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人名地名皆是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人名地名皆是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李总,都安排好了,五百万已经通过镇上的账户转过去了,那边确认了好几遍,都说没问题。”电话那头,助理小陈的声音干练又利落。
"知道了。"我握着方向盘,看着高速公路两旁飞速倒退的景色,声音有些疲惫。
“不过李总,”小陈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丝小心翼翼,“我听镇上的朋友说,您老家那边……人情上的事儿,有时候比生意场上还复杂。您这次回去,还是低调点好。”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电话挂断,车内只剩下引擎的低沉轰鸣声。我看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是啊,人情。有时候,钱能解决的事,恰恰也是最麻烦的事。
01清明时节,十年未归的故乡,扑面而来的气息却有些陌生。
我开着一辆公司里最不起眼的大众帕萨特,从高速口下来,驶上那条熟悉的乡道。
车是我特意换的,京城的牌照太扎眼,车身上故意留着的几处泥点,让它看起来更像是常年在工地上跑的工具车。我身上这件灰色的休闲夹克,也是临走前随便买的,扔在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第二眼。
十年,李家村的变化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甚至有些俗气的汉白玉牌坊,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李家村”三个字,在春日的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村里的土路早已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路两旁,过去那些低矮的砖瓦房,如今大多被推倒,盖起了一栋栋贴着各色瓷砖的三层小楼。
院子里停着的车,也不再是当年的拖拉机和三轮车,宝马、奥迪的标志随处可见,虽然大多是入门款,但也足以彰显这个村子如今的“富裕”。
空气中,除了清明祭扫特有的艾草和纸钱味,还混杂着一股浓烈的鞭炮硝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浮躁气息。
我把车停在村委会大院的角落,刚一下车,就被一阵喧嚣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一辆崭新的宝马X5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停稳。车门打开,一个壮硕的身影跨了出来。油光锃亮的背头,脖子上挂着一根指头粗的金链子,腰间的爱马仕H扣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是李大强。
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比记忆中更胖,也更张扬了。
从小到大,他就是村里的孩子王,而我,则是他最看不顺眼的那个闷葫芦。
他靠着一身蛮力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处处压我一头。
如今看来,他这套本事在村里依旧吃得开。
“强哥回来了!”
“强哥,来,抽根烟!”
李大强被一群人簇拥着,他得意洋洋地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见人就散,嘴里嚷嚷着:“都抽,都抽!不够我车里还有!”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我身上。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一种极其虚假的笑容,拨开人群向我走来。
“哟,这不是文博嘛!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那辆沾着泥点的帕萨特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的轻蔑一闪而过。
“刚到。”我淡淡地回应。
“在北京混得咋样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像是在宣示着什么,“看你这车,也还行,踏实。”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像是一种盖棺定论的评语。
周围几个跟着他的人立刻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不大不小的笑声。那笑声不高,却像针一样扎人。
我没有动怒,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
02我这次回来,有两件事。
一是给过世快二十年的父母好好上柱香,他们的坟,我已经十年没能亲自来扫过了。
二是为了一件埋在我心底很久的大事,这件事,关乎这个村子的未来,也关乎我自己的一个执念。
在大事办成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祭祖大宴设在李家祠堂前的空地上,几十张红色的圆桌从祠堂门口一直铺开,场面宏大又热闹。
这是李家村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活动,所有在外的李姓族人,只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都会赶回来参加。
这既是祭奠祖先,也是一场现实的名利秀。谁混得好,谁混得差,在宴席的座位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负责安排座位的,恰恰就是李大强。他仗着自己这几年承包村里的小工程赚了点钱,又在村委会挂了个副主任的闲职,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村里的二号人物。
他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单,脖子伸得老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把村长、几个村里的老辈分、镇上来的干部,还有几个像他一样开着豪车回来的“老板”,一个个都安排在了最前面、紧挨着祠堂的主桌上。
安排完那些“大人物”,他拎着名单,像是才发现我一样,径直朝我走来。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文博啊,”他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确保周围几十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这常年在外,跟村里都生分了,好多人都不认识你了。这样吧,就委屈一下,坐那边最后一桌吧,跟孩子们凑一凑,热闹!”
