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家拆迁没给我家钱,春节外公来访,母亲:随便去哪都行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1 17:35 1

摘要: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沉默,只有厨房里那“笃、笃、笃”的声音,固执地、不依不饶地响着。

除夕夜的饺子馅,是我妈一下一下剁出来的。

刀刃和砧板的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在我心上。

那声音又闷又重,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沉默,只有厨房里那“笃、笃、笃”的声音,固执地、不依不饶地响着。

电视里春晚的开场舞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红红绿绿的绸子甩得天花乱坠,主持人的声音高亢得有些失真,可那喜庆的声浪,怎么也漫不进我家的客厅。

它们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给挡住了,只能在外面徒劳地喧嚣。

我爸坐在沙发上,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可他的眼神是散的,手指头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节奏和我妈的刀声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们都在等。

等一个电话,或者,等一个永远不会响起的门铃。

事情的起因,是外公家的老房子。

那是我妈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童年记忆里,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故乡”的坐标。

青瓦的屋顶,一到雨天就挂着细密的水珠,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夏天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泡在它浓郁的香气里。

外公就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摇着一把蒲扇,给我讲那些我听了无数遍的故事。

现在,那棵树,那栋房子,那个院子,都没了。

推土机开过去,夷为平地,然后,一笔巨额的拆迁款,像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在我们家平静的水面上。

石头没有溅起水花,而是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因为那笔钱,一分也没到我妈手上。

外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舅舅。

我妈知道消息那天,没哭也没闹。

她只是坐在窗边,从中午一直坐到太阳落山。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侧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我喊她吃饭,她像是没听见。

直到天全黑了,她才站起来,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爸爱吃的。

她甚至还给我爸倒了一杯酒。

饭桌上,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给我们夹菜。

我爸端着酒杯,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饮而尽。

那顿饭,我们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从那天起,“外公”这两个字,就成了我们家的禁忌。

我妈像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变得比以前更爱干净,一天要把地拖上三四遍,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擦得锃亮,不留一丝灰尘。

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那些无声的家务里。

所以,当除夕夜的门铃响起时,我妈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砧板上。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把我们三个人心里的那根弦,齐齐给斩断了。

我爸“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电视里的歌舞声瞬间变得遥远。

我看着我妈,她的背影僵在厨房门口,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石像。

门铃还在响,一声,又一声,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执拗。

我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张苍老的、沟壑纵横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圆形视野里。

是外公。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蓝色棉袄,领子洗得有些发白。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绒线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袋子里鼓鼓囊囊的,透出几个橘黄色的圆润轮廓。

是橘子。

我小时候,他每次来看我,都会带这种橘子。他说,这叫“泡柑”,皮薄,水多,甜。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我回头看我妈。

她已经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别开。”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门铃声停了。

外面传来轻轻的、试探性的敲门声。

“咚,咚咚。”

“是我。”

外公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防盗门,传进来,有些闷,有些含混不清,却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一下子就捅开了我记忆的锁。

我仿佛又闻到了那棵老香樟树的味道,听到了夏夜里院子里的虫鸣,感受到了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我头顶的温度。

“跟他说,我们家没人。”我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平的,没有一丝起伏。

我爸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只是这一次,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得更大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在帮我们掩盖着什么。

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知道你们在。”外Gong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就……说几句话。”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走到我妈面前,低声说:“妈,大过年的……”

“大过年?”她打断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心里还有这个年吗?他心里还有我们这个家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生疼。

“他把房子给了儿子,把钱给了儿子,现在无家可归了,就想起他还有个女儿了?”

“妈……”

“你让他走。”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荒芜的、绝望的灰烬,“我们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电视里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制造着虚假的繁华。

我以为他走了。

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深的失落。

就在这时,我妈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我舅舅。

她按了免提。

舅舅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姐,爸是不是去你那儿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

我妈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那扇门。

“他下午说出去走走,就带了点橘子,到现在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你说这大过年的,他一个老头子能去哪儿啊!”

