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不过是趁着等公交车的空隙，第N次点开了那个在校园论坛上火得一塌糊涂的视频。
公交站台，我对着校草的腹肌视频狂刷六十八遍，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替我点了赞，
回头一看，校草本人正对我微笑：“看了这么久，有心事？”
而更让我瞳孔地震的是，
我那位素未谋面的B大研究生网恋对象，
此刻正在手机那头疯狂追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我改还不行吗？”
【1】
曹敏知觉得，今天一定是她的水逆日。
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她不过是趁着等公交车的空隙，第N次点开了那个在校园论坛上火得一塌糊涂的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是她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迟砚。
背景是昨天学院篮球赛的赛场。
他刚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随手掀起球衣下摆，擦了擦其实根本没多少汗水的额头。
就是这个瞬间，被抓拍下来，清晰展示了他那轮廓分明的腹肌和流畅性感的人鱼线。
曹敏知正看得脸颊发烫，心里的小鹿乱撞，唾弃自己没出息的同时，手指却诚实地想要点下那个爱心符号。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精准地在她手机屏幕上双击了一下。
那颗灰色的爱心，瞬间变成了红色。
曹敏知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迟砚就站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好看，瞳仁是浅浅的琥珀色，此刻在阳光下，像盛着细碎的光。
“曹敏知同学，”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点懒洋洋的调子，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我在你手机里，循环播放了六十八遍。”
“肚子都快吹凉了，”他故作委屈地扁了下嘴，眼神却带着戏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连个赞都舍不得点，”他顿了顿，挑眉问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曹敏知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是熟透的番茄。
她手忙脚乱地锁上屏幕，把手机死死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你！你偷窥我！”她又羞又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迟砚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她已经黑屏的手机，好整以暇地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到底是谁在偷窥谁啊，曹同学？”
曹敏知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着他。
幸好，公交车像救世主一样适时进站。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上了车，投了币，看也没看就往车厢后面走，找了个靠窗的单人位置坐下，心里祈祷着迟砚千万别跟过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然后，无比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曹敏知：“……”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掏出耳机塞进耳朵，把头扭向窗外，用实际行动表示“拒绝交谈”。
迟砚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用眼角余光瞥一眼身边这个浑身都写着“莫挨老子”的姑娘。
车子启动，摇摇晃晃。
曹敏知戴着耳机，其实根本没放音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这个人身上。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是那种淡淡的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并不难闻。
但这并不能缓解曹敏知的尴尬和一丝莫名的烦躁。
她讨厌迟砚。
从高中就开始讨厌。
那时候他们就是同班同学，她是那个拼尽全力也只能屈居第二的“万年老二”，而迟砚，是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别人口中的“学神”。
她讨厌他那种看起来毫不费力就能取得好成绩的样子，讨厌他众星拱月般的人气，更讨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超越他。
这种微妙的敌意，一直延续到了大学。
孽缘的是，他们不仅考入了同一所大学Z大，甚至还进了同一个专业，分在同一个班。
曹敏知一度怀疑，迟砚是不是她命里的克星。
就像昨天，她不过是去给室友送个内存卡，就被卷入那场因为他莫名其妙“撩衣”而引发的骚动里。
想起昨天，曹敏知又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那个视频。
迟砚的腹肌……线条确实很好看。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心里咯噔一下。
视频里，迟砚的肚脐左侧，好像有一颗小小的、颜色很浅的痣。
她的网恋对象，“池屿”，之前发给她的那张腹肌照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几乎一模一样的痣。
不可能！
曹敏知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池屿是B大的研究生，比她大三岁，成熟稳重，温柔体贴，和眼前这个看似散漫、实则恶劣的迟砚，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颗痣，一定是巧合！
对，肯定是迟砚故意模仿池屿！
“下贱！不要脸！呸！”
她想着想着，没留意竟把心里话小声骂了出来，还伴随着一个吸溜口水的动作。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曹敏知瞬间僵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迟砚，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
他肯定听到了！
曹敏知绝望地闭上了眼。
【2】
家教的地点有些远，在城郊的一个高档别墅区。
公交车一路颠簸。
在一个急转弯时，曹敏知因为走神没抓稳扶手，整个人被惯性甩得朝迟砚那边倒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额头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曹敏知清晰地感觉到那层薄薄T恤下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她的脸再次爆红。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手腕却被他轻轻扶住。
