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3年夏秋,大西洋之战正处于最紧张、激烈的高潮阶段,为了消灭肆虐无忌的德国狼群,盟国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资源,从岸基远程巡逻机到以护航航母为核心的反潜舰队,从无线电定位仪、声呐、雷达到自导鱼雷、深水炸弹,各种武器和作战手段都运用于这片烟波 浩渺的广阔战场上,
50年前发生在北大西洋那场对德国潜艇的猎杀战,即使是好莱坞也搞不出能超过它的大排场。
美国海军退役上校 詹姆斯·怀斯,1993年
1943年夏秋,大西洋之战正处于最紧张、激烈的高潮阶段,为了消灭肆虐无忌的德国狼群,盟国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资源,从岸基远程巡逻机到以护航航母为核心的反潜舰队,从无线电定位仪、声呐、雷达到自导鱼雷、深水炸弹,各种武器和作战手段都运用于这片烟波 浩渺的广阔战场上,一张恢恢天网覆盖了北大西洋的每一个角落,令德国潜艇无所遁形。然而,尽管作战环境极度恶化,顽强的德国海军潜艇部队从未丧失勇气,为了捕捉这些潜伏水下的敌人,盟军仍然需要进行艰苦残酷的战斗,即使在迫使潜艇浮出水面的情况下,德国水兵也不会轻易投降,总会用所有的武器反击进攻者,并尝试逃脱。
绘画“博里”号驱逐舰与U-405在激战
在战争中不止一次发生过驱逐舰与潜艇的水面交锋,而在1943年11月1日夜,美国海军“博里”号驱逐舰就亲身经历了这样的近身肉搏。在那个风高浪急、晦暗不明的夜晚,该舰与德国潜艇 U-405 狭路相逢,双方使用舰炮、机关炮、深弹、鱼雷乃至撞击等各种手段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水面追逐和厮杀,最终双双沉没。水兵罗伯特·马厄当时正在“博里”号上服役,目睹了战斗全过程,直至半个多世纪后夜战的惨烈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旧,本文正来自于马厄的战时记忆……
奔赴猎场
1943年的10月底,第21.14特混大队得到一份德国潜艇油料补给点的秘密情报。当时这支舰队包括护航航空母舰“卡德”号、驱逐舰“博里”、“巴里”和“戈夫”号,由阿诺德·伊斯贝尔海军上校担任舰队司令,他同时也是“卡德”号舰长。在获知情报后,伊斯贝尔上校立即带领麾下舰艇赶往目标海域。
我们的情报应该感谢高频无线电方位测定仪,通常也称为HF/DF天线,这是一种通过三角测量法确定坐标的定位设备,一般装在舰只或部署于海岸。因为德国潜艇无论昼夜,常常浮出水面与僚舰联络,或是接收海军总司令卡尔·邓尼茨发自德国本土的指示,方位测定仪能准确地锁定他们的位置,这在之前的巡航任务中已经屡试不爽。直到战争结束后我才知道,原来还不单单得益于测向仪,德国人的密码机--恩尼格玛早在1941年5月随U-110一起落入英国人手里。这台机器的精密性和复杂性曾使德国人倍感安全并沾沾自喜,秘密本来可以一直保守下去,但上帝显然站在英国人一边,而捕获U-110的事直到战争结束后很多年才得以公开。
卡德号从1943年7月底成为TG21.14旗舰,执行反潜游猎任务,半年内击沉11艘U艇,战果斐然,曾荣获总统集体嘉奖
舰队赶到目标区域,位置刚好处于亚速尔群岛至冰岛航线的中途。我们的飞机开始起飞去寻觅猎物,并且很快就有了收获:10月30日下午,他们发现了一艘德国潜艇,一架飞机对其进行了攻击,但丢下的炸弹未命中目标,逃过一劫的潜艇疾速而去。毫无疑问,这就是测向仪确定的潜艇活动区域。10月31日下午16时整,一位飞行员尖声报告:“海面上有两只丑八怪!”随后,他降低到约150米高度跟在潜艇后面,并确认它们是U-91和U-584。当时这位飞行员附近没有更多的僚机,发动攻击也是无济于事。不久他大喊道:“它们在朝我射击!”潜艇的确不停地朝飞机开火,但他们相距约1600米,对飞机威胁并不大。
