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自请远赴西北和亲,少年将军和太子弟弟,我都不要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4 09:02 1

摘要:南阳长公主楚云珍,生来就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的极致,人间尊贵的天花板。

我,南阳长公主楚云珍,生来就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的极致,人间尊贵的天花板。

我那同胞亲弟,是板上钉钉的东宫太子;而我的驸马,是名满京华的少年将军孟听河。

听起来是不是人生赢家?

可笑的是,大婚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这位战功赫赫的夫君,心里早就藏了个白月光,一个他从小护到大的青梅竹马。

更荒唐的是,这个女人,偏偏成了我那太子亲弟捧在手心里的宠妃——江欣柔。

为了她,一个区区侍郎之女。

我那位好夫君和好弟弟,这对“至交”,竟联手折断了我经营多年的所有羽翼,将我这个正牌公主、嫡亲皇姐,死死囚禁在那座冰冷的公主府里。

朱红大门一落锁,便是十年。

十年间,日月无光,我从南阳最耀眼的明珠,熬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疯妇。

我郁郁寡欢,缠绵病榻,身边只剩下一个名叫洪云的阉人悉心照料。

最终,我在一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年仅三十。

可当我再度睁开眼,我发现我竟然回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这一次,我没等他们出手,便先一步跪在了父皇的御书房前,字字泣血,自请远赴黄沙漫天的西北,和亲。

那个曾让我爱到疯魔的少年将军,那个我曾倾力扶持的太子弟弟——

这一世,我不要了,通通不要了。

盛平五年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多,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污秽都埋葬。

我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窝在软榻上,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儿。我忽然很想再看看雪,便哑着嗓子吩咐洪云:“开窗吧,我想看看雪。”

洪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红着眼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公主,外面寒气重,您这身子骨……您得先保重凤体啊!”

我瞧着他,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保重?

我这副被掏空了的、如同破败风箱一般的残躯,还有什么可保重的?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挨一日的罪罢了。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凄凉,洪云眼里的泪珠子滚得更凶了。他磕了个头,终究还是挣扎着起身,在我的注视下,颤巍巍地推开了一条窗缝。

瞬间,一股凛冽如刀的寒风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

我猛地一个哆嗦,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公主!”洪云大惊失色,闪电般扑过来关紧了窗户,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我靠回榻上,只觉得进气少,出气多。

我这一生,何其可笑。

堂堂南阳长公主,本该是天下女子最艳羡的模样,如今却在三十岁的年纪,活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我想起我这短暂的一生:

我曾是京城最张扬的红玫瑰,也曾为了所谓的爱情疯魔。我为了巩固权势,毫不留情地算计了昔日的好友;我为了夺回夫君的心,手段狠厉地残害过无辜之人。

我以为我抓住了权力,就能抓住一切。

如今落得这般众叛亲离、形同枯槁的下场,说到底,不过是“活该”二字。

我快死了。

身边没有爱人,没有亲人,唯有这么一个卑微的奴仆,真心实意地在为我落泪。

我费力地抬起手,那只曾经戴满华贵珠宝的手,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我轻轻碰了碰洪云的脸颊,拂去他冰凉的泪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道:

“洪云……你是个聪明伶通透的孩子,本不该……净身入宫。”

“若有来世,你定能凭你的本事,博个锦绣前程。”

“只可惜……”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此生跟了我这么个无用、无能又无情的主子,倒叫你这颗明珠……蒙了尘……”

话音刚落,我的视线彻底模糊了。

恍惚中,我瞧见洪云哭得撕心裂肺,他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喊着他不后悔,喊着我应该长命百岁……

真傻。

意识的最后,我看见那扇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我那早已形同陌路的夫君孟听河,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我那冷心冷肺的皇弟,当朝太子楚云扬。

他们的表情……看上去竟是那般悲痛欲绝,那般不敢置信。

呵。

他们是来欣赏我这副残烛模样的吗?

我如今这般狼狈,这般生不如死,不都是拜他们二人所赐吗?

“公主!公主快醒醒!”

一阵急切的呼唤将我从无边的黑暗中拽回。我头痛欲裂,仿佛被劈开了一般。

我挣扎着想坐起身,可当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时,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那个拼命摇着我、叫我起身的婢女,竟然是……竟然是多年前为我惨死的琉璃!

“琉璃?”我一把攥住她的衣袖,力气大得指节发白,整个人都慌了神。

琉璃,她是我母后亲手为我挑选的贴身侍女,虽是主仆,却待我如亲姐。我亦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依赖她。

可她早该死了啊!

前世,那个毒妇江欣柔中毒,父皇的禁卫军竟在我的马车里搜出了所谓的“草脚跟”。

父皇龙颜大怒,丝毫不听我辩解,当场就将我打入了阴森可怖的内狱。

我在内狱里待了整整十日。

那十日,是我地狱的开端。我宁死也不肯开口承认那莫须有的“罪行”。

等我被拖出内狱、送回公主府时,早已不成人形,除了还有一口气吊着,身上再无一块好肉。

可比起身体的剧痛,我更痛的是——琉璃,我最忠心的琉璃,为了护住我这残破的身子,为了不让我再遭受折磨,竟然主动揽下了所有罪名。

她认了这桩无妄之灾,成了毒害贵妃的“凶手”。

最后……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现在,琉璃,我那可怜的琉璃,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脸上带着嗔怪,仿佛我只是赖床贪睡了。

这一切,真实得宛如一场不敢奢求的美梦。

琉璃被我的模样吓到了,担忧地探了探我的额头:“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魇着了?脸色这般难看。”

我摇摇头,猛地松开了手。

一个近乎荒唐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如惊雷般劈开了我的混沌。

我抓着被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只是睡糊涂了……”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琉璃嗔怪地帮我理了理微乱的鬓发:“这都辰时了!您再不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怕是真要挨训了!”

“不!”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地打断她,“我是问如今是圣和几年,几月,几日?”

琉璃被我突如其来的郑重吓了一跳,忙收起玩笑神色,恭敬答道:

“回公主,如今是圣和十七年,十月初六。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千岁宴,您忘了吗?您再不起身,可真要迟了!”

圣和十七年。

我才十九岁。

十九岁……

我愣在当场,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

这一年,父皇母后龙体康健,恩爱如初,南阳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这一年,孟听河正跟随他父亲孟老将军镇守西北边境的武城,尚未成为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但也已初露锋芒。

这一年,江欣柔还只是礼部侍郎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

这一年,楚云扬还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整日里跑到我宫里撒泼打滚,闹着不想当这个太子。

老天有眼,上天终究是怜悯我的!

竟然真的让我回到了这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公主!”

