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师父去世前嘱咐我替他还一笔五万的债,我找了八年杳无音信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31 15:35 1

摘要:这担子一扛就是八年。八年里,我走过的路比过去二十年都多,见过的人也多,可就是没找到那个师傅要我还债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傻的,为了一个死人的承诺,把自己的活路都走窄了。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件认准了就不回头的事。对我来说,这件事就是替我师傅还一笔债。师傅临死前把这事托付给我,就像把一副担子放在我肩上。

这担子一扛就是八年。八年里,我走过的路比过去二十年都多,见过的人也多,可就是没找到那个师傅要我还债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傻的,为了一个死人的承诺,把自己的活路都走窄了。

可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又觉得对不起师傅坟头那撮黄土。人活着,总得有点对得起良心的东西。

01

二零一二年的冬天,江南小镇冷得像冰窖。我师傅宋秉文躺在床上,已经不行了。他的身体瘦得像一截枯木,只有那双刻了一辈子木头的手,还看得出年轻时的力气。他躺在那里,呼吸像拉风箱,一阵比一阵弱。

我,陆知遥,守在他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六岁的小乞丐,在街上跟野狗抢吃的。是师傅把我捡回了他那间堆满木头屑子的铺子,给了我一口热饭吃,后来又把他的手艺,一刀一刀地,都刻进了我的骨子里。他没娶媳生子,我就是他的儿子。对我来说,师傅就是我的天。现在,我的天快要塌了。

那天晚上,师傅好像回光返照,精神了一点。他让我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黄杨木盒子,又从脖子上摘下一把小小的铜钥匙。他把盒子和钥匙都塞到我手里,盒子被他的手心捂得温热。

他看着我,眼睛里浑浊一片,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知遥……师傅这辈子,活得……不干净。我对不住……一个人。这盒子里,有五万块钱,还有一张欠条。你……你一定要……一定要找到欠条上这个人,把钱还给他。替我……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不然,我死……不瞑目。”

他的手从我手里滑了下去,头一歪,就再也没了声息。

我抱着那个盒子,跪在床边,哭得像个被人掏空了的口袋。

师傅的后事办得很简单。我把他葬在了镇子后面的山坡上,能看得到他那间小铺子的地方。送走最后一波吊唁的乡亲后,我一个人回到铺子里,打开了那个黄杨木盒子。

盒子一打开,一股陈旧的纸币和木头的味道就钻进了我的鼻子。里面是五沓用牛皮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都是些旧版的五十、一百,看得出来,是攒了很久的。钱下面,压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折叠起来的欠条。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欠条,上面是我师傅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今欠钱卫国人民币伍万元整。”立据人是“宋秉文”,日期是“一九九二年三月”。二十年前的五万块,那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急切地往下看,想找到那个叫钱卫国的人的联系方式。欠条上只留了一个模糊的地址:“申州市,东风路三十八号。”申州是个大得没边的大城市,光是我知道的,叫“东风路”的街,就有好几条。

我对着师傅的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我心里跟他说:“师傅,您放心,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这个人给您找着。”

我把那五万块钱和那张薄薄的欠条,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贴身放在怀里,感觉像是揣着师傅的半条命。我锁上了师傅留给我的木雕铺子,背上一个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去申州的路。那时候我二十二岁,我觉得只要我肯花力气,就一定能完成师傅的遗愿。我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八年。

02

故事讲起来快,日子过起来慢。一晃,八年就过去了。时间像一把钝刀子,把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磨成了一个三十岁、脸上刻着风霜的男人。这八年,我陆知遥就干了一件事:找人。

我几乎跑遍了整个申州市所有叫“东风路”的地方。

我去过最繁华的市中心,那里的东风路三十八号,是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外国牌子服装店,里面的衣服,一件就顶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店员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走错了地方的要饭的。

我也去过最偏远的工业郊区,那里的东风路三十八号,是一片早就拆迁了的废墟,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野草。我在那里守了两天,除了几个捡破烂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我还去了申州下辖的好几个县城,找到了他们的东风路。那里的三十八号,有的住着一家姓王的,有的住着一家姓刘的,他们都说,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有个叫钱卫国的人。

我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那张快被我摸烂了的欠条,去派出所、去档案馆,查过无数个叫“钱卫国”的人。有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有的是个十几岁的学生。我把师傅的样貌,把那段往事掰碎了讲给他们听,他们都摇着头,说不认识。