在更多的“复仇者”轰炸机飞临头顶前, U-91聪明地下潜逃走了。两架飞机靠近潜艇下潜的位置,各投下一枚“菲多”鱼雷,这是一种声自导反潜鱼雷,是对付潜艇极为有效的武器,1943年春季才列装部队。两枚“菲多”从不同的方向逼近U-584,数分钟后水下传来一声响动,和“菲多”亲密接触的U-584沉入约3600米深的海底。根据飞行员的报告,伊斯贝尔上校认为逃走的潜艇是一头“奶牛”,即为其他潜艇补充燃料和给养的补给潜艇。如果击沉一艘“奶牛”能够明显缩短德军潜艇的战斗巡航时间,无疑是极有价值的战果。正是怀着这样的念头,“博里”号全体官兵立即进行搜索,指挥全舰的是海军预备役上尉查尔斯·哈钦斯,他通过舰内广播告知所有舰员,我们搜索逃逸潜艇的行为是“自愿”的,并且许诺“首先发现潜艇的人将获得5美元奖励。”
图为“卡德”舰舰长兼TG21.14司令伊斯贝尔海军上校。
我当时的岗位在舰桥上方的火控平台,在那里可以听到声呐搜索时持续发出的“呯呯”响声。晚上20时10分左右,忽然有人高喊:“方位95,距离6000码!”声呐兵厄尔·波特确定水面上有动静,我们所有的搜索手段--雷达、声呐、望远镜甚至肉眼立即全力关注海面,虽然没有人能在一团漆黑中分辨出远处的可疑目标,但大伙儿还是全神贯注,毫无松懈。很快,“博里”号向95度方位急转向,以22.5节的速度破浪驶向敌人。
不久,雷达锁定目标,我们在1500米距离上发射了照明弹,漆黑的夜空顿时亮如白昼,但让人恼火的是,虽然声呐依然持续发出“呯呯”声,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很快,我听到有人报告:“雷达信号丢失!”但转瞬间声呐变了腔调,发出急促的“呯嘭”声--这是发现目标的回声信号。声呐兵鲍勃·曼宁立即汇报:“捕捉到回声,潜艇正在下潜!”我们的雷达失去了接触,幸运的是声呐及时接替了监视职责。军舰航速下降至15节,声呐在距离目标约135米时也失效了。我们抛下一枚深水炸弹和一只发光浮标,只听一声巨响,连驱逐舰的躯体都被震得摇晃不已,声呐装置的数根电路保险丝被接连震断。
几乎没有人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事,深弹爆炸的震动导致声呐失灵,我们成了聋子,无法继续追踪潜艇。曼宁和无线电技师杜克马上冲到甲板下的声呐舱,他们找到并修复了损坏的保险丝,声呐系统再次启动工作。与此同时,在“博里”号下方的深海中,一只稳健的手正迅捷地书写着潜艇的航海日志:
23时30分: 浮出水面,航向240D。
23时30分:驱逐舰270D,艇首左侧,方位80D,大约3000米。
23时32分:驱逐舰的炮火越过潜艇,确认目标。23时33分: 潜艇下潜。
23时36分:水下110米,右舷外发现6~8枚深弹,安静航行,关闭一切辅助电机,任何螺旋桨噪音都听不到。
之后,我们调头向漂在海面的浮标驶去,此时我再次听到回声和曼宁的叫喊:“确定目标回音!”他很快报出了坐标和敌我距离。不久,一股汽油挥发的气味从海上扑鼻而来,我相信这是潜艇被击伤漏油的迹象!正当我们继续搜寻,准备实施第二次攻击时,有人说发现潜艇浮出水面,但从航海舰桥上什么都看不到。我们又用声呐确定目标方位,再次投掷深弹,一连串巨响之后,声呐再也没有探听到任何声息。让我们回头读读德国人自己的记录吧,对于我们的攻击潜艇航海日志描述道:
1942年8月在某军港内整装待发的“博里”号,此时舰体已经涂以迷彩
“11月1日:24时整:在170米深度,驱逐舰螺旋桨的噪音在左舷处清晰可闻,10枚深水炸弹在附近爆炸,使艇首进水,潜艇沉至210米深度,排空3号压载水舱才使潜艇得以稳定深度;潜艇向西北撤退,声呐装置、2号鱼雷管进水,海水通过鱼雷管舱门向艇内渗透。”
为了寻找这艘潜艇的残肢断体,军舰又在附近海域徘徊了三个小时,但一无所获。哈钦斯少校向“卡德”号发报:“正在搜索一个大家伙”。我们都以为这只“奶牛”被干掉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U-91早已逃之夭夭,我们攻击的是一艘攻击潜艇U-256,令人沮丧的是它并没有被击沉。战后我们才得知,U-256在威廉·布劳尔海军中尉指挥下不但躲过了我们的攻击,还带着满身创痕艰难地返回了德国。实在是命运的捉弄,忙活了大半夜,U-91跑了,虽然发现并击伤了 U-256,但也未能取得战果。不过,上天很快就为我们指派了一个更加强劲的对手!
