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咖啡馆里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窗外是城市黄昏时分的车水马龙。而我的世界,在三十分钟前,已经坍缩成一个真空的黑洞,连声音都无法传播。
01 裂痕
冰冷的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指节滑落,像一滴突如其来的冷汗。
咖啡馆里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窗外是城市黄昏时分的车水马龙。而我的世界,在三十分钟前,已经坍缩成一个真空的黑洞,连声音都无法传播。
时疏雨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她去洗手间了,屏幕亮着,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C”,备注很简单。
内容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我的瞳孔:「宝贝,昨晚你说斯年像根木头,到底多木啊?下次我让你见识点不一样的。」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尽数褪去,四肢百骸只剩下冰冷的麻木。耳边嗡嗡作响,那慵懒的爵士乐变得尖锐而扭曲,像无数根钢针在刺我的耳膜。
我和时疏雨,从大学建筑系最不被看好的一对,走到今天,整整五年。我从一个画图画到天昏地暗的穷学生,成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谢斯年。所有人都说我运气好,找到了时疏雨这样家境优渥又漂亮的女朋友。
我也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记得她在我熬夜画图时,给我端来的一杯热牛奶;记得我们在大雪天里,分食一个烤红薯的温暖;记得我第一次拿到项目奖金,她比我还开心地规划着我们未来的家。
那些画面,曾是我贫瘠生活里最绚烂的色彩。可现在,它们像被腐蚀的旧照片,斑驳、扭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木头?”我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心被碾得粉碎。
我颤抖着手,鬼使神差地拿起她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轻易就解开了。我甚至感到一丝悲凉的讽刺。
我点开那个叫“C”的对话框,指尖冰凉得像在触摸一块寒冰。
往上翻,是密密麻麻的、我从未见过的时疏雨。
“亲爱的,今天谢斯年又为了那个破项目加班,我们去看午夜场电影吧?”
“你上次送我的那条手链真好看,比他送的那个破银镯子有品位多了。”
“他身上总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图纸味,还是你身上的古龙水好闻。”
还有一张照片。
背景是一家我从未去过的高级酒店,时疏雨穿着性感的丝质睡裙,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那个男人我认识,程承川,一个臭名昭著的富二代,也是我们大学时就一直纠缠时疏雨的人。
我一直以为,时疏雨拒绝了他,选择了我。原来,她不是选择,她只是……全都要。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上干呕。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眼眶猩红,那张曾被时疏雨夸赞“干净得像少年”的脸,此刻写满了狼狈与屈辱。
五年。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我把最好的青春,最赤诚的爱,都给了她。我为我们的未来拼尽全力,以为她在身后为我守候。到头来,我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方便她营造“深情”人设的背景板,一个……木头。
时疏雨走回来时,我已经坐在了原位,恢复了平静,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斯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她关切地问,伸手想来摸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舒服吗?”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爱了五年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她的眼睛里写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嘴角是练习过千百遍的温柔弧度。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出精致的戏剧。
“我们……分手吧。”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时疏雨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斯年,你又闹什么脾气?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抱怨你陪我太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熟练地开始撒娇,这是她屡试不爽的武器。
可今天,这武器失效了。
我把她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正停留在她和程承川的合照上。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惊愕,到慌乱,最后变成恼羞成怒。
“你……你偷看我手机?”她的声音尖利起来。
“是,我看了。”我平静地看着她,“时疏雨,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傻子吗?”
短暂的慌乱后,她反而镇定了下来,眼神里甚至透出一丝轻蔑和不耐烦。“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谢斯年,你扪心自问,你给得了我想要的生活吗?程承川能给我的,你奋斗一辈子都给不了!”