“小心点。”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曹敏知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弹开，重新坐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
她偷偷抬眼去看迟砚，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里那种愉悦和满足感更加明显了，甚至……带着点让她心慌的专注。
这人有病吧？被撞了还这么开心？
曹敏知在心里默默吐槽，更加坚定了远离他的决心。
好不容易熬到站，曹敏知几乎是第一个冲下车的。
她按照手机导航，快步走向目的地，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同行。
然而，走了几步，她发现迟砚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曹敏知忍无可忍，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迟砚！你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迟砚被她吼得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无辜。
他几步走到她前面，在一栋漂亮的独栋别墅门前停下，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伸手按响了门铃，又熟练地输入了密码。
“嘀”的一声，门开了。
他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曹敏知，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曹敏知同学，你站在我家门口，问我为什么跟着你？”
“你……你家？”曹敏知的声音都变了调，她赶紧低头核对手机上的地址信息。
XX路XX号，碧水苑7栋。
一字不差。
曹敏知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这……这是你家？我是来做家教的，是……是你弟弟？”
迟砚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少年气。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要中考的弟弟？”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生的？”
曹敏知的脸又红了，这次是气的。
“进来吧，”迟砚止住笑，侧身让她进门，“昨天在网上约好的试课，四个小时，日结，没问题吧？”
曹敏知懵懵地跟着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是……是你给你弟弟找的家教？”她迟疑地问，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关系。
迟砚弯腰从鞋柜里给她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随口应道：“嗯，挺巧的。”
巧？
曹敏知心里警铃大作。
她想起自己是在某鱼上挂的家教信息，是池屿看到后，特意帮她留意，然后推荐了这个“报酬高、距离稍远但值得”的单子给她。
当时她还觉得池屿真体贴，真为她着想。
可现在……家教对象是迟砚的弟弟？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眉眼和迟砚有几分相似的男孩从楼上探出头来，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我是谢舟。”
曹敏知连忙收敛心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好，谢舟，我叫曹敏知，你叫我曹姐姐或者小曹老师都可以。”
谢舟小声说：“小曹老师，我钢琴还没练完，你能在客厅稍等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着急。”曹敏知点点头。
谢舟缩回头，楼上很快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曹敏知在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有些拘谨。
迟砚则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着字，时不时抬眼看看她，眼神复杂。
气氛有点尴尬。
曹敏知决定找点事情做，她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池屿的聊天界面。
看着池屿那只可爱的萨摩耶头像，她心里顿时涌上无限的委屈和倾诉欲。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池屿哥，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池屿几乎秒回：【怎么了？家教不顺利吗？受委屈了？】后面跟着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曹敏知：【不是家教，是遇到我最讨厌的那个人了！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高中就压我一头，大学还阴魂不散的迟砚！没想到他居然是我家教学生的哥哥！而且来的路上……】
她巴拉巴拉地把公交车上发生的“惨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自动省略了自己偷看视频和被“美色所迷”的细节，重点突出了迟砚的“恶劣行径”和自己的“无辜可怜”。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聊天界面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
紧接着，一连串的消息像炮弹一样炸了过来。
池屿：【你最讨厌他？】
池屿：【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他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的事吗？】
池屿：【能具体跟我说说吗？我特别想知道。】
池屿：【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都愿意改。】
池屿：【宝宝？怎么不说话了？】
池屿：【你真的……就那么讨厌他吗？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曹敏知看着这一连串密集的、语气越来越急切的追问，有些懵。
池屿今天的反应……好像有点过于激动了？
她挠了挠头，打字回复：【池屿哥，你怎么了？我没生你的气啊，我讨厌的是迟砚，跟你又没关系。他就是那种……看起来很耀眼，但实际上很讨厌的人，仗着自己聪明长得好看就为所欲为，特别烦人！】
消息发出去后，池屿那边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
而就在这时，坐在斜对面的迟砚，手机突然接连响起了好几声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音。
迟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手指也开始在屏幕上快速敲打。
曹敏知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一个荒谬的、让她心脏骤停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3】
楼上的钢琴声停了下来。
谢舟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梯，手里抱着物理课本和练习册。
“小曹老师，我准备好了。”他小声说。
