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去现场看那场心心念念的球赛,我那平时怂得跟鹌鹑一样的弟弟,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去跟他那位号称“冰山阎罗”的导师请假。
为了去现场看那场心心念念的球赛,我那平时怂得跟鹌鹑一样的弟弟,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去跟他那位号称“冰山阎罗”的导师请假。
结局简直令人大跌眼镜——他居然请下来了。
宋明台一脸嘚瑟地在我面前显摆:「我就跟老板说,我姐大喜的日子到了,长姐如母,我必须得回去送她出嫁。」
为了把这出戏演得逼真,这货甚至还把我以前的婚纱样片发了过去。
我强忍着把他踹飞的冲动,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想当年我兼职做婚纱模特,这种照片硬盘里存了一堆。当初前男友哭天抢地求复合时,我就是随手甩了一张过去,记得当时为了过嘴瘾,还撂下了一句狠话:
「想复合?行啊,等我二婚的时候优先考虑你。」
宋明台还在那嘀嘀咕咕:「你是不知道,当时导师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我都做好了被挂科的准备了……」
我对此嗤之以鼻。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一条来自前男友的好友申请赫然躺在列表里:
「宋岚,你真的二婚了?」
「你当初明明答应过,二婚会找我的!!你言而无信!」
我盯着屏幕怔愣半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僵硬地扭头看向正在扒饭的弟弟:「宋明台,你导师……该不会姓秦吧?」
宋明台从比脸还大的饭盆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咋?你也是神算子?」
没等我接话,他便如数家珍般开启了夸夸模式:「我导师秦肆年啊!那可是S大的传说,数学系的天才疯子。22岁博士毕业直聘A大,23岁就拿下了咱们学校最年轻硕导的头衔。」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算起来,我是他带的第四届倒霉蛋了。」
秦肆年……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反扑。我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宋明台突然停下了咀嚼,狐疑地看着我:「姐,你研究生不就是在S大读的吗?按辈分他应该比你高两届。这种风云人物,你居然不认识?」
我含糊其辞地敷衍了几句,生硬地转移话题:「球赛不是快开始了吗?你再不出门就赶不上热场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宋明台看了眼时间,嗷的一声扔下碗筷夺门而出。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长舒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点下了那条好友申请的拒绝键。
脑海里,宋明台的话却像复读机一样挥之不去。
「你居然不认识他?」
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是刻在我青春里,最滚烫也最疼痛的名字。
入学第一天,秦肆年作为老生代表上台发言。聚光灯下的他,意气风发,清冷矜贵。只那一眼,我就像是中了蛊,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旁边的同学打趣:「怎么?看上这朵高岭之花了?劝你省省吧,多少校花系花前赴后继,也没见谁能把他摘下来。」
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宋岚想要的东西,拼了命也要得到。我自知没有那种一点就通的天赋,便付出了双倍甚至三倍的努力,硬生生挤进了那个天才云集的圈子。
我开始疯狂地收集关于秦肆年的一切。越了解,陷得越深。
这场追逐战,是我人生中遇到过最棘手的难题。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直到那次校外兼职,老板恶意拖欠工资。我在店门口据理力争,却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住恐吓。
就在我绝望之际,秦肆年路过。
我以为像他这样清冷的人绝不会多管闲事,毕竟平时我那拙劣的偶遇大概让他很烦。
可他停下了脚步,挡在了我身前。
他说:「我是她男朋友。」
那天,他和他的朋友们用最冷静的逻辑和最犀利的言辞,帮我拿回了属于我的尊严和血汗钱。也就是那一刻,我终于找到了撕开他防线的口子——人情债。
借着感谢的名义请吃饭,一次,两次……我们加上了微信,聊天的频率从几天一句变成了秒回。
我开始渗透进他的生活。
我发现,那个高不可攀的秦学长,笑点其实低得惊人;那个在学术上无所不能的天才,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那个看起来很难追的男神,其实是个从未谈过恋爱的纯情大男孩。
在追逐秦肆年的第267天,他点头接受了我的告白。
至于后来的分手,并没有什么狗血的第三者,也没有惊天动地的争吵。
仅仅是因为,我绝望地发现了凡人与天才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抓耳挠腮熬夜通宵都解不出的难题,秦肆年只需扫一眼就能给出最优解;老师布置的繁重课业,只要经他稍加指点,我的效率就能翻倍。
每当我问出那些在他看来极其简单的问题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困惑,总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即使我知道,他并无恶意。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小论文发表的那天。
我兴冲冲地去找他分享喜悦,却在门外听到了他和朋友的谈话。
朋友戏谑道:「肆年,你女朋友那论文能发这么好的期刊,你私底下没少费心吧?」