“我给不了你爱马仕,给不了你跑车,但我给了你我全部的爱和尊重!”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爱?”她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冰,“爱能当饭吃吗?谢斯年,你太天真了。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脏。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压在杯子下,转身就走。我没有回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失控。
走出咖啡馆,夜风灌进我的衣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心已经冷透了。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手机响了,我以为是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阮今安。
时疏雨的闺蜜。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任何一个人都好。
“斯年,你在哪儿?我刚给疏雨打电话,她好像在哭,你们吵架了?”阮今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清脆。
“我们分手了。”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半小时后,在一家清吧的角落,我见到了阮今安。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束成高马尾,眼神锐利。她和时疏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像温室里精心培育的玫瑰,一个像悬崖上迎风而立的野蔷薇。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从那条微信,到那张照片,再到时疏雨那句“仁至义尽”。我以为她会震惊,会替她闺蜜辩解几句。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算了?”等我说完,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威士忌,淡淡地问。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我苦笑,“总不能去打那个男人一顿,或者去网上曝光她吧?那太难看了。”
“难看?”阮今安挑了挑眉,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看着我,“谢斯年,被背叛、被羞辱的人是你,你觉得难看?那她时疏雨呢?她一边享受着你的好,一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骂你是木头的时候,她觉得难看吗?”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我仅存的体面和懦弱。
我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你想不想,让她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阮今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精心维持的完美人设,在她最在乎的人面前,碎得一片不剩?”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你……”
“别问我为什么。”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跟她认识十年,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我帮你报仇。”她说,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这个,是预付的订金。你先收着,以后可能用得上。”
02 联盟
我和阮今安坐在街角的另一家24小时咖啡馆里,已经是凌晨一点。
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只有零星的车辆划破夜色。我手里握着那个冰凉的U盘,感觉它有千斤重。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痛苦、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被阮今安点燃的、危险的火苗。
“为什么?”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她是最好的闺蜜,不是吗?”
阮今安搅动着面前的黑咖啡,没有加糖和奶,像她的人一样,直接而浓烈。
“斯年,你知道我和时疏雨是怎么成为闺蜜的吗?”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她们从高中起就是同学。
“高二那年,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我和她都报了独舞。预选那天,我的舞蹈鞋被人用剪刀剪坏了,备用鞋也不翼而飞。”她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只能光着脚跳完,脚底磨破了皮,理所当然地落选了。最后,唯一登台的人是时疏雨。”
我的心一沉。
“后来我才知道,是她做的。她跟我道歉,哭得梨花带雨,说她太想得到那个机会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看着她哭,竟然心软了,原谅了她。”阮今安自嘲地笑了笑,“从那以后,她就把我当成了她‘最好’的闺蜜。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她。”
我怔怔地看着她。原来,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这样不堪的基础上。
“这些年,她抢过我的项目创意,撬过我的潜在客户,甚至……在我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背着我跟他暧昧不清。每一次,她都用眼泪和道歉来收场。我一次次地忍让,不是因为我懦弱,而是我在等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U盘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等一个能让她永无翻身之地的机会。而你,谢斯年,是这个计划里,最完美的执行人。”
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场临时的见义勇为,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而我,是她递出去的刀。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问,声音里带着戒备。我刚从一个谎言里逃出来,不想再掉进另一个陷阱。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你的仇恨。”阮今安直视着我的眼睛,“时疏雨最在乎的是什么?不是程承川,更不是你。是她的面子,是她父母亲友眼中那个‘完美、优秀、深情’的人设。我们要做的,就是亲手打碎它。”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点。
是啊,时疏雨最后那句“仁至义尽”,那轻蔑的眼神,比出轨本身更伤人。她从未爱过我,她只爱那个“爱着一个潜力股男友”的自己。
“第一步,”阮今安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先得让她疼一下。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让她知道,离开了你,她的生活不会更精彩,只会更狼狈。”
“怎么做?”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已经和她成了同谋。
“程承川最近是不是送了她一个很贵的限量款包?”
