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更像一个高级管家,或者说,是陆家花重金聘请来扮演“陆太太”这个角色的女演员。
苏晚嫁进陆家三年,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女主人。
她更像一个高级管家,或者说,是陆家花重金聘请来扮演“陆太太”这个角色的女演员。
婚房很大,是市中心一处视野开阔的顶层复式。装修是顶尖设计师的手笔,冷淡的黑白灰色调,每一件家具都像艺术品,精确地摆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但也仅仅是“应该在”。
这个家里,闻不到一丝烟火气。
苏晚和陆承安,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分房而居。除了在必要的家庭聚会和商业场合共同出镜,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联姻。
苏家的企业陷入困境,需要陆家的资金注入。而陆家,则需要苏晚这样一位出身书香门第、样貌端庄、性情温和的儿媳妇来装点门面。
新婚之夜,陆承安递给她一份协议。
他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散,语气却像在谈一笔几亿的生意,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晚,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挑明了说比较好。”
“我对你没有感情,你对我大概也一样。这场婚姻能给你的,是陆太太的身份,是你苏家东山再起的资本。”
“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
苏晚静静地听着,指尖微微发凉。她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有些闷。
她抬起眼,看向这个即将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他英俊,矜贵,是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属于她的温度。
“我只有一个要求。”陆承安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是底线。”
“你可以有你的生活,我可以有我的。但在外面,你必须维护陆家的体面。同样的,我也会给你作为陆太太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他将那份协议推到她面前。
“具体的,都在上面。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这段合作关系的说明书。”
苏晚没有立刻去看那份协议,而是轻声问:“什么叫……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陆承安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挑了挑眉,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
“很简单。我不会让任何外面的女人,越过你去。凡事,有先有后,有主有次。”
他想了想,举了一个最通俗易懂的例子。
“比如,我给别人买了一件礼物,那么,我一定会给你也准备一份,而且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这是规矩,也是我给你的保证。”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又慢慢浮了上来。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尊重。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公平,冷冰冰,却也界限分明。
也好。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她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清秀,笔锋却带着一丝决绝。
从那天起,苏晚便开始尽职尽责地扮演她的“陆太太”。
她学着管理偌大的宅子,学着与上流社会的贵妇们打交道,学着在每一次公开亮相时,都挽着陆承安的手臂,露出得体而温婉的微笑。
她做得很好,好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微笑的面具褪去,这华丽的空壳里,只剩下无边的孤寂。
陆承安也确实遵守着他的诺言。
他每个月会定时打给她一笔足够她肆意挥霍的生活费。每个纪念日、节假日,那些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限量款包包、高级珠宝,也都会准时送到她手上。
他从不回家吃饭,也很少在这里过夜。
苏晚渐渐习惯了。
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烹饪,插花,练字,读书。她像一株被移植到精美花盆里的植物,努力在有限的空间里,为自己寻找一点生机。
直到那天下午。
她像往常一样整理书房,一张从陆承安西装口袋里掉落的信用卡账单,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毯上。
苏含准备捡起来放到他的书桌上,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了上面的消费记录。
梵克雅宝,一笔七万六的消费。
是一条四叶草项链的价格。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这条项链。前几天,她陪一位太太逛街时,那位太太还兴致勃勃地试戴过。是很热门的款式,白色珍珠母贝,温润典雅。
陆承安从不关心这些。他送她的珠宝,向来都是让助理去品牌方挑选最贵、最稀有的款式,简单粗暴,带着一种炫耀式的慷慨。
他会为谁,亲自去挑选这样一条算不上顶奢,却足够精致、足够有名的项链?