秦肆年语气平淡:「我没帮忙,全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朋友显然不信:「得了吧,对了,听说你拒绝了院长推荐去英国交流半年的机会?别告诉我是为了陪女朋友?」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适应英国的气候。」
朋友嗤之以鼻:「才怪。」
这对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可那一瞬间,我却觉得窒息。
在所有人眼里,我的成就必然依附于秦肆年的光环;而秦肆年若是做出了什么牺牲前途的决定,我便是那个红颜祸水的罪魁祸首。
这种无形的压力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长。他越耀眼,我就越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他,开始无意识地抗拒他的帮助,结果却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狼狈不堪。
分手,成了这场不对等关系的必然结局。
思绪被闺蜜陈乐安的催促声打断。
逛街时,陈乐安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不在焉。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交代了宋明台干的蠢事。
她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幸灾乐祸地大笑:「你愁什么?该哭的难道不是你弟吗?」
「秦肆年现在捏着你弟的毕业证,那可是生杀大权!想当初你们分手,秦肆年那眼睛红得像兔子……啧啧,我都看不下去。现在你居然给他发婚纱照,还暗示自己傍上了富二代,简直杀人诛心啊!」
「我要是秦肆年,非得给你弟穿小鞋穿到他怀疑人生。」
我反应过来,顿时在心里给宋明台点了根蜡。
老弟,姐能帮你的,大概只有帮你祈祷了。
逛街才进行到一半,警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警察告诉我,宋明台在体育馆跟人起了冲突,打架斗殴进了局子,让我去领人。
我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对陈乐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逛不成了,我得去清理门户。」
赶到警局时,一眼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宋明台。原本积攒的怒气瞬间变成了心疼。
我捧着他的脸:「靠!这谁打的?下手这么黑!」
宋明台表情扭曲,拼命给我使眼色,压低声音:「姐,别喊了!赶紧签字把我弄出去,回去再说!」
「你心虚什么?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不是我!是他先挑衅的!」
既然不是他的错,我瞬间底气十足:「那对方人呢?家长来了没?我倒要看看是谁家小孩这么横!」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角落里坐着一个同样挂彩的小男生,正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这边。
「呦呵,还挺拽?」我正要撸袖子过去理论,却被宋明台死死拽住。
「姐,求你了,快走吧!」
不对劲。这小子平时没这么怂。
我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
这一看,我差点两眼一黑当场去世。
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跟着警察走进来。
肩宽腿长,西装笔挺,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禁欲感拉满。四年不见,秦肆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冷峻,气场强得让人不敢直视。
「小舅舅!」角落里的男生看到救星,立刻跳起来指着我们,「就是他打我!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他下手太阴了!」
宋明台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老……老师。」
这到底是什么狗血剧本?!跟我弟打架的人,竟然是秦肆年的亲外甥!
我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秦肆年的目光淡淡扫过宋明台,最终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我头皮发麻。
「这位是?」他明知故问。
「是……是我姐姐。」宋明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秦肆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原来是你那位,今天大婚的姐姐。」
那个叫江沉的小男生反应极快,瞬间捕捉到了盲点,指着宋明台狂笑:「你是我小舅舅的学生?哈哈哈哈,怪不得你秒怂!」
他得寸进尺:「快给我道歉,不然让我小舅舅让你延毕!」
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就挨了秦肆年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是你先动的手,去道歉。」秦肆年的声音冷得掉渣。
出了警局,宋明台还在感叹:「老师真是大义灭亲、公私分明!从此我生是秦门的人,死是秦门的鬼!」
「姐,你去哪?」
我脚步一顿,企图趁乱溜走的计划宣告失败。
秦肆年领着垂头丧气的外甥走了过来。宋明台立刻立正站好,乖巧得像只鹌鹑。
秦肆年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加个微信吧。关于宋明台的学习情况,有些细节我想跟你沟通一下。」
我惊了。研究生还需要跟家长「家校互通」吗?