这八年,我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我舍不得动师傅留下的那五万块钱,那就跟师傅的骨灰一样,是神圣的。盘缠不够的时候,我就在申州找个建筑工地,干几个月的短工,搬砖,扛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赚到几千块钱,我又像个重新上满发条的钟,继续上路找人。有时候夜里睡在工地的板房里,我会拿出刻刀和一小块木头,想把我那身手艺捡起来。可我的手,因为常年干粗活,已经变得僵硬,再也刻不出师傅教我的那种灵气了。

工地上有好心的工友劝我:“小陆,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死去的人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再说了,你把那五万块钱自己留着用,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你师傅在天有灵,也只会高兴。”

我听了,只是摇摇头,咧开嘴笑一笑,什么也不说。我心里清楚,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这是我欠师傅的。他给了我一条命,一身手艺,我就得替他还清他心里的债。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03

八年的时间,足以把一个人的希望磨得像针尖一样细。到了二零二零年,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站在申州川流不息的街头,看着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那张被我贴身收藏的欠条,已经被汗水浸得柔软不堪,上面的字迹都快看不清了。

我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前段时间,老家社区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我,说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的要求,要清理一批长期“人死未销户”的户籍信息,我师傅宋秉文的户口,就在这批名单里。我当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某个一直悬着的东西,终于要落地了。

我对自己说:陆知遥,就这样吧。你去派出所,把师傅的户口注销掉,就当是和你这场找不到终点的追寻,做个彻底的了断。你尽力了,你对得起师傅了。然后,你就回老家,把铺子重新开起来,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但也有一种背叛了师傅般的、深深的愧疚。

我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汽车。师傅的户口,落在他那间老铺子所在的南风巷派出所。那是个很老旧的派出所,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接待我的是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民警。他胸口的警号牌上写着“张卫国”,我心里一动,随即又苦笑了一下,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办公室里的人都叫他老张,看样子快退休了。老张办事不紧不慢,说话带着一股老派的和气。

我递上师傅的死亡证明和家里的户口本,说明了来意。手续办得很顺利。老张核对完所有的信息,从抽屉里拿出户籍注销专用的印章,蘸了红色的印泥,准备对着户口本上“宋秉文”那一页盖下去。

就在那方方正正的印章快要落在纸上的那一刻,老张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咦”了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又凑近了,仔细地看着户口本上“宋秉文”那三个字。他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宋秉文……宋秉文……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当时心里没什么波澜,以为他只是职业习惯。

老张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他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里一个已经掉漆、积满了灰尘的旧铁皮文件柜前。他拉开最下面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很久很久,翻得满头是汗。终于,他从一堆陈年的卷宗底下,翻出来一个已经严重泛黄、用粗麻线绳捆得结结实实的牛皮纸信封。

他拿着那个信封,吹了吹上面的灰,走回到我面前,把它递给了我。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一点点好奇。“小伙子,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是很多年前,大概有快十年了吧,你师傅亲自到所里来,交给我,让我替他保管的。他当时嘱咐我,如果有一天,有他的家人来给他办理销户手续,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一直没人来,等我退休了,就把这封信连同里面的东西,一把火烧掉,就当没这回事。”

陆知遥看到后震惊了!他呆呆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信封的封面上,没有收信人,没有地址,只有我师傅用毛笔亲手写下的一个大大的“启”字。一封在派出所里沉睡了近十年的信?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早就料到我会来给他销户吗?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颤抖着双手,感觉这薄薄的信封,有千斤重。

04

陆知遥拿着信,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派出所。他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了镇子边上那条河边的公园里,找了个安静的长椅坐了下来。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暖意。

他的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拆一个炸弹一样,撕开了那个牛皮纸信封的封口。信封里,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沓厚厚的信纸,都用细线装订好了,像一本小册子。信纸因为年深日久,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上面的墨迹也有些地方晕染开了,但依然能看清,那是我师傅宋秉文那熟悉的、瘦硬的笔迹。

信的开头,第一句话就让陆知遥的眼眶湿了。师傅写道:“知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已经为我的事,奔波了许多年。你辛苦了。是师傅对不住你。”

接下来的内容,解开了陆知遥心中第一个谜团。师傅在信里解释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写道,他在临终前,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那张欠条上留下的那个地址,根本就是一个找不到人的死地址。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考验我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徒弟,考验我的孝心和毅力。他相信,如果我真的信守承诺,尽心尽力地去找了,哪怕是找了八年、十年都找不到,最后在我决定放弃,来给他销户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托付最后秘密的、重信守诺的男人了。这封信,只有在我这个“走投无路”的时刻,才能拿到。

看到这里,陆知遥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被师傅算计的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的、沉甸甸的感动。

