时针正指向十一点。
还有四个小时。
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卫国推开铺子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快递员又催了?”
我点了点头。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脸痛苦。
“这叫什么事啊!”
“卫国,”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把这个钱付了,息事宁人?”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躲闪。
“我……我不是觉得你应该,我是怕……怕小红她真的有什么难处。万一这酒是她给领导送的礼,要是给退回去了,她工作都可能保不住。”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在他心里,他妹妹的前途、面子,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的委屈,我们的难处,都可以往后放。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卫国,我们结婚三十年了。我自问,对你,对你妈,对你这个妹妹,没有对不起的地方。你妈生病,是我端屎端尿伺候的。卫红结婚,我把陪嫁的金镯子都拿出来给她添了妆。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从我们这儿拿走的东西,少说也有几万块了。我抱怨过一句吗?”
卫国的头垂得更低了。
“可人不能没有底线。她这次做的事,已经不是不懂事了,是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没把我们当人看!她觉得我们老实,好欺负,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我们!”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眶也红了。
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像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工作重要,我们的日子就不重要了吗?九千八,够我们老两口一年的生活费了!凭什么要我们为她的精明和算计买单?”
卫国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嗓子说:“岚,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我听了太多次。
每次他妹妹做了出格的事,他都会跟我说“对不起”。
可下一次,他还是会心软,还是会纵容。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站起身,擦了擦眼角,“卫国,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不然,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这个家,迟早要被她掏空。”
说完,我转身回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把裁布用的大剪刀。
冰冷的金属握在手里,给了我一丝力量。
我不能再心软了。
第3章 剪不断的亲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卫国没走,就那么坐在小凳子上,像一尊雕塑。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敲在人心上,一声比一声重。
我知道,他也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有些时候,当一块肉已经开始腐烂,如果不及时割掉,只会让整个手都废掉。
我拿起一块客人送来改尺寸的牛仔布,用划粉仔细地画好线。
“咔嚓,咔嚓。”
剪刀在布料上游走,干脆利落。
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把那些烦乱的思绪,也一并剪断。
“我妈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小红。”卫国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梦话。
“她说,小红从小就没爸,她这个当妈的又强势,没给过她多少温暖,让我这个当哥的多疼她一点。”
我的手顿住了。
婆婆去世那年,卫红才上高中。
一个单亲妈妈,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确实不容易。
婆婆的性格,我也知道,要强了一辈子,对女儿的要求尤其严格,母女俩的关系一直不算亲近。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卫国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拿着剪刀的手。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微微的颤抖。
“可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就想着,我多担待一点,我们这个家就能和和美美的。”
“和美?”我苦笑了一下,“卫国,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叫和美吗?”
“因为一箱来路不明的酒,我们俩一晚上没说话。你坐在这里,如坐针毡。我呢,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这就是你想要的和美?”
他沉默了。
“真正的和美,不是靠一个人无底线的退让和牺牲换来的。是靠相互的尊重和理解。”
我把剪刀放下,反手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要你跟卫红断绝关系。我是想让她明白,亲情不是她可以肆意挥霍的筹码。我们是她的亲人,不是她的提款机,更不是她处理麻烦的垃圾场。”
卫国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挣扎,也有一丝……释然。
或许,他心里也早就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担待”。
只是,那份从小到大的责任感,像一道枷锁,把他牢牢地捆住了。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找到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那……你说怎么办?”他终于松了口。
我心里一动,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她开机。我们得主动出击。”
“怎么主动出击?我们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有个人肯定知道。”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赵鹏。她老公。”
卫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卫红可以不接我们的电话,但她老公的电话,她敢不接吗?
“可是……把这事捅到赵鹏那儿,小红她……她会不会……”卫国又开始犹豫。
他怕卫红在婆家丢脸,怕他们夫妻俩因为这事吵架。
“卫国,长痛不如短痛。”我加重了语气,“她现在丢点脸,总比将来因为这种‘小聪明’栽个大跟头要强。赵鹏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对那个妹夫赵鹏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虽然话不多,但人很沉稳,看事情也通透。
有两次家庭聚会,卫红又在炫耀她新买的奢侈品,或者抱怨工作上的不如意时,赵鹏都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或者用一句半开玩笑的话,点她一下。
他看得很清楚,只是碍于夫妻情面,不好说得太重。
我相信,这次的事,他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卫国在铺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他一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行!就这么办!我……我没赵鹏的电话,你有吗?”
