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七日,我爹,那位在翰林院修史,浑身透着书卷气和老顽固气的五品官,简直是喜上眉梢。
我与宁国公府那位小公爷徐睿,已经整整七日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七日,我爹,那位在翰林院修史,浑身透着书卷气和老顽固气的五品官,简直是喜上眉梢。
他素来看不惯徐睿那等勋贵子弟的“浮夸”做派,如今见我“迷途知返”,竟是迫不及待地领了他最得意的门生登门,美其名曰,给我相看。
我捏着团扇,遮住唇边几乎快要压不住的冷笑。
那是个书生,一个穷酸书生。
一身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甚至磨出了毛边,清瘦的面颊上透着长途跋涉的苍白。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攥着一根……木簪。
一根打磨得还算光滑,却也仅仅是光滑的木簪。
他竟拿着这东西,就敢向我,宋绮罗,提亲。
我心中的无名火“腾”地就窜了上来。我费尽心机要摆脱的就是这种命运,我爹却偏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俏脸一寒,正欲发作,将这不识天高地厚的穷酸连人带簪子一并轰出去。
我宋绮罗的夫婿,岂是这般寒酸模样?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冷言刚到嘴边:“区区贱物,如何配得……”
话音未落,一行行诡异的金字赫然浮现在我眼前,仿佛一道透明的幕布,将我与这个世界隔开。
【前方高能!标准恶毒女配羞辱落魄男主桥段,速来围观!】
【笑死,女配这眼光也就只配看上那个草包小公爷了,哪里识得我们身披马甲的真龙男主!】
【就是啊!我们男主可是皇子,活的!等他考上进士和皇帝爹爹相认,当天就空降太子之位,啧啧,一步登天!】
【唉,别说,女配虽然又蠢又毒,但这脸是真绝。难怪男主对她一见钟情,还想把皇帝给的定情信物(就是那根木簪!)送给她。可惜她不要,以后有她哭的!】
我脑子“嗡”地一声,险些捏碎了手里的团扇。
皇子?太子?
定情信物?!
我死死盯住那根木簪,仿佛要把它盯出个洞来。开什么玩笑,这种隐藏剧情不早说!
我生生将那个“滚”字咽了回去,在书生错愕的目光中,我那冰寒的脸色瞬间如春水解冻。我微垂臻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与羞涩:
“郎君误会了。”
我抬眸,水光潋滟,轻声道:“绮罗是说……如今只是木簪,可将来,绮罗还想要金簪、玉簪、八宝攒珠冠……郎君……定然不会让绮罗失望的,对吗?”
一瞬间,那书生惨白的脸颊“腾”地一下,红晕满布,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志在必得的笑靥。
“宋、姑娘,在下、在下……”
“郎君若不嫌弃,不日便是我宋家的乘龙快婿了,再这般‘姑娘’‘在下’的,岂不生分?”我乘胜追击,朝他俏皮地眨眨眼,“唤我绮罗,可好?”
