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我在工地搬砖,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将来身价过亿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3 10:24 1

摘要:空气里全是黏糊糊的汗味,搅拌机轰鸣的噪音,还有工头马秃子那口大黄牙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94年,我在工地搬砖,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将来身价过亿。

1

1994年的夏天,深圳的太阳能把人活活烤熟。

空气里全是黏糊糊的汗味,搅拌机轰鸣的噪音,还有工头马秃子那口大黄牙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我叫陈辉,十九岁,从四川大山里出来,在这片叫“希望”的土地上搬砖。

希望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胳膊上的青筋,鼓得像一条条准备咬人的蛇。

每天,我把砖头从东边码到西边,再从西边码到东边,换来三十块钱。

三十块,十块钱寄回家,十块钱存着娶媳妇,剩下十块,是我一个月在这座城市的全部念想。

这天收工,汗水把工装浸得能拧出水来,盐粒子在后背上结成了一幅潦草的地图。

老王,我一个铺的工友,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

“走,阿辉,搞碗猪脚饭去,今天发工钱了!”

他的手劲大得像铁钳,拍得我一趔趄。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心里却乐开了花。

猪脚饭,那可是我们工地上最奢侈的享受。

2

工地下那条小巷子,是我们的天堂。

昏黄的路灯下,支着几张油腻腻的折叠桌,一个胖胖的潮汕老板娘,挥舞着大勺,把卤得乌黑发亮的猪脚剁得“咣咣”响。

“老板娘,两份猪脚饭,多给点汁!”老王嗓门洪亮。

我们一人捧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蹲在马路牙子上,呼啦呼啦地扒拉着。

米饭被肉汁浸透,每一粒都油光锃亮,肥而不腻的猪脚皮入口即化,瘦肉又嚼劲十足。

我感觉我不是在吃饭,我是在给我的命充电。

就在我埋头苦干,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时候,一个影子罩在了我头顶。

我抬起头,眯着眼。

是个算命的。

瘦得像根竹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戴着一副比瓶底还厚的墨镜,手里拄着一根油光水滑的竹竿。

他面前摆着个小马扎,上面铺着块八卦图,旁边立着个幡子,写着四个字:铁口直断。

老王嘴里叼着块骨头,含糊不清地冲他嚷嚷:“嘿,我说瞎子,离远点,别耽误我们吃饭。”

这年头,这种江湖骗子遍地都是。

算命先生也不生气,只是把脸转向我这边,墨镜后的眼睛似乎在“看”我。

“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期恐有血光之灾啊。”

他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老王“噗”的一声笑了,指着我,“他?他天天搬砖,哪天不是灰头土脸?印堂能白得了吗?”

周围几个工友也跟着哄笑起来。

我有点脸红,扒拉了两口饭,不想搭理他。

算命先生却不依不饶,往前凑了凑。

“小哥,你别不信。我看你骨相清奇,非池中之物。只是时运不济,龙困浅滩。”

这话说的,跟唱戏似的。

我心里烦躁,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这是我准备明天买烟的钱。

“行了行了,大师,给你,赶紧走吧,别咒我了。”

我把钱塞到他手里,只想快点打发他走。

算命先生捏着那张钱,手指在我手心划了一下。

他的手指冰凉,像死人一样。

我激灵一下,想把手抽回来。

他却突然抓紧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嗯?”

他发出一声惊疑,墨镜下的脸转向我,凑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陈年的艾草味。

他枯瘦的手指在我手掌的纹路上反复摩挲,像是在读一本天书。

巷子里的哄笑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老王也停止了啃骨头,皱着眉,“喂,瞎子,你干嘛呢?想讹钱啊?”

算命先生没理他,嘴里念念有词,越念越快。

突然,他松开我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奇哉,怪也……”

他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被他搞得心里发毛,“你到底想说啥?”

他抬起头,那副滑稽的墨镜对着我的脸。

“小哥,你这命格……我平生未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龙困浅滩,一遇风云便化龙。”

“二十年。”

“二十年后,你身价过亿。”

3

整个巷子,死一般的寂静。

连老板娘剁猪脚的“咣咣”声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过亿?

一个亿是多少钱?

我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我一天三十块,一年不吃不喝一万块,一万年才能挣一个亿。

一万年,黄花菜都凉透了,我坟头的草都换了好几茬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王最先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手里的搪瓷碗差点摔在地上。

“过亿?阿辉?就他?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工友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阿辉,你要是身价过亿,我天天给你洗脚!”