“我没有。不过,我有办法。”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一个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用我们夫妻俩直接出面当恶人的计划。
第4章 一通关键的电话
下午两点半,离我跟快递小哥约定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半个小时。
我拨通了小哥的电话。
“师傅,是我,林岚。”
“哎,大姐,怎么样了?”小哥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是这样,师傅,”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诚恳又果断,“我小姑子电话还是打不通。但是,这酒,我们不能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大姐,您这是什么意思?不退,您也不付钱,这……我没法交差啊。”
“您先别急,听我说完。这酒,是寄给我小姑子她老公的。我小姑子可能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结果忘了提前说,自己手机又没电了。您看,这不就闹了乌龙了嘛。”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卫国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寄给她老公的?”小哥将信将疑。
“对啊。她老公叫赵鹏,是个大老板,平时忙得很。这酒估计是买来送客户的,先放我们这儿中转一下。这样吧,我把我妹夫的电话给您,您直接联系他。就说,货已经送到他岳父岳母家了,让他把款结一下。”
我特意把“岳父岳母家”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这一下,就把我们从“收件人”变成了“保管人”。
责任,自然也就转移了。
电话那头的小哥,显然是被我这番操作给说动了。
“这样……也行。那您把电话给我。”
我把之前偷偷存下的赵鹏的手机号码,报给了他。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仗。
卫国凑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岚,你……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招都能想出来?”
我白了他一眼,“被逼出来的。我要是也像你一样,只知道唉声叹气,这会儿那九千八,早就从我们存折里飞走了。”
他嘿嘿地笑了,搓着手,一脸的佩服。
“那……赵鹏他会付钱吗?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讹他?”
“不会。”我笃定地说,“第一,这酒确实是卫红买的,赵鹏不可能不知道。第二,比起这九千八,他更在乎自己的面子。他老婆搞出这么一档子事,他只会觉得脸上无光,巴不得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而不是跟我们计较。”
我说得斩钉截铁,但心里,其实也有一丝没底。
万一赵鹏也是个不讲理的,或者他根本就不管卫红的事,那我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
我们俩坐在铺子里,谁也没说话,都在等着。
等那个最终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点到了。
电话没有响。
三点一刻。
电话还是没有响。
卫国的脸色又开始变得煞白,手心全是汗。
“他……他是不是不管了?”
我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接通电话,我按了免提。
“喂,请问是林岚,林大姐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还算客气的男声。
是快递小哥。
“是我,师傅。怎么样了?联系上赵先生了吗?”我紧张地问。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小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赵先生让我把酒送到他公司去,钱也已经通过微信转给我了。大姐,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今天可就麻烦大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也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箱酒,我就直接从您小区门口拉走了啊,不用您再搬下来了。”
“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我和卫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解决了……”卫国喃喃地说,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我靠在工作台上,也觉得有些腿软。
这一天一夜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夕阳的余晖从门口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铺子外,传来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自行车清脆的铃声。
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5章 迟来的电话
事情解决后的第二天晚上,卫红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打给了卫国。
当时我们正在吃饭。我炒了两个小菜,一个是番茄炒蛋,一个是蒜蓉青菜,都是卫国爱吃的。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妹妹”两个字。
卫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说话,夹了一筷子鸡蛋到他碗里,示意他接。
躲是躲不掉的。
卫国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关上了玻璃门。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不停地点头,偶尔抬手比划两下。
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
我知道,他又在心软了。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等他回来的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他没坐下吃饭,而是直接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表情很复杂。
“她……她都说了。”
“说什么了?”我淡淡地问。
“她说,那酒是她一个朋友托她买的,准备送人。结果她朋友临时变卦不要了,她又刚买了辆新车,手头紧,退货又觉得可惜,就……就想先寄到我们这儿,让我们先垫付一下,等她发了奖金再还给我们。”
这个理由,真是漏洞百出。
“那她为什么关机?”我追问。
“她说……她跟赵鹏吵架了,心情不好,就去闺蜜家住了两天,手机也没电了,不想理任何人。”
卫国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脸色。
我面无表情。
这些说辞,骗骗三岁小孩还行。
“她还说什么了?”