在琉璃的惊呼声中,我光着脚跳下了床榻。我不顾她“您会着凉”的劝阻,一把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阳光倾泻而下,带着暖意。

入眼的,是庭院中那棵枝叶繁茂的芙蓉树,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鼻腔里涌入的、浓郁的栀子花香。

这才是生机勃勃的南阳公主府!

而不是前世那个朱门深锁、荒草丛生、空寂落败的活死人墓。

“公主!公主您快把鞋履穿上……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瞧见了,又要说您失了体统了……”琉璃提着我的绣鞋,急得满头大汗地跟在我身后。

可我满心满眼,都是这久违的、鲜活的记忆。我只想用我的身体,用我的每一寸肌肤,好好感受一下这重生的味道。

我不是那个大势已去、任人宰割的败者。

我是南阳最尊贵的长公主——楚云珍。

就在我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空气时,一道威严中透着一丝无奈的温柔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放肆。”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凤纹华服的雍容女子,正蹙着眉,款款向我走来。

“母后?”我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母后垂眼,视线落在我那双赤裸在青石板上的脚,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她刚要开口训斥,我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宫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我提着裙摆,像个孩子一样,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母后!”

记忆中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檀香味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我的鼻子一酸,积攒了两世的委屈、悔恨和后怕,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作滚烫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

母后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刹那,毕竟,自我十岁后,便再也没有与她这般公然亲昵过了。

“珍儿……”母后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只是将头深深埋在母后的脖颈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沙哑地开口:“母后……儿臣……儿臣做了个噩梦……一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

在那个噩梦里:

我为了权势和那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变得面目全非。我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我更是为了那可笑的嫉妒,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

而我的母后,为了我这个不孝女殚精竭虑,忧思成疾,最后活生生被一场风寒拖垮了身体。

她在临终前,还抓着我的手,劝我迷途知返。

可我……我那时真是太执拗了。

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被权力迷失了心,我以为我赢了所有人,最终却落得个咎由自取、众叛亲离的下场。

母后抱着我宽慰了许久,只说梦里的一切都是相反的,让我莫要当真。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严厉地责怪我失了公主体统,只是温柔地拭去我的泪,让琉璃赶紧去取我的宫装和鞋履。

“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母后捧着我的脸,笑得温柔极了,“等下上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染上了一丝喜意:“恰逢孟老将军此次回朝述职,今日本宫的千秋宴,那孟家的小将军也会前来。”

我脸上的泪痕一僵,瞬间反应过来,母后口中的“孟家小将军”,指的便是孟听河。

我与孟听河,确是年少相识。

彼时,他是皇弟的伴读,是京中所有世家子弟的表率。孟听河确实是少年奇才,文韬武略,聪明伶俐又知书达理,再加上孟家世代忠良、手握兵权,父皇母后对他都极为满意。

只是后来他主动请缨,随孟老将军去了西北武城,如今算来,倒也真有三五年没见过了。

上一世,父皇母后对孟家极为中意,自然是有意无意地撮合我们,想让我们多多接触,然后便可水到渠成地下旨指婚。

而我,也确实……心悦过他。

只是,重来一世,那点可笑的少女情怀,早已在我死在冰冷冬日的那一刻,连同我的尸骨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冰冷,扯出一个几不可查的讪笑:“是么?太久没见,儿臣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母后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冷淡的反应,微微一愣,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摸了摸我的脸。

不多时,母后便离开了。今日是她的千秋宴,宫中事务繁忙,她有许多事情需要亲自安排。

而我也乐得清闲,换好宫装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泡了大半天。

直到……楚云扬不请自来。

“公主殿下。”琉璃在门外通报,“太子殿下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我拿着书卷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

楚云扬。

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前世那个为了江欣柔,亲手将我送入地狱的男人。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静:“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楚云扬如今才十五岁,还是个少年模样。

他为中宫嫡子,自出生起便被尊为太子,父皇母后对他寄予了全部的厚望。

连我,也曾将所有的希望和未来的希冀,都托付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我错了。

血脉相连的亲情,终究还是抵不过那至高无上的滔天权欲,抵不过枕边风的轻轻一吹。

我与楚云扬,都继承了皇室的冷血和偏执,一脉相承的,都是那种拼死不认输的脾性。

若不是因为还念着那点早已稀薄的儿时亲情,我怕是早就被他扼杀在内狱之中,连公主府的门都出不去了。

“阿姐!”

我还未起身,楚云扬已经提着一个紫檀木的物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是少年人藏不住的洋洋得意,“阿姐快看!这是我亲手给母后做的妆盒,你帮我瞧瞧,这手艺如何!”

那妆盒做得确实精美绝伦,用料考究,连内壁的花纹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显然是费了极大的心血。

我一直都知道,楚云扬不爱朝政,不喜诗书,偏偏对这些木工雕刻之类的“奇淫巧技”极有天赋。

这手艺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必定能成一代宗师,谋个好生路。

可偏偏放在他这个天潢贵胄的太子身上,那便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上一世,楚云扬也是这般兴冲冲地将此物送给了母后做生辰礼。

次日,他便被父皇叫去御书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罚抄了百遍《帝范》。他委屈地跑来找我哭诉,我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也将他训斥了一通,骂他“不分轻重,不识大体”。

此后,他便赌气一般,再也没有碰过那些他心爱的刻刀和木料了。

如今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我们姐弟的心,就开始偏了。

我伸手,细细抚摸着妆盒上精致的纹路,轻笑了一声:“真好看……这手艺,怕是宫里最好的匠人都比不上。”

楚云扬闻言,眼睛瞬间亮了,更是得意:“那是自然!阿姐你等着,等你生辰,我也给你雕一个!”

我将妆盒推还给他,点了点头,难得地纵容了他一句:“好啊。那我可不要这龙凤呈祥,俗气。我要百鸟朝凤。”

“没问题!”楚云扬欣喜地点头,就要将妆盒宝贝似的收起来。

我却按住了他的手。

“云扬,”我看着他,“此物,等千秋宴之后,你私下里再送给母后吧。”

楚云扬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解地反问道:“为何?这本就是我要送给母后的生辰礼啊!”

“作为儿子,你可以送亲手雕刻的妆盒给母亲做礼物,母后定会欢喜。”我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浮沫,视线落在他那双与我极为相似的、带着困惑的凤眸上,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可作为太子,在万国来朝的千秋宴上,你自然不能送这『不务正业』的物件给皇后。”

楚云扬本来还神采飞扬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他不满地嘟囔道:“又是太子,又是太子!人人都说我是太子,可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破太子!若阿姐你是男子,这太子之位,合该是阿姐你的!”