但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我只能硬着头皮扫了他的二维码。
通过好友后,他低头操作了几下,突然抬头看我,脸上挂着客套疏离的笑:
「还没祝宋小姐,新婚快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谢谢。」
「不知宋小姐的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眼神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听宋明台说,姐夫是金融界精英,具体是哪个方向?我有些好奇。」
我脑子一抽,张嘴就来:「他在银行工作……」
「咦?」宋明台这个猪队友立刻插嘴,「姐你不是说他是搞建筑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秦肆年嘴角的笑意加深:「哦?看来是我记错了。」
我尴尬得脚趾扣地,指着旁边的便利店:「哎呀口好渴,我去买瓶水!」
回去的路上,宋明台虽然缺心眼,但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为了弥补自己撒谎请假的愧疚,这货决定向导师坦白从宽。
「老师,其实我骗了您。」宋明台凑到秦肆年跟前,「我姐今天根本没结婚。」
秦肆年挑眉:「哦?那婚纱照是假的?」
「也不是假的。」宋明台毫无求生欲地开始卖姐,「那是她以前当模特的样片。她之前还用这招骗过前男友,说二婚才考虑他。但我寻思着,老师您德高望重,怎么能跟那个死缠烂打的前任相提并论……」
啪——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一巴掌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虽然没听全,但「前男友」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我社死一万次。
「老弟啊,出门忘吃药了吧?」我干笑着看向秦肆年,「秦老师见笑了,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去带他看医生!」
说完,我拽着还在「唔唔」挣扎的宋明台,落荒而逃。
回到家,宋明台经历了我的严刑拷打。
「什么关系?!」
「前男友!」
得知真相的宋明台瘫在沙发上,面如死灰,喃喃自语:「我要去看研三还能不能换导师……」
我刚想安慰他,手机震动,秦肆年的微信发了过来。
【你真结婚了?】
看来他还在试探。我硬着头皮回复:【当然。】
【新婚快乐。】
【谢谢。】
【所以,为什么二婚不找我?】
看着这行字,我手里的手机差点飞出去。这人怎么还记得那句玩笑话?
【你就不介意吗?】
【不。】秦肆年秒回,【你不讲信用,我不信你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他又发来一条:【只要我们隐蔽一点,你老公应该不会发现的。】
神经啊!这还是那个高冷的秦教授吗?简直是被魂穿了!
因为这场闹剧,第二天上班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更惊悚的是,部门新来的实习生,竟然就是昨晚打架的那个——江沉。
同事把他领到我面前:「宋岚,这是江沉,以后你带他。特意给你挑了个帅弟弟。」
我和江沉大眼瞪小眼,尴尬得想原地蒸发。
江沉倒是学乖了,老老实实叫了声:「岚姐。」
这一整天,我都忍不住偷偷观察他。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和秦肆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是皱眉思考的样子,瞬间将我拉回了多年前。
那时候我们刚在一起,穷学生没钱送贵重礼物。我看中了一个路人包上的手工兔子挂件,随口夸了一句。没想到秦肆年竟然偷偷记下,买了材料包回来研究。
那个画面我至今记得: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学霸,头发被抓成了鸡窝,眼镜滑到鼻尖,对着几团毛线如临大敌,神情比解哥德巴赫猜想还要凝重。
这张他室友偷拍的照片,哪怕换了无数次手机,我也一直舍不得删。
「宋岚,别看了,人家小江都要被你看毛了。」同事的调侃让我猛然回神。
江沉站在打印机前手足无措,显然被我「深情」的注视吓得不轻。为了缓解尴尬,我给他点了杯奶茶,结果这孩子下班跑得比兔子还快。
后来我才知道,江沉这小子脑补了一出大戏。
当晚他就跟秦肆年告状:「小舅舅,那个宋岚好像对我有意思!不仅偷看我,还给我买奶茶,想搞办公室恋情!虽然她挺漂亮的,但我接受不了姐弟恋啊!」
正在做意面的秦肆年冷冷地把盘子端走:「吃饱了撑的才会白日做梦。」
下班回家,我鬼使神差地翻出了那张秦肆年做手工的老照片,放大看了又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还没等我回味完,正主的消息弹了出来:
【江沉说你对他有意思?】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正要反驳,宋明台突然推门而入:「姐!明晚吃烤肉去!」
我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口袋,吼了回去:「滚!」
等宋明台滚了,我拿出手机一看,血液瞬间倒流。
刚才误触屏幕,我把平时跟闺蜜斗图的一堆表情包全发过去了。
什么【好想你,要把你摸起球.jpg】
什么【没人能拒绝姐,你也一样.jpg】
而最顶端的一张图,赫然是我刚刚偷看的那张——秦肆年做手工的旧照。
我疯了一样点撤回,其他都撤回了,唯独那张照片,超过两分钟,撤回失败。
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你这睡衣看着挺舒服,想问你要个链接来着。】
秦肆年:【……敷衍我的时候,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沉默良久,聊天框跳出三个字:
【下来。】
紧接着是定位:【我在你家楼下。】
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我跑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路灯下的秦肆年。
他穿着简单的针织开衫,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记忆中少年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我气喘吁吁。