“到时候别忘了兄弟们啊,给我们一人买一栋楼!”

“我看这瞎子是想钱想疯了!”

嘲笑声,起哄声,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任人指指点点。

我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上了天灵盖。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

我一把揪住算命先生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他瘦得像只鸡,在我手里几乎没有分量。

“你个老骗子,耍我玩是不是?把钱还给我!”

算命先生被我拎着,也不反抗,只是平静地说:“天机已泄,信与不信,皆在施主一心。”

“我信你个鬼!”

我怒吼着,把他往地上一推。

他踉跄着撞在墙上,那副墨镜都歪了。

我把那五块钱从他手里抢回来,狠狠地揣进兜里。

“滚!再让我看见你,我打断你的腿!”

算命先生扶正了墨镜,慢悠悠地站直身子,捡起他的竹竿和幡子。

他没有再看我,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巷子口的黑暗里。

那晚的猪脚饭,我再也吃不下一口。

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4.

“亿万富翁,来,给爷把这袋水泥扛上去!”

第二天,我刚到工地,老王就扯着嗓子开始嚷嚷。

工友们又是一阵哄笑。

“陈总,今天股市行情怎么样啊?”

“陈老板,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吃大餐啊?”

我成了整个工地的笑话。

连工头马秃子都听说了,叼着烟,挺着啤酒肚,走到我面前,用夹着烟的手指戳着我的胸口。

“你小子,可以啊,还想身价过亿?”

“有那做白日梦的工夫,不如多搬两块砖!”

“今天,你要是搬不完五百块砖,晚饭就别吃了!”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恨那个算命的。

他不仅骗了我的钱,还偷走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那天,我像一头疯牛,一个人扛了六百多块砖。

肩膀被磨得血肉模糊,汗水流上去,疼得钻心。

我没有吭一声。

晚上,我躺在十几个人的大通铺上,闻着空气里混杂的汗臭和脚臭,翻来覆去睡不着。

“亿万富翁”这个词,像个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看着天花板上因为漏雨而形成的一块块霉斑,它们有的像山,有的像河。

我忽然想起算命先生那句话。

“龙困浅滩。”

我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口的手。

这他妈的,算哪门子的龙爪?

我自嘲地笑了笑。

去他妈的龙。

去他妈的过亿。

老子明天,还得继续搬砖。

5.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深圳的雨季来了,一下就是半个多月。

工地停了工,我们这群人就像被圈养的牲口,整天窝在潮湿发霉的工棚里。

没活干,就没钱拿。

大家的情绪都变得很暴躁,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起来,甚至打起来。

老王天天唉声叹气,蹲在门口抽一块钱一包的劣质香烟,望着灰蒙蒙的天,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这鬼天气,再下下去,裤衩子都得当了。”

我的心情也很压抑。

家里又来信了,弟弟要交学费,我爹的风湿病又犯了,等着钱买药。

我把存着娶媳妇的钱,拿出来一大半,寄了回去。

口袋里,又空了。

那天晚上,工棚里有人打牌。

输了钱的李三,跟人吵了起来,骂骂咧咧的。

“操你妈的,出老千!”

“你他妈血口喷人!”

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桌子被掀翻,牌撒了一地。

整个工棚乱成一锅粥。

马秃子冲进来,拿着一根钢管,对着地上乱敲。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想死啊!”

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指着李三的鼻子骂:“你个龟儿子,输不起就别玩!再敢闹事,给老子滚蛋!”

李三低着头,不敢做声。

马秃子又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看书的我身上。

我在看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电工基础》。

下雨天没事干,我就看这个,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能学个电工,总比搬砖强。

“哟,陈大老板,还看上书了?”

马秃子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书。

“看得懂吗你?还想当文化人?”

他把书扔在地上,用穿着大头皮鞋的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装什么逼!一个搬砖的,还想上天不成?”

我看着那本被踩得又脏又烂的书,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那是我用两顿饭钱换来的。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我“噌”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他妈把书给我捡起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整个工棚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时闷不吭声的我,敢跟马秃子叫板。

马秃子也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

“怎么?你想动手?”

他晃了晃手里的钢管,“来,往这儿打!”