曹敏知立刻站起身，把那个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下去，脸上重新挂上职业化的温和笑容：“好的，那我们开始吧。你平时物理哪个部分觉得比较吃力？”
她跟着谢舟走进了专门的书房，开始试课。
谢舟是个很安静内向的男孩，基础确实有些薄弱，但理解能力不差，而且很认真。
曹敏知讲题耐心细致，很快就把刚才的尴尬和疑虑暂时抛到了脑后。
期间，迟砚进来过一次，默默地放了两杯温水和一盘切好的水果在书桌旁，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曹敏知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四个小时的试课很快结束。
曹敏知给谢舟梳理了一下重点，布置了些巩固练习。
走出书房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迟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是在处理什么文件，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结束了？”他合上电脑，站起身，“感觉怎么样？谢舟还听话吗？”
“小曹老师讲得很好，我都听懂了。”谢舟抢着回答，脸上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曹敏知也点点头：“谢舟很聪明，也很认真，就是基础有点不牢，需要系统性地梳理和巩固。”
“那就好。”迟砚走到玄关的柜子旁，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曹敏知，“这是今天的课时费，你点一下。”
曹敏知接过厚厚的信封，稍微一捏就知道，只多不少。
“谢谢。”她低声道谢，心里盘算着只要对方不明确提出，她以后尽量避开迟砚在家的时间过来。
“我送你回去。”迟砚说着，已经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不用了！”曹敏知立刻拒绝，“我坐公交车回去很方便。”
“这个时间点，郊区公交车很难等，而且回市区的路线这个点很堵，你坐公交至少得一个半小时。”迟砚语气平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开车走环城快线，四十分钟就能到学校。”
谢舟也在旁边小声帮腔：“小曹老师，你就让我哥送送你吧，天快黑了，不安全。”
曹敏知看着迟砚已经打开的大门，和他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迟砚的车是一辆黑色的SUV，内饰简洁干净，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一股淡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干净气息。
曹敏知默默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迟砚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车内气氛一度非常沉默。
只有舒缓的轻音乐在流淌。
曹敏知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信息量巨大，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尤其是……那个关于池屿和迟砚的荒谬联想。
她忍不住又点开了和池屿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发的吐槽迟砚的话。
池屿没有再回复。
这很不寻常。
平时她发消息，池屿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回复，绝不会晾着她这么久。
难道……他真的和迟砚有什么关系？
或者更离谱一点……
她偷偷抬眼，看向前方驾驶座上那个专注开车的背影。
迟砚开车很稳，侧脸线条在车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冷峻。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忽然抬眼，透过后视镜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曹敏知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
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今天……”迟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舟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很好教。”曹敏知干巴巴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迟砚状似无意地问起：“你好像……一直对我有点意见？”
曹敏知心里一紧，攥紧了手机。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因为我嫉妒你成绩总是比我好，抢了我第一名的宝座，所以看你不顺眼？
这理由听起来也太幼稚太小气了吧？
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没有，你想多了。”
“是吗？”迟砚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能是因为我高中时，总是抢了你的第一名？”
曹敏知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迟砚的目光似乎也正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了然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竟然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介意这个？
“我……”曹敏知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迟砚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高考志愿，我不是填错的。”
曹敏知愣住了：“什么？”
“我说，Z大不是我不小心填错的。”迟砚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曹敏知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是我故意的。”
“为……为什么？”曹敏知彻底懵了。
以迟砚的成绩，清北的王牌专业都可以随便挑，他为什么要“自降身价”来Z大？
迟砚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曹敏知看不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曹敏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她的闺蜜兼室友——姜可儿。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车内微妙的气氛。
曹敏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接起电话：“喂，可儿？”
“敏知！你试课结束了吗？怎么样？”姜可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结束了，挺顺利的，正在回学校的路上。”
“顺利就好！跟你说个事儿，晚上社团聚餐，地点定在学校后门那家‘烟火烤鱼’，七点开始，你别迟到了啊！”
曹敏知这才想起，之前确实答应过姜可儿要去参加他们动漫社的聚餐。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好，我知道了，我尽量赶回去。”