我点点头。我曾在时疏雨的朋友圈见过,配文是“谢谢C先生的惊喜”,下面一堆人羡慕地评论。
“时疏雨爱炫耀,尤其是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她下周末肯定会找机会背出去,在她那群小姐妹面前显摆。”阮今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就让这个惊喜,变成惊吓。”
她的计划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但却恶毒得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几天,我行尸走肉般地生活着。我向公司请了假,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时疏雨打过几个电话,我没接。她又发来几条微信,语气从一开始的质问,变成了不耐烦的威胁,最后是彻底的冷漠。
“谢斯年,别给脸不要脸。分手就分手,搞得像我多对不起你一样。以后别再联系了。”
看着这条信息,我心里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消失殆尽。
周六晚上,按照阮今安给我的信息,我来到了城中一家新开的网红酒吧。时疏雨和她的姐妹团果然在这里。隔着昏暗的灯光和攒动的人群,我能看到她坐在卡座的中心,身边放着那个刺眼的、粉色的名牌包。她正眉飞色舞地跟朋友们说着什么,不时引来一阵阵艳羡的惊呼。
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坐在吧台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个蛰伏的猎人。
阮今安没有来,她说这是我的“投名状”,需要我亲自完成。
按照计划,我点了一杯颜色最深、最容易染色的红酒。我观察着时机,等着她起身去洗手间或者舞池。
我的手心在出汗,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一种陌生的、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感觉。我不是在做什么正义凛然的事,我是在作恶,是在用一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去报复。可一想到时疏雨那张虚伪的脸,那句“仁至义尽”,我心里的迟疑就被一种黑色的快感所取代。
机会来了。
一个朋友拉着时疏雨要去舞池。她笑着起身,把那个宝贝包包留在座位上。
我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朝着她们的卡座走去。我假装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哗啦——”
满满一杯红酒,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那个粉色的皮包上。深红色的酒液迅速渗透进娇嫩的皮革,晕开一片丑陋的、无法挽回的污渍。
时间仿佛静止了。
周围的音乐声、说笑声都消失了。我只听到时疏雨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我的包!”
她疯了一样冲回来,拿起包,用纸巾疯狂地擦拭。但一切都是徒劳,那污渍只会越擦越大,越擦越深。
我“慌乱”地站稳,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给你!”
时疏雨抬起头,看到是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可置信。
“谢斯年?!”她的朋友们也都认出了我,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是你?!你故意的!”时疏雨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继续扮演着一个笨手笨脚的前男友,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慌张”,“疏雨,我只是想过来跟你好好道个歉,没想到……”
我的演技,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呐,那不是她前男友吗?也太巧了吧。”
“这包好几十万呢,这下惨了。”
“他看着也不像故意的啊,脸都白了。”
时疏雨看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又看看我这张“无辜”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能承认我是故意的,那等于向所有人宣告,我们是不欢而散,她是被甩的那个。这有损她“和平分手,各自安好”的体面人设。
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死死地瞪着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滚!”
我如蒙大赦,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走出酒吧,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我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邪恶的、畅快淋漓的笑。
我给阮今安发了条信息:“任务完成。”
她很快回复:“干得漂亮。欢迎入伙,搭档。”
看着“搭档”这两个字,我第一次感觉,这场复仇,或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孤单。我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心里那团复仇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03 第一次反击
那只价值不菲的包,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回来。
时疏雨在朋友圈发了一张黑白的包包“遗照”,配文:“有些美好,注定短暂。”下面程承川第一时间评论:“宝贝不难过,我给你买个新的,把整个系列都买回来。”
一场几十万的损失,成了他们俩公开秀恩爱的舞台。时疏雨的姐妹们纷纷在下面点赞,夸程承川“霸气”,羡慕时疏雨“因祸得福”。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的快感迅速被一阵更深的恶心所取代。我毁掉的只是一个物品,却反而成了他们感情的催化剂,让她更有理由向所有人证明,离开我、选择程承川是多么明智。
“别急。”阮今安在电话里说,“这只是开胃菜,让她放松警惕而已。你越是表现得像个只会搞小破坏的蠢货前任,她就越是看不起你,后面的重头戏才越有效果。”
我沉默了。我不得不承认,阮今安比我更了解时疏雨,也比我更懂如何精准地攻击敌人。
“她现在肯定觉得,你谢斯年也就这点出息了。接下来,程承川会加倍地对她好,来彰显他的财力和对你的蔑视。”阮今安的声音冷静得像一个战地指挥官,“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这次的成功,让我对阮今安产生了更强的信任。我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开始主动地思考如何反击。我的心态变了,从自怨自艾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一种复仇的意志开始主导我的情绪。
我和阮今安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仅仅是“前女友的闺蜜”和“闺蜜的前男友”,我们成了一个秘密联盟的共犯。我们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大多是在那家24小时咖啡馆,像两个地下工作者,交换情报,制定计划。
我发现,抛开“时疏雨闺蜜”这个身份,阮今安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她聪明、果断,对人情世故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她聊起自己的公关事业时,眼睛里闪着光。她会在我因为时疏雨的动态而情绪低落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在意的不是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而是你过去的付出被全盘否定。别跟她较劲,跟你自己和解。”