答案,不言而喻。
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
原来,他已经有了一个需要他花心思去哄的女人了。
这三年来,她刻意不去打听他的私生活,以为只要自己装聋作哑,就能维持住这份表面的和平。
可现实,却用这样一种直接的方式,撕开了那层遮羞布。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想起新婚之夜,陆承安那双冷静的眼,和那句“我给你买了一份,就一定会给你也准备一份”。
原来,所有的“尊重”和“体面”,都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她必须先知道“别人”得到了什么。
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苏晚将那张账单,平平整整地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她没有去质问,也没有声张。
她只是在等。
等陆承安,会不会遵守他的“规矩”。
第1章 一份账单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苏晚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她依旧每天晨起,为花园里的玫瑰修剪枝叶,然后坐在落地窗前,读一本厚厚的古典文学。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温柔的金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只是,偶尔在翻动书页的间隙,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玄关的方向。
她在等。
等一个快递,或者等陆承安的助理,送来一个印着梵克雅宝标志的绿色盒子。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陆承安回家的次数,反而比以前更少了。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深夜,带着一身清淡的酒气和另一种女人香水的味道。
那味道很特别,不是上流社会贵妇们常用的浓郁花香,而是一种清新的、带着点甜味的栀子花香。
很年轻的味道。
苏晚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不爱陆承安,所以谈不上嫉妒。但这种被无视、被打破规则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羞辱。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而陆承安,正在单方面违约。
他忘记了他亲口承诺的“规矩”。
或者说,在他心里,那个女人已经重要到,让他可以为了她,打破任何规矩。
这天晚上,陆承安难得地回了家。
他似乎是刚参加完一个酒会,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
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看到坐在客厅里的苏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还没睡?”
“在等你。”苏晚放下手中的书,声音平静无波。
陆承安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有事?”他抿了一口酒,声音有些沙哑。
苏晚站起身,走到他对面。
她没有像一个怨妇那样歇斯底里,也没有哭诉委屈。她只是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被她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用卡账单。
她将账单展开,平铺在光洁的吧台上,指尖轻轻点在“梵克雅宝”那一行消费记录上。
“陆承安,”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我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陆承安的目光落在账单上,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镇定。
他大概没想到,苏晚会用这种方式,如此直白地摊牌。
他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素雅的真丝睡衣,长发披散,未施粉黛的脸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泓秋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陆承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与他同床异梦了三年的妻子。
他一直以为,她温顺、隐忍,是一件可以被随意摆弄的、没有灵魂的精美摆设。
“所以呢?”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压迫感,“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根据我们当初的协议,”苏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给别人买的东西,也必须给我买一份。”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激起层层涟漪。
陆承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不是因为被揭穿了婚外情而恼怒,而是因为苏晚这种“斤斤计较”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苏晚,你什么意思?你在查我?”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我没有查你。”苏晚摇了摇头,神色坦然,“这张账单,是你自己掉出来的。我只是在提醒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陆承安冷笑一声,“为了一条项链,你至于吗?”
“至于。”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这和项链的价值无关,和我们之间的‘规矩’有关。”
“陆承安,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因为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但是,交易有交易的规则。你承诺过,会给我作为陆太太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现在,你 нарушил了规则。”
她的中文里夹杂了一个俄语词,那是她大学时的第二外语,意思是“打破”。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的决绝感。
陆承安被她的话噎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当初为了让苏晚签下那份协议,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他以为那只是一句场面话,一个空头支票,用来安抚她,让她安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并且在今天,用它来反将他一军。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滞。
吧台上的水晶灯,折射出冰冷的光,照在两人对峙的脸上。
“好,很好。”良久,陆承安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眼中的讥诮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你想要,我给你买就是了。”
他拿出手机,当着苏晚的面,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去梵克雅宝,买一条四叶草项链,白色珍珠母贝的那款。对,就是最普通的那款。现在就去,明天早上,我要在苏晚的梳妆台上看到它。”
说完,他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看也不看苏晚一眼,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背影,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她赢了这场对峙,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
她只是觉得很累,很荒唐。
为了争夺一份程序化的“公平”,她不得不撕下温顺的面具,变成一个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咄咄逼人的女人。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那条项链。
她想要的,只是那份被写在纸上,却被轻易践踏的“尊重”。
哪怕,那尊重是假的。
第2章 两条项链
第二天一早,苏晚在梳妆台上,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绿色盒子。
盒子静静地躺在丝绒首饰垫上,旁边还放着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陆承安龙飞凤舞的字迹,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你的。”
苏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一条白色珍珠母贝的四叶草项链。
在晨光下,珍珠母贝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很美,也很讽刺。
她拿起项链,冰凉的金属链条贴在掌心,像一条冰冷的小蛇。
她知道,陆承安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你要的,我给你了。但你也只配得到这种敷衍和羞辱。
苏晚没有把项链收起来。
她解开睡衣的领口,将项链戴在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四叶草的吊坠,正好落在她的锁骨之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要戴着它。
不仅要戴,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这不仅仅是一条项链,这是她的战利品,是她捍卫自己“规矩”的勋章。
接下来的几天,陆承安没有再回来。
苏晚的生活,却因为这条项链,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
她去参加一个慈善画展,遇到了相熟的几位太太。
其中一位眼尖的张太太,立刻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
“哎呀,陆太太,你这条梵克雅宝的项链真好看!白色母贝最是温婉,和你气质真配。”
另一位李太太也凑过来说:“是啊,我早就想买这条了,就是一直断货。还是陆先生有本事,总能弄到好东西。”
她们的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在她们看来,这条项链,代表着丈夫的宠爱和心意。
苏晚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
她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吊坠,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宠爱?心意?