他用下巴指了指最角落的位置,脸上挂着“我这是为你着想”的表情。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张桌子,在整个宴席的最末端,紧挨着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热气腾腾的油烟正一阵阵地往那边飘,大厨颠勺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桌上已经坐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游戏,嘴里还时不时爆出几句网络用语。
旁边还有两个面孔陌生的远房亲戚,正局促不安地坐着,显得格格不入。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把我这个正儿八经的本家子弟,跟不懂事的孩子和攀不上关系的远亲安排在一起,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李文博,在我们眼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
我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一种冷漠的看客心态。在他们眼里,李大强是村里的“红人”,而我,只是个开着普通帕萨特回来的、面孔模糊的“外乡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03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端着酒杯从我身边路过。
是李秀莲。
她是李大强的妻子,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当年村里公认的一枝花。我至今还记得,她当年穿着白衬衫,扎着马尾辫,坐在教室前排的样子。
那时候,李大强正疯狂地追求她,而她,似乎对我更有好感。只是我当时家境贫寒,性格又闷,始终没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村子,再后来,就听说了她和李大强结婚的消息。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此刻的窘境。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那眼神里,有尴尬,有惋惜,有无奈,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庆幸。仿佛在说,幸好我当初没选你。
“秀莲!磨蹭啥呢!过来给王老板敬酒!”不远处,李大强不耐烦的吼声传来。
李秀莲像是被惊醒一样,身体一颤,不敢再停留,快步朝主桌走去。
我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在所有人各异的注视下,我一言不发,平静地走向了那张位于角落的、油烟缭绕的末席。我没有理会那几个玩手机的孩子,也没有跟那两个远房亲戚打招呼,只是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桌上的茶水是温的,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透了的凉拌黄瓜。
很苦,很涩。
周围的喧嚣、李大强的吹嘘、主桌上传来的觥筹交错声、旁人若有若无的指指点点,仿佛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与我无关。
我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缓慢而又机械地吃着饭。
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这个地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了。
我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吃完这碗饭,下午独自去父母的坟前磕个头,烧完纸,就立刻开车离开。至于那个埋在心底的庞大计划……或许,它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这个地方,不配。
04一碗米饭,我吃得干干净净,粒米未剩。
我放下筷子,动作不急不缓,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嘴。然后,我站起身,准备像一个真正的边缘人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这片喧嚣中退场。
我的脚步很轻,没有人注意到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主桌那一片推杯换盏的浮华之中。
就在我的手即将要拨开围观人群,走出这片场地的瞬间——
“嗡……”
一阵刺耳的麦克风啸叫声突然响起,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祠堂门口的临时台子上,白发苍苍的族长李伯山,正颤颤巍巍地举着一个话筒。他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刚才我被羞辱时,朝我投来一丝不忍目光的人。
“大家……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李伯山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但透过音响,传遍了整个空地。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和酒杯,看向他。李大强也识趣地停止了吹嘘,一脸恭敬地看着族长,以为他要开始例行的祝词了。
族长先是按惯例讲了几句“祖宗保佑,风调雨顺”的场面话,然后话锋猛地一转,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阵精光,声音也陡然洪亮了起来!
“今天,除了祭祖,我还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喜事!”
全场的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咱们李家的祠堂,大家都知道,上次大修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梁也朽了,瓦也漏了,一到下雨天,祖宗牌位都得拿盆接水。这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啊!”族长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怆。
下面有人附和:“是啊,族长,是该修了。”
“可修祠堂,不是一笔小钱。我跑前跑后问了好几遍,没个三五十万,连根柱子都换不了。村里账上没钱,让大家凑,又是张家长李家短的……这事,就一直拖着。”
族长的铺垫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举着话筒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但就在最近,我们收到了一笔捐款!一笔能把咱们祠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用金丝楠木重新修一遍的捐款!”