我摇了摇头,心中一片苦涩。

“可阿姐终究是女子。”我自嘲一笑,“女子终将是要嫁为人妇,冠以夫姓的。父皇母后此时对我的万千偏爱,不过……不过是提前对我往后人生的补偿罢了。”

我不知楚云扬是否真的听明白了我的话。

但他最终还是将那个妆盒托付给我保管,只说等千秋宴后,再私下里去寻母后,把这礼物补上。

看着他有些落寞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上一世的恩怨纠葛,又何必牵连到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身上?

但愿在我远赴西北之前,我们姐弟之间,莫要再生出前世那样的芥蒂。

我让琉璃将妆盒妥善收好,便开始为晚上的宴会准备配饰。

就在我对着镜子挑选朱钗时,我突然开口:“琉璃。”

琉璃正帮我比对着一支赤金凤钗,闻言忙道:“奴婢在。”

“你拿着我的公主令牌,立刻出宫,去办一件事。”

琉璃不解,面露担忧:“公主,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千秋宴转瞬即至,您这就要入场了,奴婢不放心……”

我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此事十万火急,且必须交由你去做,我才放心。”

支走了琉璃,我算着时间,先一步去了父皇的保和殿。

果不其然,父皇正在为堆积如山的奏折而头疼。见我来了,他便放下朱笔,唤我到他身边,帮他揉揉肩。

“父皇在为何事忧愁?”我一边拿捏着力道,一边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冽了三分。父皇身边侍奉的大太监李总管,把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父皇将一本奏折重重地扔回案桌上,语气也冷了半分:

“云珍。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规矩,连你母后都未曾逾越过。你今日,是何意?”

我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从他身后走出,走到御案之前,撩起裙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西北边境战乱不止,孟老将军却在此时携孟小将军回朝。父皇的心思,女儿猜得到。父皇是想趁着母后千秋宴,为女儿和孟小将军指婚,对吗?”

“可女儿,并不想要这桩婚事。”

父皇垂眸看着我,那双威严的龙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又冷了几分:

“哦?看来,朕的宝贝女儿,是有了别的想法?”

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叩首在地,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

“女儿,愿为父皇分忧,自请远赴西北,和亲。”

“胡闹!”父皇龙颜大怒,一掌拍在案桌上,震得奏折散落一地,有几本甚至砸落在了我的身侧。

我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父皇的怒火,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父皇!战乱多年,西北边关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如今西北大汗有意停战,主动提出和亲,这正是我南阳休养生息的良机!女儿身为南阳唯一的嫡出公主,享受了天下至高的尊荣,便更应该在此时,为父皇、为南阳、为天下万民分忧!”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和亲。

父皇心疼我这个唯一的金枝玉叶,不愿我远嫁苦寒之地,便急着为我和孟听河指了婚,想将这生米煮成熟饭,好让西北大汗死了心。

可这举动,也彻底激怒了西北大汗,他视之为南阳的挑衅。

边境战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激烈了。

孟听河,我那位新婚燕尔的驸马,在婚后不久便领命迎战。整整苦战了三年,才将西北军逼退。

但这惨烈的三年大战,也让我南阳失去了边关七座城池,带走了无数将领和百姓的鲜活生命。

而也正是在这三年里,孟听河的小青梅、礼部侍郎之女江欣柔,不知怎的,竟奉旨入了东宫,成了太子侍妾,一路平步青云,备受太子宠爱。

而我,为了能更快地得知边关战乱的消息、得知孟听河的消息,开始疯狂地在朝中急速扩张自己的势力,锋芒毕露,最终惹来了太子的猜忌和忌惮……

有道是,有因必有果。

如今,我便要亲手斩断这罪恶滔天的因果。

父皇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

殿内静得可怕,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

良久,他才有些疲惫地问道:“此事,你可曾跟你母后提起过?”

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女儿怎会不知母后的脾气?若她知晓,怕是宁可开战,也舍不得女儿去和亲的。”

父皇似是想起了什么,竟也摇头失笑。

他叹了口气,道:“珍儿,朕本以为,你是钟意那孟家郎君的。年少情谊,青梅竹马……看来,倒是朕多心了。”

我心仪过孟听河,那确是事实。

不过,那也只是前尘往事,不值一提了。

我在大太监李总管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静静地等着父皇的回信。

知女莫如父。

父皇曾不止一次感叹过,我这个公主,在心性上反而是最像他的。他知道,我但凡做了决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又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松了口:“罢了。今日是你母后的千秋宴,莫要再提和亲这等丧气之事,免得扫了她的兴。”

“只不过……”父皇揉了揉眉心,“孟老将军大概是猜得出朕的心意,今晚在宴会上,定然会为孟听河那小子求旨。你可提前替朕想好应对的法子了?”

我心中一松,知道此事已成了七分。

我福了福身,道:“听闻孟小将军与礼部侍郎之女江欣柔乃是青梅竹马,自幼情投意合,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父皇何不成全了他们,也算一桩美谈。”

父皇闻言,点了点头,挥手便让我退下了。

踏出保和殿的殿门,我迎着漫天星光,感觉压在心口那块重达千钧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千秋宴如期举行,保和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在宴席之上,见到了那个阔别三五年的孟听河。

他一身银色劲装,褪去了少时的青涩,多了几分军中磨砺出的冷冽和英气。他似乎比前世更早地注意到了我,安静地坐在孟老将军身旁,当与我对视时,他只是微微一顿,便若无其事地快速挪开了视线。

我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一转眼,却看见楚云扬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打着哈欠。

我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他便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抖了两下,忙不迭地跑回席位上,正襟危坐。

倒还真有了几分储君的模样。

群臣献礼,歌舞轮换。

到了孟家敬酒时,母后果不其然,笑意盈盈地问起了孟听河的婚事。

孟老将军面露喜色,悄悄看了我一眼。

母后瞬间顿悟,刚要笑着开口,却被父皇不动声色地打断了。

“说起婚事,朕倒是听闻,孟小将军与礼部侍郎江家的千金,情投意合啊。”父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趁着今日皇后千秋大喜,朕便做主,为你们牵个红线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母后错愕地扭头看向我,我却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不经意地掠过礼部侍郎的桌席,只见那位江欣柔,正失神地望着……太子的方向?

我不由心中一紧。

难道说,这一世,江欣柔与孟听河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只见那江欣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神,眼眸一转,当视线落在孟听河身上时,她雪白的耳尖,悄然染上了一层绯红。

显然,是心仪的。

我正要松一口气时,异变突生。

沉默了许久的孟听河,突然离席,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陛下!”

