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杜公,车到了。"杨伯涛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刚送到的《参考消息》,"报纸上说蒙哥马利这次专门去了延安......"
1961年北京的初夏,人民大会堂里,杜聿明站在特赦人员宿舍的窗前。
"杜公,车到了。"杨伯涛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刚送到的《参考消息》,"报纸上说蒙哥马利这次专门去了延安......"
"伯涛,你还记得野人山的蚂蟥吗?"
杨伯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记得。新二十二师的弟兄们,十个有九个没走出来......"
"当年要是英军没从仁安羌逃跑,孙立人他们何至于......"他忽然噤声,用力系上纽扣,"走吧,别让总理久等。"
轿车驶过长安街时,杜聿明一直盯着窗外。
"杜公,"杨伯涛小心翼翼地问,"等会儿要是蒙哥马利问起缅甸的事......"
"我自有分寸。今天是总理做东,我们代表的不是自己。"
宴会厅里,周总理正与蒙哥马利交谈,看见杜聿明进来,立即招手:"来得正好!蒙哥马利元帅刚问起滇缅战场的细节。"
英国老元帅转过身来:"杜将军!1942年你们在斯瓦河畔的阻击战,简直是个奇迹!"
杜聿明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香槟,冰凉的杯壁让他冷静下来:"元帅过奖了。不过当时贵国的装甲旅要是能按计划......"
话到嘴边突然拐了个弯:"能按计划协同作战,战果可能会更大。"
蒙哥马利没察觉异样,兴奋地比划着:"我在北非也遇到过类似战术!你们用树干伪装火炮的创意......"
"杜将军,"周总理突然插话,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在功德林写的《缅甸作战经验总结》,军事学院准备当教材?"
杜聿明一怔,随即领会了总理的用意:"是,不过很多细节还需要补充。"他转向蒙哥马利,"如果元帅有兴趣,我可以把英军作战部分单独整理......"
02"杜将军,"蒙哥马利晃着白葡萄酒杯,"我始终好奇,当年你那百万大军,最后都到哪去了?"
宴会厅里的谈笑声突然凝固。
杜聿明缓缓放下餐叉,指尖在绣花餐巾上擦了擦。他抬眼望向餐桌对面——陈毅正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
"这个嘛..."杜聿明突然笑了,举起酒杯朝陈毅示意,"在他那儿。"
满座哗然中,陈毅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嚼完虾仁,突然拍桌大笑:"杜将军好不阔气!不过嘛,他可没这么大方。是我们咬住不放哟!"
就在这时,周总理的银匙轻轻碰响了玻璃杯。
"诸位,"总理举杯起身,"古人云,不以成败论英雄。杜聿明这些年的变化,可谓是壮士断腕啊。"
"总理..."杜聿明突然站起身,他想起二十年前的缅甸雨林在眼前闪现——戴安澜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英军的坦克在仁安羌扬起滚滚烟尘。
03时间回到1948年深秋,淮海战场上炮火连天,而在武汉的华中"剿总"司令部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白崇禧和蒋介石之间激烈上演。
"报告总司令,南京急电!"参谋捧着电报匆匆走进办公室。白崇禧放下手中的毛笔,慢条斯理地展开电报:"又是催调第二十军增援徐州。"
参谋长徐祖贻凑近低声道:"这已经是第三封了,再拖下去恐怕..."
"怕什么?"白崇禧将电报随手扔在桌上,"就说部队正在整补,运输船只调配困难。"他踱步到窗前,望着长江上往来的船只,"让老蒋在徐州跟共产党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报告声:"宋副总司令到!"
白崇禧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哎呀,荫国(宋希濂字)兄来得正好!"他亲自迎上去握住宋希濂的手,"听说你要调第十四兵团东进?"
宋希濂挺直腰板:"白长官,委员长手令在此。"说着从公文包中取出文件。
白崇禧看也不看,拉着宋希濂坐下:"荫国兄,你我都是广西同乡,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他压低声音,"如今局势,保存实力才是上策。你看老蒋把精锐都调往徐州,万一..."
"白长官,"宋希濂打断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白崇禧脸色一沉,随即又笑道:"好,好!不过第二军现在沙市休整,总得给些时间准备吧?"
三天后,南京总统府。蒋介石拍案而起:"娘希匹!白健生(白崇禧字)这是要造反吗?"他转向侍从室主任林蔚,"立刻让墨三(顾祝同字)亲自去武汉!"