不,这只是一份迟来的、带着羞辱意味的“补偿”。
但她不能说。
她必须继续扮演那个幸福的陆太太,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羡慕。
这出戏,她已经演了三年,早已驾轻就熟。
画展进行到一半,苏晚觉得有些闷,便走到露台去透气。
刚站定,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和委屈。
“承安,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是陆承安。
以及,那个让他打破“规矩”的女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陆承安果然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清纯和天真。
她的脖子上,赫然也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四叶草项链。
在阳光下,两条项链,交相辉映,像一个无声的笑话。
女孩显然也看到了苏晚,以及她脖子上的项链。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陆承安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让他的妻子和情人“撞衫”。
而且撞的,还是他亲手送出的“信物”。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的目光,平静地从女孩惊慌失措的脸上,滑到陆承安阴沉的俊脸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的沉默,比任何声嘶力竭的质问,都更具杀伤力。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正室的审视。
“楚楚,你先进去。”陆承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那个叫“楚楚”的女孩,咬着嘴唇,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怯怯地瞥了苏晚一眼,然后才转身,快步走进了展厅。
露台上,只剩下苏晚和陆承安两个人。
“你故意的?”陆承安上前一步,逼视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以为,苏晚是故意戴着这条项链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他难堪。
“故意什么?”苏晚淡淡地反问,“故意戴你送我的项链?还是故意出现在这里?”
“陆承安,这是慈善画展,我是以陆太太的身份,受邀前来的。”
“至于这条项链,”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胸前的四叶草,“这是你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戴?”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陆承安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是以陆太太的身份来的,光明正大。
而他呢,他带着情人,偷偷摸摸地出现在这里,像个见不得光的贼。
到底是谁,更难堪?
“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陆承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挫败。
他发现,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事情就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这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女人,忽然变得像一只刺猬,让他无从下手。
“我不想怎么样。”苏晚收回目光,看向远方的天空,“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戴我该戴的东西。”
“陆承安,是你自己,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的。”
她顿了顿,转过头,重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以为,给了我一条项链,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你以为,只要我闭上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你继续享受齐人之福?”
“你错了。”
“你让我戴上这条项链的意义,不是让我炫耀你的‘宠爱’,而是让我时时刻刻记住,我的‘尊重’和‘体面’,是需要我自己去争取的。”
“所以,我会戴着它,去所有我该去的场合,见所有我该见的人。”
“直到……”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直到你觉得,给外面的女人买东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为止。”
说完,她不再看陆承安铁青的脸色,挺直了背脊,转身,优雅地走回了展厅。
留下陆承安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苏晚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一直以为,他掌握着这段婚姻的所有主动权。
他可以随时开始,也可以随时结束。
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苏晚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在这场名为“婚姻”的棋局里,将了他一军。
而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第3章 一场家宴
画展的“项链风波”之后,陆承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
苏晚乐得清静。
她每天的生活,依旧是看书、插花、练字,偶尔去听一场音乐会,或者和朋友喝个下午茶。
那条四叶草项链,她没有再戴。
目的已经达到,再戴着,就显得刻意了。
她知道,陆承安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次的“意外”,也需要时间去处理他和那个叫“楚楚”的女孩之间的关系。
苏晚并不关心他会怎么处理。
她只是通过这件事,明确了自己的底线和立场。
这天,她接到了陆家老宅打来的电话,是婆婆王秀云。
“小晚啊,这个周末回家里来吃饭吧。你爸爸从国外考察回来,一家人好久没聚了。”王秀云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慈爱。
苏晚嫁进陆家三年,公公陆振声常年在国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婆婆王秀云,对她一直很好。
这种好,不是装出来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维护。
苏晚知道,婆婆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家人。
“好的,妈。我周六下午就过去。”苏晚温顺地应下。
“让承安也一起回来,你们俩别各忙各的,夫妻俩要多在一起。”王秀云又叮嘱了一句。
“好,我会跟他说。”
挂了电话,苏晚才想起,自己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陆承安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想了想,她给陆承安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助理小张接到她的电话,似乎有些意外,但语气依旧恭敬。
“太太,您找陆总?”