孟听河的声音清朗,掷地有声,瞬间让原本笑语晏晏的宴席安静得落针可闻。

“臣,与礼部侍郎之女江小姐,只是儿时旧交,绝无半点私情!”

“陛下明鉴!臣心仪之人,自始至终,唯有南阳长公主!还望陛下成全!”

孟听河的声音清朗,掷地有声,瞬间让原本觥筹交错、笑语晏晏的宴席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在我、孟听河以及面色骤然苍白的江欣柔之间来回逡巡。

礼部侍郎江大人更是惊得险些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我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当当,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孟听河啊孟听河,上一世你迫于父皇压力娶了我,婚后却对我冷淡疏离,心心念念着他的小青梅,如今我主动放手,他反倒来演这出“情深似海”的戏码?

是觉得被拂了面子,还是另有所图?

父皇的脸色沉了下来,母后亦是蹙紧了眉头,担忧地望向我。

楚云扬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少年人的怒气毫不掩饰:“孟听河!父皇刚刚已经言明,你与江家小姐情投意合,你现在又说心仪我阿姐,是何道理?莫非你想脚踏两条船,辱我皇姐清誉?”

孟听河跪得笔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语气带着几分固执的真诚:“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明鉴!臣与江小姐确是旧识,但绝无男女私情。臣少时离京,心中所念唯有公主殿下。在武城戍边这些年,每每想起公主少时风采,便觉鼓舞。臣此番回京,最大的心愿便是求娶公主,一生一世守护公主,绝无二心!”

他这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若我还是前世那个十九岁怀春、对他心存好感的楚云珍,恐怕真要被他骗了过去。可惜,我早已见识过他冷漠的背后,是如何与已成为贵妃的江欣柔联手,将我逼至绝境。

如今我给了他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机会,他却做出了与前世相同的打算,莫不是他们孟家的确是狼子野心,另有所图?

可无论孟家想作甚,这南阳的江山此时此刻是我楚家的,往后也是我楚家的。

我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殿中,对着父皇母后盈盈一拜,然后才转向孟听河,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皇家公主应有的疏离与威仪:“孟小将军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父皇方才已金口玉言,欲为你与江小姐赐婚,君无戏言。更何况,本宫对孟小将军,并无男女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还请孟小将军慎言,莫要因一己之私,毁了江小姐的清誉,也徒惹笑话。”

我的话如同冰水泼下,让孟听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理解我为何会如此决绝地拒绝他。

朝臣们更是窃窃私语,看向孟听河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江欣柔则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羞是气还是恨。

父皇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云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孟爱卿,听河年轻气盛,朕不怪他。但朕意已决,今日便为孟小将军与江侍郎之女赐婚,择日完婚!至于云珍的婚事,朕自有主张,不必再议!”

孟将军见状,深知再无转圜余地,连忙拉着还有些愣怔的孟听河叩头谢恩。

孟听河似乎有些话要对我说,但是我避开了视线。

一场风波,看似被强行压了下去,但我知道,有些种子,已经埋下了。

宴会后半段,气氛微妙。

我安然坐回位置,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有探究,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楚云扬凑过来,低声道:“阿姐,你做得好!那孟听河一看就心思不纯,配不上你!”

我看着他稚气未脱却满是维护之意的脸,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莫要在背后妄议他人。”

母后中途离席更衣,让我陪同。

在偏殿,她屏退左右,拉着我的手,眼底是化不开的忧色:“珍儿,你今日……为何要拒绝孟听河?母后瞧着他倒是一表人才,孟家亦是良配。你之前不是……”

“母后,”我打断她,依偎进她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女儿长大了,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孟听河或许很好,但他不是女儿的良人。”

母后轻叹一声,抚摸我的头发,“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母后只愿你平安喜乐。你若不愿,母后自然不会逼你。只是……你父皇说的『自有主张』,是何意?你可是与你父皇说了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母后关切的眼睛,知道和亲之事迟早要面对,但此刻并非最佳时机。

我勉强笑了笑,“女儿只是告诉父皇,女儿不想那么早嫁人,想多陪陪父皇和母后。父皇大概是心疼女儿吧。”

母后将信将疑,但见我神色疲惫,也不忍再多问,只叮嘱我照顾好身体。

千秋宴结束后不久,孟家与江家的婚事便定了下来,婚期就在三个月后。

这桩原本可能会属于我的婚事,如今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暗地里嘲笑孟听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未遂,反倒娶了个“退而求其次”的。

毕竟长公主的驸马和礼部侍郎的女婿,这两个身份可不是一个层级。

这些风言风语,我置若罔闻,只安心待在公主府,或是进宫陪伴母后,顺便盯着楚云扬。

楚云扬似乎真的将我那日的话听了进去,课业上用心了许多,偶尔还会拿着策论来与我讨论。

我虽不能直接干政,但凭借前世的记忆和见识,总能给他一些独特的视角和启发。

只是我的言论通常点到为止,剩下很大的空间需要楚云扬自己参悟……

与此同时,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财物和人脉。

上一世,因为这些人脉,我与楚云扬彻底撕破了脸。

而这一世……我既然决定要走和亲这条路,就必须为自己准备好足够的“嫁妆”,以确保即使在遥远的西北,我也能有立足之本,而非完全受制于人。

期间,孟听河曾数次递帖子求见,均被我以各种理由回绝。

有一次,他甚至在公主府外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被洪云劝走。

洪云回来禀报时,眼神有些复杂,“公主,孟小将军……看起来很是憔悴。”

我正临摹着一幅前朝古画,头也未抬,“哦?是吗?那江小姐可知晓?她未来的夫君为了别的女子如此失魂落魄,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洪云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我知道,我越是冷漠,孟听河或许越是不甘。而这份不甘,或许会在未来,成为他和江欣柔之间的一根刺。这并非我刻意报复,只是人性如此。

我如今所求,不过是远离他们,保全自身,顺便……为南阳尽一份公主的责任。

反而,我招呼洪云过来,让他帮我瞧瞧眼前的画,他支吾许久说不出所以然,神情动作中还有些胆怯。

我重生后,本意想先行一步从宦官手中救下洪云,可终究晚了一步。

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带回我的身边,悉心教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我正在府中查看琉璃整理的西北风物志,楚云扬气冲冲地跑了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了。

“阿姐!你说气不气人!那江欣柔,竟然找我哭诉!”

我放下书卷,示意琉璃给他上茶,“慢慢说,怎么回事?”

楚云扬灌了一口茶,忿忿道:“我今日去玄庙上香,刚踏出门槛,她就迎了上来。她说孟听河自从被赐婚后便意志消沉,终日借酒浇愁,还说什么……心里只有阿姐你,娶她非他所愿。她求我替她在父皇面前说说情,看能不能取消这门婚事!真是荒谬!父皇金口玉言,岂是儿戏!”