武汉码头,第二十军的士兵们百无聊赖地坐在岸边。军长杨干才焦急地来回踱步:"这都第五天了,船呢?"
"报告军长,运输司令部说没有白长官手令,不能派船。"副官无奈地报告。
与此同时,在华中"剿总"司令部,顾祝同正与白崇禧唇枪舌战。
"健生兄,徐州战事吃紧,委员长十分焦虑啊。"顾祝同推了推眼镜。
白崇禧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墨三兄,华中防务同样重要。共军刘伯承部随时可能南下,我若把部队都调走,武汉谁来守?"
"可这是委员长亲自下的命令..."
"委员长远在南京,不了解前线实情。"白崇禧放下茶杯,语气转冷,"这样吧,第二十军可以先走,但第二军必须留下。"
当夜,白崇禧秘密召见第三兵团司令张淦。这位喜欢算卦的"桂林才子"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说:"白长官,我今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
"好了好了,"白崇禧摆摆手,"我叫你来是要你立即加强信阳防线。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许动!"
张淦掐指一算:"白长官放心,共军三个月内打不到武汉。"
而在沙市码头,第二军的士兵们发现,停泊在岸边的轮船突然被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包围。军长陈克非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军长,是白长官的警卫团,说是要'保护'船只。"参谋无奈地回答。
陈克非抓起电话要通武汉,却听到白崇禧慢悠悠的声音:"克非啊,部队长途跋涉需要休整,这也是为将士们着想嘛..."
南京方面,蒋介石接到报告后气得脸色铁青。他叫来陈诚:"辞修,你马上去武汉,告诉白健生,要是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当陈诚的专机降落在武汉时,白崇禧早已想好对策。他亲自到机场迎接,一见面就诉苦:"辞修兄,你可算来了!华中兵力空虚,我实在是..."
就这样,在淮海战役最关键的一个月里,白崇禧用各种借口拖延了华中地区近十万精锐部队的调动。每当南京来电催促,他不是说"部队正在换防",就是说"运输困难",再不然就是"共军有异动需要防范"。
直到黄维兵团在双堆集陷入重围,蒋介石亲自打电话哀求,白崇禧才勉强同意放行第二十军。但为时已晚,当前线急需增援时,这些部队还在长江沿岸为运输船只扯皮。
一天深夜,白崇禧独自站在办公室的军事地图前,望着徐州方向喃喃自语:"老蒋啊老蒋,等你那些宝贝嫡系在徐蚌地区拼光了,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041948年12月的南京总统府,电话铃声刺破了深夜的寂静。蒋介石一把抓起话筒,强压着火气说道:"健生啊,徐州战况紧急,第二军必须立即东调..."
电话那头传来白崇禧不紧不慢的声音:"委员长,华中防务同样吃紧啊。刘伯承的部队正在向信阳运动..."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委员长?这是抗命!"
"合理的命令我自然服从,"白崇禧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但让华中门户洞开,恕难从命!"
两人的声音在电话线两端越来越高。侍从室的参谋们屏息静气,只听见蒋介石的宁波口音和白崇禧的广西腔调在办公室内回荡。
"你这是在贻误战机!"蒋介石拍着桌子。
"委员长若执意如此,请另请高明来接替我的职务!"白崇禧毫不退让。
话筒被重重摔在桌上时,远在武汉的白崇禧都能听见那声"娘希匹"的怒吼。他冷笑着放下电话,转身对副官下令:"立即给沙市发电,第二军原地待命。汉口第九师调头回去!"
与此同时,在徐州的剿总司令部里,杜聿明正对着地图发愣。参谋长匆匆进来:"总座,武汉方面又..."
"不用说了,"杜聿明疲惫地摆摆手,"白健生这是要把我们都葬送在徐州啊。"他指着地图上被红色箭头包围的各个兵团,"黄维被围,邱清泉、李弥也动弹不得,现在连援军都..."
"可委员长说..."
"委员长?"杜聿明突然激动起来,"委员长远在南京,他知道什么?一会儿要我们死守,一会儿又要我们突围!我早说过应该集中兵力,现在倒好,被共军各个击破!"
几日后,当杜聿明率部突围时,他的吉普车在陈官庄被截住。被俘后的第一个夜晚,他躺在土炕上辗转反侧,耳边回响着参谋长最后的劝告:"总座,我们早该在十一月就..."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杜聿明对着黑暗喃喃自语,"要不是白崇禧扣着援军不放,要不是老头子朝令夕改..."他突然一拳砸在土墙上,"可我自己呢?为什么没坚持己见?为什么没看穿共军的包围圈?"