他用钢管指着自己的头。

老王赶紧从后面抱住我,压低声音说:“阿辉,别冲动!忍忍就过去了!”

我死死地盯着马秃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轻蔑和不屑。

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连狗都不如。

可以随意打骂,随意侮辱。

突然,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又一次在我脑子里响起。

“龙困浅滩。”

是啊,龙被困在浅水里,连虾米都敢来戏弄。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把攥紧的拳头松开了。

我走到马秃子面前,弯下腰,捡起了那本被踩烂的书。

我用手,一点一点,把上面的脚印擦干净。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马秃子,很平静地说:“马工头,对不起。”

马秃子大概是觉得没趣,啐了一口唾沫。

“算你识相。”

他转身走了。

工棚里恢复了嘈杂。

老王松了口气,拍拍我的背,“这就对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没说话,抱着那本书,走出了工棚,站在屋檐下。

冰冷的雨水溅在我脸上。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了。

然后,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里,开始悄悄发芽。

6.

雨停了,工地复了工。

但气氛变得很诡异。

马秃子好像盯上我了,处处给我穿小鞋。

最重的活儿给我,最危险的活儿也给我。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让我去清理建筑垃圾。

我一句话都没说,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工友们都觉得我怂了,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和鄙夷。

老王替我抱不平,好几次想去找马秃子理论,都被我拦住了。

“忍着。”我对他说。

他不懂。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一个机会。

不是等那个虚无缥缈的“过亿”的命。

而是等一个,能把马秃子这种人,一脚踩进泥里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们要给一栋正在建的楼浇筑楼顶。

按照规定,应该用高标号的水泥,而且钢筋的密度也有严格要求。

我发现,马秃子让拉来的水泥,标号不对,比要求的低了两个等级。

而且,他让工人铺设的钢筋,也比图纸上稀疏了很多。

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我心脏“砰砰”直跳。

我找到老王,把这事跟他说了。

老王吓了一跳,“真的假的?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

“那……那怎么办?去告诉马秃子?”

我摇了摇头。

告诉他?他就是主谋。这是在偷工减料,把省下来的钱装进他自己的腰包。

“我们得去举报他!”老王说。

“跟谁举报?项目经理?还是公司老板?我们连他们面都见不着,谁会信我们两个搬砖的?”

我冷静地分析。

老王急得团团转,“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这楼要是塌了,得死多少人!”

我沉默了。

是啊,我恨马秃-子,但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当赌注。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

我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一个既能揭发马秃子,又能保护好自己的办法。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我悄悄爬了起来。

我从工地的工具房里,偷了一把大铁钳和一截钢筋。

然后,我像个幽灵一样,溜进了那栋正在施工的楼里。

我爬到顶楼,找到了他们昨天铺好的钢筋网。

我用手机——一个花了我三个月工资买的二手诺基亚,对着那稀疏的钢筋和水泥包装袋上的标号,拍了好几张照片。

那个年代的手机像素很差,但我尽量拍清楚了。

然后,我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我用铁钳,剪断了一小截他们铺设的,不合规格的钢筋。

又从我带来的,符合规格的钢筋上,剪下同样长度的一截。

我把这两截钢筋,揣进了怀里。

这是铁证。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不是因为热,是紧张。

我知道,我这是在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可能连小命都得搭进去。

7

第二天,浇筑照常进行。

马秃子叼着烟,在现场耀武扬威地指挥着。

我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干活,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寻找一个身影。

项目部的张工。

张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工程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是项目部里少数几个对我们工人还算客气的人。

我之前看《电工基础》有不懂的地方,鼓起勇气问过他一次,他很耐心地给我讲解了。

我知道,他是个有良知的人。

我在等他来现场巡查。

上午十点,他果然来了,拿着图纸,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四处查看。

我心脏开始狂跳。

机会来了。

我故意推着一车砂浆,从他身边经过,然后“一不小心”,车子翻了,砂浆洒了一地。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旁边的马秃子立刻冲过来,一脚踹在我身上。

我顺势倒在地上。

张工皱了皱眉,走过来说:“马工头,怎么回事?工人干活不容易,有话好好说。”

马秃-子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张工,您看这小子,笨手笨脚的,耽误工期啊。”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故意让张工看到我满身的泥浆和狼狈的样子。

我低着头,小声说:“张工,我……我有话想跟您说。”

马秃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你有什么话?赶紧给老子干活去!”他上来就要推我。

我猛地一闪,躲开了他,直接冲到张工面前,把声音压到最低,用最快的速度说:

“张工,楼顶的钢筋和水泥有问题!偷工减料!会出人命的!”