我心中冷笑,江欣柔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婚事已定,即为人妻,她竟然敢私会太子?

上一世,她便是这般柔弱可怜的模样,一步步赢得了楚云扬的怜惜和庇护。

“那你如何回的?”我问道。

楚云扬扬起下巴,“我当然是斥责了她一番!告诉她安分待嫁,莫要再生事端,更不要妄图攀扯阿姐!不过阿姐……”他语气又有些犹豫,“我瞧着她哭得确实可怜,而且……她似乎真的对孟听河用情至深。”

江欣柔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但却生了双波光潋滟的眼眸。

上一世我曾口不择言,讥讽她是靠泪水才哭出了贵妃位。

如今想来,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扬儿,”我正色道,“你如今是太子,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江欣柔若真为孟听河好,便该劝他振作,而不是婚期将至与你哭诉,说得好听点是偶遇,难听了便是私会。这不仅是置孟听河于不忠不义之地,更是将你和本宫都置于风口浪尖。她此举,看似情深,实则自私。”

楚云扬瞪大了眼睛,突然喃喃自语:“难怪我每次去玄庙,总能碰见她来上香,难道说……”

我叹道:“寻常女子都晓得避嫌,这江家小姐反而别出心裁,也不怕耽误了自己的婚事……再或者,她心里也有过别的盘算。不过事已至此,孟江两家姻亲已定,莫要再生事端了。”

楚云扬若有所思,随即重重点头:“阿姐的意思莫非是,那江家小姐是想……阿姐说得对!如今孟江两家婚事已定,以后若再见,我定不见她!”

我欣慰地笑了笑,但心中警惕更甚。

江欣柔远比我想象中心机,我曾以为她是成为太子侍妾后才开始有所运作,如今看来,在我和孟听河未被指婚之前,她的目的就是太子。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安排了不少眼线盯着坊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孟江两家婚事将近之时,竟然从一个茶楼里传出了“流言”。

有人散布流言,说江欣柔与太子情投意合,如今被圣上指婚给孟将军,怕是长公主从中作梗。

更甚者,传言说江家是太子亲信,长公主促成孟江联姻是为了架空太子……

听闻此事,我立刻命人掐断谣言根源。

血光未见,几个见钱眼开的说书人就吐出了始作俑者。

果然是江欣柔,至于她父亲在此事件中掺和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屑与她争斗,如今的她还没有太子庇护,连散布流言的小事都做得漏洞百出。

而我只是略微警告,她便吓得称病,躲在江家安心待嫁。

我也终于开始办正事了。

西北战报传来,大汗之子亲自率军突袭了边关一座重镇,守将殉国,城池失守。

朝野震动。

主战、主和两派再次争论不休。

主战派以孟老将军为首,主张增兵反击;主和派则认为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应尽快与西北大汗重启和谈。

父皇连日召集群臣议事,眉宇间满是疲惫。

我知道,再次提出和亲的时机到了。

这日,我穿上庄重的公主朝服,再次来到保和殿求见父皇。

这一次,殿内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我跪在御前,开门见山:“父皇,西北战事吃紧,百姓受苦。女儿听闻西北大汗膝下有一子,年轻有为,深得大汗喜爱。前次大汗提出和亲,被我国婉拒,以致战火重燃。如今,女儿愿效仿古之明君贤女,为社稷安宁,为边关百姓,远赴西北和亲,以求两国止戈,永续和平。”

父皇久久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欣慰,更有浓浓的不舍。

“云珍,你可知西北苦寒,风俗迥异,此一去,山高水远,或许……或许此生再难归来。你是我南阳最尊贵的公主,朕和你母后……”

“父皇!”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女儿是南阳的公主,受万民奉养,自幼锦衣玉食,如今国家有需,女儿岂能贪图自身安逸?女儿不怕苦寒,不惧异俗,只愿女儿此行,能换得边关安宁,换得父皇母后心安,换得扬儿可以安心治理这万里江山。此乃女儿身为公主的责任与荣耀!”

我的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唤:“陛下!不可啊!”

只见母后不顾宫人阻拦,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泪痕。她扑到父皇面前,抓住他的龙袍,“陛下!不能送珍儿去和亲!那是虎狼之地啊!臣妾就这一个女儿,您忍心让她去受苦吗?臣妾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珍儿去啊!”

我看着母后如此,心中亦是酸楚不已,但我不能心软。

我扶住母后,为她拭泪,“母后,女儿是去和亲,是去做王妃,不是去受苦。西北大汗既提出和亲,必会以礼相待。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丢了南阳的颜面,更不会让母后担忧。”

“你说得轻巧!那等蛮荒之地……”母后泣不成声。

父皇长叹一声,“皇后,朕……亦不舍。但云珍她……深明大义,所言句句在理。如今局势,和亲或许是代价最小、最能尽快止战的办法。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亿万黎民,朕……只能委屈云珍了。”

最终,在我不懈的坚持和残酷的现实面前,父皇母后不得不含泪同意了我的请求。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谁也想不到,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竟有如此魄力和胸怀,甘愿远嫁西北。

楚云扬得知消息后,跑来公主府大闹了一场,他红着眼睛质问我为什么不要他这个弟弟了,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费了好大的劲也未能安抚住他,只能看着他负气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息。

孟听河也再次求见,这一次,我见了他。

他消瘦了许多,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公主……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那西北蛮夷,岂是公主的良配?若是……若是因为臣,臣可以……”

“孟小将军多虑了。”我冷冷地打断他,“本宫的决定,与你没有丝毫关系。本宫嫁去西北,是为国为民,是身为公主的责任。倒是孟小将军,即将新婚,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未来夫人吧,莫要再行差踏错,惹人非议。”

孟听河脸色惨白,踉跄退后一步,他迟疑地问道:“你...也回来了...对吧?”

我心中惊骇,但是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我道:“本宫听不懂你的话。如果没有他事,孟小将军请回吧。”

孟听河脸色越发差,他望向我的神情竟然让我有些熟悉的感觉。

似乎在我临终之际,也曾见过他这般不舍又痛楚的模样。

我轻叹一口气,只说:“孟听河,本宫曾做过一个梦。”

孟听河睁大了眼睛,嘴唇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继续说:“在梦里,本宫也曾为了年少心许之人作尽错事,最后自然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如今梦醒了,本宫怎会重蹈覆辙呢?”

话已至此,孟听河还能听不懂吗?