我这一笑,书生那点子可怜的青涩矜持瞬间土崩瓦解。
“咳,那……绮罗,在下……冒犯了。”
书生缓缓抬手,那只握惯了笔杆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颤抖。他将那根朴素的木簪,小心翼翼地、如待珍宝般插进我的发髻。
我极有心机地微侧过脸,露出自认最无懈可击的弧度。随着他的靠近,我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洁白的脸庞飞上红霞,眸中水光涌动,掩盖了那份算计,只余三分羞涩。
朱唇不染而红,吐气如兰。
他喉结滚动,呼吸,已然乱了方寸。
【啊啊啊啊!女配你在干什么!不要对我们男主放电啊!】
【完了完了,剧情全线崩盘!男主这点道行哪里是女配的对手,这不就沦陷了?高手,这才是高手!这么一来,那个相貌平平的青梅竹马女主还怎么打?】
【虽然但是……女配太美了,她好会啊!我可以!男主你让开,让我来!】
【男主你清醒一点!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女主了吗!……呜呜呜,女配姐姐,看我,我肩膀超勇的!!!】
看着那些胡言乱语的字幕,我忍俊不禁。
真是可爱。凭我这张脸,又有什么是拿不下的。
对面的书生却不知我为何而笑,正自迷茫。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发髻上的木簪,朝他露出一个腼腆至极的笑容:
“谢谢郎君。木簪虽朴,然郎君之心,重若千金。绮罗……很欢喜。”
果不其然,我看见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袖袍,长长地、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
从我懂事起,我就明白,美貌是利刃,是阶梯,也是催命符。
我生了这样一张脸,若非顶级权贵,根本配不上我;若非顶级权贵,也根本护不住我。
所以我必须往上爬,不择手段。
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徐睿,便是我千挑万选的第一个目标。
美貌让人一见钟情,才情让人欲罢不能,而欲拒还迎的手段,则是让人彻底沉沦的毒药。我精准地拿捏着尺度,不远不近,将他牢牢绑在身边。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徐睿已承诺上门提亲,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徐睿的母亲,那位眼高于顶的国公夫人,从娘家给他接来了表姐——河东薛氏的贵女,薛明珠。
那薛明珠论容貌,逊我三分,但胜在身段丰腴,更添几分闺房诱惑。且她家世出众,远非我这个五品小官之女可比。
偏她又最会做戏,一副端庄贤淑、温柔可亲的模样,时常在国公夫人面前为徐睿说项,很轻易便博得了徐睿的好感,如今“明姐姐”叫得好不亲热。
我听闻此事,特地寻机去见徐睿,却恰好撞见他与一帮狐朋狗友饮酒作乐。
有人高声笑道:“宋家小姐才貌无双又如何?家世太低,终究做不得国公府的主母。徐兄,娶妻当娶贤,你那明姐姐便极好!大不了日后将那宋家的纳了做贵妾,贤妻美妾,岂不快哉……”
虽说徐睿当场驳斥了那人,但我看得分明——他犹豫了。
我辛苦钓上的鱼,岂容她人染指?
因此,我便自导自演了一出“伤心欲绝”,故意闹出动静,让他们看见我泪洒当场,而后不顾徐睿追赶,哭着离去。
他上门求见,我拒之门外,只叫人将他所赠之物尽数奉还,附上一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这是我与徐睿“断情”的第七日。
也是他接连不断上门求见的第七日。
更是我故意拿乔,吊着他的第七日。
我算准了,最多不过三日,他必会顶着国Gong夫人的压力,执意上门提亲。
可我爹,这位翰林院的老古板,竟真以为我与徐睿断了,高兴得差点没放鞭炮,这才火急火燎地把他的得意门生带进府。
我本想借此相看之事,再逼徐睿一把。
谁曾想,我爹这次竟如此给力,误打误撞,竟给我牵来了一条真龙!
有了太子这条珠玉在前,他徐睿那条小泥鳅,又算个什么东西?
哦,罪过。我用团扇轻拍唇角,淑女,淑女。
我压下心中狂喜,重新扬起甜笑,对着面前的“潜龙”眨眼:
“还未请教郎君名讳,可否告知绮罗?”
他叫,闻珩。
出身贫寒,父不详,母早亡。
不对,那些金色字幕立刻替我补全了所有细节。
【男主背景大揭秘:闻珩,父不详母早亡。幼时备受欺凌,十岁才随母定居。】
【隔壁就是女主家啦!女主爹是县丞,娘亲心善,时常帮扶,所以男主和女主才算青梅竹马。】
【可惜闻母体弱,男主十五岁时就病逝了,只留下那根木簪,说是他爹的定情信物,让他交给未来的妻子。】
【男主他娘也是个烈性子,只告诉他,考上进士,就能见到亲爹。所以男主才拼了命地读书,未及冠就中了举。】
字幕还在疯狂刷新。
【说到他爹,也就是当今陛下。早年还是太子时微服私访遇刺,中毒失忆,被男主他娘所救……然后……嘿嘿嘿……】
【后来太子恢复记忆,本要带人回京,可闻母得知太子已有妻室,宁死不入皇家门,竟不辞而别。】
【太子当时急着回京夺嫡,也便搁下了。登基为帝后,后宫三千,哪里还记得那个民间女子。】
最关键的是——
【陛下子嗣艰难啊!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跛足,三皇子……去年沉迷女色,已经废了。闻珩是陛下如今唯一健康、且能传宗接代的血脉!】
我……倒抽一口凉气。
这何止是高枝,这简直是通天梯!