“嗯,妈让我们这个周末回老宅吃饭。你跟他说一声。”
“好的,太太,我一定转达。”
苏晚本以为,陆承安会像往常一样,找个借口推脱,或者干脆不理会。
没想到,周六下午,他居然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口。
他换下了一身严肃的西装,穿了件米色的羊绒衫,看起来少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只是脸色,依旧算不上好。
看到苏晚,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尴尬得像结了冰。
到了陆家老宅,王秀云正等在门口。
看到他们俩的车一起回来,王秀云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陆振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他们,放下了报纸,露出了一个威严又不失温和的笑容。
“爸。”苏晚和陆承安齐声叫道。
“嗯,坐吧。”
家宴的气氛,很温馨。
王秀云不停地给苏晚夹菜,嘘寒问暖,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苏晚都微笑着一一回答。
陆承安坐在她身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偶尔被陆振声问到公司的事情,才会开口说几句。
饭吃到一半,王秀云忽然看向苏晚,状似无意地问道:“小晚,前几天张太太还跟我夸你呢,说承安给你买的项链特别好看,衬得你气色好。”
苏晚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承安。
陆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
苏晚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微笑着对王秀云说:“妈,您说的是那条四叶草项链吧。是挺好看的,承安有心了。”
她把“有心了”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王秀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陆承安,嗔怪道:“你这孩子,给小晚买了礼物,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小晚这么好的媳妇,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知道了,妈。”陆承安闷闷地应了一声。
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振声,此时却放下了筷子。
他的目光,在陆承安和苏晚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
“承安,”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听说,最近公司新签了一个叫林楚楚的艺人?”
陆承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苏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林楚楚。
原来,那个女孩叫林楚楚。
而且,还是陆承安公司的艺人。
“是……是有这么个人。”陆承安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听说,你为了她,推了公司给另一个老艺人准备了很久的资源?”陆振声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爸,这是公司内部的正常人事调动……”
“正常?”陆振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为了一个新人,动用私人关系,去梵克雅宝的总部调一条全球限量的项链,这也是正常?”
“承安,我让你接管公司,是让你去创造价值,不是让你去以权谋私,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陆振声的声音,掷地有声。
整个餐厅,瞬间鸦雀无声。
王秀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大概没想到,丈夫会当着苏晚的面,把这件事捅破。
陆承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得那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父亲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晚低着头,默默地喝着汤,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她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全球限量?
她一直以为,陆承安给林楚楚买的,只是普通的专柜款。
没想到,竟然是需要动用私人关系才能调到的限量款。
而他给自己的,却只是助理随手在专柜买的普通款。
“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新婚之夜的承诺,此刻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原来,他不仅 нарушил了规则,还 нарушил得如此彻底,如此理直气壮。
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那份被彻底践踏的、可怜的“尊重”。
“爸,我……”陆承安想解释什么,却被陆振声抬手打断了。
陆振声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晚。
他的眼神,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愧疚。
“小晚,这件事,是承安做得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放下汤碗,抬起头,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爸,您言重了。承安工作忙,可能……只是一时疏忽了。”
她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趁机告状。
她甚至,还在为陆承安开脱。
因为她知道,在陆家,她需要维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体面,还有整个陆家的体面。
家丑,不可外扬。
陆承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他大概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苏晚竟然会帮他说话。
陆振声看着苏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儿媳妇,他没选错。
知大体,懂分寸,有气度。
“疏忽?”陆振声冷笑一声,目光重新射向陆承安,“我看他是被外面的野狐狸迷了心窍!”
“那条项链,他是不是也给你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陆振声忽然问苏晚。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也太过残忍。
它将苏晚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承认,就等于坐实了陆承安的荒唐行径,也坐实了自己接受了这份带着羞辱的“补偿”。
否认,又是欺骗。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餐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陆承安忽然开口了。
“没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没有给她买一模一样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只见他抬起头,迎上父亲严厉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给她买的,是另一款。”
“比林楚楚那条,更贵,也更好。”
第4章 手串与传承
陆承安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晚更是错愕地看着他。
她完全没料到,陆承安会当着他父母的面,撒这样一个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维护他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还是……为了维护她这个“陆太太”的体面?