张工的脸色瞬间凝重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马秃子,马秃子眼神躲闪,一脸心虚。

“你有什么证据?”张工问我。

我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两截钢筋,塞到他手里。

“左边这根粗的,是图纸要求的。右边这根细的,是他们现在用的。还有水泥,标号也不对,我昨晚拍了照片!”

我把手机也递了过去。

张工看着手里的钢筋,又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马秃子。

“马建国!你他妈的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声吼,整个工地都安静了。

马秃子的脸,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白。

他“扑通”一声,就想给张工跪下。

“张工,我……我错了,我一时糊涂啊!”

张工一脚把他踹开。

“糊涂?这是糊涂的事吗?这是谋杀!”

他立刻拿出对讲机,声音都在颤抖。

“所有施工单位注意!顶楼浇筑立刻停止!立刻停止!封锁现场!等候处理!”

那一刻,我站在旁边,看着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马秃-子。

我没有感觉到复仇的快感。

我只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好像亮了。

8.

事情闹得很大。

公司高层连夜从广州赶了过来。

马秃子和他背后那几个负责采购的人,全被警察带走了。

听说,光是马秃子一个人,就贪了十几万。

十几万,对我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工地停工了三天,进行全面整改。

所有不合格的钢筋水泥全部被拆除,换上了合格的材料。

我成了英雄。

至少,在工友们眼里是这样。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同情和鄙夷,变成了敬佩和感激。

老王抱着我,眼圈都红了。

“阿辉,你小子,有种!”

我只是笑了笑。

公司项目部的总经理,一个姓李的大老板,亲自接见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么豪华的办公室,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比我们整个工棚都大。

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总给我倒了杯茶,笑呵呵地看着我。

“小伙子,叫陈辉是吧?”

“是。”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你为公司挽回了巨大的损失,也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剧。公司要好好奖励你。”

他说着,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一万块钱,是给你的奖金。”

一万块!

我看着那个信封,眼睛都直了。

我搬一年砖,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这个数。

我的手有点抖。

“另外,”李总接着说,“马建国那个位置,空出来了。我想,由你来接替,怎么样?”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我……当工头?

“我……我不行吧?我没文化,也不会管理……”

李总笑了。

“文化可以学,管理可以练。我看中的,是你的人品和胆识。”

“这个项目,接下来就交给你负责。你手下的工人,你自己去挑。工资,我给你开一个月八百,干得好,还有奖金。”

八百块!

是之前工资的好几倍!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我走出那间办公室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了一万块钱的信封,还有一份任命我为“钢筋班组组长”的合同。

我站在工地门口,看着眼前这片尘土飞扬的土地。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热。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算命先生。

“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就是我的“风云”吗?

9.

当上工头的第一天,我就懵了。

以前,我只需要考虑怎么把砖搬完,把钢筋捆好。

现在,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工人的吃喝拉撒,材料的进场出场,施工的进度安排,还有跟项目部各个部门的沟通协调。

我手下有二十多个工人,大部分都是以前的工友。

他们表面上喊我“陈哥”“陈组长”,但眼神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

凭什么你小子运气好,一步登天了?

我懂。

所以我没把自己当领导。

我跟他们一起吃大锅饭,一起住工棚。

最累的活儿,我第一个上。

马秃子以前克扣的伙食标准,我给提了上来,保证顿顿有肉。

他以前拖欠的工资,我找李总预支了一部分,先给大家发了下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这么做,他们慢慢地,也就服气了。

老王成了我的副手,帮我管着现场。

他比我年长,经验也比我丰富,有他在,我心里踏实很多。

但光有这些还不够。

我知道,我最大的短板,是没文化。

我看不懂复杂的建筑图纸,算不清工程量,写不出一份像样的施工报告。

我把那本《电工基础》看完了,又去旧书摊,买了一大堆关于建筑施工、工程管理、材料学的书。

每天晚上,等工人们都睡了,我就在工棚里,借着一盏昏暗的台灯,一点一点地啃。

很多字不认识,我就查字典。

很多专业术语不懂,我就第二天厚着脸皮去问张工。

张工是个好人,他不嫌我烦,每次都耐心地给我画图、讲解。

那段时间,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人瘦了一圈,但眼睛越来越亮。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疯狂地吸收水分。