如今,除了这些字幕,我就是唯一知晓全部真相的人。
天助我也!
我看向闻珩的目光,瞬间炽热如火,柔情似水。
闻珩被我看得手足无措,脊背却瞬间挺得更直。他猛然起身,仿佛立誓:
“在下自知出身微寒,配不上宋小姐。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宋小姐一见倾心,此次会试,定当拼死一搏,挣个好前程,绝不负姑娘青眼!”
他握紧拳头,满眼坚定,那股一往无前的少年锐气,倒也……有几分动人。
【哇,男主打了鸡血了!果然美人一笑,啥都能干!】
【他在女主面前可一直是稳重老成的大哥形象,这毛头小子的样子……女配段位太高了!】
可是,这样一个金疙瘩,我必须牢牢攥在手心里。
我面上浮现红晕,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尽是信任与鼓励。
正当这暧昧气氛浓得快要化不开时,府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绮罗,我来提亲了!”
徐睿来了。
正如我所料,他到底还是来了。
同行的,还有他的狐朋狗友,以及那位“明姐姐”薛明珠。
人未至,薛明珠那娇滴滴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透着一股子虚伪的关切:
“宋姑娘,睿郎为你不惜与家中决裂,他对你情深义重,如今带着全副身家来求娶你,你快出来见见他吧。”
呵,来者不善。
她明着是劝和,暗里是坐实我“红颜祸水”之名,指责我挑拨徐睿母子关系,害他有家不能回。
我若放在以前,定要和她好好斗上一番。
但现在,我不在意了。
我真正在意的,是我身边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
徐睿之事满城风雨,我必须先发制人,堵死闻珩心中任何可能泛起的芥蒂。
瞬息之间,我眼眶一红,泪光盈盈,期期艾艾地看向面露游移之色的闻珩。
“珩郎,我不瞒你。先前我确与徐小公爷有些往来……只是,齐大非偶,小公爷自有高门贵女相配。我宋绮罗虽非高门,亦知礼义廉耻,绝无可能与人为妾……”
我声音哽咽,满是委屈:“我与他早已再无干系,实不知他今日为何会闹出这一场……若是你介意,我也……”
我迟疑了一瞬,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不舍笑容,手指蜷缩着,颤颤巍P地伸向发髻上的木簪。
“不!”
闻珩果然上当,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是怕我跑了。
“宋小姐莫要误会!在下绝无此意!在下信得过宋先生的门风与姑娘的品格!”
他生怕我误会,急急解释:“在下只是觉得那薛姑娘所言不妥,想要为小姐辩解,又怕……唐突了小姐清誉……”
我没有挣开他的手,反而顺势反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破涕为笑,眼中盛满了欢喜与依赖:
“珩郎说的哪里话。你是爹爹为我选定的夫婿,是绮罗未来的夫君,自然有资格为我出头。”
闻珩抿紧了唇,却怎么也压不住那疯狂上翘的嘴角。
【没眼看了,男主被女配调成翘嘴了!女主?女主是谁?】
【前方高能预警!小公爷提亲是假,试探是真!】
【那群狐朋狗友撺掇小公爷假装决裂,带了些不值钱的破烂来提亲,还美其名曰‘测试真心’……屁嘞,他们就是想看女配嫌贫爱富的笑话!】
我与闻珩并肩踏入前厅时,果然看到了一场天大的闹剧。
堂堂国公府提亲,聘礼只有寒酸的两担,上面歪歪扭扭贴着红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徐睿的好友,伯远侯府二公子齐源,正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说:“宋小姐可算出来了。先前不过是戏言,你何必当真?向远(徐睿的字)为了你,已与国公府决裂,你这气也该消了。”
薛明珠用帕子掩着嘴,笑得温婉,眼中的轻蔑却几乎要溢出来:
“这聘礼是睿郎从国公府带走的全部家当了,宋小姐,你可千万别嫌弃呀。我相信,你们的感情,也不是这些阿堵物能衡量的,对吗?”