“她……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说她不是故意的,让你别生她的气。”卫"国的声音越来越小。
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把事情捅到了赵鹏那里,她会说这句对不起吗?
她只会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们,用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为她的“小聪明”买单。
“她是不是被赵鹏骂了?”我问。
卫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鹏把她狠狠说了一顿,说她做事不动脑子,把亲戚当外人一样算计。还说,再有下次,就冻结她所有的信用卡。”
我心里冷笑。
果然,能治住她的,只有赵鹏。
“她还哭了,说赵鹏从来没对她发过那么大的火。说我们……说我们不该把事情捅到赵鹏那里,让她在老公面前丢尽了脸。”
说到最后,卫国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对妹妹的同情和对我们的埋怨。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我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丢脸?她算计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会不会丢脸?快递小哥堵在门口,街坊邻居都看着,我的脸往哪儿搁?”
“她拿着我们省吃俭用的钱去买名牌包,在她的同事朋友面前风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脸?”
“卫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她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她是个快四十岁的成年人!她犯了错,不知悔改,反而怪我们揭穿了她?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卫国被我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你告诉她,”我指着阳台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这句对不起,我不接受。想让我原谅她,可以。让她自己,亲自到我面前来,跟我说清楚,她错在哪儿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盘子和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我知道,我今天的态度很强硬,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但如果不这样,卫国这颗摇摆不定的心,马上又会偏到他妹妹那边去。
这个家,需要有人唱这个黑脸。
而我,已经当了半辈子的红脸,这一次,我不想再当了。
第6章 裂痕与弥合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卫国陷入了冷战。
这是我们结婚三十年来,最长的一次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再来我的铺子里坐着看我干活,我做的饭,他也只是默默地吃,一言不发。
家里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他在怪我。
怪我的“得理不饶人”,怪我让他夹在中间难做。
可我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我没错。
我只是想守住我们这个小家的底线,守住我们普通人的尊严。
这天下午,我正在给一件旗袍锁边。
这是一件老式的织锦缎旗袍,料子已经有些脆弱了,必须用手针一点点地缝。
我的眼睛有些花,穿了好几次,线都没能穿进针孔里。
心里一烦,我把针线扔在了桌上。
人上了年纪,不仅是身体,连心力,好像也大不如前了。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铺子的门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客人,头也没抬地说:“稍等一下。”
“岚,是我。”
是卫国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
“我……我给你炖了点银耳莲子羹。你这几天火气大,喝点这个,降降火。”
他走过来,把保温桶放在我的工作台上,拧开盖子。
一股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在小小的铺子里。
白色的银耳,黄色的莲子,还有几颗红色的枸杞,炖得软糯粘稠。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们冷战了快一个星期,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却还记得我最近容易上火。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嘴上硬邦邦的,却没有推开他递过来的碗。
他给我盛了一碗,放在我手边。
“趁热喝。”
他自己拉过那张小矮凳,坐在我旁边,像以前一样,看我干活。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我喝汤时,勺子碰到碗边发出的轻微声响。
一碗汤喝完,我感觉心里那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好像被温热的汤给融化了一点。
“卫红她……前天来过。”卫国低声说。
我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她来干什么?”
“她来找我,想让我劝劝你。她带了些水果和点心,我没要。”
我有些意外。
“她没跟你哭?”
卫"国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哭了。说赵鹏把她的卡停了,这个月就给了她两千块钱生活费。说她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
“那你是怎么说的?”我看着他。
“我跟她说,‘你嫂子受的委屈,比你多得多。你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哪次不是你嫂子在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她没跟你计较,不是她傻,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你当一家人。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卫国学着我的语气,说得有板有眼。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向护着妹妹的卫国嘴里说出来。
“我还跟她说,‘你觉得你嫂子让你丢了脸。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让快递去找赵鹏,而是我们自己掏了那九千八,你猜赵鹏要是事后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他会觉得我们老两口贪图小利,占他便宜。到时候,丢脸的,是我们整个老卫家!’”
