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餐桌上的氛围原本还算融洽温馨,大家围坐在一起,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欢声笑语隐隐可闻。然而,直到江云宁轻轻地将手中的象牙筷搁下,这温馨的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餐桌上的氛围原本还算融洽温馨,大家围坐在一起,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欢声笑语隐隐可闻。然而,直到江云宁轻轻地将手中的象牙筷搁下,这温馨的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你这次去三亚,我就不跟着一同前往了。”
她的声音如同平静无波的一池秋水,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平静得让人难以察觉其中潜藏的情绪。以至于坐在对面的丈夫裴司湛和婆婆,都未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那藏在平静表象之下决绝的冰冷。
裴司湛的出差日期,定在了六月一号。
这个日子十分巧妙,它既不是什么结婚纪念日,也不是谁的生日,仅仅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儿童节。
但对于江云宁而言,这个儿童节,就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直直地扎进了她那长达十年爱情长跑、六年婚姻生活的梦幻泡影之中。
三天前,她不经意间瞥见了裴司湛手机上弹出的一条语音预览。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爸爸,六一儿童节,我想去三亚看热带鱼!”
就在那一瞬间,江云宁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稚嫩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和裴司湛,在圈子里可是公认的模范夫妻。十年的相爱时光,六年的婚姻生活,他爱她入骨,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事实。他甚至偏执到每次出差,都要把她打包带在身边,片刻都不愿与她分离。
江云宁自己,也曾是这个爱情神话最忠实的信徒,她深信不疑地沉浸在这份看似完美的爱情之中。
直到那个稚嫩的童声,像一把重锤,将她那被爱包裹着的美梦砸得粉碎。
听声音,那个孩子起码有四五岁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在他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裴司湛就已经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播下了生命的种子。
这五年来,他表现得多么游刃有余啊。一面是深情款款、宠妻无度的完美丈夫形象,对江云宁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另一面,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扮演着一双儿女的慈父角色。
江云宁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太过愚钝,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还是他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可以去拿奥斯卡奖了呢?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竟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
“怎么突然不想去了?”裴司湛的声音将她从思绪的深渊里拉了回来。他夹起一片她最爱吃的嫩笋,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碗里,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温柔,“不是说好了,天涯海角,你去哪我都陪着,我去哪你都跟着么?”
江云宁的目光落在了碗里的笋片上,那曾是她的心头好,可此刻,却像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刺痛着她的心。
“没什么,就是觉得三亚太远了,懒得折腾。”她找了个最站不住脚的借口,试图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婆婆立刻打起了圆场,脸上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就是就是,宁宁不想去就在家歇着,来回飞也累人。”
江云宁扯了扯嘴角,勉强算作回应。
然后,在裴司湛和婆婆错愕的注视下,她用筷子夹起那片笋,手臂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精准地将它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
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裴司湛的眉头蹙了起来,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暗涌,刚想开口追问,就被身旁的母亲轻轻拍了下手臂。婆婆朝他递了个眼色,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再火上浇油,以免激化矛盾。
他读懂了母亲的暗示,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体贴的口吻:“那好吧,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一结束工作就马上飞回来陪你。”
这顿饭,就在一种诡异的平静氛围下吃完了。
饭后,江云宁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仿佛压了一块湿重的海绵,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独自一人去了院子,想吹吹风,舒缓一下内心的压抑。
夏夜的风本该是清爽宜人的,带着裴家花园里玫瑰的甜香,可江云宁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了婆婆压低了却依旧清晰的声音从半掩的客厅门里传来。
“思思和小念都五岁了,总这么养在外面,算怎么回事?早晚都得认祖归宗,写进我们裴家的族谱里。”
裴司湛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与烦躁:“妈,您别操心了,孩子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但宁宁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她。”
“她嫁给你六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许你在外面有后了?”婆婆的声音尖锐了些,带着明显的不满,“我不管,思思和小念是我的心肝宝贝孙子,我每次想见他们还得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这算什么事儿啊?”
“我会想办法的。”裴司湛的承诺听起来有些无力,似乎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办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要是有办法早就想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上心,一个不会下蛋的女人和我们裴家的香火,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清楚!”
话音未落,裴司湛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接通,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又怎么了?”
然而,不过一秒,他的声线就奇迹般地变得柔和起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温柔的涟漪:“思思乖,爸爸也想你。”
婆婆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是我的乖孙孙打来的?”