他紧握拳头,神情也变得纠结起来。

于是我便最后说道:“孟听河,多年来西北战乱不休,虽然和亲会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但是终究不能治其根本。孟将军征战多年,为南阳鞠躬尽瘁,身体也大不如前,你也该撑起孟家军了。”

我唤来洪云:“请孟小将军回吧。”

洪云请他出去,他定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我。

洪云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来回看,似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孟听河躬身行礼,只说:“臣愿为公主,守好边境的城池。”

我适时纠正他:“不,你应该为陛下,为太子,为天下黎民百姓,守好南阳的城池土地。”

孟听河怔怔地看着我,眼底闪过了一种陌生的情愫。

我挥挥手,洪云便又提醒道:“孟小将军,请回吧。”

孟听河起身,慢慢地往外走。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我心中一片平静。

我们之间的孽缘,到此为止了。

和亲之事正式提上日程。

礼部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嫁妆仪仗。

我则开始着手安排身边人的去处。

我将琉璃唤到跟前,将她的身契和一箱金银珠宝交给她。

“琉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同姐妹。我此去西北,前途未卜,不能带你同行。这些你拿着,出宫去吧。”

琉璃跪地痛哭,死活不愿离开,“公主!奴婢不怕苦,奴婢要跟着您!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我心中感动,但态度坚决,“西北不同南阳,你跟着我,反而是拖累。听话,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忠心。”

上一世琉璃为我而死后,我才知道她有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一直在等她。

这一世,我更不可能让琉璃陪我远赴西北了。

最终,在我强硬的命令下,琉璃才泣不成声地接了赏赐,答应出宫。

接着是洪云。

我看着这个前世对我不离不弃的内侍,心中感慨万千。“洪云,本宫已向父皇请旨,削去你的宦籍,恢复你的良民身份。你识文断字,为人机敏,本宫会给你一笔钱财经商置业,莫要辜负了本宫对你的期望。”

洪云震惊地看着我,随即重重磕头,声音哽咽:“公主大恩,奴才……愿随公主前往西北,继续伺候公主!求公主成全!”

我摇摇头,“你是本宫留在南阳的眼睛。”

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洪云是个聪明人,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再次叩首,“草民……遵命!定不负公主所托!”

处理完这些事,我的心安定不少。

接下来,便是等待出嫁的日子。

圣和十七年,秋。

南阳长公主楚云珍远嫁西北的和亲队伍,在万千百姓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

送别的场面盛大而悲伤。

母后哭成了泪人,被父皇紧紧搀扶着。

楚云扬穿着太子冕服,努力维持着储君的威仪,但通红的眼眶泄露了他的不舍。

自那日不欢而散,我这个皇弟许久未来找我说话了。

如今我要出嫁,他还是来了。

他也如承诺那般,为我亲手做了百鸟朝凤的妆盒。

楚云扬轻声道:“阿姐,是我太没用了吗?所以你才会去...和亲...”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神色各异。

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像儿时一般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安抚道:“楚云扬,你若真的这么想,置父皇于何地啊……”

楚云扬红了眼眶,他揪住我婚服的袖口,似乎这样便能阻止我踏上远赴西北的路。

可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徒劳无功。

我牵起楚云扬的手,感受着少年郎渐渐宽厚的手掌,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轻声嘱托道:“扬儿,阿姐在西北过得好不好,取决于南阳国力的强大,取决于父皇给予的底气,可等父皇老去后,你能不能来做阿姐的底气呢?”

楚云扬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些奇异的光芒。

唯恐泪水落下,我转身往马车走,袖口在楚云扬手中滑落,他轻声唤道:“阿姐……”

我没有回头,径直坐上了装饰华丽的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知道,这一别,或许真是永诀。

队伍绵延数里,除了丰厚的嫁妆,还有护卫的军队和陪嫁的工匠、医者等。

我身边只带了几个精挑细选、身手不凡的侍女和护卫,这些都是父皇暗中培养的心腹。

路途漫长而艰辛,如今为我所用。

对楚云扬说得没错,南阳的强大就是我的底气。

出了南阳边境,景色逐渐荒凉。

风沙越来越大,气候也愈发干燥寒冷。

我褪去了华丽的宫装,换上了便于行动的骑射服,偶尔会骑马前行,以适应西北的环境。

随行的官员和护卫起初对我的行为颇为惊讶,但见我态度坚决,且骑术精湛,也渐渐习以为常。

没想到前世为了讨好孟听河而苦练的骑术如今倒是帮了我大忙。

我们一路西行,遇到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见到了战争留下的残垣断壁。

这一切都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和亲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在当下,它是带来和平的希望。

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我们终于抵达了西北王庭所在地——赤谷城。

尚未进城,便感受到了与南阳截然不同的粗犷氛围。

城墙高大厚重,守卫的士兵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彪悍之气。

与南阳的军人不同,他们带着浓厚的野性,如猛兽一般。

西北大汗派了重臣在城外迎接。

仪式虽然隆重,但透着一种疏离和审视。

我被安置在了王庭旁特意修建的驿馆里,等待着正式觐见大汗和那位即将成为我夫君的大汗之子——阿术朗王子。

深夜,我站在驿馆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王庭的灯火和天空中格外明亮的星辰,心中没有忐忑,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已做好了准备。

次日,在盛大的典礼上,我见到了西北大汗兀术。

他年约五旬,身材魁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长期居于上位者的威严。

与父皇不同,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气。

更带着兽类的敏锐。

他对我态度还算客气,但言语间不乏试探。

“早就听闻南阳长公主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公主不远万里而来,是我西北之幸。”兀术大汗说道,目光却扫过我身后的嫁妆清单。

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节,不卑不亢地回答:“大汗过誉。云珍奉父皇之命前来,愿以此身,结两国之好,止干戈,促和平。望大汗念及两国百姓福祉,共守盟约。”

我的镇定和得体似乎有些出乎兀术的意料,他哈哈一笑,“好!公主快人快语!本王喜欢!阿术朗,来见过你的王妃!”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大汗身后的屏风后走出。

他穿着传统的西北贵族服饰,腰间佩着弯刀,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像他父亲那般充满算计和野心,反而带着一种草原狼般的野性和……一丝好奇?

他打量着我,目光直接而毫不避讳。

这就是阿术朗,我这一世的夫君。

上一世,我对他的所有了解全部来自他人的片言片语。

有人说他是狼养育的狼孩,生性带着残暴与好战。

有人说他饮人血止渴,食生肉饱腹。

有人说....