“这笔捐款的数目,是——五百万!”
“轰!”
人群炸了。
五百万!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引爆。对于这个靠种地和小工程富起来的村子,五百万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天文数字。
“谁啊?谁这么大方?”
“是强哥吗?肯定是强哥!”有人立刻看向李大强。
李大强自己也愣住了,但他脸上瞬间涌起一阵狂喜和自得。他以为是自己某个生意上的朋友,为了给他撑场面,背着他捐的。他挺直了腰板,准备接受全村人的欢呼。
然而,族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笔钱,不是别人捐的!”族长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正准备离开、站在人群边缘的我身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着我,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激动:
“是咱们李家村自己飞出去的金凤凰!是咱们在北京打拼的——李文博,李董!感谢李董,为祠堂修缮,慷慨捐款五百万!”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刚才还喧嚣鼎沸的几十桌宴席,顷刻间,鸦雀无声。
那是一种能听到心跳的死寂。
上百道目光,带着震惊、疑惑、不可置信,像探照灯一样,“刷”地一下,齐齐聚焦在我这个穿着灰色夹克、站在角落里的“边缘人”身上。
死寂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谁?李文博?哪个李文博?”
“就是刚才坐小孩那桌的那个!”
“他?捐了五百万?不可能吧!”
“我的天爷!五百万啊!”
变化最快的,是离我最近的那些亲戚。
刚才还对我爱答不理、甚至眼神里带着一丝鄙夷的几个叔伯,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堆满了最热情、最灿烂的笑容,一窝蜂地朝我涌了过来。
“文博!哎呀,真是你啊!你看看我这眼神,刚才都没敢认!出息了!真是给咱们老李家争光了!”一个刚才还嫌我挡路的三叔,此刻正用力地拍着我的胳膊,亲热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董!您看我这……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村口接您啊!”另一个刚才还对我嗤之以鼻的堂兄,此刻正点头哈腰,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快,快快!还让李董站在这干嘛!快请上主桌!坐首席!”
一群人不由分说地簇拥着我,要把我往最尊贵的主桌上推。我被他们围在中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隔着人群,对台上的族长李伯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我既不热情地迎合,也不冷漠地推拒。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我之前任人羞辱的沉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我在他们眼中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05而全场表情最精彩的,莫过于李大强。
他的脸,像一个调色盘,在短短几秒钟内,从得意洋洋的红色,变成了震惊的白色,再从白色,变成了不可置信的青色。他嘴巴微张,手里那只盛满了五粮液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溅湿了他锃亮的皮鞋,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嫉妒,以及一种被彻底碾压后的疯狂。
不远处的李秀莲,则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能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她的眼中,骇然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懊悔,有茫然,仿佛一瞬间,她过去十年所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和优越感,都轰然倒塌。
就在村民们要把我像迎接英雄一样簇拥到主桌时,异变陡生!
李大强在短暂的震惊和失态后,大脑似乎在飞速运转。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村民们狂热的表情,脸上的青色慢慢褪去,转而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狠毒。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把抢过旁边人手里的话筒,一个箭步冲上了台子,面目扭曲地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大家别被他骗了!”
这一声吼,再次让全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李大强。
“五百万?他那是捐款吗?!”李大强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族长,您老糊涂了!被他给蒙蔽了!”
“我告诉你们真相!”他环视着台下所有村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吼道,“这五百万,根本不是什么捐款!这是他用来买我们村后山那块风水宝地的定金!他根本不是想修祠堂,他是要把我们祖宗的基业挖断,把我们李家村的根给卖了!”
“轰!”
如果说刚才的“五百万”是一颗炸弹,那么李大强此刻抛出的这番话,就是一颗核弹!
“买断祖宗基业!”“挖断根!”
这几个词,对于村民来说,是最恶毒、最无法容忍的指控!这比指着鼻子骂娘还要严重一百倍!