裴司湛摁下了免提键,一个清脆响亮的“奶奶”从听筒里传来,甜得发腻。
婆婆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诶,乖孙,奶奶在呢。”
后面的对话,江云宁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转身,重新走回了那个为她而建的玫瑰花园。
这满园的玫瑰,每一株都是裴司湛亲手为她种下的。曾经,这是她引以为傲的、独一无二的爱意象征,她常常在这片玫瑰丛中漫步,感受着这份浪漫与温馨。
现在,这馥郁的玫瑰香气,却让她感到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背叛的冰冷,仿佛这些美丽的花朵都变成了刺向她心灵的利刃。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闺蜜吴琪的电话。
“琪琪,帮我个忙,安排一场意外吧。坠海的那种。”
电话那头的吴琪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你疯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云宁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些盘根错节的欺骗和背叛,就像一团乱麻,让她难以启齿。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吴琪以为信号断了,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调,将一切和盘托出。
听完后,吴琪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一直以为裴司湛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好男人,没想到……”吴琪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敢置信,“他竟然是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江云宁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琪琪,我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他。”
如果提离婚,以裴司湛的性格,必然会是无休止的纠缠和拉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对这些了,她只想尽快摆脱这段痛苦的婚姻。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死”一次,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永远地蒸发,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吴琪最终还是答应了:“好,我帮你。你希望是什么时候?”
江云宁想了想,目光落在远处别墅的灯火上,那曾是她的归宿,如今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将她紧紧束缚。
“半个月后,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那天吧。”
既然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她也该体面地退出了,不再纠缠在这段已经破碎的感情中。
挂断电话,江云宁在玫瑰丛中又站了许久,直到身上的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她才转身回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裴司湛正拿着她的外套,一脸焦急地从楼上冲下来。
看到她,裴司湛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她面前,将外套披在她肩上,语气里带着责备和心疼:“怎么在外面待那么久?晚上风凉,不知道多穿一件吗?”
江云宁扯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没事,我不冷。”
“女孩子,身体最重要,要注意保暖。”
就是这句话,让江云宁的脚步,微微一顿。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些美好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一那年,她为了赚生活费做兼职,在初冬的冷风里站了一整天。寒风凛冽,吹得她瑟瑟发抖。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路过,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身上。
她想拒绝,那人却只是温柔地说:“女孩子要注意保暖。”
那个人,就是裴司湛。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相识,相恋。他承认,他已经默默关注了她很久,那天是实在不忍心看她在风中瑟瑟发抖,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他真的对她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说,裴司湛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江云宁的,这辈子才来做牛做马地还。
就连他最好的兄弟都开玩笑说:“在阿湛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他自己都得往后排。”
江云宁也曾以为,那只是兄弟间的调侃,没有太在意。
直到有一次,他们在国外旅行时遭遇了地震。天花板坍塌的瞬间,裴司湛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她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为她撑起了一片狭小的生命空间。
整整三天三夜,他们在废墟中与死神抗争。
当救援人员找到他们时,她毫发无伤,而他的后背,早已被一块重达数百斤的水泥板压得血肉模糊。
他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还在用尽全力,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气若游丝地安慰她:“别哭……不要哭……”
从那一刻起,江云宁就发誓,这辈子,她都要好好爱这个男人,陪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誓言犹在耳边,他却早已亲手将它撕碎。
裴司湛搂着她回到房间,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里满是担忧:“宁宁,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了?”
江云宁摇头:“没有。”
“你骗不了我,”他笃定地说,“你肯定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云宁垂下眼眸,对上他那双盛满了关切与焦急的眼睛,心脏猛地一阵刺痛。曾几何时,这双眼睛是她唯一的信仰,是她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最温暖的依靠。
“阿湛,”她轻声问,“你爱我吗?”
“当然爱,”裴司湛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伸出手,温柔地将她散落在脸颊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最近看了一部电影,里面提到了七年之痒。我们结婚六年了,明年,就是第七年。”
听到这个答案,裴司湛反而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开心。”
他拉起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左心房,一字一顿,无比郑重地说道:“我裴司湛,此生只爱江云宁一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变心。”
江云宁静静地看着他,问道:“那如果你变心了呢?”
“我不会。”
“我是说,如果。”
裴司湛思索片刻,随即用一种发誓的口吻,沉声说:“那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谎言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连毒誓都发得这般面不改色。
江云宁只觉得心里那根名为信任的弦,彻底崩断了,曾经坚信不疑的爱情,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好了宁宁,别胡思乱想了,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好不好?”
江云宁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在他执拗的目光下点了头。
第二天,裴司湛开车带她来到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商场。
车子在一家顶奢珠宝店门口停下。
他轻柔地牵着她的手,缓缓步入店内,经理见状,立刻满脸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裴总,裴太太,今日二位是想挑选些什么呢?”
“给我们定制一对戒指,作为给我太太的结婚纪念日礼物。”裴司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没问题,没问题,二位这边请。”经理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将他们引至一个私密性极佳的VIP室。
很快,几位店员小心翼翼地捧着厚厚的图册,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裴太太,这些可都是我们首席设计师的最新力作,您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满脸热情,声音甜美地介绍着。
旁边另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店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提醒道:“裴总可是说要做对戒,你也得问问裴总喜欢哪款呀!”
年轻店员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捂着嘴,咯咯一笑:“裴总肯定是以裴太太的喜好为先呀,只要裴太太喜欢,裴总哪有不点头同意的道理?”