正当我陷入回忆之时,他走到我面前,按照南阳的礼节向我行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阿术朗,见过公主殿下。”

我感觉有些震撼,抬眸与他对视,心情却平复了些许,我微微一笑,还礼道:“王子殿下有礼。”

在我们的目光交汇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极淡的、类似审视的光芒。

显然,他对我颇有戒心。

或许,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命运齿轮,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我知道,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的新生活充满了挑战,但也蕴含着无限可能。

西北王庭的生活,与南阳的精致繁缛截然不同。

这里崇尚力量,规则直白而粗犷。

我所居住的驿馆,虽已是王庭内最好的建筑,依旧难掩其质朴甚至简陋。

呼啸的风沙是常客,干燥的空气让皮肤紧绷,饮食也多以牛羊肉和奶制品为主,初来时颇让我和随行的侍女们不适。

但我并未流露出任何娇气或不满。

我深知,在这里,任何的软弱和挑剔都会被视为可欺。

我主动学习西北的语言,尝试适应他们的饮食,甚至向侍女学习如何用当地的油脂保护肌肤。

我的沉着和适应能力,似乎让暗中观察我的一些人感到意外。

大婚的日期定在了半月后。

按照西北的习俗,婚礼前,新郎新娘不宜过多见面。

阿术朗王子自那日初见后,便仿佛消失了一般。

听闻他时常带领部族勇士在外巡边或狩猎,是王庭中最骁勇善战的年轻将领之一。

我没有刻意打听他的消息,而是将精力用在了解王庭的势力分布上。

兀术大汗年事已高,膝下儿子众多,阿术朗虽勇武,但并非长子,其母族势力也非最强,王位继承并非板上钉钉。

大汗的其他儿子、各部落的首领,关系错综复杂。

我明白,即便作为和亲公主,若想在此地安稳立足,甚至有所作为,绝不能只做一个象征性的花瓶。

这日,我正在驿馆后的空地上练习骑射,前世我对此只是略懂皮毛,如今离开了礼节繁复的南阳宫廷,在这儿无人管我体统。

箭矢离弦,稳稳命中百步外的草靶红心。

我收起弓,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

转头望去,只见阿术朗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栅栏旁,抱着双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今日未着正式礼服,只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衣裳,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哪里归来。

我并未惊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

他走了过来,脚步沉稳,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弓上,“南阳的公主,也精于骑射?我以为南阳的女人只会涂脂抹粉,琴棋书画……”他的话带着调侃,也带着讥讽。

“略知皮毛,强身健体而已,让王子见笑了。”我平静地回答。

没看见我恼羞成怒的模样,阿术朗倒是很快收了身上的戾气。

他自来熟一般地拿起我放在一旁的弓,掂了掂,“弓是好弓,但过于精巧,适合狩猎,不适合战场。”他顿了顿,看向我,“在这里,光有漂亮的脸蛋和尊贵的身份,是活不下去的。”

他的话直接甚至有些无礼,但我听出了其中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直白的提醒。

“王子说的是。”我微微一笑,“所以云珍正在努力学习如何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有价值。”

阿术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回应。

他沉默片刻,将弓递还给我,“三日后,部落有场秋狩,你也来吧。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西北狩猎。”

这是邀请,也是考验。我毫不犹豫地应下:“荣幸之至。”

阿术朗没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心中微动。

这个未来的夫君,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有趣一些,至少,他愿意给我一个展示能力的机会,而非仅仅将我视为一个政治符号。

秋狩是西北部落的大事,既是检验勇士的时机,也是各部族之间联络、较劲的场合。

当我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带着我的小弓出现在狩猎队伍中时,引来了不少或好奇或轻视的目光。

尤其是几位部落首领的女眷,毫不掩饰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阿术朗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看到我,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表示。

他的几位兄弟则表情各异,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则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狩猎开始,号角长鸣,勇士们策马扬鞭,冲向广阔的猎场。

阿术朗一马当先,箭无虚发,很快便猎获了一头壮硕的黄羊,引来一片喝彩。

他的勇武确实名不虚传。

头彩已出,观战的人群也蓄势待发,其中一位女子突然骑马到我身前。

“南阳的公主,不妨和我们一起狩猎?”

女子看似三十出头,眼底锐利,右侧眼角还有一抹暗红的胎记。

若是在南阳,这抹胎记便成了瑕疵,但是在西北,反而多了些草原人的豪迈。

我想,这位便是阿术朗的母亲,也是我未来的婆母。

我简单行了个礼。虽然从未有过狩猎经历,但我仍然翻身上马。

阿术朗的母亲朝我笑了一声,然后疾驰而去。

我的箭法不如西北勇士力道刚猛,但准头极佳,动作轻盈优雅。

于是,我并未试图与那些真正的勇士争锋,而是将目标放在了更考验耐心和技巧的小型猎物上。

最后临近结束,我才利用地形隐蔽,悄无声息地射中了几只野兔和一只飞鸟。

阿术朗看见我的猎物很是欣喜,全然不顾自己才是收获最多的胜者。

阿术朗的母亲倒是没太大反应,不过她命人将野兔拿走收拾,说是要烤来吃。

想来,这也是一种认可。

休息时,众人围坐分食烤熟的猎物。

一位身材魁梧、脸上有刀疤的部落首领,大概是多喝了几碗马奶酒,带着几分醉意走到我面前,语气轻佻:“尊贵的南阳公主,怎么只猎了些小玩意儿?是不是我们西北的野兽太凶猛,吓着你了?”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阿术朗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我却已经站起身,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壮汉:“狩猎之趣,在于过程与技巧,而非一味追求猎物体型之大。况且,”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刚才哄笑的人群,“听闻真正的勇士,不仅猎兽,更能识人。首领怎知我猎获的,就一定比您的容易?”

对方被我一噎,脸色有些难看。

但我却听见右侧传来一道微弱的笑声,我回头去看,只见阿术朗朝我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还未淡去……

这时,远处天空传来一声鹰唳。

一只苍鹰正在高空盘旋。

我心中一动,取下弓箭,对壮汉微微一笑:“既然首领觉得猎物太小,不如,我们换个目标?”

说罢,我不等他反应,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弦,瞄准了那只几乎只是一个小黑点的苍鹰。

这一箭,需要极强的眼力、臂力和对风速的精准判断。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我。

箭矢化作一道流光,疾射而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哀鸣,那苍鹰竟真的应声而落!