有一次,李总半夜来工地视察,看到我还在看书,他愣了一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满是赞许。

半年后,那个项目顺利完工了。

因为质量过硬,工期也提前了,公司拿到了政府颁发的“优质工程奖”。

庆功宴上,李总当着所有人的面,又给了我一个两万块的大红包。

他还说:“陈辉,你不是一个好的施工组长。”

我心里一沉。

“你是一个天生的老板。”

李总笑着说,“公司决定,成立一个独立的劳务分包公司,由你来负责,自负盈亏。公司前期给你注资,给你项目,以后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端着酒杯,手抖得厉害。

从一个搬砖的,到工头,再到……老板?

这一切,快得像一场梦。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

我没醉。

我只是站在工地的最高处,看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

我想起了那个算命先生。

他说的,难道是真的?

我真的,是那条会化龙的“龙”?

10

我的“辉煌建筑劳务有限公司”就这么开张了。

办公室,是工地旁边的两间活动板房。

员工,除了我,就是老王,他当了副总。

手下的工人,还是那帮跟着我从上个项目过来的兄弟。

公司成立的第一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工人,都买了保险。

工伤险,意外险。

这在当时的建筑行业,是绝无仅有的事。

很多小老板,巴不得工人出事后花最少的钱打发了事。

但我不行。

我从最底层爬上来,我知道工人的命有多贱,也知道他们的命有多珍贵。

老王不理解。

“阿辉,你这是干啥?这得花多少钱?我们刚起步,哪有这个闲钱?”

我对他说:“老王,我们挣的钱,可以是慢一点,但必须是干净的,是站着挣的。这些兄弟跟着我们,我们得对得起他们。”

钱,花出去了。

人心,也收回来了。

李总的公司,给了我们第一个项目,一个住宅小区的地基工程。

我把之前学到的所有知识,都用上了。

我优化了施工流程,改进了材料配比,甚至自己画图,设计了一个更高效的钢筋绑扎方法。

工期,比合同上提前了十天。

质量,经过甲方和监理的联合验收,零瑕疵。

结算的时候,除了工程款,甲方额外给了我们一笔奖金。

我拿着那笔钱,给兄弟们发了双倍的工资,剩下的,全部投入,买了新的设备。

搅拌机,切割机,振动棒。

鸟枪换炮。

我的名声,在深圳的建筑圈子里,慢慢传开了。

都说有一个姓陈的小老板,叫陈辉,干活实在,质量过硬,不拖欠工人工资。

越来越多的项目,主动找上门来。

从地基,到主体,再到装修。

我的公司,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

两年后,我用赚来的第一桶金,在深圳关外,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我把父母从四川老家接了过来。

我爹第一次走进那亮堂堂的屋子,摸着光滑的地板,看着雪白的墙壁,眼圈红了。

他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他说:“辉啊,出息了。”

我笑了。

我没告诉他,就在几年前,他的儿子,还只是这个城市里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搬砖工。

11

事业稳定了,个人问题也提上了日程。

我回了一趟老家。

不是衣锦还乡,是去娶我等了好多年的姑娘。

小芹。

她是我初中同学,我出来打工前,我们俩就偷偷好上了。

这几年,我们一直靠写信联系。

我每个月寄回去的钱,除了给我爹妈的,还有一份是给她的。

我让她别出去打工,在家好好读书,考个中专,以后当个老师。

她很争气,真的考上了县里的师范学校。

我回去的时候,她刚好毕业,分配到了镇上的小学。

我去学校找她。

她正在给一群脏兮兮的小孩上课,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晃眼。

她看到我,愣住了。

下课后,我们俩走到学校后面的小河边。

几年不见,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但看我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那是我在深圳最大的商场里,挑了整整一下午买的。

一枚钻戒。

不大,但很亮。

“小芹,嫁给我吧。”

我单膝跪下,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她捂着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没有说“我愿意”。

她只是哭着,把手伸给了我。

我们的婚礼,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办的。

我把以前所有看不起我家的亲戚,都请来了。

我爹妈坐在主桌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灿烂。

我带着小芹,一桌一桌地敬酒。

喝到最后,我有点醉了。

我拉着小芹的手,对她说:“媳-妇儿,以后,跟我去深圳吧。我让你过上好日子。”