“你嫂子那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更是在维护我们这个家的体面。你不知感恩,还反过来怪她。卫红,你真是被我跟你妈惯坏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卫国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把她骂走了。我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你嫂子道歉。不然,就别再登我们家的门。”
我看着他,眼眶湿润了。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糊涂,虽然有时候心软,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心里,还是有我,有我们这个家的。
“你啊……”我吸了吸鼻子,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
“岚,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是感动。
夫妻之间,不怕争吵,就怕心不往一处想。
只要心还在一起,再大的裂痕,也总有办法弥合。
就像我手里的这件旗袍,虽然旧了,虽然有破损,但只要用对的线,用对的心思,一针一线,总能让它恢复如初,甚至,比原来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
第7章 一碗阳春面
又过了一个星期。
那天是个周末,我正在铺子里赶制一件客人的衣服,卫国在家里打扫卫生。
铺子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怯怯地探了进来。
是卫红。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没化妆,脸上带着几分憔셔和不安。
这和我印象里那个总是光鲜亮丽、趾高气昂的小姑子,判若两人。
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到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放下手里的活,看着她,也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嫂子……哥在家吗?”
“在。”
“我……我找你。”她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这是……我给你买的护手霜。我看你手上,都起茧子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因为常年跟针线、剪刀打交道,我的指腹上,确实有一层薄薄的硬茧。
我没去看那袋东西,只是看着她。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绞着衣角,低下了头。
“嫂子,我……我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该……不该那么算计你们。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被钱迷了心窍。”
“我跟赵鹏吵架,也是因为钱。他怪我花钱大手大脚,不懂理财,就知道买那些没用的奢侈品。我一生气,就想证明给他看,我不是只会花钱,我也会挣钱。”
“那酒,我是听朋友说,存几年能升值。我就动了心思,刷信用卡买了下来。可没想到,公司那边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奖金没发下来,我的信用卡账单还不上了。”
“我不敢跟赵鹏说,怕他更看不起我。我就……我就想到了你们。我想,先把酒放你们这儿,让哥先垫上钱,等我周转过来了再还。我真不是想赖账……”
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听起来,似乎情有可原。
但我知道,这只是她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根子,还是在于她那根深蒂固的自私和精明。
她觉得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也是她可以最肆无忌惮去利用的人。
我静静地听她说完,没有打断她。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才缓缓开口。
“卫红,你今年多大了?”
她愣了一下,抽噎着说:“三十八了。”
“三十八岁,不是十八岁。你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妻子,将来可能还会是一个母亲。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钱,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你哥和我,一辈子没挣过什么大钱,但我们活得踏实,睡得安稳。因为我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都是靠自己的手艺和劳动换来的。”
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些线团和剪刀。
“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它们,能把一件破损的衣服,变得完好如初。这靠的是什么?是手艺,是耐心,是良心。”
“做人和做事,是一个道理。你总想走捷径,总想着用些小聪明去算计,或许能得意一时,但早晚会栽跟头。因为你丢掉了最根本的东西——诚信和本分。”
卫红呆呆地听着,眼泪已经止住了。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今天,我必须说给她听。
“你觉得我们把事情告诉你老公,是让你丢了脸。但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天,我心一软,或者你哥执意要付那笔钱,我们这个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会为了那九千八吵得不可开交,会为了你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的‘麻烦’而担惊受怕。我们之间的亲情,就会被这些猜忌和算计,一点点消磨干净。”
“我让你哥把那件事捅出去,就是要让你明白,也是让你老公明白,我们这个家,有我们的底线和原则。我们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也绝不允许别人把我们当傻子。”
铺子里安静极了。
卫红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谢谢你……谢谢你骂醒我。”
这一声“谢谢”,是真诚的。
我心里那最后一点疙瘩,也解开了。
我叹了口气,扶起她。
“行了,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再犯这种糊涂了。”
我看了看时间,快到饭点了。
“饿了吧?走,回家吃饭。我给你下碗阳春面。”
卫红愣愣地看着我,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阳春面。葱油的香,配上筋道的面条,简简单单,却最是暖胃暖心。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了铺子。
卫国正在拖地,看到我们俩一起进来,也愣住了。
我朝他笑了笑,“别拖了,准备碗筷,吃饭。”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卫红红肿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好嘞!”
