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更不知道,我这个从乡野被他捡回来的冲喜新娘,才是他唯一的解药。
他们都说,我嫁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京城人人畏他、骂他,却又不得不敬他三分。
没人知道,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他们更不知道,我这个从乡野被他捡回来的冲喜新娘,才是他唯一的解药。
我曾为他挡下毒酒,也愿为他赴汤蹈火。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的靠山。
却不知,我才是他暗夜里,唯一的光。
01
红烛高照,喜帕遮面。
我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今日是我大婚之日,嫁的是京城首富陆寒州。可这本该是我妹妹林晓芸的婚事。
“若不是晓芸心有所属,这等好事怎会轮到你这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继母尖酸的话语犹在耳边。
好事?我心中冷笑。谁不知道陆寒州是商界阎罗,手段狠辣,克死三任妻子。这样的“好事”,自然落不到她亲生女儿头上。
“吱呀——”
房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屏住呼吸,透过喜帕下方的缝隙,看见一双黑底金线的靴子停在我面前。
喜帕被猛地掀开,我对上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陆寒州。
他比传闻中更加俊美,也更加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林家倒是舍得。”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讥诮,“把这么个美人送进虎口。”
我垂眸不语。来之前我已想得明白,既然逃不过这场婚事,不如好好利用陆夫人的身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陆寒州忽然蹙眉,抬手按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我下意识起身扶他。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后退:“不必假惺惺。”
话音未落,他已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额上渗出细密冷汗。
我这才注意到他唇色发紫,分明是中毒之兆。且这症状,我曾在乡下医馆做学徒时见过一次——那是西域奇毒“朱颜碎”,中毒者每月月圆之夜必受锥心之痛,三年内必死无疑。
难怪他三任妻子都死于非命,想必是毒发时被他灭口。
“你看出来了。”陆寒州突然抬眼看我,眸中杀意凛然。
我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窥见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若不能自保,今夜就是我的死期。
“我能缓解你的痛苦。”我脱口而出。
陆寒州眯起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缓解你的痛苦。”我镇定下来,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这毒发作时如万蚁噬心,我可施针为你暂缓痛楚。”
这是赌上性命的一搏。若他不信,我必死无疑。
良久,陆寒州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好,那就让陆某看看夫人的本事。”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唯一物件,本以为再无用处,不想今日竟成了保命符。
“请夫君褪去上衣。”我平静道。
陆寒州依言解开婚服,露出精壮的胸膛。我目不斜视,取针精准刺入他胸前几处大穴。
针落之时,他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你从何处学得这医术?”他问。
“乡下有个老大夫,我给他做了几年学徒。”我轻描淡写,手下不停,又落数针。
其实那老大夫并非普通郎中,而是隐姓埋名的御医,因遭宫廷变故才流落乡野。他毕生医术尽传于我,临终前还赠我一本医毒典籍。这些,自是不能与陆寒州说。
半炷香后,我收针:“感觉如何?”
陆寒州运功调息,眼中闪过惊异:“痛楚减轻了大半。”
“此毒我暂时无法根治,但每月发作时我可为你施针缓解。”我顿了顿,壮着胆子道,“作为交换,请夫君保我性命无忧。”
陆寒州凝视我许久,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林晚月,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
他的指尖冰凉,我却感到一阵燥热。
这一夜,陆寒州并未与我圆房,而是宿在书房。
翌日清晨,我按规矩去向陆老夫人请安。
“寒州性子冷,你多担待。”陆老夫人慈眉善目,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他命苦,前几任媳妇都没福分陪伴他左右,希望你能陪他走得长远些。”
我心中苦笑,若非我懂得医术,此刻怕是也已成了一缕孤魂。
从老夫人处出来,我在回廊上遇见一位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
“这位是柳姨娘,原先是伺候前三夫人的丫鬟,后来被爷收了房。”引路的丫鬟小声提醒。
柳姨娘朝我行礼,姿态谦卑,可抬头时那一眼,却让我脊背生寒。
那眼神中有探究,有敌意,还有一丝...怜悯。
回到房中,我仔细回想陆府中人的神情态度,越发觉得这府中暗流涌动。
陆寒州身中奇毒,绝非偶然。而他那三任妻子的死,恐怕也非外界传闻那般简单。
“夫人,爷请您去书房一趟。”丫鬟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整理好衣装,随她前往书房。
陆寒州正在批阅账本,见我进来,将一沓纸推到我面前。
“这是府中庶务,日后由你打理。”
我微微一怔:“夫君信得过我?”
“你既已是陆夫人,这些本就是你分内之事。”他头也不抬,“况且...你我的命如今绑在一处,不是吗?”
我瞬间明白,他这是在给我一个立足之地,也是在试探我的能力。
“晚月定不负所托。”我坦然接过账本。
翻阅片刻,我便发现其中问题。几处田庄的收成与往年相差甚远,而采买开支却莫名增加。
“夫君可知,有人中饱私囊?”我直接问道。
陆寒州终于抬眼看我,唇角微扬:“看来夫人不仅懂医,还懂账。”
“略知一二。”我谦虚道,心中却知这是立威的好机会,“若夫君准许,我三日内必查出蛀虫。”
“准了。”
从书房出来,我立即召集府中管事。
众人见我初来乍到便要查账,面上恭敬,眼中却多有不屑。
我也不恼,只细细询问各项收支。问到厨房采买时,李管事对答如流,可当我问及近日菜价变动,他却支吾起来。
“李管事,”我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城东菜市的白菜一斤五文,萝卜八文,你报上的价格却高出三成,作何解释?”
李管事脸色顿变:“夫人深居简出,怎知市价...”
“我入府前,在城南住过半月。”我微微一笑,“每日亲自采买,对物价自是了解。”
其实那半月是我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解京城物价,以防被人蒙蔽。
李管事汗如雨下,扑通跪地:“夫人明鉴,是小的记错了...”
“不是记错,是贪墨。”我冷下脸来,“按府中规矩,贪墨超过十两者,杖责二十,逐出府去。你这些年贪的,何止百两?”