“他能去哪儿?”我妈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有儿子,有几百万的拆迁款,他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随便去哪都行,只要别来我家。”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我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我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他还站在外面。

在零下的寒风里。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不管不顾地拧开了门锁。

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夹杂着雪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外公就站在门口,像一棵在寒风中被冻僵了的老树。

他的脸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的,嘴唇有些发紫。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举了举手里的那个红色塑料袋,咧开嘴,想对我笑一下,却因为脸颊冻得僵硬,那个笑容显得比哭还难看。

“给你……带了泡柑。”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我妈站在我身后,像一尊冰雕。

“进来吧,外公。”我侧过身,把他让了进来。

他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我妈,脚步有些犹豫。

我拉住他冰冷的手,把他拽进了屋里。

他的手,像一块冻了很久的冰,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层粗糙的、干裂的皮肤。

我妈没有看他,转身走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爸站起来,对着外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爸,您……您坐。”

他指了指沙发。

外公局促地站在玄关,脚上的旧棉鞋沾了些外面的泥水,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往前走,怕弄脏了我妈刚拖过的地板。

“我……我换鞋。”他弯下腰,动作迟缓地想去解鞋带。

“不用不用!”我赶紧扶住他,“外公,您快坐下暖和暖和。”

我把他扶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他用两只手捧着杯子,那双布满老年斑和裂口的手,在温热的水汽里,微微地颤抖着。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睛却一直瞟向厨房紧闭的门。

我把那个红色的塑料袋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橘子被冻得硬邦邦的,每一个都像一块小小的石头,表面凝着一层白霜。

我爸坐在旁边,搓着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爸,您吃饭了吗?”他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

外公摇了摇头。

“那……那我去给你下碗面?”

外公又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看着厨房的方向。

“她……还在生气?”他问,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她在生气。

气的不是那笔钱,气的是那笔钱背后所代表的,几十年来根深蒂固的不公和被忽略。

气的是,在他心里,女儿终究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根。

厨房里传来“刺啦”一声,是热油下锅的声音。

然后是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声响。

我妈在用这种方式,宣告着她的存在,也宣告着她的拒绝。

外公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站了起来。

“我……还是走吧。”他说,“别让你们为难。”

他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他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那么佝偻,那么单薄。

那件深蓝色的棉袄,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挂在一个衣架上。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穿着这件棉袄,在冬天的雪地里,背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他的后背很宽,很暖,像一座可以抵挡所有风雪的山。

可是现在,这座山,老了。

“外公!”我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瘦,隔着厚厚的棉衣,我都能摸到他嶙峋的骨头。

“您别走。”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哪儿也别去,就待在这儿。”

他僵住了,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把他重新扶回沙发上。

我爸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他和妈妈压低声音的争吵。

“你让他走!让他现在就走!”是我妈的声音,尖利,不留情面。

“大过年的,你让他去哪儿?外面那么冷!”

“他有儿子!他有几百万!他去哪都比在我这儿强!”

“你讲点理好不好!那是你爸!”

“我没这个爸!从他把钱全给你弟弟那天起,我就没这个爸了!”

争吵声越来越大,最后,是盘子摔碎的声音。

清脆,决绝。

外公坐在沙发上,头埋得很低很低,我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厨房的门被拉开了。

我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来,重重地放在外公面前的茶几上。

白色的瓷碗,边缘还带着一个豁口。

饺子在碗里挤作一团,冒着滚滚的热气。

“吃了,就走。”

我妈说完,就走进了卧室,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世界,又一次安静下来。

外公看着那碗饺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手抖得厉害,夹了好几次才夹起来。

他把饺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然后,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进了碗里。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肩膀一抽一抽的。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爸站在一边,眼圈红了,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我也哭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我妈那句“吃了就走”吗?

还是因为这碗他很多年没有吃到的,女儿亲手包的饺子?

他把那碗饺子,连同他的眼泪,一起,一个一个,全都吃了下去。

吃完,他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

他站起来,对我爸说:“我走了。”

然后,他又看向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和不舍。

“外公……”我拉住他的衣角。

他拍了拍我的手,那只粗糙的手,依旧冰冷。

“好孩子,听你妈的话。”

他走到玄关,弯下腰,慢慢地穿上他那双旧棉鞋。

我爸想去送他,被他摆手拒绝了。

他打开门,外面的冷风,再一次灌了进来。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亮着灯的、温暖的家,然后,走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门,在我面前,缓缓地关上了。

那一晚,春晚演了什么,我一点也没记住。

我只记得那碗没了我外公眼泪的饺子汤,和我妈紧闭的房门。

我们三个人,像三座孤岛,在同一个空间里,却隔着无法逾越的海洋。

第二天,大年初一。

我妈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样,做早饭,打扫卫生。

她没提外公,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我知道,不是梦。

茶几上那个豁了口的空碗,还在那里。

吃早饭的时候,舅舅又打来了电话。

我妈接了。

“姐,爸回我这儿了。”舅舅的声音听起来松了一口气。

我妈“嗯”了一声。

“他……他昨晚是不是去你那儿了?”

