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总裁上任的第一天，公司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与恐惧的奇异气味。

新总裁上任的第一天，公司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与恐惧的奇异气味。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黏腻而沉重的空气。

我，林默，综合部的一名老员工，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我正专心致志地给我办公桌上的那盆绿萝浇水。

水珠顺着翠绿的叶片滚落，滴进深褐色的土壤里，很治愈。

“都在干什么？开会！”一道年轻但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是新总裁，陆天宇。

一个据说刚从华尔街回来的精英，二十七岁，年轻得像个实习生，眼神却锐利得像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我很贵，也很强”的气息。

同事们立刻像被按了快进键，手忙脚乱地奔向会议室。

我慢悠悠地放下水壶，擦了擦手，也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陆天宇站在会议室最前方，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像个降临凡间的神祇。

“我叫陆天宇，从今天起，担任公司总裁。”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我不喜欢客套，只看结果。”

“这家公司，在我眼里，问题很多，效率低下，人浮于事。”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像X光一样，似乎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看穿。

“所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优化。或者说，裁员。”

“裁掉那些没有价值，只会消耗公司资源的人。”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昨晚研究一份行业数据报告，睡得有点晚。

这个哈欠，不幸被陆天宇捕捉到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那位先生。”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陆天宇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默，综合部。”我平静地回答。

“林默？”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在浇花。”

“是的。”我点点头。

“在上班时间，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并且在重要会议上打哈欠。”他一条条地列举我的“罪状”。

“你这样的人，就是我说的，公司的蛀虫。”

“你被解雇了。”

“现在，立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他话说得又快又狠，不留任何余地。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这个老实人头上。

同事们都惊呆了，没想到新总裁如此雷厉风行，或者说，如此不近人情。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气盛的脸，跟我记忆中的某个样子，隐隐重合。

只是，多了几分傲慢，少了几分纯真。

我没有争辩，也没有愤怒。

我只是站起身，对着所有人，微微鞠了一躬。

“好的，陆总。”

然后，我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整个过程，我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的办公位很整洁，东西不多。

一个纸箱就够了。

几本看起来像是闲书的专业资料，一个用了多年的保温杯，还有那盆绿萝。

我把它们一样样放进箱子，动作不紧不慢。

人事部的经理很快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递给我一份解约合同和补偿金明细。

“林哥，这……陆总他……您别往心里去。”他欲言又止。

我签下名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按规矩办就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复杂。

抱着纸箱，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十多年的地方。

一些老同事想过来跟我道别，却又碍于新总裁的威严，踌躇不前。

我朝他们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然后，我走进了电梯，数字从28楼开始，一层层向下跳动。

电梯门打开，我走出了这栋熟悉的写字楼，阳光有些刺眼。

新总裁拿我祭旗，立了威，他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我掏出手机，那是一台很旧的诺基亚，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我没有打给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把手机卡取出来，掰成两半，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然后，我招了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师傅，去云顶山庄。”

与此同时，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陆天宇正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开除一个“老油条”，整个公司的风气都为之一振。

员工们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端起助理泡好的顶级蓝山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车水马龙。

一切，都尽在掌握。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一部红色的、几乎从不响起的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那是公司的最高专线，直通董事长的私人电话。

陆天宇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董事长，您好，我是陆天宇。”他用最恭敬的语气说道。

对于这位一手创建了商业帝国的传奇董事长，他只在入职前，通过一次视频会议，见过一面。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人，但气场却无比强大。

电话那头，没有他预想中的勉励和夸奖。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后，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差点震穿他的耳膜。

“陆天宇！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陆天宇瞬间懵了，握着电话的手心开始冒汗。

“董事长……我……我今天刚上任，正在推行组织优化改革……”

“我问你！你是不是开除了一个叫林默的人！”董事长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是……是的。”陆天宇心中一突，难道这个林默有什么背景？

“他只是一个工作懈怠，没有价值的老员工，我拿他来……”

“混账东西！”董事长直接打断了他，“工作懈怠？没有价值？”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陆天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过无数种可能，难道是某个董事的亲戚？

“你这个逆子！”

“你连你亲爹都敢开除？”

电话那头的这句话，像一颗原子弹，在陆天宇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亲……亲爹？

他被开除的那个穿着旧夹克，头发有点乱，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是董事长？

是他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

他的父亲，林振华，是商界神话，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常客，是那个在视频里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男人。

怎么会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浇花，在会议上打哈欠的林默？

“爸……爸？您……您在开玩笑吧？”陆天宇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电话那头的声音愈发冰冷，“我，林振华，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我让你去接管公司，是让你去建设它，不是让你去毁了它！”