处理完李管事,其他管事顿时恭敬许多。
三日后,我将查账结果呈给陆寒州。他看过之后,难得露出满意神色。
“做得不错。”他放下账本,忽然问道,“你可会下棋?”
“略懂。”
于是我们对弈一局。我棋风稳健,暗中设伏;他攻势凌厉,步步紧逼。
最终,我以微弱优势胜出。
陆寒州看着棋盘,若有所思:“夫人总是让人意外。”
当夜,他宿在房中,虽仍分榻而眠,但态度明显缓和许多。
夜深人静时,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是我的夫君,也是随时可能取我性命的毒蛇。我既要借他之势在这深宅大院中生存,又需防他毒发时翻脸无情。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发现自己开始在意他的看法,期待他的认可。
这是危险的征兆。
次日,我收到妹妹林晓芸的来信,信中满是炫耀她与心上人的情谊,并假意关心我在陆府是否安好。
我冷笑一声,将信烧为灰烬。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便只能走下去。而第一步,就是解开陆寒州身上的毒,查明这陆府中隐藏的秘密。
因为我知道,只有掌握足够的筹码,我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处理完账目问题后,我在陆府的地位悄然稳固。那些原本对我这个“乡下丫头”心存轻视的下人,如今见了我都毕恭毕敬。
但我清楚,这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歇。
那日午后,我正在核对府中采买的药材清单,忽然发现一味名为“紫萱草”的药引价格异常高昂。
“这紫萱草是何用途?”我问管事。
管事恭敬回答:“回夫人,这是爷每月必用的药材,据说是调理身子的。”
我心中一动。紫萱草性寒,通常用于清热解毒,但对陆寒州所中之毒并无疗效,反而可能加重寒症。
“日后爷的药材,直接送到我房里。”我淡淡道,“我要亲自查验。”
管事应声退下。我盯着那味药材,若有所思。
当晚,我向陆寒州问及此事。
他正在看书,闻言抬眸:“你怀疑有人在我的药里做手脚?”
“只是觉得蹊跷。”我谨慎措辞,“夫君中的是热毒,紫萱草性寒,长期服用恐伤根本。”
陆寒州放下书卷,眸光深邃:“开药的是宫中退下来的陈太医,已在府中伺候多年。”
“医者未必都有仁心。”我轻声道。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你随我出府。”
我微怔,却见他已重新拿起书,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
次日,马车驶出陆府,却不是往繁华街市,而是去了城西一处僻静院落。
院中传来朗朗读书声。我随陆寒州走进,只见十几个衣衫简朴的孩子正摇头晃脑地诵读诗书。
“陆爷来了!”一个孩童眼尖,欢呼着跑过来。
其他孩子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陆先生”。
我看着陆寒州蹲下身,耐心询问孩子们的课业,那冷峻的侧脸竟浮现几分柔和。
“这里是...”
“孤儿学堂。”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老者走过来,对我行礼,“老朽赵明理,见过夫人。”
我连忙还礼。
赵先生感慨道:“多亏陆爷资助,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才能读书识字,将来也好有个出路。”
我震惊地看向陆寒州。外界传言他冷酷无情、唯利是图,谁知他竟暗中做此善举。
离开学堂,马车上,我忍不住问:“夫君为何...”
“我幼时也曾流落街头。”他望着窗外,语气平淡,“知道无依无靠的滋味。”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去。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陆寒州,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回府后,我更加用心研究陆寒州所中之毒。翻阅老御医留给我的医书,我发现“朱颜碎”并非无解,只是需要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
同时,我也暗中留意府中众人的动向。
柳姨娘依旧谦卑恭顺,但我几次撞见她与陈太医私下交谈。每当我走近,他们便立刻噤声。
这日,我借口身子不适,请陈太医来诊脉。
“夫人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老夫开几副补药即可。”陈太医把脉后道。
我故作随意地问:“听闻陈太医一直在为夫君调理身子,不知夫君所患何症?”
陈太医手一抖,强自镇定:“爷是操劳过度,需要静养。”
“哦?”我挑眉,“可我见夫君脉象,倒像是中毒之症。”
“夫人说笑了!”陈太医脸色顿变,“爷怎会中毒?”
我盯着他闪烁的眼神,心中已有判断。
当晚,我将疑虑告知陆寒州。
“陈太医确实有问题。”他竟毫不意外,“但我留着他,是为引出幕后之人。”
我恍然大悟:“夫君是故意留他在府中?”
陆寒州颔首:“下毒之人手段高明,不揪出根源,即便解了毒,也防不住下一次。”
我忽然明白,他能在波谲云诡的商界屹立不倒,绝非侥幸。
月圆之夜又至,我提前为陆寒州施针。这次痛楚减轻许多,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望着他沉睡的容颜,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更加复杂,也更加脆弱。
次日,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只有一行字:小心身边人。
我捏着信纸,心绪不宁。这陆府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而我已深陷其中。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发现自己对陆寒州的关心,已超出了自保的范畴。
这日查账时,我发现一笔巨额支出,流向城北一家赌场。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账房。
账房支支吾吾:“是...是表少爷的账。”
陆寒州的表弟周延,是府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我早有耳闻,却不想他竟如此大胆。
我命人叫来周延,他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满脸不屑:“表嫂叫我何事?”
“这三个月,你从账房支了五千两银子,作何用途?”
周延嗤笑:“表哥都没管我,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我沉下脸:“既如此,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账房不得支给你一分一毫。”
“你!”周延勃然大怒,“别以为表哥宠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过是个冲喜的...”
“放肆!”陆寒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大步走进,目光如刀:“向夫人道歉。”
周延顿时怂了,不情不愿地向我赔罪。
陆寒州冷声道:“再去赌场,打断你的腿。”
周延连滚带爬地退下。
我看向陆寒州,他轻声道:“府中人事复杂,辛苦你了。”
这一句“辛苦”,竟让我鼻尖微酸。
夜深人静时,我对着铜镜卸妆,忽然发现妆台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紫萱草有毒,停用。”
我捏着纸条,心跳如鼓。这陆府中,究竟谁是敌,谁是友?
而我对陆寒州的心思,又何时变得如此复杂?