裴司湛听到这话,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你倒是挺懂我的心思。”
那店员听到夸赞,笑容愈发甜美了:“H市谁不知道裴总您对裴太太那是呵护备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您的访谈节目我们可都一集不落地看了,三句话都离不开裴太太呢。”
“是啊是啊,我记得有一次采访,裴总您说急着要去给裴太太买她爱吃的甜甜圈,话还没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当时可把我们这些单身人士给甜得不行,都齁着了!”另一个店员也赶紧附和道。
江云宁听着这些曾经让她感到无比幸福的“光辉事迹”,脸上却平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没有丝毫波澜。她神色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们很羡慕我吗?”
店员们听了,想都没想,齐刷刷地点头:“当然了,整个H市的女人,谁不羡慕裴太太您呢?”
是啊,谁不羡慕呢?
可如果你们知道,这个在外人面前对我深情不移、忠贞不二的男人,早已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养着娇妻,儿女双全,你们还会羡慕我吗?
就在这时,VIP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店员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些许为难的神色,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外面有一位客人,也是我们的超级VIP,想先看一下图册。”
裴司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中透着不悦:“我太太还没看完呢,让她等着。”
“可是裴总,那位客人是……”店员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裴司湛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猛地站起身来,对江云宁说道:“宁宁,我们换一家店看看。”
江云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VIP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一个妆容精致、打扮入时的女人,满脸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她的左右手,各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四五岁的年纪,模样十分可爱。
“没关系,我和裴太太一起看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地把图册拿来拿去的。”女人说着,径直走到裴司湛身边,巧笑嫣然地对江云宁说道:“裴太太,应该不介意吧?”
店员想上前阻拦,可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施施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那个小男孩一看到裴司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小女孩更是直接,一下子挣脱了妈妈的手,像一只乳燕投林般,欢快地扑进了裴司湛的怀里,带着哭腔撒娇道:“爸爸!小念好想你呜呜呜……”
裴司湛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脸上满是无奈。他想推开怀里的小女孩,可那软软糯糯的一小团,软乎乎的,让他终究没能狠下心。他只能板起脸,对孩子的妈妈厉声呵斥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什么人都乱叫爸爸?”
女人却丝毫不恼,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胜利者般的微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得意。
她慢条斯理地将小女孩从裴司湛怀里抱出来,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念认错了哦,这位不是爸爸。”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委屈地反驳道:“我没有认错,他就是爸爸呀!”
“他只是一个和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女人耐心地解释着,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向江云宁,“你看,旁边这位阿姨,才是这位叔叔的妻子。”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看看裴司湛,又看看江云宁,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小脑袋里满是疑惑。
那个叫思思的男孩胆子更大些,他走到裴司湛面前,仰着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的不是我爸爸吗?”
“我……”
一个“不”字,卡在裴司湛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看着男孩那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
“思思,回来,不要这么没礼貌。”女人将儿子拉回自己身边,对江云宁歉意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孩子们都被他爸爸宠坏了,有点没大没小的。”
思思,小念。
江云宁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原来,这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其实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江云宁就觉得这两个孩子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就像一根细小的刺,隐隐作痛。尤其是男孩,简直就是裴司湛的缩小版,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曾经还抱有一丝幻想,会不会是外面的女人别有用心,设计了他,而他只是怕自己生气,才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可眼前这一儿一女,男孩约莫五岁,女孩看着要小一岁多,分明是两次生育的结果。
这意味着,裴司湛的出轨,不是什么意外,更不是被人算计。
而是持续性的、明知故犯的背叛,是一种刻意的伤害。
“看来孩子的爸爸很爱他们,”江云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起伏,“孩子们也这么依赖他。”
女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那笑容中透着一种炫耀:“是啊,他爸爸可宠他们了。生老大的时候,他还是个新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得从头学。等到生老二,就已经是十项全能的超级奶爸了!”
“是吗。”江云宁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可不是嘛。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们家这个也是,一见到她爸爸,就跟牛皮糖一样黏上去,谁抱都不行。”女人继续说道,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
江云宁的思绪,飘回到了很多年前。
结婚半年时,裴司湛突然说要去欧洲处理一笔紧急的生意,要离开一个月。当时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理解他的工作。
结婚一年多时,他又说要去非洲考察一个项目,同样,也是一个月。
那是他们婚后,唯二两次没有陪在他身边的出差。
现在想来,怎么就那么巧,两次都是不多不少,整整一个月?
原来,是他的“另一个家”,需要他回去陪着坐月子啊。
江云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孩子们真可爱。”
“是啊,”女人得意地说,头微微扬起,“见过的人都说像他们爸爸,没办法,谁让他爸爸长得帅呢。”
江云宁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图册,语气轻描淡写:“嗯,不是说孩子们的爸爸跟我先生长得很像么,想必也是一位英俊的男士。”
女人笑得意味深长:“是啊,非常像,不然孩子们也不会认错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爸爸也很爱我,不然也不会让我为他生下两个孩子。”
思思在一旁不服气地插嘴:“爸爸当然爱妈妈了!这家店爸爸经常带妈妈来,妈妈的好多首饰都是在这里买的!我跟妹妹的长命锁,也是爸爸在这里给我们挑的!”