王秀云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我就说嘛,我们承安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小晚,承安给你买的什么呀?快拿出来给妈看看。”
苏晚被问得一怔,她哪里有什么“更贵更好”的项链?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承安,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陆承安的眼神,却异常镇定。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子,递到苏晚面前。
“打开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苏晚迟疑地接过盒子,入手微沉,带着木质的温润。
她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串手串。
手串由十八颗大小均匀的珠子串成,珠子通体乌黑,质地细腻,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幽幽的光泽。
这不是普通的木珠。
苏晚一眼就认出,这是顶级的沉香。
而且,从珠子表面形成的包浆来看,这串手串,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迦南香?”一直沉默的陆振声,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chiffres的激动。
迦南香,是沉香中的极品,自古以来就是极其珍贵的香料和药材,有“一片万钱”之说。
如今,真正的野生迦南香,早已是凤毛麟角,有价无市。
“爸,您好眼力。”陆承安点了点头,“这是我前段时间,从一个收藏家手里收来的。清代的老物件。”
陆振声从儿子手中接过手串,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清雅,甘甜,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是真东西。”
他把手串递给苏晚,语气温和了许多:“小晚,你戴上试试。”
苏晚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手串。
她将手串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冰凉的珠子贴着肌肤,一股幽雅的香气,似有若无地钻入鼻息,让人心神宁静。
“真好看。”王秀云由衷地赞叹道,“这沉香手串,比那些亮晶晶的钻石珠宝,更显气质,也更衬我们小晚。”
苏晚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串,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串手串,绝不是陆承安临时拿出来应付场面的。
这样珍贵的老物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收到。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又为什么一直没有拿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陆承安,眼中充满了疑问。
陆承安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对陆振声说:“爸,公司的事情,是我处理得有失分寸。那个林楚楚,我会尽快跟她解约。”
陆振声的脸色,这才彻底缓和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苏晚手腕上的手串,意味深长地说道:“承安,你要记住,什么东西是玩物,什么东西是珍宝。”
“有些东西,看似光鲜亮丽,但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得你花心思。”
“而有些东西,看似朴实无华,却能沉淀岁月,历久弥香。这才是值得你用心去守护和传承的。”
他的话,一语双关。
既是在说那条梵克雅宝项链和这串沉香手串,也是在说林楚楚和苏晚。
陆承安低着头,恭敬地应道:“是,爸,我记住了。”
一场家庭风波,因为这串凭空出现的沉香手串,就这么被化解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依旧沉默。
但和来的时候相比,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苏晚几次想开口问那串手串的来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车子驶入地库,陆承安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电梯。
“那串手串……”苏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送你了。”陆承安按下电梯按钮,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陆承安走了进去,苏晚也跟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和她手腕上幽雅的沉香,交织在一起。
“上个月。”陆承安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两个人影,淡淡地说道。
“在你发现那张信用卡账单之前。”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在她发现之前?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如果他早点拿出来,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些难堪和对峙?
“为什么?”她轻声问。
陆承安转过头,看着她。
电梯里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些苏晚看不懂的情绪。
“忘了。”他吐出两个字。
忘了?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
是啊,他有更重要的人要去关心,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忙。
送给妻子的礼物,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忘了,也实属正常。
“叮。”
电梯到达顶层。
陆承安率先走了出去。
苏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忽然开口道:“陆承安。”
陆承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谢谢你。”苏晚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今天,谢谢你。”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今天在饭桌上,他确实维护了她。
陆承安似乎没料到她会道谢,他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不用谢我。我只是在维护陆家的脸面而已。”
说完,他便转身,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晚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动弹。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沉香手串。
珠子温润,香气安神。
陆振声说,这是值得用心守护和传承的东西。
可她和陆承安之间,又有什么,是值得守护和传承的呢?