收到那张警告字条后,我立即停用了紫萱草,并以药材受潮为由,全部销毁。
陆寒州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但我们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危险尚未解除。
这日,我正查看商铺账目,忽然发现陆家最大的绸缎庄“云锦阁”近来生意锐减。
“怎么回事?”我问掌柜。
掌柜愁眉苦脸:“回夫人,对面新开了家‘彩衣坊’,价格比我们低三成,抢走了不少客人。”
我亲往查看,果然见彩衣坊门庭若市。更奇怪的是,他们售卖的绸缎质地优良,却售价极低,这分明是亏本买卖。
“有人在故意针对陆家。”回府后,我对陆寒州道。
他并不意外:“是李家。”
李家是陆家在商场的死对头,家主李茂才与朝中权贵往来密切。
“他们这般亏本经营,撑不了多久。”我分析道。
陆寒州摇头:“若只是商战,倒不足为惧。只怕...”
他的话未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三日后,我的担忧成真。
一队官兵突然闯入陆府,声称接到密报,陆家通敌叛国。
“陆寒州,有人举报你与北狄往来,贩卖军情!”为首的官员亮出搜查令。
陆寒州面不改色:“大人尽管查。”
我站在他身侧,心中惊涛骇浪。通敌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官兵在书房搜出一封密信,信中赫然是陆寒州与北狄往来的“证据”。
“你还有何话说?”官员得意道。
陆寒州冷笑:“伪造书信,栽赃陷害,手段未免太低劣。”
“是不是伪造,回衙门再说!”官兵欲上前拿人。
我急中生智,上前一步:“大人,这封信是假的。”
“何以见得?”
我拿起信纸,仔细查看后道:“北狄人用狼毫笔,书写时笔锋粗犷,墨迹深浅不一。而这封信笔锋细腻,墨色均匀,分明是中原人的手笔。”
官员脸色微变。
我继续道:“况且,北狄纸张粗糙,常有草屑夹杂。这信纸光滑细腻,是江南特供的宣纸。”
陆寒州赞赏地看我一眼,接口道:“更重要的是,信上日期是上月十五,那日我正在宫中面圣,有宫门记录为证。”
官员冷汗涔涔,显然没料到我们会如此反驳。
最终,官兵悻悻而去。
危机暂解,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当夜,陆寒州毒发比以往更严重。我施针时,他呕出一口黑血。
“毒性加剧了。”我忧心忡忡,“必须尽快找到解药。”
陆寒州虚弱地靠在榻上,苦笑道:“这毒缠了我两年,若能解,早解了。”
“我有办法。”我下定决心,“老御医留有一本医典,记载了朱颜碎的解方。只是需要几味罕见药材。”
“什么药材?”
“天山雪莲,南海蛟珠,还有...”我顿了顿,“西域火蟾。”
陆寒州眸光一凝:“前两样虽珍贵,尚可寻得。但西域火蟾早已绝迹。”
“未必。”我想起老御医临终前的话,“他告诉我,皇宫大内可能还存有一只。”
陆寒州沉默良久,忽然道:“你为何如此帮我?”
我一时语塞。
是啊,我为何如此帮他?最初只是为了自保,可现在...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最终,我轻声道。
他深深看我一眼,不再说话。
次日,我开始着手准备解毒所需。天山雪莲和南海蛟珠虽珍贵,但以陆家的财力,尚可购得。唯独西域火蟾,需从长计议。
同时,我也在暗中调查陷害陆家的真凶。
所有证据都指向李家,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日,我偶遇柳姨娘在花园中焚烧什么。她见我来了,慌忙将东西踩灭。
“柳姨娘在烧什么?”我故作随意地问。
“没什么,一些旧物。”她强装镇定,但眼中的慌乱没逃过我的眼睛。
她离开后,我悄悄检查灰烬,发现一片未烧尽的纸角,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李”字。
果然与李家有关!
我将发现告诉陆寒州,他却道:“李茂才不过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当朝宰相刘谨。”
我震惊不已。刘谨权倾朝野,为何要针对一个商贾?
“因为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陆寒州冷笑,“这些年,他通过李家的商队,没少往北狄贩卖禁运物资。”
我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通敌叛国,是贼喊捉贼!
“那日官兵来搜府,也是刘谨的安排?”我问。
陆寒州点头:“他这是试探。若那次得手,便除了心腹大患;若不得手,也能试探出我的底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寒州看着我,忽然笑了:“夫人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我怔了怔,明白他指的是我整顿商铺的事。
“商场上,我自有应对。”他道,“倒是夫人,可愿与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一场将计就计的戏。”
三日后,陆府传出消息:陆寒州毒发昏迷,性命垂危。
我穿着素衣,面带愁容,亲自前往寺庙祈福。
回程途中,果然有人拦轿。
“陆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我跟着来人走进一家茶楼雅间,里面坐着的,竟是李茂才。
“陆夫人节哀。”他假惺惺道,“陆爷若有不测,陆家偌大家业,夫人一个弱女子如何支撑?”
我垂眸不语。
他继续道:“若夫人愿意合作,李某可保夫人后半生无忧。”
“如何合作?”
“将陆家一半产业转让给李家,刘某...不,李某必厚待夫人。”
我心中冷笑,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
“容我考虑三日。”我故作犹豫。
李茂才满意地笑了:“夫人是聪明人。”
回府后,我将经过告知“昏迷”的陆寒州。
他听后冷笑:“三日后,给他一个惊喜。”
当夜,我正准备歇息,忽然听见窗外有异响。
推开窗,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院中石桌上多了一个锦盒。
盒中是一株完整的天山雪莲,还有一张字条:
“小心周延。”
我捏着字条,心沉了下去。陆寒州的表弟,难道也卷入其中?
这陆府,当真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收到那株天山雪莲和警告字条后,我心中警铃大作。
周延是陆寒州在这世上仅存的几个亲人之一,若他也背叛,对陆寒州的打击可想而知。
但我没有立即声张,而是暗中观察周延的举动。
果然,这几日他频繁出入赌场,挥霍无度。更可疑的是,他输掉大笔钱财后,第二天又能拿出新的银两。
“他在暗中变卖陆家产业。”我将证据放在陆寒州面前。
陆寒州看着那些地契和账目,眼神冰冷:“果然养虎为患。”
“要揭穿他吗?”
