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这是明代诗人郭登笔下蝗灾的惨状。从《诗经》里“螽斯羽,诜诜兮”的记载,到1944年河南的蝗虫灾害导致300万人流离失所的近代悲剧,蝗虫——这种小小的昆虫,曾是悬在中国农民头顶数千年的“利剑”。
“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
这是明代诗人郭登笔下蝗灾的惨状。从《诗经》里“螽斯羽,诜诜兮”的记载,到1944年河南的蝗虫灾害导致300万人流离失所的近代悲剧,蝗虫——这种小小的昆虫,曾是悬在中国农民头顶数千年的“利剑”。
但今天的年轻人,大多只在历史课本或纪录片里见过它的“凶名”。农田里的蝗虫为何越来越少?曾经让古人束手无策的“虫灾”,究竟是如何被“驯服”的?
一、千年“虫祸”:蝗虫为何能“横行”中国农业史?
要理解蝗虫的“消失”,得先明白它为何曾如此“嚣张”。
蝗虫的生存逻辑,本质是“环境依赖型爆发”。它的卵喜欢埋在干燥疏松的土壤里,幼虫(蝻)需要啃食禾本科植物(小麦、玉米、水稻等)才能生长,而成虫则具备长途飞行能力——一旦条件适宜,一只雌蝗可产卵300~400粒,虫卵在20℃以上的干旱环境中20天就能孵化,短短几个月就能形成“亿级虫群”。
中国古代的农业环境,恰好为蝗虫提供了“温床”:
· 粗放种植与荒地遍布:传统农耕“靠天吃饭”,灌溉系统不完善,干旱年份荒地裸露,成为蝗虫产卵的“天然产房”;
· 生态链断裂:过度开垦导致植被破坏,青蛙、麻雀、寄生蜂等蝗虫天敌数量锐减,失去自然制约;
· 防控技术落后:古人只能靠“人工捕捉”(如挖虫卵、点火驱蝗),效率低下,往往“灭蝗不成反成灾”。
据《中国蝗灾史》统计,秦汉至清末的2000多年里,中国发生蝗灾超过800次,平均每2~3年就会在局部区域爆发一次大的蝗灾,严重时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
二、从“被动抗灾”到“主动防控”:中国如何切断蝗虫的“生存链条”?
如今蝗虫的“退隐”,并非偶然,而是生产方式的变革、生态治理、科技突破协同作用的结果。这背后,藏着一套“全链条防控密码”。
1. 农业生产方式:把蝗虫的“产房”变成“绝地”
蝗虫的一生中,“卵期”是最脆弱的环节——它需要含水量10%~20%的沙质土壤,且必须在无植被覆盖的裸露土地上产卵。而中国农业的“集约化革命”,恰好掐断了这条“生产线”。
· 农田“网格化”改造:新中国成立后,大规模兴修水利,让原本易旱的华北、西北农田实现“旱能灌、涝能排”。湿润的土壤环境不适合蝗虫产卵,而连片的灌溉农田取代了零星荒地,让蝗虫失去了“孵化基地”。
· 耕作制度升级:过去“春种秋收、土地裸露”的模式,被“轮作休耕+秸秆还田”取代。秸秆覆盖地表后,既保持了土壤湿度,又阻止了蝗虫产卵;而冬小麦、油菜等越冬作物的种植,让农田全年有植被覆盖,进一步压缩了蝗虫的生存空间。
数据显示:20世纪50年代,中国蝗灾发生面积年均超1000万亩;到2020年,这一数字已降至不足50万亩,且多为零星发生。
2.“一物降一物”,生态链的修复,让蝗虫再也“嚣张”不起来
天敌回归:农田里的“隐形卫士”
过去因农药滥用、湿地破坏消失的青蛙、蟾蜍、麻雀、粉红椋鸟等,如今在生态保护政策下重新活跃。新疆巴里坤草原曾是蝗灾重灾区,当地通过建立“椋鸟栖息塔”,吸引数万只椋鸟入驻,2023年蝗灾发生面积较2010年下降90%。
生物防治:用“虫子克虫子”
20世纪90年代起,中国开始推广生物农药替代化学农药。比如用专门针对蝗虫的农药喷洒农田,蝗虫感染后会行动迟缓、产卵量下降,且能通过虫体传播给同类;而绿僵菌、白僵菌等真菌农药,能让蝗虫“生病死亡”,却对人畜和环境无害。
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2024年,全国生物防治技术应用率已达45%,化学农药使用量较2015年减少30%,蝗虫的自然死亡率提升至60%以上。
3. 科技防控:给蝗虫装上“电子围栏”
“早发现、早扑灭”,科技让蝗灾防控从“被动救灾”变成“主动预警”。
天空地一体化监测:蝗虫“无处遁形”
如今,卫星监测、无人机航拍、地面智能虫情测报灯等组成了“天罗地网”。2023年,甘肃酒泉通过卫星遥感发现某区域土壤湿度异常,提前7天预警了蝗虫孵化,用无人机精准喷洒生物农药,将蝗灾消灭在萌芽状态,防治成本较传统方式降低60%。
精准施药:无人机“点穴式打击”
过去人工喷药“大水漫灌”,既浪费农药又污染环境。现在,植保无人机可根据监测数据,对蝗虫聚集区进行“定点喷洒”,每亩施药量从过去的500毫升降至50毫升,防治效率却提升10倍。2022年,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发生局部蝗灾,20架无人机3天内完成150万亩防治。
4. 政策协同:全国“一盘棋”防扩散
蝗虫不会“认国界”,跨区域、跨部门的协作,是彻底控制蝗灾的关键。
国家层面“统一作战”
中国建立了“国家-省-市-县”四级病虫害防治体系,农业农村部牵头制定《全国蝗虫灾害可持续治理规划》,明确“监测预警、生态调控、应急防治”三大任务。每年春季,农业农村部会组织“蝗虫越冬基数调查”,提前研判发生趋势,调配防控物资。
国际联防联控:不让蝗虫“跨境串门”
东亚飞蝗、沙漠蝗等具有迁飞性,中国与哈萨克斯坦、蒙古国等周边国家建立了“边境蝗虫联合监测站”。2021年,蒙古国东部发生沙漠蝗灾,中蒙两国通过共享监测数据、联合喷洒生物农药,成功阻止蝗虫入境。
从“人虫大战”到“和谐共生”:一场跨越千年的农业革命
蝗虫的“消失”,不是某一项技术的功劳,而是中国农业从“粗放对抗”到“生态协同”的缩影。它背后,是农田水利的“硬件升级”、生态保护的“理念转变”、科技赋能的“精准防控”,以及政策体系的“制度保障”。
今天,当我们在农田里很难再见到成群的蝗虫时,看到的不仅是“虫灾”的远去,更是中国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路上的坚定步伐——毕竟,真正的“蝗灾防治”,从来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找到与自然相处的平衡之道。
或许,千年前诗人“雨顺风调百谷登,民无饥苦永安宁”的愿景,正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变成现实。
来源:村庄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