挂了电话，曹敏知松了口气，刚才那个差点让她窒息的话题总算被打断了。
但她心里的疑惑和震动，却丝毫未减。
迟砚是故意报考Z大的？
为什么？
【4】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平稳前行。
因为姜可儿的那个电话，曹敏知和迟砚之间那种诡异的沉默被打破了，但也仅仅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尴尬。
曹敏知满脑子都是迟砚刚才那句“是我故意的”。
她偷偷打量着前座那个看似平静的侧影，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抓，好奇得不行。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Z大有他非来不可的理由？
可Z大虽然也是名校，但和清北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个档次啊。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会为了什么放弃更好的选择呢？
曹敏知想不通。
“晚上有活动？”迟砚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嗯，社团聚餐。”曹敏知含糊地应了一声。
“动漫社？”迟砚又问。
曹敏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记得自己从来没跟迟砚提过社团的事情。
迟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语气随意地说：“听班上同学提起过。”
曹敏知“哦”了一声，没再深究。可能是姜可儿那个大嘴巴什么时候说的吧。
“在‘烟火烤鱼’？”迟砚似乎对聚餐很感兴趣。
“嗯。”曹敏知点点头，心里有点奇怪，他问这么详细干嘛？
迟砚没再说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车子终于驶抵Z大校门口。
曹敏知道了声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下车。
“曹敏知。”迟砚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隔着降下的车窗看他。
暮色四合，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曹敏知从未见过的郑重。
“有些话，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也可能会吓到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曹敏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选择Z大，”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因为三年前，在那个高三毕业典礼的下午，我在学校后门的奶茶店门口，听到你跟你的朋友说，你的第一志愿是Z大。”
曹敏知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高三毕业典礼下午？
奶茶店门口？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相关的片段。
好像……是有那么一天。
那天她和闺蜜姜可儿买了奶茶，坐在店门口闲聊，畅想着大学生活。
她当时确实说过，Z大是她最心仪的学校，因为它的王牌专业正好是她喜欢的，而且所在的城市她也很向往。
可是……迟砚当时也在？
他听到了？
而且……就因为这个，放弃清北，来了Z大？
这怎么可能？！
“你……”曹敏知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迟砚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说完了。”他声音放缓，“快去聚餐吧，别迟到了。”
说完，他升上车窗，黑色的SUV缓缓驶离，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曹敏知的视线里。
曹敏知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迟砚刚才那句话。
“是因为……听到你说，你的第一志愿是Z大。”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混乱，席卷了她。
这算什么意思？
他是在暗示……他是因为她，才来的Z大？
这太荒谬了！
他们高中三年说的话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他怎么可能……
“敏知！傻站着干嘛呢！”姜可儿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曹敏知的思绪。
姜可儿跑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眼神却瞟向迟砚车子离开的方向，脸上满是八卦的光芒：“我刚才没看错吧？那是迟砚的车？他送你回来的？什么情况啊曹敏知！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暗度陈仓了？”
曹敏知被姜可儿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暗度陈仓，”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家教学生的哥哥。”
“哇！这么巧？！”姜可儿惊呼，“然后呢？他就顺便送你回来了？你们在车上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曹敏知看着闺蜜闪闪发光的眼睛，知道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
而且，她自己也急需找个人倾诉，来理清这团乱麻。
她拉着姜可儿，一边往“烟火烤鱼”的方向走，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公交车站的“点赞社死事件”，到发现家教对象是迟砚的弟弟，再到刚才车上迟砚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姜可儿。
姜可儿的嘴巴随着曹敏知的讲述，越张越大，最后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的天……！”听完之后，姜可儿捂着胸口，夸张地做了个缺氧的动作，“信息量太大了！让我缓缓！”
她抓住曹敏知的肩膀，眼睛瞪得溜圆：“所以，迟砚！那个高高在上、对女生不假辞色的校草迟砚！高中时就为了你，放弃清北，奔赴Z大？！这什么偶像剧剧情啊姐妹！”
“你别瞎说！”曹敏知脸热地拍开她的手，“也许……也许他只是巧合也喜欢Z大呢？或者他当时听错了？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巧合？听错？”姜可儿翻了个白眼，“曹敏知同学，请你用你那颗聪明的脑袋瓜想一想！清北和Z大，对于一个学霸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天上地下的区别！除非有极其特殊、非此不可的理由，否则谁会做这种选择？”
她凑近曹敏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你忘了吗？高三那次篮球赛！”
曹敏知一愣：“什么篮球赛？”
“就是年级联赛决赛啊！你作为学生会干事，不是被安排去给获胜队伍颁奖吗？你当时把奖牌递给迟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迟砚接过奖牌的时候，耳朵尖都红透了！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啧，绝对有问题！”
曹敏知努力回想，却只记得那天人很多，很吵，她匆匆颁了奖就离开了，根本没注意迟砚是什么反应。