“不急。”陆寒州淡淡道,“让他继续,届时人赃并获。”
三日期限到,我再次会见李茂才。
“夫人考虑得如何?”他志在必得。
我故作艰难:“我可以答应,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见你背后的人。”
李茂才脸色顿变:“夫人说笑了,哪有什么背后的人...”
“若无刘宰相授意,你敢打陆家的主意?”我直接挑明。
李茂才震惊地看着我,半晌才道:“夫人既然知道,就更该明白,与刘相作对没有好下场。”
“是吗?”我轻笑,“若刘宰相通敌之事曝光,不知下场会如何?”
“你...你胡说什么!”
我将一沓书信推到他面前:“这是刘宰相与北狄往来的密信副本,真迹已在安全之处。若我夫妇有不测,这些信即刻就会呈递御前。”
李茂才面如死灰:“你...你们怎么...”
“李老爷不妨想想,是要继续与刘宰相绑在一起,还是弃暗投明?”我淡淡道,“陆家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这是陆寒州的计策——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李茂才冷汗涔涔,最终瘫软在椅子上:“陆夫人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微笑,“将刘宰相的罪证,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与此同时,陆寒州也在商场展开反击。
他联合了几家一直受李家打压的商号,以低价出售商品,冲击李家市场。更妙的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截断了李家的货源。
不过半月,李家生意一落千丈,债主临门。
而这期间,周延的举动越发猖狂。他竟偷了陆家的传家宝——一尊白玉观音,准备变卖。
在他与买家交易时,我们当场将其抓获。
“表哥,我错了!我是被逼的!”周延跪地求饶,“我欠了赌场一大笔钱,他们说要我的命...”
陆寒州面无表情:“谁指使你的?”
周延支支吾吾,在我拿出他与刘宰相门下来往的证据后,终于坦白:
“是刘宰相的人找上我,说只要我帮忙搞垮陆家,就帮我还清赌债,还给我官职...”
陆寒州闭了闭眼,难掩痛心:“带下去,按家法处置。”
处理完周延,我们手中的证据已经足够扳倒刘宰相。但陆寒州却按兵不动。
“为何不直接面圣?”我不解。
“时机未到。”他道,“刘谨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无十足把握,贸然出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我明白他的顾虑。朝堂之争,远比商场凶险。
这日,我继续研究解药,发现医典中记载,西域火蟾虽已绝迹,但其近亲“漠北金蟾”或有相似功效。而漠北金蟾,据说在西北边境的荒漠中还有踪迹。
我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陆寒州。
“漠北...”他若有所思,“下月我正好要往西北一趟,处理一批货物。”
“我与你同去。”我毫不犹豫。
他蹙眉:“西北艰苦,且路途凶险...”
“正因凶险,我才更要同行。”我坚持,“若找到漠北金蟾,我可立即配制解药。”
陆寒州凝视我许久,最终点头:“好。”
出发前,我回了一趟林家。
继母见了我,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殷勤备至。原来陆家近期的风波早已传开,她怕受牵连,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晚月啊,不是母亲说你,既然陆爷病重,你更该多为自己打算...”她假惺惺道。
我冷笑:“不劳母亲费心。”
我去见了父亲,他卧病在床,见了我老泪纵横:“爹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替晓芸嫁过去...”
我心中酸楚,却已不再怨恨。若非替嫁,我也不会遇见陆寒州,不会发现自己的价值。
“爹保重。”我放下一些银两,转身离去。
临行前夜,我为陆寒州施针后,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晚月,若我...”他欲言又止。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我一定会治好你。”
他轻轻将我揽入怀中。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亲近,我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等这一切结束,我补你一个真正的婚礼。”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靠在他怀中,泪盈于睫。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一开始让我畏惧的男人,已经成了我心中最深的牵挂。
三日后,我们启程前往西北。
马车驶出京城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充满阴谋与危机的城池。
我知道,等我们回来时,一切都将不同。
而我和陆寒州,也将在这次旅途中,迎来命运的转折。
西北之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越往北走,景色越发荒凉。广袤的戈壁上只有零星几丛骆驼刺,烈日炙烤着大地,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沙粒。
陆寒州的身体状况令我担忧。尽管我每日为他施针,但旅途劳顿仍让他的毒症时有反复。
“我们休息一日再走。”见他脸色苍白,我提议道。
他摇头:“必须在月圆前赶到黑水城,否则就错过商队集结的时机了。”
我知道他这趟西北之行明为处理商队事务,实则是要会见一位重要人物——镇守西北的赵将军,他手中握有刘宰相通敌的铁证。
这日傍晚,我们在一处绿洲扎营。泉水清澈,我取了水回来,见陆寒州站在沙丘上,眺望远方。
落日熔金,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那一刻,他不再是京城里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巨擘,只是一个与命运抗争的普通人。
“夫君在看什么?”我走到他身边。
他指着远方隐约可见的雪山:“那是祁连山。少年时,我曾梦想有朝一日能走遍天下名山大川,不想如今困于方寸之间,为俗务所累。”
我轻声问:“若不是身中奇毒,夫君想过怎样的生活?”
他沉默片刻,道:“或许会做个游商,四海为家。或者开间书院,教书育人。”他转头看我,“你呢?”
我笑了笑:“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自己的家,不必颠沛流离。”
他握住我的手:“等此事了结,我陪你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建个属于我们的家。”
我靠在他肩上,心中满是暖意。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深夜,营地突然传来厮杀声。我惊醒时,见帐外火光冲天,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待在帐内,不要出来!”陆寒州提剑冲出。
我岂能坐视?悄悄从帐缝望去,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正在围攻商队护卫。陆寒州剑法精妙,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渐渐落了下风。
更可怕的是,我看出这些人的招式狠辣,分明是职业杀手。
眼看一柄长剑就要刺中陆寒州后心,我想也不想地冲出去,推开他的同时,左肩一阵剧痛。
“晚月!”陆寒州目眦欲裂,剑势陡然凌厉,逼退刺客。
他扶住我,声音颤抖:“你怎么样?”