他继续往下看。信的后半部分,揭示了一个更让他震惊的、更深的谜团。师傅在信中用沉痛的笔触写道:“知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也是我一辈子的罪孽。你拿到的那张欠条,是假的。其实,我不欠那个叫钱卫国的人钱。是我……欠他一条命。那张欠条,是我多年前写给我自己的,我把它放在床头,每天看着,用来提醒我,我宋秉文这条命,是偷来的,我这辈子,都不能忘了这份罪过。”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陆知遥的脑海里炸响。

师傅在信里,终于给出了一个新的、具体的线索:一个叫“安城”的、已经没落的北方工业小城,还有一个早已倒闭的工厂的名字——“红星机械厂”。师傅在信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恳求我,一定要去那里,找到钱卫国的家人,把那五万块钱,亲手交到他们手上。他反复强调,那不是还债,那是“补偿”。

信的结尾,是师傅痛苦的、满是血泪的忏悔:“知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钱大哥。他本该有幸福的家庭,有大好的前程,有他自己的徒弟和传承。是我,是我这个胆小鬼,是我这个畜生,毁了他的一切。我没脸去见他们家人,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赎一点点罪。知遥,我的好徒弟,替我……替我去看看他的家人过得怎么样,替我……给他们磕个头。就当我求你了。”

信纸的最后,有好几滴已经干涸的、深色的水渍,不知道是师傅的眼泪,还是咳出的血。

陆知遥看完信,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凛冽的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心里翻江倒海。师傅到底做了什么?那场二十多年前的事故背后,到底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沉重的真相?

05

带着比过去八年加起来还要沉重的心情和更大的谜团,陆知遥坐上了开往北方的绿皮火车。火车咣当咣当地走了两天一夜,才把他带到了那个叫“安城”的地方。

安城,一个在地图上都快要被遗忘的小城。这里曾经因为钢铁和机械制造业而辉煌一时,是共和国的骄子。现在,辉煌早已褪去,只剩下市郊大片大片斑驳的红砖厂房,和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脸上带着疲惫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煤灰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陆知遥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早已倒闭、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红星机械厂”。巨大的厂门已经锈死,上面“红星机械厂”几个红色的大字也剥落得不成样子。厂区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只有几栋还算完整的家属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几个不愿离去的老人。

家属院里,还住着一些不愿离开故土的老工人和下岗职工。陆-知遥拿着那张已经没什么用的欠条,挨家挨户地打听一个叫“钱卫国”的人。

“钱卫国?哦,你说的是大国啊!”提起这个名字,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神里都露出了怀念和惋惜。

在他们的讲述中,陆知遥拼凑出了一个英雄的形象。钱卫国,是当年厂里最厉害的技术能手,八级钳工,什么机器到了他手里都能玩得转。他人又热心,性格豪爽,谁家有困难他都第一个冲上去帮忙,在厂里人缘极好。

“可惜啊,死得太早了。老天爷不长眼啊。”一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大爷叹着气说。

陆知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颤抖着问:“大爷,他……他是怎么去世的?”

“是出事故死的。”老大爷眯着眼睛回忆着,“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天,车间里的一台大型冲压机突然出了故障,当时机器旁边,站着一个刚从你们南方来的、十八岁的小学徒。那孩子不懂事,也可能是吓傻了,不知道躲。眼看着那几吨重的压头就要砸下来了,是大国,钱卫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都没想,一把就把那个小学徒给推开了。他自己……唉,他自己却被……”

老人们说到这里,都唏嘘不已,摇着头,不愿再说下去。

陆知遥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个……那个被救的学徒,叫什么名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想了很久,才不太确定地说:“那孩子吓坏了,我们都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姓宋吧,叫……宋秉文。对!就是叫宋秉文!当时他吓得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来。后来厂里处理大国后事的时候,那孩子就不见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宋秉文……”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陆知遥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师傅所谓的“欠一条命”的来由。他不是什么罪人,他只是一个被巨大恐惧击垮的、可怜的幸存者。

那个老奶奶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一栋更加破旧的红砖筒子楼,对陆知遥说:“卫国他老婆,是个好女人,可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以泪洗面,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就留下一个女儿,叫钱晓雯。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就住在那栋楼的三单元四零二,听说日子过得挺难的,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啊。”

陆知遥顺着老奶奶手指的方向,像个梦游的人一样,一步一步地向那栋筒子楼走了过去。楼道里很黑,弥漫着一股潮湿和油烟混合的味道。他爬上四楼,敲响了那扇掉漆的、绿色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憔悴但眉眼清秀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手里还拿着针线,警惕地看着陆知遥这个陌生的访客。