听到这话,江云宁下意识地看向女人的手。
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璀璨的钻戒,那钻戒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个最年轻的女店员没眼力见,看到这枚钻戒,忍不住惊呼起来:“对对对!这枚戒指是我们店的‘永恒之诺’系列,还是裴总亲自参与设计的特别定制款呢!”
经理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狠狠地警告她:闭嘴!
江云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仿佛被冰冷的寒风彻底吹散。
原来,这个女人也是这里的常客。原来,那些他缺席的时光,都是在陪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们,挑选着象征爱意的珠宝。
原来,连这家店的员工,都比她这个正牌妻子更早知道真相。
女人优雅地站起身,仿佛刚刚那场闹剧与她无关,神色平静地说道:“裴太太先来的,就请裴太太先挑吧,我们去外面等。”
说完,她牵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去。小女儿还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裴司湛,那模样十分可怜。
VIP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刚刚还热情似火的店员们,此刻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江云宁打破了僵局,她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戒指不给我看了?”
经理这才如梦初醒,尴尬地笑着:“看、看的,我们就是怕这些款式,裴太太您会不喜欢。”
“都挺喜欢的,”江云宁随手指了一款最简单的素圈,“就这个吧,拿个合适的尺寸给我试试。”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取。”
店员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脚步匆匆。
VIP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嗡——
裴司湛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几秒后,电话直接响了起来,那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江云宁翻着图册,头也不抬地说:“接吧,万一是公司有急事呢。”
裴司湛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站了起来:“那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走得很快,近乎落荒而逃,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几乎是在他出门的同一秒,江云宁的手机也亮了,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裴太太,来地下车库,你会看到你想看的一切。】
江云宁没有乘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一步步走下了负一层。她的脚步有些沉重,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车库里空旷而安静,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裴司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出现在宁宁面前!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裴司湛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泫然欲泣:“我知道,可孩子们不懂啊!他们想爸爸了,尤其是小念,这几天闹着要见你,嗓子都哭哑了,你知道我这个当妈的心有多疼吗!”
小女孩不懂大人们之间的暗流汹涌,她只知道爸爸妈妈在吵架,心里十分害怕。
“哇”的一声,小念哭了出来,“爸爸,你别跟妈妈吵架,是小念的错,都是小念不好……”
女儿的哭声,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裴司湛所有的怒火。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用衬衫袖口最柔软的布料,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不关小念的事,小念不哭。”
思思到底大一些,他直视着裴司湛,问出了心底的疑惑:“爸爸,你刚才为什么不认我们?是因为你旁边的那个阿姨吗?她是谁?”
裴司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人的事,你们不懂。”
思思却不依不饶:“我懂!我经常听妈妈在电话里哭,说爸爸不能回家陪我们,就是因为那个阿姨!她是不是电视里说的那种,第三者?”
“她不是!”裴司湛立刻反驳,随即转向那个女人,语气变得凌厉,“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是谁教他的?”
女人捂着脸,泣不成声:“思思和小念从小就缺少父爱,比同龄的孩子敏感早熟,这些需要人教吗?”
小念也哭着附和:“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笑话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跟他们说我有爸爸,可是你从来都没出现过,他们都不信我,呜呜呜……”
孩子们的控诉,像一把把尖刀,扎在裴司湛的心上。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被内疚和自责所取代,眼神中充满了愧疚。
江云宁站在阴影里,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绝望。
她知道,无论他对那个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孩子,永远是他的软肋。
果然,裴司湛放缓了声音,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都揽入怀中,温柔地哄着。
“是爸爸不好,爸爸工作太忙了,忽略了你们。这样,下次幼儿园的亲子活动,爸爸一定去,好不好?”
“真的吗?”思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希望如同星星之火。
裴司湛重重地点头:“真的。爸爸要让所有小朋友都知道,你们是有爸爸的,而且你们的爸爸很爱你们。”
小念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那爸爸要和妈妈一起去!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去的,爸爸还要抱着妈妈做游戏呢!”
江云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而裴司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笑着答应了:“好,爸爸和妈妈一起去。”
“爸爸还要抱着妈妈!”小念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遍。
裴司湛满含宠溺地,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温柔说道:“好嘞,爸爸抱着妈妈。”
江云宁实在听不下去了,那话语就像一根刺,扎得她心里生疼。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匆匆,快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地方。
回到珠宝店那间专属的VIP室,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她径直走到放置自己物品的地方,拿起自己的包,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经理瞧见了,赶忙小跑着追了出来,脸上堆满笑容,急切地问道:“裴太太,挑选对戒的款式……您最终选定了吗?”