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能得到片刻的放松。我们之间有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几天后,阮今安的预言应验了。
程承川为了给时疏雨出气,也为了彻底把我踩在脚下,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事业上。
我最近一直在负责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星辰中心”的商业综合体设计。这是我呕心沥血大半年的作品,也是我能否在业内站稳脚跟的关键。而程承川家的公司,恰好是这个项目的投资方之一。
周一的例会上,甲方代表突然提出,对我们工作室目前的设计方案“不太满意”,希望引入新的设计团队进行比稿,而他们推荐的,正是程承川旗下一个空壳一样的设计公司。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上司脸色铁青,同事们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程承川这是要用资本的力量,明目张胆地抢走我的心血,还要让我当众出丑。
散会后,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看着满墙的设计图纸,感觉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在绝对的资本面前,我的才华和努力,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给阮今安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疲惫。
“他要抢我的项目。”
“我猜到了。”阮今安的反应异常平静,“这是他这种人唯一会用的手段。别慌,交给我。”
挂了电话,我心里依然没底。这是赤裸裸的职场倾轧,阮今安一个做公关的,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第二天下午,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阮今安只给我发来一个加密的邮件,标题是“弹药”。
我打开邮件,里面是一个文件夹,罗列着程承川公司近几年的各种负面信息。有偷税漏税的证据截图,有几个烂尾项目的业主投诉材料,甚至还有他父亲一些见不得光的商业往来记录。每一份材料都整理得清清楚楚,来源明确,逻辑清晰。
我看得心惊肉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信息,而是足以让程家伤筋动骨的黑料。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选几样威力不大但足够恶心人的,‘不经意’地透露给你们项目的其他几个投资方。记住,要‘不经意’。”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不需要引爆那颗最大的炸弹,我只需要让其他投资方知道,程承川是个麻烦,跟他深度绑定有风险。商场上,没人愿意跟一个随时可能暴雷的伙伴合作。
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将其中一份关于“程氏集团旗下楼盘消防验收造假”的材料,匿名发给了“星辰中心”项目的另外两个主要投资方的法务部邮箱。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胜利,但这感觉,该死的爽。
周四,项目组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这一次,甲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们绝口不提比稿的事,反而对我之前的方案大加赞赏,只提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修改意见。程承川推荐的那个设计公司,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人提起。
我的上司在会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惊讶,也有赞许。
我知道,我赢了。
我赢回了我的项目,我的尊严。
晚上,我约阮今安出来,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
“谢谢你。”我举起酒杯,由衷地说。
“我们是搭档,不是吗?”她对我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再说了,看到程承川吃瘪,我也很开心。”
“那些资料……你是怎么弄到的?”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做我们这行,手里没点客户的‘把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她轻描淡写地说,“程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总有人愿意花钱把消息卖给我。”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她像一个优雅的猎手,不动声色地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
“时疏雨那边,怎么样了?”我问。
“还能怎么样?程承川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估计这几天正吵架呢。”阮今安幸灾乐祸地笑了,“时疏雨这种人,最受不了她的男人‘不行’。不管是哪方面。”
这次小小的胜利,让我彻底从被背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我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毁掉一个包来泄愤的懦夫,我有了反击的能力和武器。
我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今安,”我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她,“这样的小打小闹,还不够。我要的,是在她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阮今安的眼睛亮了。她知道,我这把刀,终于磨好了。
“好。”她说,“那我们就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和一份……致命的证据。”
04 升级
“星辰中心”的项目危机解除后,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废寝忘食地修改、完善设计方案,仿佛要将过去一个月所受的屈辱和不甘,全都倾注到这些线条和结构之中。
工作成了我的避难所,也是我积蓄力量的方式。每画完一张图,每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我都感觉自己离那个懦弱的、被背叛的谢斯年又远了一步。
我和阮今安的合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我们不再满足于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用她的话说,那些只是为了“敲山震虎”,真正的好戏,需要更精心的策划和更致命的武器。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拿到时疏雨和程承川出轨的、无可辩驳的视频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她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任务的难度,远比匿名发邮件要大得多。
“时疏雨很谨慎,或者说,很精明。”阮今安在一张餐巾纸上画着人物关系图,“她和程承川的约会地点,大多是私密性极好的会所或者酒店,想在那些地方装监控,几乎不可能。”
“而且,她现在对我有了戒心。上次包的事情,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心里肯定会怀疑。”我补充道。
“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出击,要让他们自己,走进我们布好的陷阱。”阮今安的笔尖在“程承川”三个字上重重一点。
“突破口在他身上?”