刚刚还热情似火、准备把我奉为上宾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热情,迅速冷却为怀疑。
怀疑,在三秒钟之内,发酵为愤怒。
他们再次把我团团围住,但这一次,那一双双眼睛里,不再是崇拜和敬畏,而是充满了敌意、审视和冰冷的质问。
我能感觉到,环绕在我身边的空气,瞬间从沸腾的开水,变成了零下三十度的寒冰。
仅仅一分钟之间,我从一个任人欺凌的“边缘人”,被捧上了万众瞩目的“大善人”神坛,然后,又被一脚踹下,狠狠地摔进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全村公敌”的深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解释,或者说,等待着审判我。
李大强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瞬间逆转的局势,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又得意的笑容。他赢了,他用最阴险的一招,把我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我站在冰冷的目光风暴中心,孤立无援。
06面对着上百双充满敌意和审判的眼睛,面对着台上李大强那副小人得志的狰狞嘴脸,我却异常地镇定。
我的心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动。
因为在李大强喊出那番话的瞬间,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我终于明白,他那股莫名其妙的、根深蒂固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我没有急于辩解,那样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是抬起头,平静地迎上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将视线锁定在台上那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李大强身上。
我缓缓地举起一直空着的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的动作很慢,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竟然真的渐渐小了下去。
然后,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透过周围人手里还没放下的、处于开启状态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我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李大强,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后山’和‘买地’的事?”
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但这个问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中了要害。
台上的李大强,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眼神闪烁,支吾道:“我……我怎么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是吗?”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笑容,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一旁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族长李伯山,微微欠身:“族长,能把话筒给我用一下吗?”
李伯山愣愣地把话筒递给了我。
我接过话筒,走到台子中央,站在了李大强的身边。我们两人,一个冷静如冰,一个色厉内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环视全场,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我的“审判”。
“各位叔伯,各位乡亲,”我的声音通过音响,沉稳而有力,“李大强刚才说的话,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没错,我的确对后山有计划。我这次回来,除了祭祖,就是为了后山而来。”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敌意更浓。李大强的脸上,则露出了“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的得意。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但他错就错在两个字上。第一,不是‘买’,是‘合作开发’。第二,我不是来‘挖山’的,我是来‘养山’的!”
不等众人消化这句话的意思,我转身从一直随身背着的、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超薄的平板电脑。
我熟练地开机,通过无线模块,连接到了宴席上为了播放喜庆音乐而准备的投影仪上。祠堂白色的墙壁,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幕布。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制作精良的PPT封面,标题醒目——《李家村生态文化旅游度假区项目策划案》。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投资主体,博远集团。
“这是……”台下有人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我按下了翻页键,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美轮美奂的效果图。
图上,我们村那座一直以来只被大家当成柴火和坟地的后山,变成了一个层峦叠翠、云雾缭绕的人间仙境。山脚下,是我们李家村,但村里的房屋,都变成了青瓦白墙、古色古香的徽派院落,院落之间,有小桥流水,有石板小径,宛如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
“我们李家村的后山,拥有整个县都罕见的原始次生林和古树群,还有一条从未被污染过的山泉溪流。这些,不是负担,是无价之宝!”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充满了激情和感染力。
“我这次回来,已经请了国内最顶尖的文旅项目规划团队,对整个李家村和后山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秘密考察。这份策划案,就是他们的心血结晶!”
“我的计划是,总投资,三个亿!”
“三个亿!”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听到“五百万”时强烈十倍的惊呼!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蒙了!
“第一期工程,就是投资五百万,将我们破败的祠堂,修缮一新,把它打造成整个度假区的文化核心和地标!这,就是你们听到的那笔捐款!”
“第二期工程,投资一个亿,对后山进行保护性开发。修建登山步道,观景平台,引入先进的污水处理系统,绝不破坏一草一木,把它建成一个国家4A级的森林公园!”
“第三期工程,投资近两个亿,对整个李家村进行全面改造。保留原有宅基地,但统一规划,统一建设,打造成高端民宿集群。同时,兴建民俗文化体验馆、农产品展销中心、游客服务中心……”
我每说一句,就按一下翻页键。屏幕上,一张张精美的规划图、数据分析表、财务模型预测图,不断冲击着所有村民的眼球。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东西,但他们看得懂那些漂亮的房子,看得懂那些预测的游客数量,更看得懂最后那张收益分析表上的数字!