我咬牙拔下肩头的飞镖,鲜血汩汩涌出:“没事,皮肉伤...”
话未说完,我忽觉头晕目眩,伤口处传来麻木感。
“镖上有毒!”我惊呼。
陆寒州脸色骤变,迅速点了我几处穴道,防止毒性扩散。
此时,商队护卫渐渐不支,我们被迫退到一处岩壁下,背水一战。
“他们的目标是我。”陆寒州沉声道,“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不行!”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要死一起死!”
他深深看我一眼,忽然笑了:“好,那我们就同生共死。”
绝境之中,我们背靠背迎敌。他的剑,我的针,配合默契。但毒镖上的毒性开始发作,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疾驰而来。
“是赵将军的人!”护卫惊喜道。
黑衣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
危险解除,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下。
“晚月!”陆寒州接住我,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勉强一笑:“看来...这次是我拖累夫君了...”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他猩红的双眼,感受到他紧紧抱住我的双臂。
再醒来时,我已在一处干净的房间中。左肩的伤口被妥善包扎,虽然还隐隐作痛,但那股麻木感已经消失。
“你醒了?”陆寒州守在床边,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他握紧我的手,“幸好赵将军军中有解毒圣药,否则...”
他声音哽咽,没有说下去。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心中既惊讶又温暖。
“那些人...是刘宰相派来的?”我问。
他点头:“赵将军已经查实,刘谨得知我们前来西北,派了杀手在半路截杀。”
“那赵将军...”
“他愿意出面作证。”陆寒州道,“刘谨通敌卖国,罪证确凿。”
我松了口气:“总算不虚此行。”
在将军府养伤的这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安宁的时光。
陆寒州放下所有事务,亲自照顾我。他喂我喝药,陪我说话,甚至笨手笨脚地为我梳头。
这日,他端药进来,我闻着苦涩的药味,忍不住皱眉。
“乖,喝了药才能好得快。”他柔声哄我。
我忍不住笑了:“夫君这般温柔,我倒不习惯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晚月,从前我总觉得感情是负累,直到看你为我挡下毒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早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怔怔地望着他。
“等我解了毒,扳倒刘谨,我们重新开始,可好?”他轻抚我的脸,“不是为利益,不是为活命,只是因为我心悦你,想要与你白首偕老。”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恐惧、不安都烟消云散。
“好。”我哽咽着点头,“我们白首偕老。”
十日后,我的伤基本痊愈。我们辞别赵将军,准备返京。
临行前,我向当地牧民打听漠北金蟾的下落。
一位老牧民告诉我,祁连山深处的温泉谷中,或许还有金蟾踪迹。
“那是圣地,有山神守护,外人进去很难活着出来。”老牧民警告道。
陆寒州当即反对:“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是解毒的唯一希望。”我坚持,“况且,有夫君在,我什么都不怕。”
最终,他拗不过我,答应陪我同去。
我们带着向导,向祁连山深处进发。山路崎岖,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
“这是瘴气,吸入会致幻。”向导递给我们药草,“含在口中可抵御。”
果然,走了不久,我开始听见若有若无的歌声,看见林间有白影闪过。但口中的药草让我保持清醒。
终于,我们找到老牧民所说的温泉谷。谷中热气蒸腾,数十眼温泉汩汩涌出,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看那里!”我惊喜地指向一处泉眼。
泉边石头上,蹲着几只金色的蟾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正是漠北金蟾!
我们小心翼翼地捕捉了两只金蟾,装入特制的竹笼中。
向导告诉我们,金蟾需在七日内入药,否则药效大减。
为赶时间,我们决定抄近路出山。不料途中天气骤变,暴风雪席卷而来。
“必须在天黑前找到避处,否则我们会冻死在山里。”向导焦急道。
我们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终于找到一处山洞。
洞中竟有人居住的痕迹——石床、石桌,甚至还有几个陶罐。
“这里有人住?”陆寒州警惕地握紧剑柄。
我却在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刻痕,那图案莫名眼熟。
“这是...医毒世家的标记!”我惊呼。
老御医曾告诉我,我家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医毒世家,因卷入宫廷斗争而隐姓埋名。他给我看过家族标记,与石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在洞中仔细搜寻,在石床下找到一个铁盒。盒中有一本手札和一枚玉佩。
手札的主人自称林清风,是医毒世家最后一位传人。二十年前,他为避祸带着年幼的女儿隐居于此。后来追兵找到这里,他不得已将女儿托付给一对路过的夫妇,自己引开追兵。
手札中记载,他那女儿名唤明月,左肩有一枚蝴蝶状胎记。
我颤抖着手抚摸自己的左肩——那里正有一枚蝴蝶胎记!
“晚月,你怎么了?”陆寒州关切地问。
我泪流满面:“我...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了...”
陆寒州震惊地看着我,随即接过手札细看。
手札中还记载,林清风为防不测,在女儿身上藏了一枚可解百毒的灵药——九转还魂丹。而那枚玉佩,是开启林家秘藏的钥匙。
“九转还魂丹...”我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检查一直随身携带的香囊——那是老御医临终前交给我的,说是我的身世信物。
我拆开香囊,在里面发现一颗龙眼大小的蜡丸。捏开蜡丸,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正是手札中描述的九转还魂丹!
“这丹药或许能解你身上的毒!”我惊喜道。
陆寒州却摇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保命的东西,我不能用。”
“你我的性命早已相连。”我坚定道,“你若不在,我独活又有何意义?”
他深深地看着我,终于点头。
服下丹药后,陆寒州呕出数口黑血,脸色却逐渐红润。我把脉探查,惊喜地发现他脉象平稳有力,毒性已解!
“真的解了!”我喜极而泣。
陆寒州将我拥入怀中:“谢谢你,晚月。”
我们在洞中停留三日,待风雪停歇方才下山。
这期间,我仔细阅读手札,对林家往事有了更多了解。
原来,林家祖上曾是宫廷御医,掌握着诸多秘方。因不肯将独门秘药献给权贵,遭人陷害,几乎满门覆灭。
而陷害林家的,正是当今刘宰相的父亲!