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坦诚,都没有。
第5章 一碗面
自从老宅家宴之后,陆承安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虽然他依旧住在自己的房间,两人说的话也屈指可数,但这个空旷的家里,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苏晚发现,陆承安似乎真的和那个叫林楚楚的女孩断了。
他不再深夜晚归,身上也再没有了那股清甜的栀子花香。
苏晚没有去问,也没有去打探。
这是他的私事,只要他不把麻烦带到她面前,她就懒得去管。
这天晚上,苏晚刚准备睡下,忽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响动。
她披上外衣,走出房间,看到陆承安正扶着墙,脸色苍白地换鞋。
他今天似乎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虚浮,领带也扯得歪歪扭扭。
“你回来了。”苏晚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陆承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涣散。他“嗯”了一声,想往自己房间走,身体却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晚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身体很烫,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觉到惊人的热度。
“你发烧了?”苏晚皱了皱眉。
“没事,胃有点不舒服。”陆承安摆了摆手,想推开她,却没什么力气。
苏晚扶着他,把他弄到沙发上坐下。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
“你喝酒了?还胃不舒服?”苏晚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
“应酬。”陆承安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声音沙哑。
苏晚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她转身去医药箱里找了胃药和退烧药,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先把药吃了。”
陆承安睁开眼,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他没说什么,沉默地接过药,吞了下去。
“你晚饭没吃?”苏晚又问。
“没胃口。”
苏晚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和水烧开的声音。
陆承安靠在沙发上,听着那细碎的声响,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个冷清了三年的家,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很快,苏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清淡的鸡汤底,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简单的家常汤面,香气却格外诱人。
“吃点吧,暖暖胃。”苏晚把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陆承安看着那碗面,久久没有动。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家里,吃过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体验。
他的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谢谢。”他拿起筷子,低声说了一句。
面条很软糯,汤头很鲜美。
陆承安吃得很慢,一口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苏晚没有离开,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宁静。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
陆承安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感觉胃里的灼痛感,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
“我送你回房休息吧。”苏晚站起身。
陆承安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苏晚扶着他,将他送回房间,安顿他在床上躺下。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他拉住了。
他的手心,依旧很烫,力气却比刚才大了一些。
“苏晚。”他看着她,眼神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显得有些迷离,却又带着一丝清醒的执拗。
“嗯?”
“对不起。”他忽然说。
苏晚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承安,竟然会跟她说对不起?
“为了项链的事。”他补充道。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郑重的方式。
“都过去了。”她低下头,轻声说。
“没有。”陆承安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紧了紧,“那件事,是我混蛋。”
“我不该……用那种方式羞辱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丝懊悔。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高傲的男人眼中,看到名为“歉意”的情绪。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
他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
“你好好休息吧。”苏晚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依旧平静,但声线却不易察觉地柔和了许多。
她帮他掖好被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晚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
陆承安那句“对不起”,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和他的关系,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她从未预想过的方向,悄然发生着改变。
这种改变,让她感到一丝陌生,也有一丝……不安。
她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会像泡沫一样,一触即破。
毕竟,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利益和算计之上。
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温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第6章 一场病
陆承安病了一场。
急性肠胃炎加上病毒性感冒,来势汹汹。
第二天早上,苏晚去看他的时候,他烧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苏晚只好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给他挂上了点滴,嘱咐要好好休息,饮食清淡。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便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她每天按时给他喂药,量体温,用温水帮他擦拭身体。
厨房里,也总是小火慢炖着各种清淡滋补的粥品。
小米粥,山药粥,皮蛋瘦肉粥……她变着花样,想让他多吃一点。
陆承安很配合。
生病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强势和冷漠,变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苏晚喂他吃药,他就乖乖张嘴。
苏晚让他喝粥,他也都全部喝完。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昏睡。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会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在房间里忙碌的苏晚。
苏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她一边帮他整理床铺,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陆承安的嘴唇有些干裂,声音沙哑,“好像变了。”
“我没变。”苏晚头也不抬地回答。
“不,你变了。”陆承安固执地说,“以前的你,不会管我的死活。”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说的是实话。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出于“陆太太”的责任,帮他叫医生。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力亲为,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是什么改变了她?
是那串沉香手串?是那句迟来的“对不起”?还是那晚,他吃面时露出的满足神情?