「看到照片就来了。」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我想听你的解释。不那么敷衍的那种。」
他向前逼近一步,微微俯身,将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宋岚,分手三年了,为什么还留着我的照片?承认你还爱我就这么难吗?」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别乱说!我都结婚了!」
「是吗?」他眯起眼,「半夜出来私会前男友,你那个在银行或者建筑工地工作的老公,不介意?」
「他不介意!他大方得很!」我还在嘴硬。
秦肆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几分我看不懂的落寞。
「行。」
他站直身子,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秦教授。
「宋岚,以后,我们做朋友吧。」
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不用对我如临大敌,我已经放下了。最近我也有了接触的对象,打算认真追求。所以,无论你二婚还是三婚,我都不会再打扰了。」
他伸出手:「祝宋小姐,生活美满。」
我呆呆地看着那只手,机械地握了上去。
短暂的触碰后,他抽身离开,决绝得没有回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深秋的寒风灌进领口,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心里好像突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酒吧里,陈乐安听完我的哭诉,冷冷地戳破了我的幻想。
「你难受什么?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你以为秦肆年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等你变得足够优秀,再去和他并肩?宋岚,醒醒吧。没有人有义务在原地等你长大。」
「你一直喜欢他,却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卑把他推开。现在他说他不爱你了,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哪怕是闺蜜,她的话也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扎在我的心口。
那天晚上,我喝得烂醉。
第二天,宿醉并没有让我好过一点。午休时,我把江沉叫到楼梯间,澄清了所有误会。
江沉这孩子心大,很快就跟我混熟了。
闲聊时,他随口提到:「今晚没饭吃了,我小舅舅去外市开会了。」
「你小舅舅……现在会做饭了?」我试探着问。
「会啊!厨艺可好了!」江沉一脸崇拜,「听我妈说,他以前根本不进厨房,是为了那个喜欢的女生才特意去学的……」
心脏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原来,那个曾经连煮面都会差点烧了厨房的天才,真的为了别人,洗手作羹汤了。
我压下心头的酸涩,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嫌弃的话,今晚去我家吃吧,正好我弟也在。」
「好嘞!谢谢岚姐!」
看着江沉欢快的背影,我苦笑。
都说外甥像舅,可他和秦肆年,终究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江沉和宋明台这两个活宝,明明差了三岁,却因为篮球和动漫这两个万能话题,迅速从“仇人”变成了“基友”。
我不过是去厨房做顿饭的功夫,这两人已经勾肩搭背,聊得热火朝天。他们谈论的核心话题只有一个——秦肆年。
从他在家穿什么睡衣,到在学校怎么挂人,再到吐槽他腹黑毒舌、毫无情趣。
我假装在切菜,耳朵却竖得像天线,生怕漏掉一个字。直到宋明台幽幽地凑到我耳边:
「姐,锅里的肉已经变成碳了。」
我低头看着那团焦黑的物质,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承认,自从秦肆年亲口盖章“不再喜欢我”之后,我的视线反而像装了雷达一样,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人生最大的荒谬就在于后知后觉。
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意他,意识到当年的自己有多自以为是时,似乎一切都晚了。
再次听到秦肆年的消息,是一周后的那个午后。
茶水间乱成一团,江沉正跟另一个实习生推搡,那架势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我作为江沉的“带教”,火急火燎地赶去救场。
江沉双眼赤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对面那个男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脸讥讽:「怎么?你舅舅敢做那种龌龊事,还怕人说?仗着教授身份骚扰女学生,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你维护这种败类,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舅舅是被冤枉的!我撕烂你的嘴!」
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江沉铁青着脸,扔下一句「我相信我小舅舅」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旷工跑了。
我一头雾水,直到同事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赫然是一条爆款新闻:《A大最年轻硕导人设崩塌?女学生实名举报教授秦某年涉嫌性骚扰》。
文章字字诛心,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聊天记录,被刻意圈出的“晚上来办公室”、“表现很好”等字眼,在网络发酵下显得格外猥琐。
评论区早已沦陷,全是口诛笔伐。