“原来我们有着共同的仇人。”陆寒州沉声道。
返京的路上,我心情复杂。终于知晓自己的身世,却得知亲生父亲凶多吉少;找到了解毒之法,却又背负上家族血仇。
“我会陪你查明真相,为林家讨回公道。”陆寒州握住我的手。
回京后,我们立即着手准备扳倒刘谨的事宜。
有赵将军作证,加上陆寒州多年来收集的证据,刘宰相通敌卖国的罪行确凿无疑。
但刘谨在朝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我们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后患无穷。
这日,我以陆夫人的身份参加宫中宴会,意外遇见贞懿皇贵妃。
“陆夫人近来可好?”皇贵妃屏退左右,低声道,“刘宰相近日动作频频,你们要小心。”
我心中一动:“娘娘为何告知这些?”
她轻叹:“本宫的兄长曾在林家学医,受林老先生大恩。可惜当年林家蒙难,我家族人微言轻,无力相救。”
原来皇贵妃竟是故人之后!
“多谢娘娘提醒。”我真诚道谢。
她又道:“刘谨在宫中也有眼线,你们行事务必谨慎。”
回府后,我将此事告知陆寒州。
“皇贵妃的兄长现任吏部侍郎,若能得他相助,我们的胜算更大。”陆寒州道。
然而,没等我们联系吏部侍郎,变故突生。
这日深夜,我们正准备歇息,忽然听见府外传来喧哗声。
“官兵把府邸包围了!”管家慌张来报。
陆寒州镇定自若:“该来的总会来。”
我们走出房门,只见刘宰相亲自带队,数百官兵将陆府围得水泄不通。
“陆寒州,林晚月,你们勾结北狄,窃取军情,还不束手就擒!”刘谨厉声道。
我心中冷笑,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陆寒州上前一步:“刘相有何证据?”
“证据?”刘谨冷笑,“你们从西北带回的密信就是铁证!来人,搜!”
官兵冲入府中,不一会儿,果然搜出几封“密信”。
“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刘谨得意道。
我忽然笑了:“刘相不觉得这出戏太过熟悉了吗?就像上次你派人栽赃陷害一样。”
刘谨脸色微变:“休得胡言!”
“是不是胡言,刘相心知肚明。”陆寒州淡淡道,“你与北狄往来二十余年,贩卖军情,牟取暴利,这些才是铁证如山。”
他一挥手,管家抬出一个箱子,里面满满都是刘谨通敌的证据。
刘谨面色大变:“伪造!全是伪造!”
“是否伪造,皇上自有圣断。”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赵将军与吏部侍郎陪同一位黄袍男子走来——竟是皇上亲临!
刘谨顿时面如死灰。
原来这一切都在陆寒州算计之中。他早料到刘谨会狗急跳墙,特意请来皇上,让他亲眼见证刘谨的罪行。
刘宰相伏法,朝野震动。
皇上为表彰陆寒州的忠心,欲封他为官,却被他婉拒。
“草民志在商道,愿以余生行商济世,造福百姓。”陆寒州如是说。
皇上感其志,赐下“天下第一商”的金匾,并下旨为林家平反昭雪。
尘埃落定,陆府终于恢复平静。
这日,我正在整理父亲的遗物,忽然发现手札最后一页有夹层。小心拆开后,里面竟是一张地图和另一封信。
信中写道,若他日看到此信,说明他已遭遇不测。地图标示的是林家秘藏所在,里面不仅有林家祖传的医书毒经,还有足以富可敌国的财富。
我将此事告知陆寒州,他沉思片刻,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理应由你处置。”
我摇头:“林家秘藏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想将它们用于建立医馆,救助贫苦百姓,这也是继承林家悬壶济世的祖训。”
陆寒州赞同地点头:“好,我陪你一起。”
三日后,我们按图索骥,在京郊一处山谷中找到林家秘藏。
开启石门的那一刻,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偌大的洞窟中,整整齐齐摆放着数百箱金银珠宝,另有十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医书典籍。
更让我惊喜的是,我在一个玉匣中找到了父亲的手稿,上面详细记载了他这些年的行医心得,包括对多种疑难杂症的研究。
“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这些医术能传承下去,一定会欣慰的。”我轻声道。
陆寒州握住我的手:“他一定会为你骄傲。”
我们用了半月时间清点秘藏,随后开始着手建立医馆和书院。
第一家“林家医馆”在城西开业,免费为贫苦百姓看诊。陆寒州则用部分财宝建立了多所义学,让更多孩子能够读书明理。
这些举措让我们赢得了百姓的爱戴,陆家的生意也更加红火。
然而,树大招风,我们很快引起了新的麻烦。
这日,我正在医馆看诊,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听说你们这里有包治百病的灵药?拿出来给爷瞧瞧!”
我认出此人是京城有名的恶霸刀三,平静道:“医馆只有治病救人的药材,没有所谓的灵药。”
刀三冷笑:“少装糊涂!谁不知道你们得了林家秘藏,里面多得是灵丹妙药!”
我心中一惊,秘藏之事极为隐秘,他如何得知?
“若不交出灵药,我就砸了这医馆!”刀三威胁道。
正在僵持时,陆寒州带人赶到。
“刀三,你好大的胆子!”他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刀三显然忌惮陆寒州,气势弱了几分:“陆爷,小的只是求药救人...”
“求药是假,受人指使是真。”陆寒州一针见血,“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刀三支支吾吾,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向陆寒州!
“小心!”我惊呼,下意识推开陆寒州,自己却被粉末撒个正着。
顿时,我只觉双眼剧痛,视线迅速模糊。
“晚月!”陆寒州扶住我,声音中满是恐慌。
我强忍疼痛:“粉末有毒...快制住他...”
陆寒州命人擒住刀三,急忙带我回府诊治。
经查验,那粉末是西域奇毒“盲目散”,中毒者若不在十二时辰内解毒,将永久失明。
“解药需用天山雪莲和漠北金蟾配制。”我虚弱道,“但我们手中的金蟾已经用完了...”
陆寒州当即道:“我立刻派人去西北再寻!”
“来不及了...”我苦笑,“此毒发作极快,十二时辰内若无解药...”
“一定有办法!”陆寒州紧紧握着我的手,“你为我解毒,为我挡灾,我绝不能让你有事!”