就在这时,陆知遥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客厅的墙上。墙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很旧的相框。

陆知遥看到后震惊了!相框里,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憨厚、眼神明亮、穿着工装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的样貌,竟然和师傅宋秉文在病重时,无数次在噩梦中痛苦地哭喊着叫出的那个名字——“钱大哥”——的形象,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同时注意到,眼前这个开门的女人,钱晓雯,她那双本该是三十多岁女人最细腻的手,却布满了因为常年操持重活而留下的厚厚的老茧和一道道细小的、裂开的伤疤。

那一瞬间,陆知遥突然明白了。师傅欠下的,根本不止是一条命。他欠下的,是这个女人被偷走的、被彻底毁掉的整个人生。

06

面对陆知遥这个高大的、沉默的陌生闯入者,钱晓雯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她没有让他进屋,只是堵在门口,冷淡地问:“你找谁?”

陆知遥的目光从墙上那张黑白照片上移开,落在了屋里那简陋得近乎家徒四壁的陈设上。一张桌面已经磨得露出木头本色的旧饭桌,几把腿脚不齐、摇摇晃晃的椅子。墙壁上的石灰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唯一能看出一点生活气息的,是桌子上摆着一个用废木料做的、很粗糙的小木马,虽然手艺很差,但打磨得很光滑。

陆知遥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指了指那个小木马,以此为由头,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嫂子,我看你这个木马,是自己做的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我是个木匠,路过这里,想讨口水喝。”

听到“木匠”两个字,钱晓雯的警惕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她以为陆知遥是来附近找活干的。她侧过身,让他进了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在接下来断断续续的交谈中,钱晓雯平静地讲述了自己这半辈子的故事。她以为陆知遥只是个无聊的路人,想找人说说话。她的讲述里,没有抱怨,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对命运的、麻木的接受。

父亲去世后,工厂象征性地赔了一笔抚恤金。母亲因为思念过度,身体一直不好,吃了几年药,最后还是跟着父亲去了。她成了孤儿,靠着家属院里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的邻居们拉扯大。因为没人管,也因为家里没钱,她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她到镇上的纺织厂当过女工,因为吸入太多棉絮得了肺炎。后来又去县里的餐馆洗过盘子,一双手在冬天里泡得又红又肿。为了生存,她做过所有能糊口的苦力活。

后来,她结过一次婚。男人是外地来打工的,贪图她老实,不要彩礼。可结婚后没几年,男人就嫌她家里是个无底洞,又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在她生下一个女儿后,偷偷跑了,再也没回来。她现在一个人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靠在镇上一个服装加工作坊里钉扣子、剪线头过日子,一个月只能挣千把块钱。

“我这辈子啊,大概就是这样了。”钱晓雯最后说,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心酸的、淡淡的微笑。

听完她的讲述,陆知遥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密密麻麻地疼。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从自己那个磨得发亮的帆布背包里,拿出了那个跟随了他八年的黄杨木盒子,打开,把那五沓用牛皮纸包着的、沉甸甸的钞票,和那封师傅写给他的信,一起轻轻地放在了钱晓雯面前那张破旧的桌子上。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嫂子,我……我不是来讨水喝的。我是来……还债的。”

他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他说,他的师傅,不叫宋秉文,这是他逃出来以后自己改的名字。他说,师傅不是英雄,英雄是她的父亲钱卫国。他说,那场致命的事故,起因是年轻胆怯的师傅操作失误。是她的父亲,在最危险的关头,用自己的命,换了师傅的命。

他说,师傅因为年少,因为恐惧,在事故发生后,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了。这件事,成了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和无法饶恕的罪孽。这张欠条,不是别人写的,是他自己给自己写的。这五万块钱,是他这二十多年来,一分一分地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这是他那条“偷来”的命,仅有的、全部的价值。

07

陆知遥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刮得窗户“呜呜”作响。

钱晓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桌上那五万块钱,看着那封写满了一个男人一生忏悔的信,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她的脸色变幻不定,有震惊,有悲伤,有恍然大悟。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两行无声的清泪,从她那早已不再年轻的眼角,缓缓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那么静静地流着泪。

过了许久,她终于动了。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把那个沉重的黄杨木盒子,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推回到了陆知遥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陆知遥,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位师傅,你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我爸的命,不是五万块钱能衡量的。这钱,我不能要。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说实话,我早就不恨谁了。这就是命。”