从始至终,提亲的主角徐睿一言不发,只死死握着红绸,用一种我曾无比受用的、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嗤——
人,果然是不能比较的。
想起方才闻珩的赤诚,再看眼前这场虚伪的“考验”,我只觉一阵反胃。
“小公爷,”我长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我想,七日前,绮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宋家门第虽不显,却也是诗书传家,自有风骨。你我缘分已尽,便不该再纠缠。”
“再者,今日这场闹剧,当真拙劣不堪,也太无趣了。”
我粉面含霜,毫不留情地揭开他们可笑的遮羞布:
“三代单传的宁国公府,国公爷和夫人会当真与你决裂?这不过是你们一场自以为是的‘考验’罢了,试探我宋绮罗是否嫌贫爱富,见你一无所有便会弃你而去,对吗?”
“徐小公爷,或许,你我相识,本就是个错误。”
眼看徐睿脸色煞白,众人面面相觑,我再次投下一枚巨石。
我懒得再看他们错愕的表情,转身,无比珍重地挽起身旁闻珩的手臂。
“徐小公爷,恕绮罗直言。父亲已为我择得佳婿,便是我身侧这位新科举子,闻珩,闻郎君。”
我仰头看向闻珩,眼中流淌的情谊,真挚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他虽出身寒微,不及公侯富贵,却待我以赤诚,敬我以真心。”
我迎上徐睿不敢置信的、几近崩溃的目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宋绮罗此生,生是闻家人,死亦闻家鬼。”
“您,请回吧!”
此话一出,再无转圜。
齐源当场失态,指着我吼道:“不可能!宋绮罗,你不就是个一心攀高枝的吗!怎么会看上这个穷酸!”
闻言,我脸色更冷。
不等我开口,闻珩已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他不再是方才那个羞涩的书生,而是挺直了脊梁,目光锐利如剑:
“这位公子,你便是如此轻慢宋小姐的?徐小公爷,你的好友如此侮辱绮罗,你也是这般想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上演这出提亲的闹剧!”
“我等虽人微言轻,却非任人羞辱之辈!”
徐睿被他一震,踉跄着想辩解,却被薛明珠一把拉住。
“闻郎君何必咄咄逼人!”薛明珠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面孔,“不过七日,宋姑娘便与你定了亲,难道先前与睿郎的海誓山盟都是逢场作戏?宋小姐此举,实在让我等女子不齿!”
她转向闻珩:“闻郎君,我劝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本事。
可惜,她算错了。
“都说河东薛氏乃世家大族,闺中女子贤良淑德。”闻珩冷笑一声,嘴上毫不饶人,“依在下看,却是不尽不实!薛小姐尚未出阁,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旁人的婚事指手画脚,妄议是非!明明是心生嫉妒,却偏要诋毁旁人清誉,薛小姐好本事!”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人心变凉亦是如此。”
“我倒要多谢诸位今日的‘考验’,才让绮罗看清,谁是虚情假意,谁才是她的良人!”
“天色已晚,诸位,请回!”