他命人严刑拷问刀三,终于问出指使者——竟是刘宰相的余党!
原来刘谨虽已伏法,但他的门生故旧仍在,一直伺机报复。
更可怕的是,从刀三口中我们得知,他们下一个目标是陆寒州!
“他们知道我视你如命,若你失明,我必方寸大乱,他们便可乘虚而入。”陆寒州分析道。
我心中忧虑:“夫君务必小心...”
他轻抚我的脸:“别担心,我自有应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治好你的眼睛。”
幸运的是,我们在林家秘藏中找到了关于盲目散的记载,上面说还有一种解毒之法——以至亲之血为引,配以特殊针灸,可逼出毒素。
“至亲之血...”我喃喃道,忽然想到林晓芸,“我还有个妹妹!”
陆寒州立即派人去林家接林晓芸。
然而,继母却告知,林晓芸一月前已随心上人私奔,不知所踪!
希望破灭,陆寒州却不放弃:“用我的血试试!”
“不可!”我急忙阻止,“此法凶险,若非至亲,施针者也会中毒!”
他坚定道:“你我夫妻一体,血脉相连,或许可行。”
我知他心意已决,只得答应一试。
施针过程极其凶险。当我眼前重现光明时,陆寒州却因毒素反噬而昏迷。
我守在他床前,泪如雨下:“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或许是上天垂怜,三日后,陆寒州终于醒来。
他看着我能重新视物,欣慰地笑了:“值得。”
经过此事,我们更加珍惜彼此。而刘谨余党的阴谋,也让我们意识到,危险远未结束。
“我们必须彻底清除这些隐患。”陆寒州道。
我点头:“是时候让他们知道,陆家不是好惹的了。”
陆寒州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刘谨余党。
刀三在严刑拷问下,终于吐露了一个重要情报:刘谨之子刘明远并未随父伏法,而是暗中集结旧部,意图复仇。
“刘明远藏身于城南的醉红楼,那里是他们的秘密据点。”刀三奄奄一息地说。
我担忧地看向陆寒州:“他们既然敢对医馆下手,必定还有后招。”
陆寒州沉吟片刻:“醉红楼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往来宾客复杂,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我们要小心,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当夜陆府就遭遇袭击。数十名黑衣人翻墙而入,直扑主院。
好在陆寒州早有准备,府中护卫训练有素,很快就将刺客尽数擒获。
经审讯,这些刺客果然是刘明远派来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引陆寒州出府。
“他想各个击破。”陆寒州冷笑,“可惜打错了算盘。”
次日,我们决定主动出击。陆寒州联络了赵将军和吏部侍郎,调集官兵包围醉红楼。
我则想起林家秘藏中的一种迷香,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昏睡。
“如果用迷香,可以避免伤及无辜。”我提议。
陆寒州赞同:“好,就依夫人之计。”
当夜,我们扮作寻欢客进入醉红楼。我悄悄在香炉中投入迷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楼内众人纷纷昏睡。
官兵趁机冲入,在密室中擒获了刘明远及其核心党羽。
然而在搜查过程中,我发现了一本密册,上面记载的内容让我震惊不已。
“夫君,你看这个...”我将密册递给陆寒州。
密册中详细记录了刘谨与北狄往来的每一笔交易,更令人吃惊的是,其中还提到了一个代号“青鸾”的内应。
“青鸾...”陆寒州脸色凝重,“这个代号我见过,在皇宫的密档中。”
我们连夜入宫面圣,将密册呈给皇上。
皇上看后震怒:“想不到朕的身边,竟藏着如此祸患!”
经过彻查,“青鸾”的身份终于水落石出——竟是深得圣宠的容贵妃!
原来容贵妃是北狄派来的细作,二十年前就潜入中原,凭借美色入宫为妃,一直为北狄传递情报。
更让我震惊的是,密册中还记载了容贵妃与林家灭门案的关系——正是她向先皇进谗言,诬陷林家通敌,导致林家满门覆灭!
“原来她才是害我林家的真凶!”我悲愤交加。
陆寒州握住我的手:“现在真相大白,我们定要为你林家讨回公道。”
容贵妃被囚禁在冷宫,等待审讯。我和陆寒州获准前去问话。
冷宫中,容贵妃依旧雍容华贵,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疯狂。
“你们来得正好。”她冷笑,“我正想见见林清风的女儿。”
我强压怒火:“你为何要害我林家满门?”
“为何?”她嗤笑,“因为你父亲发现了我的秘密。他诊出我体内有北狄皇室特有的寒毒,猜到了我的身份。”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我本想拉拢他,谁知他冥顽不灵,非要告发我。不得已,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气得浑身发抖:“就因为这个,你害死了林家上下百余口人?”
“成王败寇,有何不可?”她满不在乎,“只可惜当年让你逃过一劫,如今倒成了祸患。”
陆寒州冷声道:“你潜伏中原二十年,害死无数忠良,如今也该付出代价了。”
容贵妃忽然大笑:“代价?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告诉你们,北狄大军不日就将南下,到时候整个中原都将臣服在我北狄铁骑之下!”
我心中一惊:“你说什么?”
“我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各处。”她得意道,“只要我一声令下,边关守将自会放北狄大军入关。算算时日,现在应该已经...”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边关急报!北狄大军突破防线,直逼京城而来!”
容贵妃闻言大笑:“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陆寒州却镇定自若:“容贵妃,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他拍了拍手,赵将军大步走入:“禀皇上,按陆先生先前的部署,边关守军已做好迎敌准备。北狄大军陷入我军埋伏,损失惨重,现已退兵三十里。”
容贵妃脸色骤变:“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早知道...”
我冷笑道:“你以为我们这些日子只在对付刘谨余党吗?夫君早已料到北狄会趁机入侵,提前做好了部署。”
原来陆寒州从刘谨通敌的线索中,推测出北狄的入侵计划,暗中与赵将军制定了应对之策。
容贵妃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皇上龙颜大悦:“陆爱卿真乃国之栋梁!此次化解危机,你居功至伟!”