小芹靠在我肩膀上,点点头。

“你去哪,我就去哪。”

12

回到深圳,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有了小芹,那个房子,才真正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她放弃了老家老师的工作,来到深圳,一开始在我的公司里帮忙管账。

但她不喜欢。

她还是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我托了关系,花了一笔钱,让她去了一家私立学校当老师。

工资不高,但她每天都很开心。

我的事业,也进入了快车道。

90年代末,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开始起飞了。

房价一天一个价。

到处都在盖楼,到处都是工地。

我的劳务公司,已经成了深圳小有名气的施工队。

但我渐渐发现,光是做劳务分包,挣的都是辛苦钱,利润太薄了。

真正赚钱的,是上游的开发商。

他们拿一块地,盖几栋楼,转手一卖,就是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

我动了心思。

我也想当地产商。

这个想法,把老王吓了一跳。

“阿辉,你疯了?我们是干啥的?我们是泥腿子,是盖房子的,不是卖房子的!那玩意儿,是人玩的吗?得有关系,有背景,有花不完的钱!”

他说得对。

我没关系,没背景。

钱,虽然赚了一些,但跟那些真正的地产大鳄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我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那团火,从我决定反抗马秃子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凭什么我们只能在下游喝汤?

凭什么我们只能赚那点辛苦钱?

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

“身价过亿。”

如果我一辈子只当个包工头,别说一个亿,一千万都难。

我要赌一把。

赌上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全部身家。

13

我开始研究房地产。

我买了所有能买到的关于土地拍卖、城市规划、房产营销的书。

我天天往国土局、规划局跑,跟里面的办事员套近乎,递烟,请吃饭,打听最新的土地政策。

我像一个准备高考的学生,疯狂地学习着一个全新的领域。

小芹看我天天早出晚归,人比以前在工地上还累,很心疼。

“阿辉,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房有车,安安稳稳的,干嘛非要那么拼?”

我抱着她,说:“小芹,你相信我吗?”

“我信。”

“那就行了。我想给你,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那时候,小芹已经怀孕了。

我研究了半年,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龙岗区,一块不起眼的荒地。

位置很偏,周围全是工厂和农民房,没有任何配套设施。

很多地产公司都看不上。

但我从一份内部的城市规划草案里,看到了一条消息。

三年内,深圳地铁三号线,会从这块地旁边经过。

而且,市政府计划在这里,建一个大型的工业园区和配套的学校、医院。

如果这个规划能够实现,这块鸟不拉屎的荒地,立刻就会变成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

这又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政府的规划,赌的是深圳的未来。

我把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抽了出来,又把自己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东拼西凑,终于凑够了土地拍卖的保证金。

拍卖那天,现场冷冷清清。

只有三家公司参与竞拍,另外两家,也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象征性地举了两次牌,就放弃了。

我以一个几乎是底价的价格,拿下了那块地。

签下合同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抖。

我成功了。

但也意味着,我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了这片荒草丛生的土地上。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包工头陈辉。

我是地产开发商,陈总。

14

接下来的一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拿了地,却没有钱开发。

银行看我公司规模小,项目风险大,根本不给我贷款。

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我把我劳务公司的业务,分包给其他施工队,自己带着最核心的几十个兄弟,亲自下场,在这块地上盖楼。

我们自己打地基,自己建主体,自己做装修。

为了省钱,我们吃住都在工地。

我既是老板,又是总工,还是施工队长。

白天,我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指挥。

晚上,我在活动板房里,对着图纸,研究到深夜。

资金链断了好几次。

最困难的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我挨个给材料供应商打电话,好话说尽,求他们宽限几天。

我甚至拉下脸,去找以前合作过的老板借钱,受尽了白眼。

老王看我这样,都看不下去了。

“阿辉,要不……我们放弃吧?把地卖了,我们还能回本,不至于血本无归。”

我红着眼睛,一拳砸在桌子上。

“不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们要是现在放弃,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那段时间,我压力大到整夜整夜地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小芹挺着大肚子,每天给我送饭。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帮我把凌乱的办公室收拾干净,给我按按僵硬的肩膀。