苏晚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当她看到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时,她的心,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们是夫妻,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苏晚找了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陆承安却笑了。
他的笑声,因为虚弱,显得有些无力,但却很真实。
“苏晚,你撒谎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苏晚的脸,微微一红。
她转过身,不再理他,继续手上的活。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滴答”声。
过了很久,陆承安才又开口,声音很轻。
“我妈……以前也总给我做汤面。”
苏晚的背影,僵了一下。
“她说,人在外面,吃再多山珍海味,也比不上一碗家里的热汤面。那才是能暖到心里的东西。”
苏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了。”陆承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天晚上,你做的面,和我妈做的味道很像。”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包裹住了。
她终于明白,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那样看着那碗面。
原来,他是在透过那碗面,怀念他的母亲,怀念那份早已逝去的、家的温暖。
而她,无意中,给了他这份温暖。
“等你病好了,我再做给你吃。”苏晚转过身,看着他,轻声说。
她的声音,很温柔。
陆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一个“好”字,像一个承诺,将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悄然打破。
陆承安的病,好得很快。
一个星期后,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只是,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病一好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给自己放了个假。
他开始待在家里。
他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苏晚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插花。
他会走进书房,处理一些邮件,苏晚就坐在另一张书桌前练字。
两人之间的话,依旧不多。
但那种沉默,不再是尴尬和疏离,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安宁。
苏晚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曾经让她感到窒息的、冷冰冰的“牢笼”,似乎正在慢慢地,变成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停靠的港湾。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苏晚正在花园里侍弄她的那些花草。
陆承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米色的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苏晚直起身,看着他。
他的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陆承安,”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她总觉得,最近的他,很奇怪。
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安。
陆承安看着她,眼神闪了闪,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苏晚,我们……”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7章 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苏晚愣住了,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看着陆承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是没有。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
“什么叫……重新开始?”苏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是,忘了那份协议,忘了我们之前那些不愉快。”陆承安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苏晚,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试着去了解彼此,关心彼此,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他的目光,灼热而充满期待。
苏晚的心,乱了。
像一池被投入巨石的春水,再也无法平静。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陆承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真正的夫妻?
他们可以吗?
一个曾经把婚姻当成交易,在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
一个曾经把隐忍当成铠甲,在心里筑起高墙的女人。
他们之间,隔着三年的冷漠,隔着一个叫林楚楚的女孩,隔着那两条无比讽刺的项链。
这些,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为什么?”苏晚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
“因为……”陆承安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也有些不确定。
对于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来说,承认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
苏晚的心,又是一震。
喜欢?
这个词,从陆承安的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那么不真实。
“你喜欢我什么?”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喜欢我能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喜欢我能在你父母面前为你演戏?还是喜欢我,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煮一碗热汤面?”
她的语气,有些尖锐。
她害怕,他的“喜欢”,也只是一种程序化的、带有目的性的算计。
就像当初,他承诺给她“尊重”和“体面”一样。
陆承安被她问得一愣。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我只知道,那天在画展,看到你和林楚楚戴着一样的项链,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气你让我难堪,我是……我是在气我自己,为什么要把你和她,放在同一个位置上比较。”
“我只知道,那天在老宅,我爸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我,你却没有落井下石,还帮我说话。那一刻,我觉得很愧疚。”
“我只知道,我生病的时候,喝着你煮的粥,看着你在我身边忙碌。我心里很踏实,很温暖。那种感觉,我很久没有过了。”
“苏晚,我以前,确实是个混蛋。”
“我以为婚姻就是一场交易,只要遵守规则,就可以各取所需。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对这段关系,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期待。”
“但我错了。”
“我把你当成交易对象,你却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我打破了我们之间的规则,你却还在维护我们共同的体面。”
“是我,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真诚而坦率。
他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剖析在了苏晚面前。
苏晚静静地听着,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三年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原来,她的坚守和底线,并不是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
“陆承安,”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让我想想。”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也需要时间,去问问自己的心。
她,真的能放下过去,和他重新开始吗?