“现在,说最关键的问题,这对大家有什么好处?”我提高了音量。
“我的合作模式是:全村的土地和房屋,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全部并入项目公司。公司由我全资的博远集团控股,但每家每户,按现有的人头和宅基地面积,获得相应的原始股份!”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不用掏一分钱,就都成了这个价值三个亿的项目的股东!”
“项目建成后,大家可以把自己的新院子租给公司统一经营,拿租金;也可以自己经营民宿,公司提供客源和管理培训。村里的年轻人,不用再出去打工,度假区所有的服务、安保、销售岗位,优先录用本村村民。”
“而最稳定的一笔收入,是年底分红!根据我们的财务模型保守估计,项目落成运营稳定后,每户的年均分红,将不低于二十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劈在每个人心上。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着嘴,忘了呼吸,脸上是极度震惊、狂喜和不敢相信的复杂表情。一年二十万,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整个空地上,只能听到我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我收起那股激情,再次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身边已经面如死灰的李大强。
“现在,回到我最初的那个问题。”
“李大强,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动后山的地?”
我往前一步,逼视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因为,就在半年前,你通过一个叫王胖子的中间人,联系了我!当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说想把后山从村里承包下来,建一个采石场和一个砖厂!你说,只要我给你投资两千万,你就能搞定村里这边所有关系,每年保底给我一千万的分红!”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村民们这才想起,李大强之前确实嚷嚷过要“开发后山”,但谁都没想到,他的开发,竟然是开山采石!那是断子绝孙的买卖!
“我当时就拒绝了!”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厌恶,“我告诉过你,那座山,是我小时候父母带我玩的地方,那里有我们李家村的根!开采石场,不出五年,整座山就会被挖空,地下水会被污染,整个村子都会被毁掉!”
“而你今天,之所以像一条疯狗一样跳出来咬我,污蔑我,就是因为我不仅断了你的财路,还用一种你无法理解、更无法企及的方式,抢走了你梦寐以求的风头!”
“你嫉妒!你恼羞成怒!所以你编造出‘买断祖宗基业’这种恶毒的谎言,企图煽动大家来毁掉我的计划,也毁掉大家自己的未来!”
“你……你血口喷人!你胡说!我没有!证据呢?”李大强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却虚弱无力,充满了恐慌。
“证据?”
我再次举起手中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你自己听。”
下一秒,一个粗俗、贪婪、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通过巨大的音响,响彻了李家村的夜空:
“……李总,您就放心吧!那破山头留着能干啥?长草吗?我跟您说,底下全是上好的青石板!开个采石场,一年挣几百万跟玩儿似的!村民那边,我来搞定!那帮穷哈哈,一家给个万儿八千的,他们就得感恩戴德地把地卖给咱们!到时候,山是咱的,钱也是咱的!族长那边……老糊涂了,一瓶好酒就打发了……”
录音里的声音,正是李大强本人!