说完,闻珩便以一种绝对守护者的姿态,揽着我的肩,带我离开了这片狼藉。
【爽!好久没见过嘴皮子这么利索的男主了!】
【那个姓薛的绿茶气死了吧,哈哈哈!】
【我记得原剧情里,女配被小公爷娶了当平妻,被姓薛的婆媳俩折磨,几次小产,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是啊,男主当了皇帝后听说女配死了,还恍惚了半天,他肯定忘不了女配这张脸!】
【男主一定要保护好女配啊!说真的,女配攀高枝也没错,长这么美,没个权势滔天的护着,美貌单出是死局啊!】
最后一句话,说中了我心底最深的恐惧。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手握天机,我一定能改写自己的命运。
正愣神,身侧的闻珩忽然轻咳了一声。
我抬眼,正对上他利落干净的下颌线。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垂眸看我时,眼里带上了几分无措与羞涩,耳垂已悄然染上一层薄红。
“珩郎,怎么了?”我柔声问,“瞧你,都出了薄汗。”
我踮起脚尖,掏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柔地、一点点擦拭他额角的细汗。
神情认真无比。
我袖间的冷梅香,混着我微热的体温,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息。
我看见他,彻底迷失在了我的温柔乡里。
爹爹原本想等闻珩高中后再给我们办婚事。
可我怕夜长梦多,就推说怕徐睿再来闹事,想要快些成亲。
爹爹也怕迟则生变,连忙开始忙活,比我还积极。
闻珩失父丧母,便请了对他多有照拂的邻居李家作为亲人观礼。
而李家唯一的女儿李素清,就是字幕口中和闻珩青梅竹马的女主。
但根据我的分析,闻珩对李素清应该没有太多的男女之情,就算日后成婚了,夫妻之间也多是相敬如宾,相处起来更像是亲人。
事实证明,闻珩向我介绍李素清时,果然坦坦荡荡。
“这是李伯伯的女儿,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清儿,这是即将迎娶的妻子,绮罗她……”
妹妹二字时,让李素清的眼神黯淡了些许,甚至眼眶都有些红了,只能连忙低下头去。
可偏偏闻珩丝毫没有发现李素清对他不同寻常的情意,还在滔滔不绝说着我这个未来妻子有多么多么完美。
我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这人怎么现在就变笨了。
“珩郎,我有些渴了。”
他愣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倒水,连忙起身去厨房。
“多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
李素清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以为他不开窍,就能一直这样守着他,可我终究忘了,他从来只把我当妹妹而已。”
【唉,造化弄人啊,男主这时候就是没有开窍,一直当女主是妹妹来着,是女主主动捅破了窗户纸,才让男主发现她的心意。】
【其实吧,我感觉男主对女主更多的还是感动和亲情,可能是被女配伤透了心,女主挑明心意的时机又正好,男主就接受了……】
【女主宝宝是真的好啊,只是默默喜欢男主而已,现在男主要娶女配了,也没想着搞破坏,还愿意祝福他们……】
【女配一定不能对女主下手啊,不然,不然我会讨厌你的!】
李素清确实很好。
可闻珩只有一个。
我默默叹了口气,颇为愧疚地掏出帕子擦去李素清眼角的泪。
“你很好,只是……”
李姑娘推开了我的手,自己利索抹去了泪。
“我还不能立马放下,现在还不想祝福你们,那是对我自己的伤害。”
“但是你要好好对我哥哥,放心,我不会是你的阻碍……”
李素清笑着落泪,不肯弯下的嘴角是她最后的倔强。
正如这些字幕所说,李素清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而我,手段卑劣。
有种被光明照耀,无所遁形的刺痛感。
我手一颤,慢慢捏紧了拳头。
可我不会放手。
为了彻底断绝李素清和闻珩的可能性,我狠心引导了闻珩,让李素清以妹妹的身份参与进婚事的筹办中。
她可以拒绝的。
可她来了。
起初,看着李素清面对满府红绸陷入沉默时,我心里有一股隐秘的骄傲。
她是女主又如何,属于她的男主角还是被我这个配角给抢了过来。
可见着她认真替我梳妆时,又认真地恭喜我:“新娘子真美。”
我心里还是生出了愧疚,“抱歉,是我的不对,我不该——”
“嘘。”
李素清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已经放下了,祝你们幸福。”
她摇了摇头,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掀起盖头看着李素清,一时间有些怔愣。
她笑得潇洒,如同风雨后愈发清脆的绿竹。
坚韧不拔,随心自我。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是主角。