我的心脏像是瞬间被人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秦肆年性骚扰?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个连牵手都会耳根发红的男人,那个在学术和道德上有洁癖的男人,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躲进角落给宋明台打电话。电话那头,宋明台气得破口大骂:
「纯属放屁!那个叫刘瑶的学生是因为论文找枪手被秦老师抓了,取消了国奖资格才怀恨在心!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证据呢?有证据吗?」我强迫自己冷静。
「暂时没有……当时是单独谈话。那女的家里有点背景,现在舆论一边倒,学校为了平息风波,已经暂停了秦老师的一切工作。」
挂断电话,我看着“停职调查”四个字,如坠冰窟。
在这场造谣成本极低的网络狂欢里,秦肆年那个骄傲的灵魂,此刻该正遭受着怎样的凌迟?
我再也坐不住了。
「宋岚,你去哪?还没下班呢!」
「旷工。」
我抓起包冲出公司。是他亲口说的,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有资格在他坠落的时候,伸手接住他。
凭着记忆,我打车冲到了秦肆年的小区。
正午的阳光刺眼,小区对面的人工湖边空无一人,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柳树下。
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平静的湖面。
那个瞬间,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脑补了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指节泛白。
「秦肆年!」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僵,错愕地回头。
看到是我,他镜片后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化作一抹无奈又疲惫的笑意。
「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抓着他的手却不敢松开半分。
「别紧张。」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并未身处风暴中心,「我就是发现这几年太忙,没注意过小区居然有湖。难得不用上班,下来看看风景。」
原来是看风景。
我悬着的心终于砸回肚子里,这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掐着他的手腕,连忙像烫手一样松开,尴尬地退了半步。
「哦……风景是不错。」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风吹动枯叶的沙沙声。
「坐会儿?」他指了指旁边的长椅。
并肩坐下时,我们之间隔着礼貌的社交距离。我偷偷打量他,他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色苍白,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崩溃。
「新闻我看到了。」我清了清嗓子,急切地把路上想好的措辞一股脑倒出来,「我认识几个专打名誉权的律师,胜率很高!还有个同学在做媒体,可以帮忙澄清……」
我手舞足蹈地展示着自己微薄的“人脉”,试图证明现在的我有能力站在他身边,为他挡风遮雨。
秦肆年静静地听完,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深邃难辨。
「好啊。」他温和地笑了,「那就麻烦你了,宋岚。你和以前一样,总是这么厉害。」
这一声“厉害”,让我瞬间破防。
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那个笨拙的追赶者,那个永远解不开难题的差生。我从未想过,在他眼里,我竟然是“厉害”的。
我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湿意。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真的?」他突然轻声问。
「我相信你。」
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你是秦肆年,这就足够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良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事情果然迎来了反转。
那个刘瑶在直播中漏洞百出,加上匿名网友爆出的“论文代写”实锤,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改变。
秦肆年那边也雷厉风行,律师函发得毫不手软。
我和他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战友”关系,聊天的内容仅限于案件进展,克制得像两个最普通的熟人。
直到那个晚上。
为了拿下一个重要项目,我不得不独自去应酬。酒桌上,甲方的王总眼神油腻,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底线。
为了不搞砸项目,我硬着头皮灌了不少酒。散场时,我已经有些天旋地转。
王总把车停在我面前,降下车窗:「宋经理,顺路送你一程?」
警铃大作。我掏出手机假装接电话:「喂?你到了?好,我马上过来!」
摆脱了油腻男,我躲在路灯下干呕,这才发现刚才慌乱中竟然真的拨通了江沉的电话。
「发个定位,我马上到。」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磁性,但我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根本没分辨出异样。
十几分钟后,熟悉的车停在面前。我拉开车门瘫在副驾上,闭着眼呢喃:「抱歉啊……打扰你家宴了。」
“江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车开得又稳又快。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后视镜,心里还在嘀咕:这小子怎么开车的时候,侧脸跟他舅舅一模一样?
