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接下来的三年中，他和研究团队还将重复这一行为八十余次。但他并不是盗猎者，而是一位野生动物研究者，他所探究的，是一个冷酷的生态命题：杀死一种生物，能否拯救另一种？

十五年前，杰克·顿巴赫在美国克拉玛斯国家森林公园播放了一段猫头鹰的叫声，引诱来一只横斑林鸮现身。顿巴赫举起霰弹枪，将它射杀。

而接下来的三年中，他和研究团队还将重复这一行为八十余次。但他并不是盗猎者，而是一位野生动物研究者，他所探究的，是一个冷酷的生态命题：杀死一种生物，能否拯救另一种？

十五年后，这个命题演化为一场空前的猎杀行动：2024年，美国鱼类及野生动物管理局正式批准，计划在未来三十年内，于加利福尼亚、俄勒冈和华盛顿三州，通过声音诱捕并射杀约45万只横斑林鸮。

这一计划的目的，是拯救另一种濒危猫头鹰——北方斑点鸮。

两种猫头鹰为何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横斑林鸮作为入侵物种，侵占了北方斑点鸮的生存地。但这场猫头鹰之间的战争，根源却在于人类。

植树引发的生态连锁反应

入侵物种通常借助人类的全球活动跨越地理的阻隔，如小龙虾从北美引入中国。横斑林鸮本就是北美东部原生猫头鹰，又为何在20世纪初突然出现在西部呢？

答案与一场植树运动有关。1872年，政治家尤里乌斯·莫顿创立了植树节，鼓励人们大规模植树。因此，草原生态被改造，美国中西部大平原出现了大面积的人工林。

与此同时，对野牛的大规模猎杀和森林防火政策的实施，也加剧了生态变化。野牛消失使草原失去植食压力，林地急剧扩张。这为横斑林鸮的西迁提供了跳板。它们虽然不长途迁徙，但却能沿林带逐步扩散。几十年间，横斑林鸮从东北部一路向西，在20世纪60年代抵达太平洋沿岸，与北方斑点鸮相遇。

北方斑点鸮是太平洋西北地区古老森林的原生猫头鹰，与横斑林鸮同属林鸮属，亲缘接近，甚至可以杂交。但横斑林鸮的体型更大、食性更广、适应力更强。相遇时，横斑林鸮常驱逐甚至杀死北方斑点鸮。

2021年，北方斑点鸮数量比1995年下降超过65%。

谁是入侵者？

人们常用“适应力更强”形容入侵者，但这忽略了环境的作用。

研究发现，北方斑点鸮在陡峭山地和高海拔老林中仍具优势，若无人类干扰，它或许能凭借自身特性守住生态位。但现实是，其生存空间正被不断压缩。

生态学之父查尔斯·埃尔顿曾指出，自然平衡或许从未存在。物种的分布与数量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中，每一个物种在演化史上都曾是“入侵者”。从长远看，横斑林鸮的扩张是自然选择的一部分，甚至可能在未来催生新的生态多样性。

但如今我们面对的，是北方斑点鸮即将灭绝的现实。要救它，目前唯一有效的手段，是从其栖息地中“移除”横斑林鸮——而最直接的“移除”方式，就是猎枪。

更值得深思的是，横斑林鸮的扩张并非靠人类有意引入。在气候变迁导致生物大规模迁移的今天，它的处境折射出全球生态的普遍困境：当物种为适应变化而迁移，我们是否应将它们视为“入侵者”加以控制？还是坐视它们对迁入地造成冲击？人类社会自身尚未找到应对气候难民的答案，又该如何为自然世界提供解决方案？

2024年3月，75家动物保护组织联名反对猎杀横斑林鸮的计划。支持者则坚持，物种是演化长河中不可复制的支系，其保存高于个体生命。然而，支系不会痛苦，鸟会。我们是否应该为一个抽象的概念牺牲数十万生命？这个问题，或许永远没有令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而我们不得不行动，因为这场猫头鹰之间的悲剧，根源正在我们自己。

来源：江苏天宁生态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