陆寒州谦逊道:“此乃臣子本分。况且,若非晚月发现密册,我们也不能及时洞察北狄的阴谋。”
皇上看向我,目光温和:“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朕定会重重赏赐。”
我跪地谢恩:“臣女别无他求,只愿皇上为林家平反昭雪,还我林家清白。”
皇上当即下旨,为林家重建宗祠,追封我父亲为忠义公,并亲笔题写“医者仁心”匾额。
走出皇宫时,天色已亮。朝阳初升,金光万道。
“终于真相大白了。”我长舒一口气,心中积压多年的巨石终于落地。
陆寒州牵起我的手:“岳父大人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我靠在他肩上,泪中带笑:“谢谢你,陪我走完这条路。”
“傻丫头,”他轻抚我的发,“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三个月后,林家宗祠重建完成。我在父亲灵位前焚香告慰,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细细诉说。
陆寒州陪我一同祭拜,郑重承诺:“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照顾晚月,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祭拜完毕,我们正准备离开,忽见一位白发老妪蹒跚而来。
“可是明月小姐?”老妪颤声问道。
我怔住——已经很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您是?”
老妪泪流满面:“老身是林家的老仆,当年幸免于难,一直在寻找小姐的下落...”
她告诉我,当年林家遭难时,她正好外出采买,逃过一劫。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也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
“老爷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姐。”老妪哽咽道,“如今看到小姐安然无恙,老身死也瞑目了。”
我感动不已,将老妪接回陆府奉养。从她口中,我得知了更多关于林家的往事,对父母的印象也渐渐清晰。
这日,老妪交给我一个木盒:“这是老爷生前最珍视的东西,老身一直代为保管。”
我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幅画像。画中是一对恩爱夫妻,怀中抱着一个女婴——正是我父母和我!
画像背后有一行小字:“愿我儿明月,此生平安喜乐,不为世俗所累。”
我捧着画像,泪如雨下。
陆寒州轻轻揽住我:“岳父岳母若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一定会欣慰的。”
是啊,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继承了林家的医术,还为家族洗清了冤屈。父母在天之灵,应该可以安息了。
窗外,阳光正好。
北狄之乱平定后,朝廷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皇上励精图治,重用贤臣,朝政为之一新。陆寒州虽婉拒官职,但仍时常受邀入宫,为皇上出谋划策。
我们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我将重心放在医馆和书院上,陆寒州则继续经营商号,但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
“钱财是身外之物,够用就好。”他说,“如今我只想多陪陪你。”
我们真的在京郊建了一处别院,依山傍水,清幽雅致。每逢闲暇,便来此小住,过几天寻常夫妻的生活。
这日,我们正在院中品茶,忽有下人来报,说林晓芸求见。
我怔了怔,自从她与人私奔后,我们已经一年多未见了。
林晓芸进来时,我几乎认不出她。从前那个娇纵任性的妹妹,如今面色憔悴,衣衫朴素。
“姐姐...”她怯生生地唤道,眼中含泪。
我让她坐下,递给她一杯茶:“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她哽咽道:“我错了...当初不该任性私奔...他待我不好,卷走我的钱财就走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虽说继母待我刻薄,但晓芸终究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回来就好。”我轻叹,“以后就住在府里吧。”
陆寒州也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林晓芸感激涕零,从此在府中住下。她像是变了个人,不再骄纵,主动帮忙打理家务,还到医馆帮忙照顾病人。
看着她渐渐走出阴霾,我也感到欣慰。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这日,我忽然晕倒在医馆。陆寒州闻讯赶来,心急如焚。
郑太医诊脉后,笑着拱手:“恭喜陆爷,夫人这是有喜了!”
我和陆寒州都愣住了,随即相视而笑。
“我要当爹了?”陆寒州难得地露出傻乎乎的表情,逗得众人都笑了。
怀孕期间,陆寒州对我呵护备至,几乎寸步不离。就连商号的事务,也大多交给手下处理,自己在府中陪我。
“夫君不必如此紧张。”我无奈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懂得照顾自己。”
他却认真道:“这是我第一次当父亲,怎能不紧张?”
十月怀胎,我顺利生下一对龙凤胎。男孩像陆寒州,眉目俊朗;女孩像我,眉眼弯弯。
陆寒州抱着两个孩子,喜极而泣:“我陆寒州此生无憾了!”
我们为儿子取名陆清风,女儿取名陆明月,以此纪念我们的父母。
孩子的满月宴办得极为隆重,皇上特意派人送来贺礼,朝中大臣、商界名流纷纷前来道贺。
宴席上,陆寒州当众宣布,将陆家一半产业捐出,用于建立更多的医馆和书院。
“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说,“这是我与夫人的共同心愿。”
此举赢得满堂喝彩,陆家的声誉达到顶峰。
然而最让我感动的,是他在众人面前对我说的话。
“晚月,这一生我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你为妻。”他握着我的手,目光深情,“若有来生,我仍愿与你相守。”
我泪眼朦胧,心中满是幸福。
时光飞逝,孩子们渐渐长大。清风沉稳聪慧,明月活泼伶俐,都是我们的心头宝。
这日,我们带着孩子们去祭拜我的父母。
在墓前,我轻声诉说:“爹,娘,女儿现在过得很好。夫君待我极好,孩子们也乖巧懂事。你们可以放心了。”
陆寒州也在墓前郑重承诺:“二老放心,我会永远爱护晚月,让她一生幸福。”
祭拜完毕,我们带着孩子们在山间散步。春风和煦,野花烂漫,一切都那么美好。
“娘,外祖父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明月好奇地问。
我微笑着讲述林家的故事,讲述那些悬壶济世的往事。
清风认真听着,忽然道:“我长大后也要学医,继承外祖父的遗志。”
明月也抢着说:“我也要!我要帮很多人治病!”
我和陆寒州相视一笑。
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模样,我忽然感慨万千。从被迫替嫁的孤女,到如今的陆夫人;从不知身世的迷茫,到寻根问底的坚定。这一路走来,有泪水,有欢笑,更有不离不弃的相伴。
“想什么呢?”陆寒州轻声问。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在花丛中嬉戏的孩子们,微笑道:“想我们这一生,何其有幸。”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是啊,何其有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大概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来源:栀子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