“没有。”我妈回答得很快,很干脆。

“不可能啊!他说他去找你了……姐,你是不是还在为那钱的事生气?我跟你说,那钱……”

“我不想听。”我妈打断他,“以后他的事,你别再找我。你们父子俩,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她又一次,挂了电话。

我看着我妈,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

我知道,她撒谎了。

她为什么要撒谎?

是不想让舅舅知道外公来过,受了委屈?

还是,她心里,其实也后悔了?

我吃不下饭,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外公昨晚的样子。

他佝偻的背影,他颤抖的双手,他无声的眼泪。

还有他带来的那袋被冻得硬邦邦的橘子。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橘子!

我冲出房间,那袋橘子还放在茶几上。

我拿出一个,放在手心里。

冰冷的,沉甸甸的。

我剥开一个。

橘子皮因为被冻过,变得很脆,一撕就裂开了。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是泡柑的味道。

是我童年的味道。

橘子瓣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碴,像一层糖霜。

我掰了一瓣,放进嘴里。

冰凉的,然后,是彻骨的甜。

甜得让人想流泪。

我把橘子拿到我妈的卧室门口。

门还关着。

我敲了敲门。

“妈。”

里面没有声音。

“妈,我给您剥了个橘子,外公拿来的,很甜。”

还是没有声音。

我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她门口的地上,然后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地上的橘子,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依旧是死气沉沉的。

我妈话很少,我爸更是不敢说话。

我们像三个戴着面具的演员,在同一个舞台上,各自演着自己的默剧。

初五那天,我接到了舅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

“你快来医院一趟!你外公……住院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我冲出房间,对我妈喊:“妈!外公住院了!”

她正在拖地,听到我的话,手里的拖把“哐”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公正在急救室里。

舅舅和舅妈守在门口,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憔悴和焦虑。

舅舅的眼眶红红的,看到我们,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妈的胳膊。

“姐!都怪我!都怪我!”他哽咽着说。

“怎么回事?”我妈的声音在发抖。

“爸他……他从你那儿回去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昨天晚上,突然就说胸口疼,喘不上气,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心梗……”

急性心梗。

这四个字,像四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妈心上。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爸赶紧扶住她。

急救室的灯,亮着刺眼的红色。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妈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如此无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妈的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外公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我们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看起来那么瘦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我妈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外公,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姐,你别怪爸。”舅舅在我妈身边,低声说,“那笔拆迁款……不是爸要给我的。”

我妈没说话,只是看着外公。

“是我……我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的债,高利贷都找上门来了,说再不还钱,就要我的命……我不敢跟你们说,只能求爸……”

舅舅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羞愧。

“爸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不够。没办法,才动了那笔拆迁款。他把钱给我的时候,跟我说,这事儿不能告诉你,他怕你瞧不起我,怕你跟着我操心……”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从小就没让你过上好日子,长大了,也没能帮你什么。他说,他宁愿你恨他,也不想让你再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背上一身的债……”

“他还说,等我把生意做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钱还给你,加倍还给你……”

舅舅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转过头,看着舅舅,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无尽的悔恨。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不是偏心,而是牺牲。

那不是冷漠,而是他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在保护着我们所有的人。

他宁愿自己背上所有的误解和怨恨,也要保全儿子的性命,也要让女儿能过安稳的日子。

我妈突然站起来,冲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用力地拍打着门。

“爸!爸!你醒醒啊!你看看我!”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护士过来拉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走。

“爸!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该让你走!你回来啊!爸!”