“祝你和哥哥百年好合哦,我再不走,他就要撵我了。”
素清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放下了盖头。
我这才发现,刚才愣神太久,在前头敬酒的闻珩已经回到新房里。
房门被关上,闻珩也站在了我面前。
掀起盖头的时候,他脸上全是惊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绮罗,我,你,我。”
看他这副结巴的模样,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主动牵起了闻珩的手,完成了合卺酒和结发仪式。
最后,我将他按在了床边。
“相公,安寝吧。”
婚后的日子很和谐。
或许是成家让闻珩有了更大的动力,他甚至开始计划起经商来。
我和素清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忙活,帮我管起了铺子。
可这些不是他该做的。
“我明白郎君的苦心,可郎君若能高中一甲,才是我心中所愿。”
我让爹爹带着闻珩四处拜会同僚大儒。
而我同素清一起,开始认真经营铺子。
素清对经商一事很有几分天赋,做的衣裳更是别出心裁,意外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趁着这个机会,我带着素清出席了长公主的赏花宴。
本以为我俩会受些排挤,听到些酸言冷语。
毕竟那日徐睿和一群纨绔抬了破烂聘礼上宋家的闹剧早已被我传了出去。
假装被赶出家门,以此来考验女子真心,这种做法实在愚蠢又卑劣。
一度成了京城笑谈。
我虽然破了此局,又嫁了寒门学子,足以证明自己并非贪慕荣华之人。
但少不了有想要谄媚徐睿的人来给我难堪。
只不过,看着前来打招呼的人,还有那异常醒目的黑字,我心里发出了感慨。
难怪我是配角。
【啊啊啊啊这不就是那个喜欢女主的男二吗?温润如玉亲和力max,还对女主一见钟情,古早白月光男二啊!】
【难道女配是要撮合男二和女主?也不是不行,女主对男二是有救命之恩的,男二一心想以身相许来着。要不是女主心里有人了,男二早就上位了……】
眼前人是相府公子林榭安,亦是京城第一贵公子。
我也曾把他选为目标,借着诗书字画与他来往过几次。
只是这人只把我当知己,我几番受挫,又遇上了更好拿捏的徐睿,也就放弃了。
但我和林榭安一直保持着不错的交情。
“抱歉,先前我正好外出游历,没能及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林榭安跟我说着抱歉的话,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往我身边的素清身上瞟。
而向来活泼的素清此刻也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努力逃避林榭安的视线。
看样子,两人还真有点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我正想开口打趣两人,却突然听到一道嚣张且充满轻蔑的声音。
“怎么,这是自己攀不到高枝,就想让身边人去攀?”
是齐源。
徐睿的狐朋狗友。
只有他的嘴会这么贱,也从来看不起我。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我冷笑一声道:“齐二公子,若是觉得无聊,就去找你的好友喝酒去,来我这儿讨什么没趣?”
齐源没想到,一直温柔待人的我会突然翻脸,指着我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自认从未失礼,却不知齐二公子为何这般不喜我?若是因为家世,那我只能说,伯远侯府门第太高,是我高攀不上,这样你是否满意?”
齐源被我气得口不择言:“本公子哪里说错了!你就是个一心攀高枝的小人,徐睿有了薛姑娘,你攀不上了,嫁个穷鬼又不甘心,现在带个臭丫头来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一进来就跑到林榭安面前卖笑,你敢说你不是想送这个低贱的臭丫头去攀相府的高枝!”
“我听说,你现在开了什么成衣铺,靠着几件衣裳还攀上长公主了?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女人,成天想着抛头露面,没嫁人的时候到处显摆你那点才学,勾搭男人,嫁人了还不在家里相夫教子,非要做什么生意,你这种不安分的女人,就该抓去浸猪笼!”
方才还热闹的赏花宴瞬间变得安静。
【哈,又是这个贱 人,头一次见一个男的嘴巴可以这么贱!】
【就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呗,呸!二世祖!】
【啊啊啊——皇帝来了,跟长公主一块儿,就在后面看着呢!女配要是不能反击,皇帝对她的印象就要坏了,以后不让女配当太子妃怎么办!】
瞥见弹幕内容后,我却没有慌乱,反而更加镇定了三分。
虽然计划出现了差错,但齐源的出现,也许反而会成为我的助力
我毫不犹直面齐源,厉声反驳。
“齐二公子此言谬矣!”