“没错。”阮今安分析道,“程承川这个人,狂妄、自大,喜欢炫耀。项目上吃了瘪,他肯定想在别的方面找回场子。他会更急于向时疏雨证明他的‘实力’,满足她所有的虚荣心。”
接下来的两周,阮今安动用了她所有的公关人脉,像一个情报头子一样,密切监控着程承川和时疏雨的动向。
她甚至找人“混”进了时疏雨的姐妹圈,一个刚回国、背景神秘的“富家千金”,每天在群里分享着最新的八卦。
“机会来了。”一天晚上,阮今安给我发来信息。
“城西新开了一家叫‘月影’的法式餐厅,主打米其林三星主厨和一位难求的噱头,最近在名媛圈里特别火。时疏雨在她们姐妹群里提了好几次,说谁能订到位置,谁就是真本事。”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程承川一定会想办法订到,为了在时疏雨面前挣回面子。”
“完全正确。”阮今安回复,“而那家餐厅的老板,欠我一个人情。”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计划在我们脑中迅速成型。
阮今安负责联系餐厅老板,在他们预定的那个视野最好、也最僻静的包厢里,安装一个针孔摄像头。位置必须极其隐蔽,角度也要经过精心设计。
而我,则负责扮演一个更重要的角色。
周五晚上,程承川果然不负所望,成功订到了“月影”餐厅的位置,带着时疏雨高调赴约。时疏雨在朋友圈晒出了餐厅的定位和精致的餐具,配文:“有些人,总能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
而我和阮今安,此刻正坐在餐厅监控室里,面前是十几个分屏画面。餐厅老板亲自陪同,紧张地搓着手。
“阮总,谢先生,都安排好了。12号包厢,摄像头在天花板的水晶灯饰里,绝对安全。”
我看着其中一个屏幕。程承川和时疏雨正走进包厢,时疏雨一脸惊喜和满足,程承川则意气风发,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感觉比上次泼红酒要刺激一百倍。我们像两个导演,正在远程操控一场真实上演的戏剧。
“别紧张。”阮今安拍了拍我的手背,她的手很温暖,给了我一丝镇定,“好戏才刚开始。”
包厢里,程承川极尽殷勤,为时疏雨拉开椅子,亲自为她倒上香槟。
“宝贝,喜欢这里吗?为了这个位置,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喜欢,太喜欢了!”时疏雨的眼睛里闪着光,“承川,你真好。不像有些人,就知道画他那些破图纸,一点情调都没有。”
听到“破图纸”三个字,我的拳头瞬间握紧。我为之奋斗的事业,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别提那个废物了,扫兴。”程承川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他那种人,一辈子也带你来不了这种地方。”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越来越露骨,充满了对我的嘲讽和鄙夷。他们聊起我们过去的种种,把我的付出当成笑话,把我的节俭当成无能。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我过去五年的记忆。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将他们丑陋的嘴脸,刻在脑子里。
阮今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
酒过三巡,在酒精和昏暗灯光的催化下,两人开始动手动脚。程承川的手在时疏雨身上游走,时疏雨半推半就,娇喘连连。
监控室里的餐厅老板尴尬地别过头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的痛楚已经被一种冰冷的愤怒所覆盖。我需要看清楚,看清楚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是如何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承欢的。
“好了,可以了。”阮今安对老板说,“把这段视频存下来,拷贝一份给我们。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明白,明白!”老板如蒙大赦,立刻去操作。
拿到存有视频的硬盘时,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块小小的硬盘里,装着足以毁灭时疏雨的“核武器”。
走出餐厅,夜风格外清冷。
“斯年,”阮今安突然开口,“我今天才知道,我的那个设计作品,被推荐去参评今年的‘金尺奖’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金尺奖,是国内建筑设计界的最高荣誉之一。
“那是好事啊!”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嗯。”她点点头,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我只是想说,我们的心血,不是‘破图纸’。它们会变成真正的星辰,而那些嘲笑我们的人,只能在阴影里腐烂。”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复仇或许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我们要站上更高的地方,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再也无法企及。
“今安,”我叫了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
这一次,我谢的不是她的帮助,而是她的出现。她像一道光,照进了我最黑暗的深渊。
05 致命的证据