冤家路窄
这是一片海狼频繁出没的海域,收获与危险同在,我们继续着赌博般的猎杀,以追求更大的战果。“雷达接触,方位170,距离8000码!”曼宁再次报告。哈钦斯舰长立即下令:“全速前进,左舵,航向170。”舵手回复:“遵命,航向170。”凌晨两点时,海面上有中度风浪,驱逐舰加速至27节,每一名水手都信心十足,因为猎物正在前方等着我们。大约在1800米距离时目标信号突然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了,我们只能再次转而求助于声呐,很快传来了投掷深弹的命令。然而,由于操作失误,舰尾滑轨上的深弹竟然一股脑地全都滚进海里,持续的猛烈爆炸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几乎把舰尾掀起来,接着又把整个舰体向前推。所有人都沾沾自喜:“我们干得如此干净利落,水底下无论有什么都死定了!"然而,我们的想法是错的。
守候在舰尾深弹滑轨旁边的美军官兵,摄于某平甲板驱逐舰舰尾甲板。可惜均无建树
我回头观望漆黑一片的大海,仅有先前投下的发光浮标显露出一线光亮,突然我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附近海面上似乎有一个黑影,我睁大眼睛,定神一看,天哪,我这辈子头一次碰上这样的场面:那是一个指挥塔!一个德国潜艇的指挥塔!我尖叫起来,手忙脚乱,这副模样实在有失军人身份:“它在那里!距离浮标40英尺(约12米)!"在雷达天线开始转向的同时,舰上的探照灯也点亮了,依靠雷达定位的协助,这艘潜艇的细长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一览无遗,而在随后一小时的战斗中,它始终也没能从我们的照射中脱身,不过逃走的那两艘就指望不上了。
美军舰艇装备的20毫米厄利孔机关炮,在“博里”号与U-405的交锋中,。有效地压制了德国潜艇的反击火力。
被我们逮到的是U-405,它此时正处在我舰左舷一侧,我们能够看到指挥塔上用白漆画着一头北极熊。但是,由于相对位置不佳,“博里”号只有后方的4号主炮能够瞄准目标。我记得当我们努力尝试重新用声呐锁定目标位置时,开火的命令下达了。军舰开始转向机动,航速25节,距离潜艇大约1000米。作为首席火控员,我的战位在火控指挥所,舰上的火控军官是吉姆·阿利格拉,他负责掌控主炮瞄准并下达射击命令,而我的任务就是根据他的命令按下开火指示按钮。此时,全舰火炮都在指向目标,在确定瞄准潜艇后,阿利格拉一声令下:“开火!”
U-405潜艇指挥塔近照,摄于驻泊军港期间,指挥塔上的北极熊艇微清晰可见。
我按下按钮,三枚102毫米炮弹瞬间飞向U-405,其中一枚正中潜艇甲板炮位置,在德国人能够使用这座武器之前将其变成一堆废铁。考虑到交战距离不断缩短,敌我位置时刻变化,火控军官决定将射击控制权下放,由各炮位自行瞄准射击。在各门主炮频频齐射的同时,舰上的20毫米机关炮也喷吐出毁灭的火舌,每五发机关炮弹中含一发曳光弹,使射击有迹可循,也让夜间战斗的场面看起来无比壮观。我看到20毫米炮弹的射流向目标所在位置汇集,大小口径炮弹的弹道交织出一幅绝妙又恐怖的画面。102毫米炮弹造成了可怕的爆炸,但是我确信横扫甲板的机关炮火力才是最后摧毁潜艇的最主要因素。
很明显,U-405的情况糟糕至极,它已经无法下潜,只能向黑暗深处逃窜,一些艇员使用几门轻型机关炮进行反击,他们几乎都被我方的密集火力消灭了,但是德国人依然不断从舱门里爬出,奔向炮位,试图重新掌控火炮,每次大约有五个人,但是舱门与炮位之间不过10米的距离仿佛是不可逾越的,他们全都倒在冲刺途中,胳膊和腿被齐齐打断,残肢断臂散落在甲板上,尽管如此,德国人还是不放弃尝试,竭力向炮位奔去。
U-405潜艇艇长霍普曼海军少校
已经不能下潜的U-405仍然依靠速度和我们进行一场考验耐力的追逐战。德国人的操舰技巧非常出众,我们尽量与其保持航线平行,以便使全部火炮都能瞄准开火,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我发现潜艇在水面非常灵活,转上一圈比驱逐舰容易得多,后来才知道这型潜艇的水面航速可达17.7节,德国艇长将潜艇的航速和机动性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断规避猛烈的炮火。在战斗中我仔细地观察着潜艇的动向,它试图用鱼雷发射管对准我们,也许是打算进攻,或许只是为了逃跑。潜艇起初向一个方向倒车,但很快就向相反的方向航行。
虽然驱逐舰的转弯半径比潜艇大,但哈钦斯舰长还是努力使全舰火炮都能处于攻击位置。在反复纠缠中有好几次我们险些和潜艇撞上。有一次我几乎确信碰撞不可避免,但U-405突然加速,似乎打算超越我们,避过了撞击。这显然不是一次有意行动,因为角度不佳。两舰的航线近乎平行,我在舰桥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潜艇指挥塔上德国人的面孔。(未完待续……)
来源:心如止水HJL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