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948年冬,契丹上京的囚牢里飘着雪,年近五十的赵延寿蜷缩在破毡中,望着南方的天际线不停咳嗽。他怀里揣着半块褪色的龙凤锦缎——那是三年前他自称“权知南朝军国事”时,仓促缝制的“龙袍”残片。从后唐公主的丈夫、手握重兵的枢密使,到契丹的“先锋燕王”,再到如今连一口热
948年冬,契丹上京的囚牢里飘着雪,年近五十的赵延寿蜷缩在破毡中,望着南方的天际线不停咳嗽。他怀里揣着半块褪色的龙凤锦缎——那是三年前他自称“权知南朝军国事”时,仓促缝制的“龙袍”残片。从后唐公主的丈夫、手握重兵的枢密使,到契丹的“先锋燕王”,再到如今连一口热粥都喝不上的囚徒,他用一生赌一个皇帝梦,最终却只换来异乡的一抔黄土。这个在五代乱世里反复横跳的男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跌宕人生?
一、战俘变驸马:十年隐忍,从阶下囚到后唐权贵
公元911年,河北蓚县的城墙被战火轰开时,十岁的刘延寿正躲在母亲怀里发抖。他的父亲是当地县令刘邟,在沧州节度使刘守文的攻城战中战死,而俘获他的,是刘守文麾下的副将赵德钧。彼时谁也想不到,这场家破人亡的劫难,会成为他命运的“跳板”。
赵德钧盯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眉眼清秀的孩子,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年过三十仍无子嗣,见刘延寿虽年幼却不怯懦,便决定收为养子,改姓赵。从此,“刘延寿”成了过去,“赵延寿”的人生,开始围绕“生存”与“向上爬”展开。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赵延寿把“察言观色”练到了极致。赵德钧喜欢舞枪弄棒,他就天不亮起床练骑射,哪怕摔得满身是伤,也从不喊疼;赵德钧偏爱有才学的人,他就跟着账下谋士读书,偶尔写两句“占得高原肥草地,夜深生火折林梢”的诗,故意让下人传到赵德钧耳中。久而久之,赵德钧彻底放下戒心,把他当成亲儿子,不仅教他兵法谋略,还带着他出入军营,积攒人脉。
转机在926年到来。这一年,李嗣源(后唐明宗)推翻李存勖登基,急需拉拢地方将领稳固政权。镇守幽州的赵德钧是北方重镇的“定海神针”,李嗣源为了拉拢他,竟主动提出:将自己的第十三女兴平公主,嫁给赵延寿。
消息传来时,赵延寿正在幽州城外练兵。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突然对着南方跪地叩拜——这一拜,拜的不是李嗣源,而是自己十年隐忍终于换来的“出头之日”。婚后,他从一个“养子”摇身变成“驸马都尉”,直接踏入后唐权力核心:先是被任命为汝州刺史,不到两年升任河阳节度使,31岁那年更是坐上了“枢密使”的高位,掌管全国军政,与宰相平起平坐。
彼时的赵延寿,春风得意到了极点。他在洛阳的府邸里摆满了奇珍异宝,兴平公主对他言听计从,朝中官员见了他都要躬身行礼。但他心里清楚,五代乱世里“权力如流沙”——前一年还是宰相,后一年可能就被满门抄斩。所以当明宗次子李从荣嚣张跋扈、妄图夺权时,他主动向李嗣源请辞,要求外调宣武军节度使,避开了宫廷斗争的漩涡。这份“知进退”,让他在明宗一朝始终稳坐高位,也为他后来的“投机”埋下了伏笔。
二、晋安寨豪赌:国难当头索权,错失后唐又失契丹
936年,后唐的天塌了。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因与末帝李从珂(李嗣源养子)不和,在太原起兵反叛,为了赢,他竟向契丹求援,许诺“割燕云十六州、自称儿皇帝”。李从珂急得团团转,派大将张敬达率军征讨,结果张敬达的军队反而被契丹、石敬瑭联军围困在晋安寨,粮草断绝,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危难之际,李从珂想到了镇守幽州的赵德钧父子——赵德钧是赵延寿的养父,手握北方最精锐的“幽州兵”,赵延寿则任忠武军节度使,驻守魏州,父子二人掌控着后唐的北方防线。李从珂下了一道急诏:命赵氏父子即刻率军驰援晋安寨,解围后封赵德钧为“赵王”,赵延寿为“侍中”。
可赵延寿接到诏书时,却动了别的心思。他对赵德钧说:“如今朝廷危急,正是我们要权的好时机。若轻易出兵,事后李从珂未必会兑现承诺;不如按兵不动,先向朝廷要官要权,等拿到实权再出兵不迟。”赵德钧本就有野心,听养子这么一说,当即拍板:军队行至团柏谷(今山西祁县)时,就地扎营,不再前进。
随后,赵延寿亲自写了一封奏折,派人快马送回洛阳:“晋安寨敌军势大,臣的军队兵力不足,恳请陛下任命臣为镇州节度使,再将范延光的部队划归臣统领,否则恐难退敌。”
这封“逼宫”奏折,彻底激怒了李从珂。他在朝堂上把奏折摔在地上,怒斥道:“赵氏父子狼子野心!国难当头不思报国,反而趁机索要官职!朕若能保住江山,让他们当皇帝又何妨?可他们这般要挟君主,终将自取灭亡!”愤怒归愤怒,李从珂此时无兵可用,只能硬着头皮驳回赵延寿的请求,却又不敢得罪他,只能好言劝其进兵。
见朝廷不肯让步,赵延寿索性把目光投向了契丹。他知道耶律德光(契丹太宗)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便暗中派使者带着大批金银珠宝去见耶律德光,提出了一个比石敬瑭更“优厚”的条件:“若契丹拥立我为中原皇帝,我愿与契丹结为兄弟之国,每年向契丹纳贡,比石敬瑭的‘父子关系’更体面。”
耶律德光果然心动了。石敬瑭虽然割让燕云十六州,但他在中原根基不深;而赵德钧父子驻守幽州多年,深得汉地民心,若拥立赵延寿,契丹统治中原会更顺利。就在耶律德光准备答应时,石敬瑭的谋士桑维翰连夜赶到契丹大帐,跪在地上哭了一天一夜,反复强调:“燕云十六州是北方屏障,割让给契丹,契丹可永保南方无虞;而赵延寿的承诺不过是口头约定,一旦他称帝,未必会遵守!”