拿到了致命的证据,我们却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阮今安说:“最好的武器,要在最合适的时机使用。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将这场复仇大戏的效果放大到极致的舞台。一个让时疏雨从天堂跌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舞台。
我把那块存有视频的硬盘,和我从阮今安那里拿来的U盘,锁进了我书房最隐秘的抽屉里。那两样东西,像两颗定时炸弹,静静地等待着引爆的指令。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星辰中心”的后续设计工作中,方案在几次评审中都获得了高度评价,我的名字,也开始在业内有了一些分量。
我和阮今安的联系没有中断,但我们有默契地不再谈论复仇的细节。我们更像真正的朋友,偶尔一起吃饭,聊聊工作,谈谈电影。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我们都喜欢看老电影,都喜欢同一个小众乐队,都对建筑和设计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
和她相处,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契合。这种感觉,和与时疏雨在一起时完全不同。和时疏雨在一起,我总是在扮演一个“给予者”和“保护者”的角色,我需要不断地努力去满足她的期待。而和阮今安在一起,我们是平等的,是相互懂得的灵魂。
我不敢深想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在复仇完成之前,我没有资格开始新的感情。
时间一晃,就到了深秋。
十一月,是时疏雨的生日。
“舞台来了。”阮今安给我打电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时疏雨的父母要在她生日那天,为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请的都是家里的至交亲朋,还有她圈子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立刻明白了。
对时疏雨的父母来说,这是一场展示家庭实力和女儿优秀的社交活动。对时疏雨来说,这是她一年一度的女王加冕礼。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舞台了。
“她一定会带着程承川出席,向所有人正式介绍他。”我说。
“不。”阮今安否定了我的猜测,“她不会。她父母一直以为她的男朋友是你,一个虽然家境普通但才华横溢、踏实上进的潜力股。这也是她‘慧眼识珠’人设的一部分。程承川那种声名狼藉的富二代,她父母看不上,带过去只会让她自己难堪。”
我愣住了。
“那她准备怎么办?”
“她会来求你。”阮今安的语气笃定得像一位预言家,“她会求你,在她的生日宴上,最后一次扮演她的男朋友。”
我简直觉得荒谬。她怎么会有脸提出这种要求?
“你太不了解她了,谢斯年。”阮今安叹了口气,“为了她完美的生日,为了她父母面前的体面,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会跟你哭,跟你道歉,跟你回忆过去的美好,让你心软。她笃定你还爱着她,笃定你舍不得让她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出丑。”
我的心沉了下去。阮今安说的,正是我内心最深处的软肋。
我真的能做到那么决绝吗?面对一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祈求。
“斯年,这是最后一战。”阮今安的声音变得严肃,“你如果心软,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而你,会再次沦为她的笑柄。”
挂了电话,我一夜未眠。
果然,两天后,我接到了时疏雨的电话。
这是我们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对不起”。
“斯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这几个月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听到这些话,我可能会立刻缴械投降。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她表演。
她哭诉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
“斯年,我爸妈要给我办生日宴,他们……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分手了。我求求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假装我们还没分手,陪我演一场戏,好不好?”
“我不想让我爸妈失望,不想让所有亲戚看笑话。等生日宴一过,我就跟他们坦白一切。斯年,看在我们五年感情的份上,你帮帮我,好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求,听起来那么真诚,那么无助。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她在“月影”餐厅里,依偎在程承川怀里,骂我“木头”和“废物”的画面。
“好啊。”我平静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时疏雨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你答应了?”