她的平静,她的尊严,让陆知遥感到无地自容。他觉得,如果他就这么把钱放下走了,那不是还债,那是对她父亲在天之灵,对她这半生苦难的又一次羞辱。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里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呼吸困难。钱晓雯脸色大变,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种喷雾剂,让她吸了几口。小女孩的呼吸,这才慢慢平稳下来。

陆知遥这时才明白,钱晓雯口中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原来患有这么严重的哮喘。这种病,需要长期精心治疗和休养,开销巨大。靠她在那间小作坊里挣的那点微薄收入,根本无力承担。

陆知遥看着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看着桌上那五万块钱,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破了他脑中的混沌。他突然明白了。师傅欠下的,是一条命,是一个家庭的未来,是一门本该由钱卫国传承下去的手艺。这笔债,根本不是钱能还清的。

一个大胆而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陆知遥收起了钱。他站起身,对着钱晓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嫂子,你说得对,钱还不了这条命。我师傅,偷走了你父亲的命,也偷走了他本该传下去的手艺。他把这身手艺教给了我。现在,我要把它还回来。”

他看着钱晓雯那双疑惑的眼睛,继续说道:“嫂子,你听我说。我想留在这个镇上,用这五万块钱做本钱,开一间木雕工作室。我正式收你为徒,把我师傅教给我的所有东西,毫无保留地,全部传授给你。我每个月给你开工资,保证你和孩子的生活和医药费。这个工作室,就算是我们俩合伙的,不,就是你的。未来所有的盈利,都属于你。我,只是在这里打工,替我师傅,还他欠了一辈子的工。”

他不是在施舍,他是在用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去“归还”一份被命运偷走的人生,和一份本该属于她的手艺传承。

08

钱晓雯被陆知遥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提议,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无比真诚的年轻人,心里乱成一团。她本能地想拒绝,她不想再和过去那段痛苦的往事有任何牵连。可当她低下头,看到女儿那张苍白的小脸,和那双渴望健康的眼睛时,她的心动摇了。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她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陆知遥用那五万块钱,在镇上租下了一个临街的小门面,又购置了全套的工具和上好的木料。“知遥木艺”工作室,就这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钱晓雯那双做惯了粗活、布满老茧的手,在第一次拿起小小的、锋利的刻刀时,竟然出乎意料地稳定和灵巧。她好像天生就对木头有种亲近感。陆知遥说,她一定是继承了他父亲那与生俱来的、和机械、和木头打交道的天赋。

陆知遥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小小的、充满了木屑和木头香味的工作室里。他不再被那个沉重的承诺压得喘不过气,他在日复一日的教学和创作中,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他教钱晓雯辨认木材的纹理,教她如何根据木头的特性来构思,教她打胚,教她修光,教她如何运刀才能让作品显得有灵气。一如当年,师傅手把手教他那样。

在飞舞的木屑和淡淡的木香中,两个被命运残酷地捆绑在一起的人,都找到了各自的新生。钱晓雯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不再是过去那种麻木和疲惫。她的手艺进步神速,雕刻出的小动物、小摆件,活灵活现。

一年后,工作室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定制家具和木雕作品。钱晓雯的作品,也开始能卖出好价钱。她的收入稳定了,女儿因为得到了更好的治疗和营养,身体也好了很多,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钱晓雯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她的女儿在旁边开心地玩着一个陆知遥新给她雕的小鹿。陆知遥则在后院的工作间里,专心致志地完成一件他雕刻了很久的作品。

那是一座半米高的黄杨木雕像,雕的是两个人。一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正满脸慈爱地,手把手地教一个略显笨拙的年轻徒弟,如何操作一台老式的车床。那个老师傅的面容,是陆知遥根据墙上那张黑白照片,雕刻出的钱晓雯父亲钱卫国的样子。而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眼神里带着点胆怯和向往的年轻学徒,则是年轻时的师傅宋秉文。

陆知遥拿起刻刀,为雕像的底座,小心翼翼地刻上了最后一行字:“一诺八年,一世亏欠,一生所传”。

他放下刻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着这件耗费了他无数心血的作品,感觉自己终于替师傅,还清了那笔长达一生的、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债务。他没有简单地用钱去交易那份愧疚,而是用自己最珍视的手艺和未来的光阴,延续了一个本该存在的传承,点亮了另一个被黑暗笼罩的人生。

他想,这,才是对师傅、对钱家父女、对他自己,最彻底的救赎。

他抬起头,看到冬日的暖阳正透过窗户照进来,把满屋的木屑都染成了金色。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终于可以,开始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了。

来源:美丽姐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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