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几天，美国最高法院正在受理特朗普的“对等关税”是否合法的案件。说起来，这真是“钱与法”的问题，不过与一般理解的“钱大于法还是法大于钱”不大一样。

文｜晨枫 著名撰稿人、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这几天，美国最高法院正在受理特朗普的“对等关税”是否合法的案件。说起来，这真是“钱与法”的问题，不过与一般理解的“钱大于法还是法大于钱”不大一样。

特朗普原来说要去法庭旁听，后来又不去了。

他去或许是要给最高法官们施加压力，“你们都是我任命的，别背叛我”。在特朗普1.0期间，他提名并获得国会通过了卡瓦那、戈萨奇、巴雷特三名保守派最高法官，使得保守派法官在最高法院占多数。在他看来，整个最高法院都欠他的。

不过六名最高法官（包括三名保守派法官）已经发表初步看法，质疑特朗普滥用《国际经济经济权利法》，侵犯了国会权力，违反了三权分立的原则。最高法官们认为，关税就是一种税，美国宪法规定，只有国会才有权更改税率，或者开征新税。

对特朗普来说，自由派法官本来就“不靠谱”，但保守派法官对坚持法律的原教旨诠释有特别热情，特朗普则特别热衷于法律的“灵活应用”，两边的法律理念有本质冲突，这次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5月28日，设在纽约的美国国际贸易法院3人合议庭就小企业主和美国12州所提诉讼裁定，特朗普无权援引《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征收“对等关税”，也称“解放日关税”或者“特朗普关税”。

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此后审理特朗普政府所提上诉，并于8月29日以7比4的投票结果维持原裁决，但同时宣布裁决在10月14日之前不会生效，以便特朗普政府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诉。

最高法院已经受理，由于兹事体大拖不得，预计在年底前判决，这对素以“冰川速度”著名的最高法院是光速了。

10月30日，美国国会参议院以51票赞同、47票反对的结果通过决议，要求取消特朗普推出“对等关税”时援引的“国家紧急状态”。这是国会发出的对白宫贸易权限进行约束的强烈信号。但这个决议只是表态，没有约束力。

在最高法院加速受理时，特朗普坐不住了，宣称如果“对等关税”被裁定为不合法，美国的损失将远不止于1000亿美元的已收关税收入，还会流失已经落实和潜在的投资，损失总额将超过3万亿美元，那将是一场经济和国家安全灾难。

特朗普照例归罪于“极端左翼疯子”，指责他们向最高法院低报了关税政策若被推翻后政府须归还的关税收入，目的是误导最高法院，让它以为裁定关税不合法，美国政府仍可轻易从损失中恢复。

当然，特朗普没说明这笔数额是如何算出来的。

白宫在7月底获得日本、欧盟和韩国三大贸易伙伴承诺，将分别在美国投入5500亿美元、6000亿美元和3500亿美元的巨额投资。

一般估计，至今美国增收约1000亿美元的关税收入。合计约16000亿美元，缺口的14000亿美元“下落不明”，可能来自特朗普的“见面翻一倍”。

这些都是技术细节，重要的是特朗普对整个事件的解读。对于他来说，法律只是工具，合法性应该由工具的有用性来决定。

就“对等关税”来说，美国政府捞钱的重要性高于对《国家紧急经济权利法》和国会征税权的解释，没钱还谈什么合法不合法？他是在为国家捞钱，这就是天然的合法性。

从法院和反对派来说，法制是美国国本，这才是“秩序为基础的世界”的国内含义。哪怕政府捞钱是为了公益，违法就是违法。只有国会能立法，只有法院能判断是否违法，这是美国三权分立的基本原则，不容动摇。

特朗普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3万亿美元”里，欧日韩的投资还是空中画饼，本来就有是否可能落实、以多大程度落实、以什么形式落实的问题，如果最高法院判决“对等关税”不合法，所有与此相关的贸易协议都可能被光速推翻，欧日韩会兴高采烈地立刻马上完全彻底刹车。

真正成问题的是已经征收的1000亿美元关税。是否退还，何时退还，依然是一个问题。但特朗普要先发制人，号称要向每一个中低收入美国人派发约2000美元的“关税红利”。

在这个问题上，白宫的解释很好玩。

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哈塞特解释道，特朗普政府原本认为须动用所有关税收入来降低财政赤字，但由于“税收大幅激增”，所以有机会派发红利。

这显然是荒唐的。2025财年美国预算赤字高达28000亿美元，1000亿统统填进去，连听到声响都不容易，根本没有“税收大幅激增”到用不完所以派发红利的问题。

这当然是“以民意压法院”，还有抢先把关税收入花完的考虑，给最高法院最终执行判决出难题。不执行判决是给最高法院自己出难题，执行判决就需要从政府预算里额外支出1000亿美元，让最高法院和国会去斗。从已经派发的“每人2000美元”里收回是不可能的。

特朗普这一招很不体面，但他从来就不是体面之人，更不以体面为荣。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倒是要看看，法大，还是钱大。

更不用说，这次还不是钱是否能收买法的问题，而是法能不能变出钱的问题。

来源：唐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