江云宁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看似灿烂,实则透着冰冷疏离的笑容。
“以后啊,可别再喊我裴太太了。”
嗡——
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还是那个一直发消息的陌生号码。
【你刚刚满心喜欢,仔细端详的那款对戒,阿湛已经毫不犹豫地答应买给我啦。】
【设计师还特意跟我说,还能在戒指内壁精心刻上我们名字的首字母,这寓意着我们的感情长长久久呢。很快,女戒上刻着的,就会是我的名字啦。】
【我们已经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裴司湛迟早会做出选择的,他肯定会选择我们。】
江云宁看着这些短信,只觉得荒谬至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面无表情地在手机上打下六个字,随后果断地按下了发送键。
【是我,不要他了。】
再次踏入这个她居住了六年的家,江云宁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但她没有给自己太多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时间。距离吴琪精心策划的“意外”,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一张能让她彻底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消失的机票。
用“江云宁”这个身份,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神通广大的裴司湛通过各种手段找出来。
她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路过客厅的时候,婆婆正戴着老花镜,专注地刷着手机,屏幕上展示着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儿童玩具。想必,是在满心欢喜地为她的宝贝孙子孙女,精心准备六一儿童节的礼物吧。
看到她,婆婆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关切地问道:“宁宁,这是要出门啊?”
“嗯,出去办点重要的事情。”
“要不等阿湛回来,让他开车送你?”
“不用了,”江云宁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他应该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要忙。”
比如,带着他所谓的“一家四口”,尽情享受那温馨美好的天伦之乐。
江云宁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前往户籍中心。
“您好,我想改个名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出于好心,耐心地提醒道:“小姐,改名字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有证件,像银行卡、学历证明等等,全部都要重新办理。我看您原来的名字挺好听的,寓意也不错,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江云宁只是面带微笑,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麻烦您了。”
见她如此坚持,工作人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递给她一张表格。
江云宁迅速拿起笔,快速填完了所有信息,只是在【新名字】那一栏,她停顿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她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两个字:【黎远】。
黎远,远离。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江云宁这个人,只有黎远。她将彻底远离裴司湛,远离这段充满了谎言和背叛的痛苦人生。
办完手续,她立刻用新身份申请了加急护照,然后用护照,迅速订了一张半个月后飞往冰岛的机票。
当手机屏幕上清晰地跳出【购票成功】的提示时,江云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原来,死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瞬间就能将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冲刷得一干二净。
傍晚时分,当她拖着疲惫又释然的身躯回到家时,迎接她的,是裴司湛那如雷般的暴怒吼声。
“找不到就继续找!把全市的监控都给我统统调出来!如果宁宁有任何意外,我让你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都给我小心着点!”
整个别墅里,佣人和保镖们都被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婆婆在一旁皱着眉头,轻声劝着:“你吼有什么用?现在是法治社会,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地丢了不成?”
“妈!您不懂!我得亲自出去找……”
话音未落,一群人从屋里匆匆忙忙地冲了出来,正好和站在门口的江云宁撞了个满怀。
为首的是裴司湛的特助,看到她,简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降临,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太太!您去哪儿了?裴总都快急疯了,四处派人找您呢!”
江云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个滚烫而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的怀抱,紧紧地箍住了。
裴司湛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宁宁,你去哪儿了?我回店里找不到你,回家妈也说你出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江云宁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用力挣了挣:“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他却抱得更紧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霸道和委屈,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宁宁,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让我心里特别不安……”
“可能……生理期快到了,情绪不太稳定,有些烦躁。”
“不对,”他立刻反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敏锐,“你的生理期应该在月底。”
“……提前了。”
听到这个解释,裴司湛紧绷的身体才终于缓缓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她:“宁宁,下次不管去哪儿,先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江云宁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别过脸去,淡淡地说道:“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一些事情。”
婆婆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道:“就是啊,一个成年人能出什么事?你也别整天围着宁宁转,还有别的人,也需要你关心呢,别把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裴司湛皱眉低喝:“妈!您别乱说!”
江云宁却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决绝,她转头对裴司湛说:“妈说得对,你忙你的正事去吧,不用总陪着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怎么行?我答应过要永远陪着你,不离不弃。”
“好啊,”江云宁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而锐利,一字一句地问,“那六月一号你出差,我陪你一起去三亚,怎么样?”
裴司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就像一张白纸。
他干笑了两声,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不是说不想去吗?”