她的哭声,回荡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听得人撕心裂肺。

外公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我妈就守在门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好像要把这辈子没看完的,都补回来。

第四天,外公醒了。

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醒来后,看到我妈,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一丝……胆怯。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我妈扑过去,握住他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那只手上,还留着针眼的淤青。

“爸。”

她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又一次决了堤。

外公看着她,也流泪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握住了我妈的手。

“不……不气了?”他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妈拼命地摇头。

“不气了,不气了……我再也不气了……”

那一刻,病房里很安静。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

所有的误解,所有的怨恨,都在那紧紧相握的双手里,在那无声的泪水里,烟消云散。

外公出院后,被我妈接回了我们家。

舅舅想把他接回去,我妈没同意。

她说:“我爸,以后就跟我过。”

舅舅没再坚持,只是每个周末,都会带着舅妈和表弟来看外公,大包小包地买一堆东西。

外公的身体,恢复得很慢。

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发呆。

我妈像是想把这几十年的亏欠都弥补回来一样,变着法地给外公做好吃的。

她会耐心地把鱼刺一根根挑干净,把鱼肉喂到他嘴边。

她会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签插好了,递给他。

她会每天晚上,都给他用热水泡脚,给他按摩。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很专注,很温柔,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外公总是默默地接受着,有时候,他会看着我妈,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愧疚。

我知道,他还在为那笔钱的事,心里过不去。

有一天,我妈扶着外公在小区里散步。

走到一棵香樟树下,我妈突然停住了脚步。

“爸,你还记得吗?咱们家老院子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树。”

外公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最喜欢爬那棵树。有一次,我爬到最高的地方,下不来了,吓得直哭。是你,搬了个梯子,一点一点把我抱下来的。”

我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个很遥远的梦。

“你把我抱下来之后,没骂我,也没打我。就是把我搂在怀里,跟我说,‘别怕,有爸在呢。’”

说到这里,我妈的眼圈红了。

她转过头,看着外公。

“爸,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最疼的,是我。”

外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是爸……没用……”他哽咽着说。

“不。”我妈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了不起的爸爸。”

她顿了顿,继续说:“钱没了,可以再挣。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只要你在,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那天,夕阳很好。

金色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子,洒在他们身上,一片斑驳。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才是过年,这才是家。

家,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栋房子,也不是一笔钱。

家是,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总有一个地方,愿意为你留一盏灯,总有一些人,愿意为你,敞开一扇门。

后来,舅舅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外公给他的钱,连本带利,全都打到了我妈的卡上。

我妈收到钱那天,什么也没说。

她取了十万块钱现金出来,用一个红布包好,塞到了外公的枕头底下。

她说:“爸,这是给您的零花钱。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外公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包,手一直在抖。

他看着我妈,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三个字:“好……好孩子……”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外公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会教我怎么下象棋,会在我妈做饭的时候,拄着拐杖,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里,听到他房间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然后,是我妈房间的开门声,她会去给他倒水,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才悄悄地回来。

又一个除夕夜。

这一次,我们家很热闹。

舅舅一家也来了。

我妈和我舅妈在厨房里忙活着,笑声不断。

我爸和舅舅在客厅里下棋,一边下,一边斗嘴。

我和表弟在看电视,抢遥控器。

外公就坐在沙发的主位上,穿着我妈给他买的新棉袄,红色的,很喜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眼睛里,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饺子包好了,下了锅。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滚水里翻腾着,像一群快乐的鱼儿。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

我妈给外公盛了第一碗。

外公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

“好吃。”他说,“还是你包的饺子,最好吃。”

我妈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电视里,春晚的钟声敲响了。

窗外,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饺子,看着窗外的烟花。

我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妈,我爸,外公,舅舅,舅妈,表弟……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突然想起了去年的那个除夕夜。

那个寒冷的、寂静的、让人心碎的夜晚。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剥了一个泡柑,掰了一半,递给外公。

“外公,吃橘子。”

他接过去,放进嘴里。

“甜。”他说。

我也吃了一瓣。

嗯,真的很甜。

甜到了心里。

我知道,我们家,再也不会有寒冷的冬天了。

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阳光。

它可以融化所有的冰雪,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痛,可以让所有破碎的,都重新圆满。

外公在我们家住了三年。

那三年,是我们家最快乐,最完整的三年。

他的身体时好时坏,像一盏风中的残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我妈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她学会了看各种医学报告,学会了打胰岛素,学会了做营养餐。