“嗯。”我说,“你的生日宴,我当然会去。毕竟,我们在一起五年,我也该给你,给我们的关系,一个正式的告别。”
“太好了!斯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的声音瞬间恢复了雀跃,刚才的悲伤一扫而空。
挂了电话,我给阮今安发了条信息:“鱼已上钩。”
她回了三个字:“收网吧。”
生日宴的前一天,我把那块硬盘里的视频,和我自己的U盘里,我们过去五年的一些照片、视频,剪辑在了一起。
视频的前半部分,是我们在校园里的青涩时光,是我为她画的第一张素描,是我们一起在雪地里打滚的欢笑,是我在她生日时弹着吉他唱情歌的画面。每一帧,都充满了甜蜜的回忆。
而视频的结尾,我留了一个长长的黑场。
做完这一切,我把最终版的视频,存进了一个新的、包装精美的U盘里。
然后,我给阮今安打了个电话。
“今安,帮我个忙。明天,帮我订一束花,送到宴会厅。卡片上写:祝谢斯年先生,前程似锦,未来可期。落款,R。”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好。”她说,“斯年,祝你凯旋。”
06 审判日
时疏雨的生日宴,设在君悦酒店最大的宴会厅。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悠扬的弦乐四重奏在厅内回响,宾客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上流社会的奢华景象。
我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黑色西装,走进宴会厅时,时疏雨立刻像一只花蝴蝶般迎了上来。
她今天美得惊人,一袭高定款的白色纱裙,衬得她像个公主。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脸上是幸福而甜蜜的笑容,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裂痕。
“斯年,你今天真帅。”她在我耳边低语,语气里满是熟稔的亲昵。
我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我像一个带着假面的演员,配合着她,对向我们道贺的宾客点头微笑。
时疏雨的父母对我热情得无以复加。她的父亲,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拍着我的肩膀说:“斯年,疏雨能找到你,是她的福气。你们年轻人好好奋斗,我们做父母的,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她的母亲则拉着我的手,慈爱地看着我:“斯年,你设计的那个‘星辰中心’,我们都听说了,真了不起!以后可要多照顾我们家疏雨啊。”
我微笑着,一一应下。我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没有看到程承川。看来,他今天被时疏雨藏起来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走上舞台,用激昂的声音宣布:“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最激动人心的环节!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我们今天最美丽的寿星——时疏雨小姐,和她深爱着她的白马王子——谢斯年先生,上台来分享他们的爱情故事!”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牵着时疏雨的手,走上了舞台。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刺眼得让人眩晕。
时疏雨接过话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她先是感谢了父母和来宾,然后,她转过身,深情地看着我。
“今天,我最想感谢的人,是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我身边的谢斯年。我们从校园走到现在,整整五年。他陪我走过了我最美好的青春,他不是最富有的,但他给了我最独一无二的爱。为了我们的未来,他一直在默默努力。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让大家一起来见证我们的幸福。”
台下掌声雷动,无数艳羡的目光投向我们。时疏雨的父母更是眼含热泪,一脸欣慰。
“接下来,”主持人接过话,“斯年为我们的寿星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惊喜!一份记录了他们五年爱情点滴的神秘VCR!让我们一起,在大屏幕上,重温这份美好的爱情!”
音乐响起,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我剪辑的那个视频。
一开始,是大学校园的梧桐树,是我和时疏雨青涩的笑脸。一张张照片闪过,配着我们都喜欢的那首民谣,温馨而美好。
台下的宾客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时疏雨靠在我的肩上,眼中闪着泪光,仿佛也沉浸在了这虚假的回忆里。她大概以为,这是我回心转意的信号。
视频的前半部分播放完毕,画面渐渐暗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再次亮起。
场景切换到了“月影”餐厅那个灯光昏暗的包厢。
画面里,时疏雨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正是程承川。
“宝贝,喜欢这里吗?”程承川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喜欢!不像有些人,就知道画他那些破图纸,一点情调都没有。”时疏雨娇媚的声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宴会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悠扬的弦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脸上的表情从祝福,变成了震惊、错愕,和鄙夷。
时疏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谢……谢斯年……”她的嘴唇在颤抖。
我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大屏幕。
屏幕上,好戏还在继续。
“别提那个废物了,扫兴。”
“他身上总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图纸味,还是你身上的古龙水好闻。”
“昨晚你说斯年像根木头,到底多木啊?”