“我现在又改主意了,”江云宁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要将他层层的伪装无情地剖开,“我想去三亚看热带鱼,看看那五彩斑斓的世界。”
裴司湛的表情,僵硬得像一尊蜡像,一动不动:“宁宁,我……”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江云宁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仿佛一场无聊的闹剧,她轻笑一声,打破了这僵局:“逗你玩的。我说了不去,就不会去,你忙你的吧,别管我了。”
说完,她推开他,径直走进了屋子,脚步坚定而决绝。
身后,传来了裴司湛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叹息声,那叹息声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庆幸。
“宁宁,”他追了上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动作轻柔,“半个月后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开心。”
“我什么都不要。”
“不行,那可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必须得好好庆祝。”
江云宁转过身,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送了么?我们定制的对戒呢?买好了吗?拿出来,让我看看?”
裴司湛的脸上,再次血色尽失,彻底沉默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买了。
但是最后不是送给她的,而是送给了他两个孩子的妈,那个隐藏在他背后的女人。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江云宁接起:“吴琪?”
“宁宁,救援船我已经都帮你安排好了,安全方面你绝对可以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两个人距离不远,裴司湛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对话内容。
他狐疑道:“救援船?什么救援船?”
“吴琪约我去公园划船,我说怕水,不想去,她就大费周章的安排了救援船,说是为了让我能安心。”
裴司湛笑开:“公园划船有什么意思?以后老公带你坐游艇出海,去更广阔的地方。”
江云宁依旧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没有以后了。
我们过去十年的情谊,在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就会彻底终止,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我累了,去睡了。”
“我陪你......”
“不用,我最近睡眠不好,想一个人睡客房,让自己能安静地休息。”
看着江云宁的身影渐渐离开,裴司湛心里莫名涌出了一丝惶恐,那惶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
他总觉得,这几天的江云宁好像跟平时不一样,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好像对很多事都很冷淡,也包括他,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就算是生理期,以前那么多次生理期,她都没有这样过,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今天孩子们的突然出现,让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裴司湛拨通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阿湛......”
“冯秘书,请注意你的称呼,别叫得这么亲昵。”
电话那头,女人无奈地更换了称呼:“裴总。”
裴司湛警告她:“以后在外面要注意一些,你和孩子们的身份现在暂时还不能曝光,否则会惹来很多麻烦。”
冯慧委屈地哭出了声:“这五年来,我一直躲着藏着,小心翼翼地生活,我也没想过要曝光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既然没想过,为什么今天还要带着孩子们出现在宁宁面前?我警告过你,不要让她见到你,更不要见到孩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不是我,是孩子们,他们吵着要见爸爸!阿湛,你不在意我无所谓,但思思和小念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孩子们成长过程中还是需要父爱的,你不能这么狠心。”
一提起孩子,裴司湛就无话可说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
“我再说一遍,不要再让宁宁知道你们母子三个的存在。其他的,尽我所能满足你。”
“知道了。”冯慧委屈地问道:“那你能多陪陪我吗?我跟着你,无名无分,不止孩子们委屈,我心里也难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我尽量抽时间吧。”裴司湛叹了口气,嘱咐道:“给孩子们准备好行李,三亚风大,别冷着孩子们,让他们着凉了。”
“好的,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孩子们都特别开心,这个六一爸爸能陪他们一起过呢,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好久。”
与此同时,也正在主卧收拾东西的江云宁,又收到了来自冯慧的消息。
这次,是一段录音。
她点开,第一秒就认出了,那是裴司湛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春日里的微风,叮嘱着要给孩子们准备好行李,怕风大冻着孩子们。
父爱如山,可惜这份爱,从来都不属于她。
江云宁放下手机,继续手上的工作,动作熟练而冷静。
可是对方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消息接二连三的发过来,像潮水一般涌来。
【阿湛已经答应了,以后每个六一都会陪孩子们一起过,给他们一个快乐的童年。】
【我们一家四口,要一起去三亚喽!去享受那温暖的阳光和美丽的海滩。】
【你还在负隅顽抗什么?要守着裴太太这个空壳直到老死吗?这有什么意义呢?】
【就因为你,两个孩子不能被爸爸陪伴着长大,被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骂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你也忍得下心?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手机不停地振动,仿佛在不停地嘲笑她的执着和愚蠢。
江云宁干脆直接关了机,让这个世界暂时安静下来。
裴司湛进来的时候,江云宁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打包好了,整整齐齐的堆放在角落里,就像她对这段感情的整理,干净利落。
裴司湛问道:“宁宁,你收拾衣服干什么?是要出门旅行吗?”