陆承安看出了她的动摇和犹豫。
他没有再逼她,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好,我等你。”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接下来的日子,陆承安用行动,践行着他的诺言。
他开始学着,做一个真正的“丈夫”。
他会记得苏晚不吃香菜,会在她看书的时候,默默地为她端上一杯热茶。
他会陪她去逛花市,耐心地帮她挑选她喜欢的花种,然后笨拙地帮她一起种在花园里。
他会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吃饭。
饭桌上,他会兴致勃勃地跟她讲公司里发生的趣事,也会认真地听她讲今天又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悟。
这个家,变得越来越有温度。
笑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苏晚紧闭的心门,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温情攻势下,一点点地,被敲开了一道缝隙。
她发现,自己看陆承安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柔和。
她会记得他开会时胃疼的老毛病,提前为他准备好胃药。
她会留意他喜欢的衬衫款式和颜色,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为他挑选礼物。
他们之间,越来越像一对普通的、恩爱的夫妻。
只是,谁也没有再提起“重新开始”那件事。
仿佛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天,是他们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
晚上,陆承安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虽然味道,比不上苏晚做的,但每一道菜,都看得出他的用心。
饭后,他从身后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苏晚面前。
“纪念日快乐。”
苏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
而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银质钥匙。
钥匙的顶端,用小篆,刻着一个“晚”字。
“这是什么?”苏晚不解地问。
“我书房的钥匙。”陆承安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我的书房,也是你的书房。”
“我的一切,都想与你分享。”
苏晚的心,被这把小小的钥匙,彻底击中了。
书房,对陆承安来说,是他最私密的空间。
他现在,却愿意将这个空间的钥匙,交给她。
这代表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接纳。
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能打动她的心。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紧张和期待。
她笑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好。”
一个“好”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陆承安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地将她拥入怀中。
“苏晚,谢谢你。”他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听着他滚烫的誓言。
她知道,这一次,不是交易,也不是规则。
是爱。
是两个千疮百孔的灵魂,在经历了冷漠、试探、伤害之后,终于决定,要向彼此靠近,互相取暖。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
但她愿意,和他一起,去试一试。
第8章 尘埃落定
生活,仿佛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苏晚和陆承安,开始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学着去经营他们的感情。
他们会手牵手去逛超市,为晚餐的菜单争论不休。
他们会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看一部老电影。
他们也会在周末的清晨,一起去爬山,看日出。
陆承安的书房,成了两人最常待的地方。
一张长长的书桌,他在这头处理公务,她在那头看书写字,互不打扰,却又彼此陪伴。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苏晚常常会想,如果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该有多好。
但她也明白,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波折和不堪,他们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这份来之不不易的温情。
这天,苏晚在整理旧物时,无意中翻出了那个装着梵克雅宝项链的绿色盒子。
她打开盒子,那条四叶草项链,依旧静静地躺在里面,泛着温润的光。
看着它,过去那些难堪和对峙的画面,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苏晚的心里,依旧会有一丝刺痛,但更多的,是释然。
就在这时,陆承安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窝上。
“在看什么?”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条项链上,眼神暗了暗。
“想把它扔了。”苏晚轻声说。
她不想再留着这个代表着羞辱和伤害的东西。
“别扔。”陆承安却握住了她的手,“留着吧。”
苏晚不解地回头看他。
“留着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曾经对你做过多么混蛋的事。”陆承安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也提醒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
他拿起那条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和那串沉香手串,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代表着不堪的过去,一个代表着珍贵的现在。
它们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这段婚姻的起承转合。
“苏晚,”陆承安从背后拥着她,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
苏晚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它温柔,缠绵,充满了爱意和信任。
一吻结束,苏晚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说:“陆承安,我也爱你。”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他们的人生,在经历了漫长的冬季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春天。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几个月后,苏晚在一个商业酒会上,再次遇到了林楚楚。
她已经不再是陆承安公司的艺人,解约后,她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才签了另一家小公司,重新出来跑活动。
她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看到苏晚和陆承安亲密地站在一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艳羡,林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她端着酒杯,主动走了过来。
“陆总,陆太太,好久不见。”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笑。
陆承安看到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苏晚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着说:“林小姐,好久不见。”
“听说陆太太最近在筹备自己的个人画展?真是恭喜了。”林楚楚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只是个人爱好,随便画着玩玩,上不了台面。”苏晚谦虚地回答。
“陆太太太谦虚了。”林楚楚笑了笑,话锋一转,“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陆太太当初,是怎么做到,让陆总心甘情愿地回到你身边的?”
她的问题,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准备看一场好戏。
陆承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却被苏晚按住了手。
苏晚看着林楚楚,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而温婉。
“林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承安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又何谈‘回到’我身边呢?”
“他一直都在。”
“至于我的画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楚楚因为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我想,一个女人,最大的底气,从来都不是来自于男人的宠爱,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当你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和底线时,你才能真正地,活得挺直腰杆,赢得别人的尊重。”
“而不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件礼物,一句承诺上。”
她的话,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林楚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狼狈地站在那里,无地自容。
苏晚说完,不再看她,挽着陆承安的手臂,优雅地转身离开。
陆承安低头看着身边的妻子,眼中,充满了欣赏和爱意。
他的苏晚,从来都不是一株需要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她是一棵坚韧的木棉,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能骄傲地,开出最美的花。
而他,何其有幸,能成为她身边,那棵与她并肩而立的橡树。
来源:清醒梦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