“古有妇好将军带兵征战沙场,如今更有长公主以一己之力稳朝政固江山,去岁西北项家散尽家产买粮赈灾,项家家主便是女子!”
“上月陛下便颁布了法令,女子亦可当家做主,齐二公子是觉得女子不能成事,女子无用,还是要公然违抗陛下的法令?”
齐源没想到我会如此牙尖嘴利,他也根本不敢认下那些话。
他纯粹就是个二世祖,若是真的给伯远侯府招来麻烦,他父亲饶不了他。
“那也不能改变你就是想攀高枝!”
我还未回话,素清率先顶了回去。
“攀高枝?”
“我哥哥连个官身都没有,若你说嫂嫂想攀高枝,那她为何要嫁给我哥哥!”
“我嫂嫂出身书香世家,最不齿的就是你们这些废物纨绔,她就是看透了那什么什么小公爷的花心滥情,才选了我哥哥!”
“你还说嫂嫂想让我攀高枝,哼!什么相府公子,本姑娘一点都不稀罕!”
“不不不不!不是李姑娘攀高枝,是在下!是在下心仪李姑娘!”
“三个月前,在下失足落水,是李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此生唯有一愿,便是求娶李姑娘为妻,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素清的话还没说完,林榭安就着急忙慌跳出来一通表白,脸上更是写满焦急,生怕素清把话说死了,自己和她再无可能。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
旁边被当众打脸的齐源则是脸色铁青,抬起手颤抖地指着两人,就差厥过去了。
“哈哈哈——没想到今日赏花会,竟然还有这般趣事。”
“丞相,看来你们家,好事将近了啊——”
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了一行人。
丞相和长公主一左一右,跟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
那中年男子脸上有几分病弱之象,却威仪天成,自然是皇帝无疑。
“皇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有趣的丫头?”
“胆子确实大,还颇有几分伶牙俐齿,上前来,让朕来好好瞧瞧……”
我深呼吸一口气,礼仪周到地上前盈盈一拜。
“民妇,参见陛下。”
我深深低头,将发髻上的木簪暴露在皇帝眼前。
静静等待期待已久的时刻。
终于,皇帝开口了。
“这木簪,是谁给你的!”
【我屮艸芔茻,等等,怎么就突然发现了,剧情怎么跟坐火箭一样快?我记得原剧情还要等好几年啊,那时候男主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一次皇帝微服出访,去了男主家,刚好女主戴着发簪,这才发现真相的吗?】
【那是女主没机会见皇帝好不好!只要发簪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肯定能认出来啊,毕竟是他亲手做的,印象肯定很深!】
【话说,要是男主现在就和皇帝父子相认,直接当太子,后面就没有那些被权贵打压的剧情了吧?直接爆改大男主爽文啊!】
【我要晕了,这真的太巧了吧,话说女配从成亲起就一直戴着木簪吧,我都要怀疑女配是故意的了,但她又不知道剧情,只能说女配运气绝了。】
我暗笑一声,确实是故意的。
从知晓一切后,我便没有放下那根木簪,日日戴在头上。
借着素清做的新式衣裳搭上长公主的线,借此偶遇皇帝,也是我通过字幕透露的信息百般筹谋。
我精心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戴着木簪出现在皇帝面前的这一刻。
齐源的出现是个意外,却给了我更好的机会。
一切终将如我所愿。
我老老实实说出了木簪的来历,还有闻珩和他母亲的往事。
皇帝需要健康的儿子,但他是个有手腕的君主,并不是好糊弄的。
听完我的叙述,他立刻派人找了闻珩过来,还请了皇家宗令,要给他验证血脉。
皇家自有一套验证血脉的法子。
验亲现场只有四人。
闻珩和我跪在地上,皇帝一边把玩着从我手里拿走的木簪,一边不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闻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容拒绝地将我挡在身后,隔绝了皇帝的视线。
这样冲动的举动让皇帝发出一声轻笑,却让我心中一暖。
我想,闻珩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半刻钟后,宗令哆哆嗦嗦呈上结果,一直保持冷静的皇帝也露出了几分忐忑。
可下一刻,他却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天不绝我!朕竟然还有个儿子!”