“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给你。”
江云宁递给了裴司湛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那盒子就像她最后的尊严,精致而庄重。
裴司湛微微勾唇,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是给我的礼物吗?宁宁,你真好。”
“对,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你再打开,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裴司湛轻轻晃了晃,盒子小巧可爱,发出轻微的声响,“是首饰吗?我猜肯定是。”
“嗯。”
是他们的婚戒。
裴司湛没有戒指送给她,但是她却有戒指送给裴司湛。
她把婚戒还给他。
连同这些年的感情,还有自己付出的真心,也一并全都还给他,从此两不相欠。
裴司湛不明所以,十分开心:“谢谢你老婆,等这一次出差回来,就差不多是我们的纪念日了,到时候我一定陪你一起过,好好庆祝。”
江云宁笑了笑,没说话。
到时候陪你一起过的纪念日,恐怕就是我的死讯了,不过这一切,你都将无从知晓。
六月一日,裴司湛离开了。他提前跟江云宁说,这一趟会很忙,可能会顾不上给她发消息。
但是关于他的消息,江云宁却没少看。
都是冯慧发来的。
有图有视频。
裴司湛带着思思去潜水;
裴司湛把小念扛在肩膀上看烟花;
裴司湛抱着两个孩子哄睡;
裴司湛给孩子们喂饭。
【他可真是个好爸爸,孩子的吃穿都亲力亲为的,我这个妈妈都插不上手。】
【孩子们跟爸爸在一起多快乐呀,你忍心让两个孩子继续过没有爸爸的日子吗?】
【对了,阿湛已经答应孩子们,要带他们环岛旅行,不止是在三亚了哦~】
【阿湛给我买的新戒指,好看吗?】
配图,是冯慧自己的手。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一款女戒,正式江云宁在首饰店里挑中的那一款。
江云宁往上滑,找到了刚刚裴司湛给孩子们喂饭的那张照片。
他的右手无名指上,不是她们的婚戒。
而是跟冯慧一对的男款戒指。
电话响起,是裴司湛打来的。
“宁宁,我刚开完会,立刻就打给你了。在家还好吗?”
江云宁看着手机上的那些照片,轻声说道:“挺好的。”
“我这边工作有些处理不完,可能要晚一阵子回去。”
是要去环岛旅行吧。
江云宁“嗯”了一声。
裴司湛急急说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没有忘,我一定会赶回去陪你一起过的!我说了,要陪你一起出海看月亮,还有你送我的礼物,我也要亲手打开。”
正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奶声奶气的童声:“爸爸......”
裴司湛几乎是迅速挂断了电话:“宁宁我先忙了,你按时吃饭关好门窗,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忙音。
他挂了。
不过江云宁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后面发生了什么,冯慧会主动发给她的。
果然,等了几分钟,新的视频就发过来了。
思思说:“爸爸,我的生日愿望,是还想要一个妹妹。”
小念拍着巴掌嗷嗷叫:“妹妹,妹妹!”
裴司湛并没有拒绝,只是含笑看着一双儿女:“那爸爸努力。”
说着,他看了一眼冯慧。
镜头捕捉到了他眉梢眼角的笑意:“孩子他妈,你说呢?”
冯慧咯咯咯地娇笑:“那我也一起努力。”
一家四口笑做一团,画面温馨美好。
江云宁关掉了手机,把这些年裴司湛送给她的礼物,还有当年写给她的信,全都带到了楼顶,烧了个精光。
十年啊,东西太多了,她烧了足足一夜,才终于把所有的回忆都付之一炬。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帮她。
天快亮的时候,H市下了一场大雨。
满地的余烬,被一场大雨冲刷了个干净,了无痕迹。
江云宁病了。
一夜的冷风,加上淋了一场大雨,她发起了高烧。
朦胧中,她听到了佣人们的议论声。
“太太烧的这么厉害,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少爷?”
“要说的吧,少爷这么爱太太,肯定会担心的。”
“不许打!”
婆婆厉声喝止了她们:“阿湛现在正在陪孩子们玩呢,谁都不许打扰他们,听到了没有?”
佣人有些担心:“可是太太病的太厉害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少爷回来了怎么交代呀?”
婆婆冷冷地说:“她要是病死了正好,我两个孙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搬回家里来住了。”
江云宁说不出话,只是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十五天后。
江云宁的病好了一些,但身体仍旧很虚弱。
吴琪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放心:“坠海风险还是太大了,虽然我安排了救援船,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坚持住啊......”
江云宁咬着牙,冷声道:“开车!”
吴琪开车送她到了海边。
岸边,停着一艘游艇。
江云宁登上游艇的时候,正好夜幕落下,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弯弯的明月。
吴琪嘱咐她:“到了指定位置之后,这艘游艇机会被凿沉,到时候你会落水,我安排的救援船会立刻出发去救你。”
江云宁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在吴琪的搀扶下,登上了游艇。
海边的风确实很大,吹的她差点没站稳。
吴琪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你现在的情况我真的不放心......”
“就今天,”江云宁说:“我要彻底摆脱他,我已经等了半个月,等不了了。”
游艇引擎发动,往大海深处开去。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江云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喂?”
裴司湛急急说道:“宁宁,抱歉我回来晚了,我刚下飞机,你现在在哪里?”
“我啊,”江云宁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的月牙:“我在游艇上,看月亮。”
“你一个人去了吗?你等我,我现在就赶去码头......”
“不用了。裴司湛,再见了。”
江云宁扬手,把手机抛进了大海里......