……
一句句污言秽语,伴随着两人不堪入目的亲密举动,像一把把重锤,敲碎了时疏雨精心打造的所有美好假象。
台下已经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汇成了嗡嗡的噪音。
时疏雨的父母,脸色从铁青变成了煞白。她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台上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母亲,则用手帕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视频在两人最不堪的一个画面上,戛然而停。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拿起主持人放在台上的另一个话筒,声音清晰而稳定。
“各位来宾,很抱歉让大家看了这么一出闹剧。”
我转向身边已经面无人色的时疏雨。
“时疏雨,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说我像根木头,说我只会画破图纸。那么今天,我就用我的方式,给你上最后一课,教你什么叫‘尊重’。”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黑色的U盘,阮今安给我的那个。
“这个U盘里,还有更多精彩的内容,关于你,关于程承川,甚至还有一些其他人。我本来想,如果你还有一丝悔意,它就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我将U盘扔在地上,用脚尖碾过,“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因为你,不配。”
说完,我把话筒往台上一放,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一个酒店侍者捧着一束洁白的马蹄莲走了过来,递给我。
“谢先生,您的花。”
我接过花束,抽出里面的卡片,看了一眼,然后将它举到时疏雨面前。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看着她空洞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在昨天,我的‘破图纸’,我设计的‘星辰中心’,拿到了今年金尺奖的提名。而你,时疏雨,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把花束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传来了时疏雨崩溃的哭喊,和她父亲气急败坏的怒吼。
但那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酒店,晚风清凉。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里,有五年的爱恨,有被背叛的屈辱,有复仇的快感,也有……一丝空虚。
但更多的,是解脱。
一个时代,结束了。
07 新生
那场堪称社交灾难的生日宴之后,时疏雨彻底身败名裂。
她和程承川的视频,虽然没有在网上流传,但在他们那个小小的上流圈子里,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一个虚荣、放荡、愚蠢的代名词。
据说,她父亲当场气得心脏病发作,被送进了医院。出院后,便把她关在家里,停了她所有的信用卡。程承川也在家族的压力下,跟她撇清了关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曾经众星捧月的公主,一夜之间,成了囚禁在阁楼里的女巫。
而我,在递交了辞职信之后,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我去了西藏,在纳木错的湖边看星星,在珠峰的脚下感受风的呼啸。我把过去五年的种种,都留在了那片纯净的高原上。
回来后,我用所有的积蓄,和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
开业那天,工作室里堆满了朋友送来的花篮。其中最大最显眼的一捧,是阮今安送来的,还是白色的马蹄莲。
卡片上只有两个字:“恭喜。”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风衣,站在门口,对我微笑。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笑着走过去。
“惊喜嘛。”她眨了眨眼,“谢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别取笑我了。”我挠了挠头,“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哪个角落里画地为牢呢。”
“不。”她摇摇头,认真地看着我,“我只是递给你一把钥匙,门,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斯年,你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星辰中心”的深化设计。金尺奖的提名,为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和资源。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但内心却无比充实和快乐。
我和阮今安见面的时间变少了,但我们的心,却好像更近了。
她会偶尔在深夜给我发来信息,提醒我早点休息。我也会在她加班的时候,叫一份她最喜欢吃的外卖送到她公司。我们像两棵各自独立的树,根却在看不见的地下,悄悄地缠绕在一起。
半年后,“星辰中心”项目正式奠基。
奠基仪式上,我作为主创设计师上台发言。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不远处已经开始动工的土地,心中感慨万千。
一年前,我还是一个为了爱情卑微到尘埃里的“木头”。
一年后,我站在这里,即将亲手建起一座城市的地标。
发言结束,我走下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阮今安。她今天也穿着正装,头发盘了起来,显得干练而优雅。
我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讲得不错。”她笑着说。
“是吗?”我看着她,心跳有些加速,“我有点紧张。”
“看得出来。”她调侃道,“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们并肩走着,离开了喧闹的会场,走到一处安静的草坪上。
“斯年,”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我,“复仇结束了,你……快乐吗?”
我愣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
“一开始,很快乐。但后来,感觉有点空。”我坦白地说,“毁掉一个人,并不能真正地治愈自己。真正让我快乐的,是现在。”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地,又指了指自己。
“是亲手创造一些东西,是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阮今安的眼睛里,漾起温柔的笑意。
“我也是。”她说。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
“今安,”我叫了她的名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一些新的故事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朝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不大,却很有力。我们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都笑了。
我知道,这一次,我握住的,是我的新生,也是我的未来。
那个关于背叛和复仇的冬天已经过去,而我和她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来源:饮秋雨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