“还有，”姜可儿继续列举，“高考完那次班级谢师宴，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迟砚被问到‘高中三年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当时没说话，但是目光，绝对！在你身上停留了至少三秒！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曹敏知彻底懵了。
这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被姜可儿一一提起，串联起来，似乎……真的指向某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难道迟砚他……
从高中就……
喜欢她？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与此同时，另一个让她更加心慌意乱的联想，再次浮现。
池屿……
那个在她大一下学期，在一个学习交流群里偶然加上，然后因为聊得来，慢慢发展成网恋关系的，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的B大研究生……
他和迟砚……
那颗位置一模一样的痣……
池屿对“迟砚”这个名字过激的反应……
还有，池屿推荐的这个家教工作……
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那就不再是巧合了。
曹敏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个她不愿意相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5】
“烟火烤鱼”店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动漫社的社员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坐了满满两大桌。
曹敏知和姜可儿到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社长是个大三的学长，叫陆仁嘉，性格开朗，看到她们就招呼：“可儿，敏知，这边！给你们留位置了！”
曹敏知勉强笑了笑，和姜可儿在空位上坐下。
她心里乱得很，迟砚的“告白”和池屿的身份疑云像两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堵在她心口，让她食不知味。
周围的社员们聊得热火朝天，讨论着新番、COSplay和即将举办的校园祭活动。
曹敏知却完全无法融入，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敏知，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室友，温婉细心的林雪关切地问，“家教不顺利吗？”
“啊？没有，挺顺利的。”曹敏知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了。”
姜可儿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下，递给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曹敏知叹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映出她自己有些苍白的脸。
她点亮屏幕，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和池屿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她吐槽迟砚的那句话。
池屿再也没有回复。
这种沉默，在此刻的曹敏知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
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最终，下定决心般，点开了输入框。
她打字问道：【池屿哥，你认识迟砚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紧盯着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就在曹敏知以为对方依旧不会回复，或者会干脆否认的时候，聊天界面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再次亮起。
然后，一条简短的消息跳了出来。
池屿：【认识。】
简单干脆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曹敏知的心上。
她手指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他是你什么人？】
这一次，那边的“正在输入…”显示了更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新的消息才终于姗姗来迟。
池屿：【敏知，对不起。】
曹敏知的心，随着这五个字，彻底沉入了谷底。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证实。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和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凭借本能地打字：【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B大的研究生池屿，从头到尾，都是你，迟砚，对吗？】
消息发送成功。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发酸。
她想起这一年多来，在网络上和“池屿”的点点滴滴。
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温柔的鼓励，那些心有灵犀的默契，那些她曾经以为找到了灵魂伴侣的悸动和欢喜……
原来，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海市蜃楼！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对着那个虚拟的、完美的人设，付出了真实的感情。
而操纵这一切的，竟然是她现实生活中最“讨厌”的人！
多么讽刺！
手机再次震动。
池屿，或者说，迟砚，回复了。
依旧只有三个字：【是我。】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进来：【对不起，骗了你。但我可以解释。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谈，好吗？】
曹敏知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只觉得无比可笑。
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把她当猴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看着她为了一个虚拟的人神魂颠倒，很有成就感吗？
她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不想在这里失态。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敏知，你怎么了？”姜可儿担忧地问。
“对不起，社长，各位，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曹敏知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她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说完便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快步朝店外走去。