这段清晰无比的录音,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李大强的脸上,也烙在了每一个村民的心上。
录音播放完毕。
全场,死寂。
李大强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部褪尽,变成了惨白。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不……不是的……这是假的……”
但那声音,所有人都认得。
没有人再理会他的辩解。所有村民的目光,都从我身上移开,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瘫在地上的李大强。
那目光里,有被欺骗的愤怒,有对未来差点被毁掉的后怕,更有对这个丑陋小人的无尽鄙夷和憎恨。
我知道,这场仗,我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07那场本该是羞辱我的祭祖大宴,最终以一种荒诞而又必然的方式,变成了对李大强的公开审判大会。
他的阴谋败露后,名誉彻底扫地。发财梦碎只是开始,更致命的,是愤怒的村民们在激动的情绪下,翻出了他承包村里修路、建文化墙等小工程时,那些早已被他用小恩小惠压下去的烂账。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说他修的路,不到两年就裂了缝;有人说他建的墙,用的都是最差的料。
群情激奋之下,第二天,一封由几十个村民联合签名的举报信送了出去。相关部门很快介入调查,这一查,就把他那点不干净的底子全给掀了出来。
最终,李大强被带走调查,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他那辆崭新的宝马X5,没过多久也被贴上了封条,停在院子里,积满了灰尘。
至于李秀莲,宴席还没结束,她就第一个默默地离了场,回了家。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几天后,有人看到她提着一个行李箱,带着孩子,上了一辆回娘家的班车。她没有来找我,甚至没有跟村里任何人打招呼。
只是在班车驶出村口的时候,有人看到,她透过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在后山,和一群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们一起勘测地形的我。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惋惜和庆幸,只剩下一片看不到底的死寂。
她为自己当年的选择,付出了代价。这个故事里,没有如果,也没有给她后悔和重新选择的机会。
村民们的态度,则经历了一场过山车式的情感转变。
从对李大强的愤怒,转为对我的狂喜和拥戴,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深的、无地自容的羞愧。
08几天后,村民们自发地召集了全村大会。会上,我的《李家村生态文化旅游度假区项目策划案》被全票通过。然后,族长李伯山代表全体村民,当众向我鞠躬道歉。
“文博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糊涂,差点就信了小人的谗言,毁了村子的前程,也寒了你的心。我们对不住你啊!”族长的声音哽咽,眼眶湿润。
我上前扶住了他,接受了道歉,但我的态度,始终带着一种客气而又无法逾越的距离。
“族长,言重了。我做这一切,一是为了父母,二也是为了我自己。大家只要支持项目,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他们台阶下,又明确了我们的关系——商业合作。
我没有像他们期望的那样,上演一出“衣锦还乡,不计前嫌,与乡亲同乐”的戏码。
我很快成立了项目公司,从北京派来了专业的CEO和管理团队,一切都按照最严格的商业规则和法律合同来办事。
我依然会定期回村监督项目进度,但除了和族长、村委会谈公事,我不再参加村里任何一场私人宴请。
我回来,是为了实现我的抱负,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而不是为了寻求谁的认可。
一年后,祠堂修缮工程竣工。我独自一人,在清晨回到了李家村。
崭新的祠堂在晨光下庄严肃穆,青瓦飞檐,雕梁画栋,比我效果图上画的还要气派。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走进祠堂,在父母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青烟袅袅,在肃穆的祠堂大殿里盘旋而上。我看着牌位上那两个熟悉的名字,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用他粗糙的大手牵着我,母亲在后面笑着叮嘱“慢点跑”的那个午后。
我站了很久。
走出祠堂时,清晨的阳光正好穿过云层,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身后,是修葺一新、光宗耀祖的祠堂;我眼前,是正在火热建设中、充满希望的工地。
我赢得了我的事业,也赢回了我的尊严。
但我和我的故乡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却又无比坚硬的玻璃墙。我以为会一直如此。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迈开脚步,向着停在远处的汽车走去。
就在我即将拉开车门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带着稚气的喊声。
“大老板叔叔!”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篮球,仰着脸看着我。他让我有点印象,好像就是当初在末席上,埋头玩手机的孩子之一。
他有些怕生,但还是鼓起勇气,把怀里的篮球往前递了递,小声说:“叔叔,谢谢你……我爸说,以后村里会有篮球场了,是真的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最纯粹的向往。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和成人世界复杂规则的期待。
我看着他,愣了几秒。
那面我以为坚不可摧的玻璃墙,仿佛就在这一刻,被这稚嫩的声音和明亮的眼神,轻轻敲出了一丝裂纹。阳光,似乎能从那裂缝里,透进来一点点了。
我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冲他笑了笑,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再是商业面具的笑容。
“真的,”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会有的,而且是最好的那种。”
说完,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那个小男孩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他抱着篮球,在原地用力挥手的样子,却异常清晰。
我的背影,依旧坚定。
但或许,不再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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