回到家,宋明台不在。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冷水泼在脸上,神智终于回笼了几分。
走出洗手间,我看到那个送我回来的男人正站在我的书桌前。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正拿着一只针脚歪歪扭扭的毛线兔子。
那是当年秦肆年熬了好几个通宵,把自己抓成鸡窝头才织出来的“杰作”。
旁边,是一罐五颜六色的手工折纸星星。
我的酒醒了一半,惊愕出声:「秦肆年?」
他转过身,举起手里的兔子:「醒了?江沉喝酒了开不了车,电话是我接的。」
解释完原因,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些旧物上,语气玩味:
「宋岚,既然分手了,为什么还留着这些?」
我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试图下逐客令,「你不是还要追那谁吗?大半夜在我这儿不合适。」
「骗你的。」
他一步步逼近,将我堵在墙角,清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我。
「有人教我,对付拧巴的人就要欲擒故纵。看来陈乐安这招还挺管用。」
原来是那个损友出的馊主意!
「所以,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当年为什么要提分手?今天如果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被酒精放大的情绪,加上这些天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红着眼眶吼了出来:「因为自卑!行了吗?」
「我看一眼题目都要想半天,你扫一眼就知道答案;所有人觉得我靠你上位,我受不了!我拼命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你,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秦肆年,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笨拙地擦去我的眼泪。
「宋岚,我很高兴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秦肆年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剖白:
「其实谈恋爱的时候,患得患失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我愣住了。
「我是会做题,但除此之外呢?我无趣、不会说话、连个玩偶都织得丑绝人寰。可你不一样。」
他细数着我的好:「你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你有一双巧手,你做饭很好吃,你唱歌很好听……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宋岚,在我眼里,一直闪闪发光的人是你。」
这些话像一颗颗炸弹,轰开了我心里那道名为“自卑”的墙。
原来,我们都困在自己的偏见里,互相仰望。
借着酒劲,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短暂的触碰后,我红着脸表白:「秦肆年,我们复合吧。」
他身体僵硬,喉结滚动,却在最后关头偏过头,摇了摇。
我心一凉:「你……不愿意?」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和别扭:
「不愿意。你冷落了我那么多年,我气还没消。除非你哄哄我。」
求助:如何哄好一个28岁的傲娇教授?
这题超纲了。
我送爱心早餐,他嫌太油;请看演唱会,他说太吵。
我问宋明台,得到的建议是“送他一篇SCI论文”。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舆论风波彻底平息。学校发了蓝底白字的通告,秦肆年沉冤得雪。
为了庆祝,他组了个局请大家吃饭。
我正准备精心打扮赴约,好闺蜜林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江湖救急!我的模特出车祸了,你快来帮我拍组样片!十万火急!」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我只能穿着婚纱去救场。
拍摄比想象中更折磨,等终于收工,距离饭局开始只剩半小时。
我连妆都来不及卸,提着繁复的婚纱裙摆冲出摄影棚。夕阳将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色,一辆熟悉的车正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来接我的宋明台,而是秦肆年。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漫天霞光里,宛如神祇。
他走到我面前,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抢了宋明台的活,我就抢回来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嘴角噙着笑,「随便说点什么,哄哄我。」
「现在?」我心脏狂跳。
「嗯,就现在。」
我想了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今天真帅。」
「还有呢?」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喜欢你。我们复合吧?」
风停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秦肆年看着我,那个笑容在夕阳下一点点绽放,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伸手蹭了蹭我发烫的脸颊,轻声说:「好。」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懵,「为什么突然答应了?」
之前不是还非要哄吗?
他微微俯身,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缱绻:
「因为你穿婚纱的样子,太美了。」
那一刻,所有的自卑与隔阂都在这句赞美里烟消云散。
我们绕了一大圈,终于在最好的时候,重新拥抱了彼此。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侧印下一个吻:
「盖章生效,男朋友。」
来源:栀子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