“敏知！”姜可儿和林雪不放心地追了出来。
“我没事，”曹敏知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就是有点累，想先回宿舍休息一下。你们继续玩吧，不用管我。”
姜可儿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住还想再问的林雪，对曹敏知说：“那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曹敏知“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中。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心里的燥郁和冰冷。
她沿着学校后门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池屿”的来电显示。
她看着那个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此刻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直接长按电源键，关掉了手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平。
她想起和“池屿”的初遇。
是在一个大学生学习交流群里，当时有人在讨论一个很难的物理题，她随口说了解题思路，一个头像萨摩耶、ID叫“池屿”的人立刻附和，并做了更深入的补充。
两人一来二去，就加了好友。
后来聊得越来越多，从学习到生活，到兴趣爱好，发现彼此异常合拍。
“池屿”说他叫池屿，是B大物理系的研究生，比她大三岁。
他温柔，耐心，博学，总能在她遇到困难时给她建议，在她心情低落时逗她开心。
他发过照片，是一张在实验室里的侧影，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
那双眼睛……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和迟砚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当时她被“B大研究生”的光环和对方营造出的成熟气质所迷惑，根本没有往迟砚身上想。
他也发过一张腹肌照，说是健身成果。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迟砚自己的腹肌！那颗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那么蠢！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
还有这次的家教……
是了，“池屿”听说她想找家教兼职，非常“热心”地帮她留意，然后“恰好”推荐了这个距离远但报酬高的“优质”单子。
根本就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一步一步，引她入局。
看着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他设定的剧本走，他一定在心里笑疯了吧？
曹敏知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她蹲在路边，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偏偏是迟砚？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戏弄她？
他明明知道她讨厌他……
讨厌？
曹敏知突然愣住了。
她真的……还像以前那样，毫无理由地、纯粹地讨厌迟砚吗？
【6】
不知道在路边蹲了多久，腿都麻了。
眼泪也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茫。
夜风吹得她有些冷，曹敏知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准备回宿舍。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也许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宿舍区走。
刚走到宿舍楼下的林荫道，一个熟悉的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迟砚。
他就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显然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头发也有些凌乱，额头上甚至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似乎是跑过来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担忧，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懊悔。
看到曹敏知出现，他眼睛一亮，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敏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曹敏知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愤怒，有委屈，有被欺骗的伤心，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看到他出现时，心底那一闪而过的悸动。
“对不起。”迟砚在她面前站定，深深地望着她，开口就是道歉，“我知道，现在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不该骗你。”
曹敏知别开脸，不想看他那双过于真诚的眼睛，怕自己会心软。
“骗我很好玩吗，迟砚？”她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哭过后的沙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池屿’掏心掏肺，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好玩，更没有成就感！”迟砚急切地解释，语气里带着痛苦，“我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能靠近你的方式。”
曹敏知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讥诮：“靠近我？现实中不能靠近吗？非得编造一个假身份来骗我？”
“因为我怕！”迟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我怕现实中贸然靠近，会让你更讨厌我！曹敏知，你知不知道，从高一开始，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刺！我成绩比你好，你讨厌我；篮球赛我赢了，你讨厌我；甚至只是不小心在路上碰到，你都会立刻皱起眉头！”
曹敏知被他这番话震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她……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高中三年，我试过很多次想跟你说话，想跟你做朋友，”迟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可每次，只要我一靠近，你就像只受了惊的刺猬，立刻竖起全身的刺。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高明’的办法？”曹敏知讽刺道，“在网上伪装成另一个人，来接近我？迟砚，你不觉得这很……卑鄙吗？”