这句话点醒了耶律德光。他最终拒绝了赵延寿的使者,转头全力支持石敬瑭。消息传到团柏谷,赵延寿父子彻底慌了——他们既得罪了后唐朝廷,又失去了契丹的支持,军队人心涣散,不少将领偷偷溜走。没过多久,晋安寨传来消息:张敬达被部下杀死,全军投降契丹。
走投无路的赵延寿,只能跟着赵德钧退守潞州。可契丹大军很快追了上来,将潞州团团围住。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契丹骑兵,赵延寿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打开城门,向耶律德光投降。这一天,他穿着后唐节度使的官服,跪在耶律德光马前,从“后唐驸马”变成了“契丹战俘”。
三、契丹燕王:为“帝梦”冲锋陷阵,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投降契丹后,赵德钧的下场很惨——述律后(耶律德光母亲)见他时,直接当面斥责:“你当年镇守幽州,手握重兵,却见死不救,如今还有脸来见我?”赵德钧又羞又愧,一年后就病死在契丹。但赵延寿的命运,却出现了“反转”。
耶律德光见赵延寿熟悉中原局势,又懂兵法、有威望,便想把他当成“以汉制汉”的工具。他不仅没为难赵延寿,反而任命他为幽州节度使,封“燕王”;后来幽州改称“南京”,又升他为南京留守,总管山南事务,相当于契丹在汉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为了让赵延寿彻底“死心塌地”,耶律德光还玩起了“恩宠套路”:知道赵延寿的妻儿还在中原,特意派人把他们接到幽州团聚;每逢重大朝会,必让赵延寿侍立在自己身边,甚至亲自去他府上赴宴;赏赐的金银、绸缎堆得满屋子都是,还加授他“政事令”,让他参与契丹核心决策。
但最让赵延寿心动的,是耶律德光的一句“承诺”。943年,后晋出帝石重贵(石敬瑭养子)撕毁盟约,宣称“向契丹称孙,不称臣”,彻底激怒了耶律德光。契丹决定大举南征,赵延寿主动请缨担任先锋,耶律德光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本是中原人,熟悉中原情况,若能帮我平定中原,我就立你为中原皇帝,让你回到故土当君主。”
这句话,成了赵延寿的“精神支柱”。此后南征的四年里,他像疯了一样冲锋陷阵,生怕错过“称帝”的机会。
- 南乐之战中,他亲率骑兵突袭后晋军营,活捉了号称“赛项羽”的后晋猛将王清,一战成名;
- 元城之战时,后晋将领李守贞、高行周率军反扑,赵延寿率军死守三天三夜,胳膊被箭射穿也不肯退,最终击溃晋军;
- 滹沱河之战是关键一战,后晋军队死守中渡桥,契丹主力无法渡河。赵延寿向耶律德光建议:“晋军主力在桥上,后方空虚,可派轻兵绕到后方夹击。”耶律德光采纳了他的建议,果然大破晋军。
最让人争议的是,当后晋大将杜重威率十万大军投降时,耶律德光担心这些降兵日后作乱,竟打算效仿“长平之战”,把他们全部坑杀。赵延寿闻讯后,连夜找到耶律德光,劝道:“这些降兵都是汉人,若全部杀死,中原人会更痛恨契丹。不如把他们迁往北方,轮流戍守边界,既可用他们的兵力,又能安抚民心。”耶律德光觉得有道理,最终放弃了坑杀计划,数万降卒因此保住性命。
有人说赵延寿是“良心发现”,也有人说他是为了给自己储备兵力——毕竟若真能称帝,这些降卒就是他的“班底”。但无论动机如何,这都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善举”。而此时的赵延寿,穿着契丹赐予的龙凤赭袍,看着杜重威等昔日同僚跪在自己马前,以为“皇帝梦”就要实现了。他不知道,耶律德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承诺。
四、帝梦终成空:镇州自立遭擒,囚牢里的最后哀叹
947年正月,契丹大军攻入开封,后晋灭亡。耶律德光穿着中原皇帝的礼服,在开封皇宫里登基,建国号为“辽”,正式成为中原的统治者。赵延寿满心期待地等着耶律德光封他为帝,可耶律德光却绝口不提当初的承诺,只给他封了一堆虚职:大丞相、枢密使、燕王。
赵延寿急了,他不敢直接问耶律德光,只能找翰林院的官员帮忙——他想让翰林院拟定一份“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的任命诏书,这两个职位是中原王朝的“实权宰相”,掌握军政大权。可耶律德光看到诏书草稿时,直接用朱笔把这两个职位划掉,冷笑着说:“燕王是汉人,管不好契丹的军队,这些职位还是让契丹贵族担任吧。”