一名骑士飞快策马而去,不久便提着中箭的苍鹰回来,箭矢正中鹰颈,精准无比。

全场寂静,随即爆发出真正的、带着敬佩的惊呼声。

就连阿术朗,看着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那里面不再是审视和好奇,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欣赏。

壮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端起酒碗向我示意了一下,一口饮尽,算是服软。

经此一事,我在西北王庭的处境悄然改变。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来自富庶南方的、需要被供养的娇弱公主,而是一个拥有勇气和实力的、值得注意的存在。

后来我才听阿术朗说,那位壮汉是部落首领——巴图,他也是大汗长子阿图索朗的舅舅。

“巴图一党本意撮合你和阿图索朗的,可惜阿图索朗去年娶妻。”阿术朗对我的态度也明显亲近了许多,开始会主动与我讨论一些部落的事务,甚至询问我对南阳风俗的看法。

大婚如期举行。

婚礼盛大而热闹,充满了西北特有的豪放气息。

当我穿着繁复的嫁衣,与阿术朗在篝火和众人的欢呼中完成仪式时,心中却异常平静。

这一次,我的婚姻始于政治,但或许有机会建立起不同于前世的、基于相互尊重和认可的关系。

新婚之夜,阿术朗并未急于休息,而是与我对坐饮酒。

他看着跳动的烛火,忽然开口:“楚云珍,我知道你来和亲并非自愿。但你和我见过的南阳女人不一样。你不软弱,不抱怨,你在努力适应这里,甚至……在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抬眼看他,没有否认:“王子谬赞。我只是想活着,并且活得有尊严。”

阿术朗笑了,那笑容让他硬朗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好一个『有尊严』!放心,在我阿术朗的地盘上,只要你有本事,就能赢得尊严。我希望我的王妃,是能与我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需要藏在帐篷里的花瓶。”

他向我举起酒杯:“为我们共同的未来,也为……两个国家的和平。”

我看着他眼中真诚的光芒,也举起了杯。

这一刻,我知道,我选择远赴西北的这条路,或许真的走对了。

灯影灼灼,未来之路仍是一团迷雾。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忙碌。

作为阿术朗的王妃,我不仅要打理王庭内务,还需要参与一些部落间的交际。

我利用从南阳带来的知识和资源,改良了部分纺织技术,引入了更精细的陶瓷和茶叶,这些举措慢慢改善了部分族人的生活,也为我赢得了一些声望。

我并未急于插手核心事务,而是耐心观察,谨慎行事。

我发现西北部落虽然勇武,但在管理、农耕和贸易方面相对落后,内部也因资源分配不均而存在矛盾。

兀术大汗年迈,对几个儿子的制衡越发吃力,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阿术朗虽然战功赫赫,但在政治手腕上略显直率,有时会吃亏。

我开始在适当的时机,委婉地给他一些建议。

他很聪明,也认真地听取了我的意见,并且加以落实。

阿术朗的母族势力单薄,若不是大汗的偏爱,他绝无可能成为我的丈夫。

而我的到来,补足了阿术朗身上的一些缺憾。

我们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伙伴关系。

他尊重我的智慧,我欣赏他的勇武和开阔的胸襟。

我们谈不上多么浓情蜜意,但彼此信任,互相支持,在这复杂的王庭中,成了最坚实的同盟。

与此同时,洪云渐渐地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他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建立了南阳和西北之间的商业线路,不仅将我留给他的财富翻了几番,更是为我提供了不错的助力。

而我也通过洪云暗中建立的渠道,与南阳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只是做得隐蔽,不再涉及权势。

在西北立足,比起权势,我更需要金子。

而后,听说楚云扬在我和亲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不再逃避学业,在太傅的辅佐下渐渐有了太子的模样。

母后也有意相看世家贵女。

想到此处,我不由回忆起了过去。

上一世的太子妃是我闺中好友,亦是裴尚书之女裴静江。

而我为了算计江欣柔,借了她的手略施惩戒,最后却致她……与太子疏离。

在楚云扬登基后,她也是空有皇后之称,余生却只能与青灯相伴。

帝后失心,贵妃掌权,前朝后宫皆乱。

直到我被囚于公主府,裴静江才向我吐露真情,她年少时就心悦楚云扬,能成为太子妃是她的福分,但帝后失心也是她的造化。

她与楚云扬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这一世,没有我的任性妄为,愿她能得偿所愿。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一年后,兀术大汗病重,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王位继承的斗争骤然白热化。

阿术朗最大的竞争对手——他的长兄阿图索朗,联合了几个偏远的部落,借故发动了叛乱,企图在汗位更迭前除掉阿术朗和其他兄弟。

战火瞬间燃起。

阿术朗临危受命,率军平叛。

这场内战,不仅关系到王位的归属,更关系到与南阳的和平盟约能否延续。

王庭内部人心惶惶,支持阿术朗的部落也有些动摇。

关键时刻,我站了出来。

我没有躲在安全的帐篷里,而是以王妃的身份,亲自安抚部众,稳定后方。

我打开粮仓,公平分配物资,组织妇孺老弱转移,甚至亲自巡视防线,鼓舞士气。

我的镇定和有条不紊的指挥,让慌乱的人们找到了主心骨。

一些原本观望的部落,看到阿术朗的王妃如此不凡,也渐渐坚定了支持他的决心。

前方战事激烈,阿术朗一度陷入重围。

危急时刻,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利用自己对地理的了解和前世的零星记忆,绘制了一条可以奇袭叛军后方的险峻小路,派最忠诚的死士将路线图和我的亲笔信送给了阿术朗。

信上只有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妾在王庭,待君凯旋。”

阿术朗接到信后,果断采纳了我的建议,率领精锐部队冒险穿越那条小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叛军背后,与正面部队前后夹击,一举击溃了叛军主力,生擒了叛乱的阿图索朗。

当阿术朗带着胜利和一身征尘回到王庭时,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涌出来欢呼。

他骑着马,在⼈群中找到我,然后当着所有人的⾯,跳下马,大步⾛到我面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云珍,”他的声音因激动⽽沙哑,“我回来了。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这场胜利,也没有我阿术朗的今天!”

我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跳,闻着他⾝上混合着风沙和⾎腥的⽓息,第⼀次,在这个陌生的怀抱⾥,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并肩作战后的踏实与温暖。

经此⼀役,阿术朗的威望达到顶峰。

不久,兀术⼤汗病逝,阿术朗在众望所归下,顺利继任为新的西北⼤汗。

⽽我,楚云珍,也从王妃成为了西北的王后。

我的地位,不再仅仅依赖于和亲公主的⾝份或丈夫的宠爱,⽽是凭借自己的智慧、勇⽓和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功绩,真正赢得了这片⼟地和人民的尊重。

站在新的⾼度,我俯瞰着脚下这片我已视为第二故乡的⼟地,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前世的囚⻦,今生终于搏击⻓空。

我知道,属于楚云珍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未来,我将以西北王后的⾝份,继续守护我在意的⼀切,无论是这片草原,还是远方的南阳。

【全文完】

来源:慧慧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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