“是！我很卑鄙！”迟砚承认得干脆利落，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曹敏知，眼里翻滚着汹涌的情感，“可我没办法了！曹敏知！我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看到你，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个穿着白裙子，眼神明亮，自信又骄傲的女孩，我就喜欢上你了！”
曹敏知彻底呆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狂跳起来。
他……他说什么？
喜欢她？
从高一就……
“我知道我用的方法不对，是错的。”迟砚的声音带着恳切，甚至有一丝卑微，“但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能看到真实的我，不是那个你眼中只会‘碾压’你的竞争对手，而是一个也会紧张、会笨拙、会不知道该怎么和喜欢的女孩说话的普通男生。”
“池屿这个名字，是我母亲那边的姓氏。那张实验室的照片，是我表哥的，他在B大读研，我借了他的白大褂和实验室……我承认，我处心积虑，我撒了很多谎，我塑造了一个你以为的、完美的‘池屿’。”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无比坦诚，也无比脆弱地看着曹敏知：“可那些和你聊天的夜晚，那些和你分享的喜怒哀乐，那些因为你一句话就开心半天或者忐忑不安的心情……全都是真的！属于迟砚的，真实的感情！”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一句都不愿意相信。”他苦笑了一下，“但我还是想告诉你真相。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只是不想再骗你了，也……不想再错过你了。”
他说完了，微微喘着气，紧张地看着曹敏知，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曹敏知站在原地，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心里，早已是天翻地覆。
迟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她所以为的“讨厌”，在对方眼里，是那么清晰而伤人。
原来，那个看似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迟砚，也会因为她而紧张，而笨拙，而处心积虑，甚至……用这种漏洞百出、幼稚又可笑的方式，来试图靠近她。
愤怒和委屈，似乎在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动容。
她想起高中时，她确实像只刺猬，把所有靠近她的、尤其是比她优秀的人，都视为潜在的威胁和敌人。迟砚，只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所以被她针对得最厉害。
她想起大学后，虽然依旧看他不顺眼，但似乎……也并非全然是讨厌。
她会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会偷偷关注他的成绩。
会在别人议论他时，竖起耳朵听。
会在看到他收到情书时，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复杂的小情绪，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真的，那么讨厌迟砚吗？
还是说，那种所谓的“讨厌”，从一开始，就是她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强行给自己设定的心理屏障？
因为她害怕承认，那个她一直视为目标、视为“敌人”的人，其实早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她害怕承认，她其实……也在意他。
曹敏知缓缓抬起头，对上了迟砚那双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深情的琥珀色眼睛。
路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真实和脆弱。
她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你……你昨天在篮球场上，为什么……要那样？”
她问的是他莫名其妙撩起球衣的事情。
迟砚愣了一下，随即，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声音也低了几分：“我……我当时看到你来了。”
“我看到你给那个负责拍摄的女生送东西，我以为你很快就会走。”他的语气带着点委屈和懊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引起你的注意，脑子一热，就……就学了一下‘池屿’发过的那张照片里的动作……”
曹敏知：“……”
她看着他通红的耳尖，和他那副难得一见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大男孩一样的窘迫模样，心里最后那点怒气，也奇异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笑的冲动。
这个笨蛋。
竟然用这么蠢的方法……
可是……好像，也有点可爱？
“迟砚。”曹敏知叫了他的名字。
迟砚立刻转过头，紧张地看着她。
“我承认，我高中的时候，确实很幼稚，因为成绩的事情，单方面地把你当成了假想敌，对你态度很差。”曹敏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迟砚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
“至于‘池屿’这件事，”曹敏知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你欺骗了我的感情，这是事实。”
迟砚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失落和自责。
“但是，”曹敏知话锋一转，轻轻叹了口气，“看在你……这么处心积虑、又笨得要死的份上，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迟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巨大的惊喜在他眼中炸开。
“真……真的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曹敏知故意板起脸，“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我接受！任何惩罚我都接受！”迟砚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笑容，那两颗小虎牙又露了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
“第一，从今天起，没有‘池屿’了。我不喜欢活在谎言里。”
“好！我马上注销那个号！以后只有迟砚！”
“第二，你要把你骗我的所有细节，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全部交代清楚！不许再有任何隐瞒！”
“没问题！我保证坦白从宽！”
“第三，”曹敏知看着他，脸上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带着点狡黠，“我饿了。‘烟火烤鱼’我没吃成，你看着办吧。”
迟砚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他用力点头：“我知道有家更好的烤鱼店！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向曹敏知伸出了手。