赵延寿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耶律德光的“工具人”——用他打后晋,用他安抚汉人,可一旦天下平定,他就成了“无用之人”。
更让他绝望的是,契丹在中原的统治极其残暴:耶律德光纵容士兵烧杀抢掠,称之为“打草谷”;还把中原百姓分成“二等公民”,契丹人杀汉人不用偿命。没过多久,中原各地爆发了大规模起义,耶律德光在开封待不下去了,只能决定北返。
947年四月,耶律德光在北返途中病逝于杀胡林(今河北栾城)。消息传到赵延寿耳中时,他正在镇州(今河北正定)驻守。看着手中的兵权,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契丹无主,中原大乱,这正是我称帝的好机会!”
他当即召集部将,在镇州宣布:自称“权知南朝军国事”,代理中原最高统治者,还仓促缝制了一件龙袍,在府中举行了简单的“登基仪式”。可他忘了,契丹宗室早已对他虎视眈眈——耶律德光的侄子耶律阮(辽世宗)在军中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率军讨伐赵延寿,罪名是“谋逆”。
契丹大军很快包围了镇州。赵延寿的军队大多是临时拼凑的降卒,根本不是契丹精锐的对手。仅仅三天,镇州城就被攻破,赵延寿穿着那件没缝好的龙袍,被契丹士兵押到耶律阮面前。耶律阮看着他,冷笑道:“你一个汉人战俘,也敢觊觎皇帝之位?”
这一次,赵延寿没有了投降时的“幸运”。耶律阮没有杀他,而是把他押往契丹上京,扔进了囚牢。948年冬,在无尽的悔恨和病痛中,赵延寿病逝于囚牢,享年四十九岁。他的儿子赵赞后来归降后周,历任节度使等职,算是为家族挽回了些许颜面,但赵延寿“背主求荣”“投机取巧”的骂名,却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五、乱世浮萍:赵延寿的错,还是五代的病?
有人说,赵延寿是“汉奸”,是“叛徒”——他身为后唐驸马,却帮契丹灭了后唐的“继承者”后晋,手上沾满了汉人的鲜血;也有人说,他是五代乱世的“牺牲品”——在那个“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时代,忠诚早已成了奢侈品,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求生路。
可若仔细看他的一生,会发现他的悲剧,早已注定。
他错在“把投机当谋略”。从战俘变养子,从驸马变枢密使,再到契丹燕王,他每一步都在“赌”——赌赵德钧会重用他,赌李嗣源会拉拢他,赌耶律德光会兑现承诺。可投机终究是“刀尖上跳舞”,一次赌输,就是万劫不复。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命运,却不知自己只是乱世棋局里的一颗棋子,被赵德钧、李从珂、耶律德光等人反复摆弄。
他还错在“把利用当信任”。耶律德光对他的恩宠,从来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需要”——需要他安抚汉人,需要他冲锋陷阵。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就成了“弃子”。就像耶律德光那句“割肉予尔也无妨”的戏言,看似大方,实则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更根本的是,他生错了时代。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之一:短短五十三年,换了五个朝代、十四个皇帝,父子相残、兄弟反目、臣子弑君的事情屡见不鲜。石敬瑭能“割燕云十六州称儿皇帝”,李从珂能“弑君夺位”,赵延寿不过是其中一个“投机者”而已。他的悲剧,不是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时代的“病症”——当道德崩塌、秩序瓦解时,再聪明的人,也难逃命运的裹挟。
千载之后,再看赵延寿的一生,或许能更明白:乱世之中,真正的“立身之本”,从来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内心的坚守。哪怕身处绝境,哪怕前路迷茫,守住底线,才能守住自己。
你觉得赵延寿是“背主求荣的汉奸”,还是“乱世里的可怜人”?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观点。
来源:面具下@暧昧不清旳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