在另一个战俘营里,黄维正和部下们复盘战局。有人愤愤不平:"要不是白崇禧那个混蛋..."
"够了!"黄维突然喝道,"我们自己的责任呢?十二兵团是怎么被围的?为什么没及时构筑工事?"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现在怪这个怪那个,当初在战场上都在干什么?"
而在南京的总统府里,蒋介石独自站在军事地图前。徐州已经插满了红旗,他的目光移向武汉方向,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白健生...白健生..."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向地图上的武汉位置。
玻璃碎裂声中,侍卫长慌忙推门而入,只见蒋介石颓然坐在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多年后,杜聿明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写下回忆录:"若华中援军及时赶到...若白崇禧不处处掣肘..."但写着写着,他又把这些话都划掉了。管理所的王所长递来一杯热茶:"想通了?"
杜聿明苦笑着摇头:"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不会打仗啊。就像下棋,光怪对手干扰有什么用?输赢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
051948年12月,陈官庄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里,杜聿明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
“总座,邱司令到了。”
邱清泉大步走进来,冷笑道:“光亭兄,又有什么新指示?还是老头子又变卦了?”
杜聿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雨庵(邱清泉字),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黄维兵团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突围。”
“突围?早干什么去了?当初从徐州撤出来,就该一鼓作气冲出去!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粮弹断绝,弟兄们连树皮都啃光了,还突围?”
杜聿明沉默片刻,缓缓道:“委员长命令我们转向濉溪口,接应黄维……”
“又是委员长!”邱清泉猛地拍桌,“他远在南京,知道前线什么情况?我们三十万人马,现在被共军包饺子,他还在那儿瞎指挥!”
杜聿明没有反驳,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邱清泉说得没错,可他又能如何?蒋介石的手谕一封接一封,每一道命令都让他进退两难。
这时,文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总座,南京急电。”
杜聿明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脸色更加阴沉。邱清泉见状,一把抢过电报,念道:“‘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东进,与黄维兵团会师’……”他冷笑一声,将电报揉成一团,丢进火盆,“老头子这是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文强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杜聿明瞥了他一眼,皱眉道:“荫国(文强字),你有什么看法?”
文强轻咳一声,故作恭敬:“总座,属下不敢妄言。只是……现在部队士气低迷,强行突围,恐怕……”
“恐怕什么?”杜聿明追问。
“恐怕凶多吉少。”文强低声道。
邱清泉哈哈大笑:“文参谋长倒是说了句实话!可老头子听吗?杜老总敢违抗命令吗?”
杜聿明脸色铁青,拳头攥紧又松开。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可蒋介石的命令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前几天砍掉的那棵树——尹晶天说“困”字不吉利,可砍了树,剩下“人”在“框”里,不就成了“囚”?
“总座,陈毅又来信了。”李弥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邱清泉一把夺过,看也不看,直接撕碎丢进火盆:“劝降?做梦!”
杜聿明盯着燃烧的纸片,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想起陈毅信中的话:“你为什么为四大家族服务,而不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他苦笑一声。他这一生,为蒋介石鞍前马后,可到头来,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报告!”一名参谋慌慌张张冲进来,“共军开始总攻了!”
杜聿明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杯被震翻,茶水洒在地图上,模糊了所有的标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命令各部……死守待援。”
邱清泉冷笑:“待援?哪来的援军?白崇禧的部队吗?”
文强站在一旁,眼神闪烁。他想起程潜当初的警告:“谨防做俘虏!”如今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几天后,陈官庄的枪声渐渐稀疏。杜聿明脱下将官制服,换上士兵的棉袄,带着副官和几名卫士,趁着夜色向外突围。
“总座,往哪走?”副官低声问。
杜聿明茫然四顾,最终指向东北:“往那边。”
他不知道,这个方向,正是华野四纵的防区。
1949年1月10日,杜聿明在萧县张老庄被俘。当解放军战士押着他走向后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官庄的方向,喃喃自语:
“或许……陈毅说得对。”
多年后,他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写下回忆录,仍对当年的决策耿耿于怀。而文强在隔壁房间,一边写着《徐州“剿总”指挥部的混乱》,一边冷笑:“杜聿明啊杜聿明,砍了树,还是成了‘囚’。”
来源:训得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