曹敏知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修长好看的手，脸颊微微泛红。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迟砚立刻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他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点潮湿的汗意，传递过来的，是无比真实而确定的温度。
曹敏知抬起头，对上他亮得惊人的眼眸。
两人相视一笑。
之前所有的误会、隔阂、委屈和愤怒，似乎都在这一刻，融化在了这个彼此坦诚的夜晚，和交握的掌心里。
晚风依旧微凉，但牵着的手，却很暖。
一段始于“欺骗”的关系，似乎终于拨开了迷雾，踏上了通往真实彼岸的路径。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此刻，他们选择了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认识对方，以最真实模样的机会。
【7】
（尾声）
三个月后，Z大图书馆。
临近期末，自习室里座无虚席，弥漫着紧张的备考气氛。
曹敏知正对着一道复杂的电磁学题目眉头紧锁，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坐在她对面的迟砚，放下手里的专业书，轻轻敲了敲桌面。
曹敏知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他。
迟砚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曹敏知接过，打开，上面是他清俊有力的字迹，详细地列了解题思路和关键步骤，旁边还画了个可爱的鼓励表情。
她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抬头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吵死了。”
迟砚挑眉，回给她一个无辜又得意的眼神。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也照亮了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和爱意。
曹敏知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丝丝涟漪。
这三个月，他们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迟砚果然信守承诺，彻底告别了“池屿”那个身份。
他像个最虔诚的赎罪者，也像个最热情的追求者，用迟砚本人的方式，重新、认真地追求曹敏知。
他会提前占好图书馆的位置，帮她梳理难懂的知识点（但绝不越俎代庖，坚持“授人以渔”）。
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甜品，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恰好”带来。
他会在她因为学生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时，默默帮她处理好一些琐碎的事情。
他也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笨拙地讲并不好笑的笑话，或者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学神”，也不是网络上那个完美无瑕的“池屿哥哥”。
他是一个会因为她跟别的男生多说几句话而偷偷吃醋，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解题思路和她争论得面红耳赤的、真实而鲜活的迟砚。
曹敏知也渐渐放下了心防和过往的偏见，开始真正地去了解这个喜欢了她很多年的男生。
她发现，他其实很细心，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
发现他看似高冷，其实在熟悉的朋友面前很逗比，很有梗。
发现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晰的规划，并且为之努力，耀眼却不张扬。
发现他尊重她的所有想法和选择，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那颗曾经因为“欺骗”而布满裂痕的心，在他的真诚和耐心下，被一点点修补，然后，悄悄地，装进了更多关于“迟砚”的、真实的印记。
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真实的他了。
上个月，在迟砚又一次精心策划的、正式的表白后，曹敏知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Z大的校园里，多了一对惹人注目的情侣。
曾经的“万年老二”和“碾压级学神”，从“势同水火”到“终成眷属”，成了院系里一段津津乐道的传奇。
“咳。”旁边传来一声故意的轻咳。
曹敏知和迟砚同时转头，看到姜可儿和林雪抱着书，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
姜可儿挤眉弄眼：“两位学霸，注意点影响好吗？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们眉目传情的场所。”
林雪也笑着小声附和：“就是，狗粮都快吃饱了，还怎么看书啊。”
曹敏知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怪地瞪了迟砚一眼。
迟砚却坦然自若，甚至还伸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曹敏知的手，对姜可儿她们笑了笑：“不好意思，影响你们了。晚上‘烟火烤鱼’，我请客，赔罪。”
姜可儿立刻双眼放光：“成交！还是迟大会做人！”
说笑间，曹敏知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池屿”那个账号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池屿：这个号码以后不会再用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愿意给迟砚一个机会。我会用余生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后来，那个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生活中，迟砚点点滴滴、无处不在的陪伴和爱意。
曹敏知知道，那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完美的“池屿”，是她青春里一段美丽又略带遗憾的插曲。
但身边这个真实的、会笑会闹、会犯错也会努力改正、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迟砚，才是她想要携手共度未来的主旋律。
“想什么呢？”迟砚低声问，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曹敏知回过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的脸庞，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笑容明媚而温暖。
“没什么，就是在想……”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晚上烤鱼我要点最辣的，看你被辣哭的样子。”
迟砚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眼神里满是纵容和宠溺：“好，都依你。”
阳光正好，岁月悠长。
他们的故事，从一场阴差阳错的“欺骗”开始，历经波折，终于走向了坦途。
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坦诚，紧握双手，便无所畏惧。
来源：平言小说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