“宁宁?宁宁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只有猎猎呼啸的海风声,把江云宁的声音全部遮盖住了。
裴司湛正想回拨过去,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
冯慧的声音非常焦急:“阿湛!你快来医院!孩子们出事了!”
裴司湛愣了一下:“不是让你带着孩子们打车回家,出什么事了?”
“你来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电话里充斥着孩子的哭声,还有其他杂乱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
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边继续给江云宁打电话。
可是不管他打多少个,都只有机械地女声回复他:【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的留言会被转入语音信箱......】
裴司湛焦急地喊道:“宁宁,看到了留言立刻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想了想,他又留了一条:“宁宁,公司有点事,我得先回公司一趟,然后再去找你。”
江云宁毕竟是个成年人,但孩子们还小,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裴司湛用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往医院。
他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冲进大厅时电梯刚好全部在上行中,索性想都不想的就跑向消防通道。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场景,等推开病房门才觉得活过来。
呼!
裴司湛长长舒出一口气,他一手撑住墙面,一手垂在身侧,气喘吁吁地看向前方温馨的场景,整个人都怔了住。
冯慧不是说孩子们遭遇车祸,急需他来输血救命么?
可为什么她此刻能够面带笑容,跟两个孩子一起坐在病床上玩游戏机?
不大的单间病房里充斥着母子三人的欢声笑语。
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当然是好事,但裴司湛想起江云宁的时候,心底便没来由的一疼。
他抬手叩响门板,嗓音嘶哑的对冯慧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冯慧惊喜的看向他:“阿湛,你总算是来了,孩子们等你好久了。”
孩子们伴随着她的话音看向裴司湛,不约而同的喊道:“爸爸!”
裴司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抚他们,然后压低声音,再次冷脸看向冯慧:“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声线冷淡的寻不到一丝情绪。
冯慧见他心情不好,这才不情不愿的跟到走廊里,先发制人的抱怨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要是不把情况讲得严重些,你肯来看他们么?再说了,他们又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
“他们哪里不舒服?”裴司湛眉心紧蹙,看在孩子生病的份上没有发作火气。
不料冯慧却是回了句,“医生说他们外出受了点凉,有些咳嗽——”
裴司湛不耐烦的打断:“你捡重点的说,他们发烧了么?”
“没有。”
“咳嗽的很严重么?”
“那倒也没有......”冯慧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
裴司湛心中压抑着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拔高音量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这么点小事都能让他们生病!”
冯慧的情绪也是说来就来,她眼眶泛红,泪水不住在眼中打转,摆出一副强忍着委屈的模样说:“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么?”
话音吸引了从走廊另一端路过的人驻足张望。
裴司湛的气焰骤然低了下去,他深呼吸一口道:“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今天我有安排,我必须要去陪宁宁,之后我会再去看你和孩子们的。我妈不是也说过,你有事随时可以去找她,为什么你非找我不可?”
他肯说这么多话,就意味着没那么生气了,接下来只要略施小计,糊弄一番就能把事情揭过去。
冯慧早就总结出了应付他的经验。
她抬手揉着眼角,把本就没多少的泪水擦干,哽咽着控诉起了他的失职:“我也是没办法啊,孩子们一不舒服就想爸爸,我实在哄不好他们。”
如她所料,裴司湛看在孩子的份上到底是心软了,他只是不失疲惫的摇头问:“你知道这让我错过了什么吗?我对宁宁失约了!”
冯慧登时更委屈了,但她还是以退为进道:“我知道你想陪着江云宁,所以也没打算逼你留下,只要你能看看孩子们,让他们知道爸爸心里有他们就够了,至于我......哪里敢奢求你什么。”
“算了,我来都来了,宁宁现在肯定在生我的气......等她消了气,我再带份礼物回去补偿她吧。”
裴司湛揉着眉心,自顾自地寻了个台阶下。
不能陪她的话已经当着江云宁的面说出去了,即便他后悔了,又想陪她一起看日出了,也已经来不及,倒不如多陪陪孩子们。
这五年来他一直过的谨小慎微,生怕被江云宁发现端倪,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冯慧趁机挽起他的手臂,一边带着他往病房里走,一边吹耳边风道:“孩子们想爸爸想得厉害,我一个人实在是顾不了两个,有你在就好多了,他们就跟爸爸亲......”
这番话听的裴司湛十分受用,紧绷着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没等冯慧的话说完,两个孩子更是争先恐后的扑过来要裴司湛抱。
他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在孩子们面前的和蔼:“思思,小念,你们感冒了有没有听妈妈的话不再乱跑?”
“当然有。”裴思宁照着先前冯慧哄他要记好的话问,“爸爸,我们能不去幼儿园了么?妈妈说等我们病好了还要回去上学。”
身为妹妹的小念也奶声奶气的附和:“我和哥哥都想让爸爸陪我们玩!”
裴司湛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脸庞和渴望父爱的眼神,心神不由的一恍。
他爱的当然是江云宁,即便是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来源:小高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