“你连自己公司的员工都不了解，连人最基本的价值都看不到，你凭什么做这个总裁！”

“我……我……”陆天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此刻已经完全崩塌。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那间办公室！”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陆天宇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听筒，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回想起林默被开除时那平静得过分的眼神，那不是一个普通员工该有的反应。

那是……那是看穿了一切的淡然。

他想起自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公司的蛀虫”，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回他自己的心上。

“快！快去查那个林默的资料！所有的！都给我！”他对着门外大吼。

助理和人事经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陆……陆总，查过了，林默的资料很简单，入职十年，岗位是综合协调，住址是城西的一个老小区……”

“电话呢！他的电话！”

“打……打不通了，提示是空号。”

陆天宇一把推开他们，疯了似的冲出办公室，冲向电梯，他要去找他，他要去那个老小区。

他必须亲自去道歉，去挽回这个天大的错误。

半个小时后，陆天宇站在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他按照地址，敲响了502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

“你找谁？”

“我……我找林默。”

“林默？不认识啊。哦，你说的是上一个租客吧？他半年前就搬走了，房子托我照看一下。”

半年前就搬走了？

陆天宇彻底绝望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他父亲，公司董事长，为他精心设计的考验。

而他，交出了一份零分答卷。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了。

他的门禁卡也失效了。

他从上任到被“滚蛋”，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这恐怕会成为商界最大的笑话。

公司的内部系统弹出一条全员公告。

【人事变动通知：即日起，免去陆天宇先生总裁职务。董事长林振华先生将回归，暂代总裁一职。】

整个公司都炸了锅。

原来，那个被新总裁开掉的“老油条”林默，就是传说中的董事长本人！

这个反转，比任何电影都精彩。

那些之前同情我的，现在变成了敬畏。

那些幸灾乐祸的，现在吓得脸都白了。

陆天宇在公司大厅里，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他无地自容。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颤抖着接起，里面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深沉的失望。

“到云顶山庄来。”

云顶山庄，是他们家的老宅，也是林振华真正的住所。

一个小时后，陆天宇站在了书房里，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林振华就坐在他对面，已经换回了一身舒适的便装，正在悠闲地泡茶。

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林默，而是那个执掌千亿帝国的商业巨擘。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林振华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陆天宇摇了摇头。

“你从国外回来，带回了一脑子的理论和数据，你觉得管理公司，就是调整报表，优化结构。”

“你错了。”

林振华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公司，是人。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

“我在那个位置上待了十年，用的是‘林默’这个身份。”

“我用这十年，去了解公司的每一个螺丝钉，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你以为我在浇花，但那盆绿萝，是五年前我们快要失去一个大客户时，对方公司的前台小姑娘送的，她说绿色代表希望。后来，我凭着诚意和一份她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挽回了那个客户。我留着它，是提醒自己，不要忽视任何一个微小的善意。”

“你以为我在打哈欠，是因为我昨晚通宵，把近三年来所有竞争对手的财报都分析了一遍，帮你做好了未来的战略规划。”

“你以为综合部无所事事，但他们是公司的润滑剂，处理着所有部门都不愿意处理的杂事，维系着整个公司的平稳运行。”

“你，陆天宇，我的儿子，你带着精英的傲慢，却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情味和洞察力。”

“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表象。”

“一个连基层都不了解的领导者，只会把公司带向深渊。”

林振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陆天宇的心上。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眼眶红了。

“爸，我错了。”他终于抬起头，声音哽咽。

林振华看着他，叹了口气。

“知道错了，还不算晚。”

“总裁的位置，你现在没资格坐。”

“从明天开始，你去公司上班。”

陆天宇愣住了：“我……我去做什么？”

“去做林默的工作。”林振华淡淡地说。

“就坐在你开除我的那个位置上，去浇花，去处理杂务，去倾听员工的声音。”

“什么时候，你真正懂得了我今天说的话，什么时候，你再来找我。”

“如果你做不到，这家公司，我宁可交给一个有仁心的外人，也不会交给你这个冷冰冰的机器。”

第二天，公司的员工们又看到了一个奇景。

前一天还意气风发的总裁陆天宇，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坐在了综合部那个靠窗的，曾经属于林默的位置上。

他没有了往日的傲慢，脸上带着一丝谦卑和迷茫。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小心翼翼地把那盆绿萝，从董事长办公室搬了回来，放在了桌角。

他拿起水壶，笨拙地开始浇水。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也洒在那盆生机勃勃的绿植上。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他的父亲。

短信上只有两个字。

“加油。”

陆天宇看着那两个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真正的学习，从今天才刚刚开始。

来源：在风里追逐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