皇帝对闻珩母亲的感情很有限。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想着把人找回来,迎回宫中。
但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健康的儿子。
更何况,闻珩本身还十分出色。
前段时间,在我爹引荐下,他甚至已经博得了不少文官清流的好感。
还有林丞相。
因为林榭安和李素清的事,林丞相已经半只脚站在闻珩身后。
很快,皇帝就公开承认了闻珩的皇子身份。
甚至毫不犹豫下旨追封了他母亲为贵妃,要把她移进皇陵。
而我,也凭借着那日在皇帝面前的出色表现,自然而然成为了四皇子妃。
“夫君,此次你可以兑现承诺了,我的金簪呢?”
此时,闻珩已经改名闻人珩了。
我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闻人珩则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绮罗,我现在能好好保护你了。”
闻人珩已经很清楚权势的重要了。
在我们成亲之后,徐睿不是没有借着宁国公府的权势闹过事,就连薛明珠都曾对我和素清的成衣铺子出过手。
要不是我和素清傍上了长公主,可能还会更艰难一些。
正是因此,他并没有抗拒四皇子这个身份,反而跟着皇帝越发用心学习。
当然,他最先学的就是如何使用权力。
宁国公府无缘无故遭了几次贬斥,老国公干脆以不孝的名义让徐睿失去了国公府的继承权,还把人送去了老家关着,就怕他出来碍了我和闻珩的眼。
而后老国公还火速纳了几房良妾,争取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好彻底取代徐睿。
薛明珠则被连夜送回了薛家,薛家知道她得罪了新鲜出炉的四皇子夫妻,忙不迭把人送去尼姑庵侍奉菩萨了。
至于齐源,他还要更惨一些,直接被亲爹打断了腿,然后被直接分家,如今更是成天惶惶不可终,据说快被吓死了。
闻人珩在忙着,我和素清也没闲着。
林榭安的母亲出身江南望族,织料绸缎产业无数,我带着素清和她达成了合作,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是素清,时常要在京城与江南两地奔走。
我一直有意撮合她与林榭安,我看得出来,林榭安是真的痴情于她,而她对林榭安也不是完全无意。
“绮罗,我知晓你对我好,可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你知晓我一人前去江南,签下合作契书,在京中将铺子开起来,所有人都笑着恭喜我的时候,我有多满足吗?”
素清站在船头,朝着我笑得很恣意。
“绮罗,我喜欢这样。”
港口的风吹起了她的裙摆,从头到脚,她都是自由的。
我释然一笑。
“嗯,去吧,去走属于你李素清自己的路。”
【gogogo出发!我们女主要开启商业女王道路啦!】
【呜呜呜就是这样互助爽!女配和女主都要各自加油啊。】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冲鸭!】
天启十二年,皇帝宣布册封四皇子闻人珩为太子。
群臣本来颇有微词,毕竟四皇子刚回来几年,虽然政务上未曾出错,但毕竟没有受过皇家正统教育,还是太嫩了些。
只不过,在我有孕的消息传出后,那些微词都消失了。
闻人珩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个健康长大,还即将有后的皇子。
而我也顺理成章成了太子妃。
同年,李氏商行与西北项氏达成合作,在皇室的支持下成立了互市,鼓励与他国的贸易往来。
天启十三年,皇孙闻人铭出生,皇帝禅位,闻人珩登基为帝,在行商司外另设海舶司,由皇商李素清带领开启第一次航海贸易。
天启十六年,李素清带着一船舶来品完满归来,被封为海舶司司长。
“绮罗,我回来了!”
晒黑了的素清扬着开朗的笑意奔向我而来。
在她身后,还有个一直注视着她的人。
【这小子一直在默默守护我们女主,不愧是痴情男二,我真是服了。】
【女强人VS默默守护的忠犬,也是蛮好磕的哦。】
我笑眯眯地挥手。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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