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切葱花的声音,锅里水烧开的“咕嘟”声。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很快就端上了桌。
翠绿的葱花,金黄的煎蛋,漂在清亮的面汤上。
卫红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嫂子,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百感交杂。
家,是什么?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但家,必须要有规矩。
家人之间,可以有矛盾,可以有争吵,但只要那份血脉相连的情分还在,只要彼此的心里还装着对方,那么,一碗面,一句话,就能化解所有的隔阂。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灯光明亮而温暖。
那箱曾经给我们带来无限烦恼的茅台,早已不知去向。
但它留下的,却是一堂关于亲情、关于底线、关于成长的,无比深刻的课。
第8章 传承的针脚
那件事之后,卫红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抱怨工作,炫耀生活。
她开始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她自己的小家庭和工作上。
偶尔回来,也是带着赵鹏和买的一些实实在在的米、面、油。
她会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我做针线活,有时候还会主动帮我穿个针,或者打个下手。
话不多,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沉静和尊重。
赵鹏对我们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
他有一次私下里跟卫国说:“哥,谢谢嫂子。她那一通电话,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卫红现在,懂事多了。”
卫国回来跟我学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自豪。
我的小裁缝铺,生意还是一如既往,不温不火。
但渐渐地,来找我的人,有了一些变化。
除了街坊邻居,开始有一些年轻人,拿着一些有特殊意义的旧衣服来找我。
有的是奶奶留下来的旗袍,有的是父母结婚时穿的中山装,还有的是自己小时候穿过的、带着补丁的小棉袄。
他们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留住一份念想。
一个周末的下午,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拿着一件男士的旧夹克走进了我的铺子。
夹克的袖口已经磨破了,拉链也坏了,但看得出,料子很好。
“阿姨,您能修这个吗?”女孩问。
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可以修。不过,修补的痕ę迹会很明显,而且配上原来的拉链,可能有点难。”
“没关系。”女孩说,“这是我爸爸留下的。他……去年刚走。这是他最喜欢穿的一件衣服。我想把它修好,留个纪念。”
女孩的眼圈红了。
我的心也跟着一酸。
“放心吧,姑娘。我给你好好修。”
我找出了库里存着的一块颜色、材质都最接近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剪下两块,准备给它补袖口。
拉链,我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颜色、款式都差不多的老式铜质拉链。
卫红那天正好也在,她看着我戴着老花镜,在台灯下,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件旧夹克,眼神很专注。
“嫂子,你这手艺,现在外面可找不到了。”她由衷地感叹。
我笑了笑,“熟能生巧罢了。干了一辈子,就会这个。”
“那你……想过收个徒弟吗?把你这手艺传下去。”
徒弟?
我愣了一下。
这个念头,我从来没有过。
现在这个时代,谁还愿意学这个?又苦又累,还挣不了大钱。
“谁会学这个啊。”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学。”
卫红突然说。
我惊讶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不是最讨厌针线活吗?”我记得她上学的时候,连缝个扣子都笨手笨脚的。
“以前是讨厌。觉得又土又没用。”卫红的脸微微一红,“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那件夹克。
“我觉得,您缝的不是衣服,是一份感情,一份念想。这比我以前买的那些名牌包,有意义多了。”
“我想学。不为了挣钱,就为了……能把这份温暖,传下去。”
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坚定。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在老师傅面前,同样一脸执着和向往的自己。
原来,传承,并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心的认同和那份想要守护什么的渴望。
我把手里的针线,递给了她。
“那,你先试试穿个针吧。”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我们身上。
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在两代人的手中,仿佛连接起了过去和未来。
针脚细密,缝补的是衣衫,连接的是亲情,传承的,是那份在岁月流转中,普通人最质朴、也最珍贵的坚守和良心。
生活,还在继续。
那些家长里短,那些磕磕绊绊,或许永远不会消失。
但只要心中有爱,手中有针线,我们总能将那些褶皱,一一抚平;将那些破损,细细织补。
最终,把它变成一件虽然布满痕迹,却无比温暖的,时间的礼服。
来源:梵高的耳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