有她在,我才感觉自己还能撑下去。

终于,在我们的样板房建好的那天,转机来了。

市政府正式公布了地铁三号线的规划,站点,就设在我们项目旁边五百米的地方。

消息一出,整个深圳都轰动了。

我那个鸟不拉屎的楼盘,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

售楼处的电话,差点被打爆。

银行的信贷经理,天天提着水果,来我办公室嘘寒问暖,追着要给我贷款。

之前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供应商,也变得客气起来。

我知道,我赌赢了。

我的楼盘,取名叫“龙城花园”。

取“龙困浅滩,一飞冲天”之意。

开盘那天,几千人涌进售楼处,队伍排到了几公里外。

我们一期推出的五百套房子,一天之内,全部售罄。

回笼的资金,瞬间解决了我们所有的困境。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庆功,而是开着车,一个人在深圳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转。

我路过我曾经搬过砖的那个工地。

那里,已经盖起了一栋气派的写字楼,灯火通明。

我又开到那个我遇到算命先生的小巷子。

那里,已经被拆迁,变成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大妈们正在跳着广场舞。

物是人非。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些年的委屈,辛酸,压力,在那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哭完了,我擦干眼泪,发动汽车。

回家的路上,小芹给我打电话。

“阿辉,快回来,我……我好像要生了。”

我一脚油门,冲向医院。

我的儿子,在我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给他取名,陈念。

纪念我逝去的青春,也纪念我崭新的人生。

15

“龙城花园”一期大获成功后,我的人生就像开了挂。

我用回笼的资金,迅速开发了二期、三期。

接着,我又在深圳其他几个区域,接连拿了好几块地。

我的公司,从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施工队,发展成了一个拥有上千名员工的集团公司。

我的业务,也从单一的住宅开发,扩展到了商业地产、酒店、物业管理等多个领域。

我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和富豪榜上。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地产大亨”“传奇人物”。

我换了更大的办公室,更豪华的车,搬进了半山腰的别墅。

我学会了打高尔夫,喝八二年的拉菲,跟那些以前我只能仰望的大人物们,称兄道弟。

但我总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我身上,还带着那股泥土的味道。

我还是习惯跟公司的老员工们,一起蹲在工地上,吃盒饭。

我还是会因为一个工程质量问题,跟下属拍桌子骂娘。

老王,还是我的副总。

他现在也身家不菲,但他还是习惯叫我“阿辉”,而不是“陈总”。

他说:“阿辉,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有了钱,但我没有忘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公司每年的利润,我都会拿出一部分,成立一个基金会。

专门用来资助那些像我当年一样,从大山里出来,想改变命运的穷孩子。

我还回到我的老家,捐钱修了路,盖了学校。

那所小学,就是当年小芹教过书的那一所。

揭牌那天,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纯真的笑脸,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小芹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

她说:“阿辉,你做到了。”

我做到了。

我不仅让我爱的人过上了好日子,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

16

2014年,距离那个算命先生给我算命,正好过去了二十年。

我的公司,市值已经突破了百亿。

我个人的身家,也早已超过了那个“一个亿”的小目标。

我成了那个算命先生口中,化龙的“龙”。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让司机开车,带我去找那个算命先生。

我想当面问问他,当年,他到底是蒙的,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但那个小巷子,早已消失在城市化的进程中。

我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记得,二十年前,这里曾有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算命先生。

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晚上,我站在我公司总部大楼的顶楼,俯瞰着整个深圳的夜景。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这座城市,给了我一切。

我的儿子陈念,已经上中学了。

他放学回来,看到我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爸,想什么呢?”

我回过头,笑了笑。

“在想一个故事。”

我把二十年前,那个算命先生的故事,讲给了他听。

他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爸,你也太好骗了吧?这明显就是个江湖骗子啊!他要是真那么神,怎么还用得着在街边摆摊?”

他的反应,和当年的老王,一模一样。

我没有反驳。

是啊,他或许只是一个骗子。

或许,他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为了骗我那五块钱。

但那句话,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我贫瘠的心里。

它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它在我决定豁出去,跟马秃子斗的时候,给了我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

它在我每一次想放弃的时候,都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龙。

到底是他算准了我的命运,还是他的话,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困着一条龙。

它需要的,不是一个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

它需要的,只是一个让你相信自己能飞起来的理由。

和一个,敢于迎向风云的,瞬间。

我看着窗外的星空,端起酒杯,敬那个不知所踪的算命先生。

也敬那个,十九岁时,在工地上搬砖的,我自己。

来源:云来月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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