她以前是个连感冒药都分不清的人。

外公最后的日子,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们所有人都陪在他身边。

他握着我妈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他看着我妈,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不舍。

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别哭……爸……不疼……”

我妈没有哭。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手,慢慢变冷。

外公的葬礼上,我妈依旧没有哭。

她很平静地处理着所有的事情,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亲友。

所有人都说,她真坚强。

只有我知道,她的心,已经跟着外公,一起走了。

外公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妈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照常上班,下班,做饭,打扫卫生。

只是,她不再笑了。

她会经常一个人,坐在阳台的那把藤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是外公生前最喜欢坐的地方。

她会把外公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

好像他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有一次,我整理外公遗物的时候,在他那件深蓝色的旧棉袄里,发现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很灿烂。

是我妈。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字。

“我的好女儿,爸爸永远爱你。”

我拿着那张照片,去找我妈。

她正在阳台上发呆。

我把照片递给她。

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接过照片,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照片上自己的脸。

然后,她把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口,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压抑了那么久的悲伤,在这一刻,终于决了堤。

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回家路的孩子。

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就像很多年前,在那个寒冷的除夕夜,我抱住外公一样。

“妈,别哭了。外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肯定希望我们,能好好地生活。”

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把这辈子的委屈,悔恨,思念,都哭了出来。

哭过之后,我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笑了。

她会跟我们开玩笑,会跟邻居聊天,会去跳广场舞。

她把外公的照片,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每天早上,她都会对着照片,说一声:“爸,早上好。”

每天晚上,她都会说一声:“爸,晚安。”

我知道,外公没有离开我们。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永远地活在了我们心里。

他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化作了吹过窗棂的风,化作了我们家饭桌上,那一碗永远热气腾腾的饺子。

他用他的一生,告诉了我们一个最朴素的道理。

那就是,家人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因为,在所有的误解和隔阂之下,都深藏着,那份永远也割舍不断的,血浓于水的爱。

这份爱,足以抵挡世间所有的风霜。

又是一年清明。

我和我妈,我爸,还有舅舅一家,一起去给外公扫墓。

外公的墓碑,很干净。

墓碑前,摆满了新鲜的菊花,还有一袋子金黄色的泡柑。

我妈跪在墓碑前,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墓碑上外公的照片。

照片上的外公,笑得很慈祥。

“爸,我们来看你了。”我妈轻声说,“我们都挺好的,你别担心。”

“你弟弟的生意,现在做大了,都开分公司了。他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外孙女,也长大了,考上了好大学,可出息了。”

“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想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泡柑,剥开,放在了墓碑前。

“爸,你最爱吃的泡柑,我给你带来了。还是那么甜。”

一阵风吹过,松柏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好像是外公在回应她。

我们所有人都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他。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暖的。

我仿佛又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外公坐在老院子的香樟树下,摇着蒲扇,对我微笑着。

他的笑容,和煦,温暖,像这春日的阳光。

我知道,他会一直在那里,在我们的记忆里,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永远,永远。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我妈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她的脸上,很平静。

我知道,她已经放下了。

不是忘记,而是把那份沉甸甸的爱和思念,珍藏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变成了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生活,还要继续。

带着逝去亲人的爱和期望,好好地,勇敢地,生活下去。

这,或许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车子开进市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红绿灯,车流,人来人往。

我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

我转过头,看着我妈。

阳光照在她斑白的鬓角上,反射出点点银光。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

“妈。”我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对我笑了笑。

“嗯?”

“我爱你。”我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开心了。

“傻孩子。”她说。

我也笑了。

是啊,我是个傻孩子。

曾经,我以为爱,是轰轰烈烈,是海誓山盟。

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爱,其实就藏在那些最平淡的日常里。

是清晨的一碗热粥,是深夜的一盏留灯,是争吵后的一个拥抱,是离别时的一句叮咛。

是那句,“别怕,有爸在呢。”

是那碗,含着眼泪吃下去的饺子。

是那个,在寒风中,被冻得硬邦邦的橘子。

这些,才是爱最真实,也最动人的模样。

它们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我们漫长的一生。

让我们在平凡琐碎的日子里,也能闪闪发光。

来源:没有浪漫贩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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