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看这茶叶，”导师轻叩杯壁，“浮沉几次，才显出真味。人这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他说起林薇，那个曾经在朋友圈里光芒万丈的姑娘。她的九宫格照片曾是我们仰望的风景——埃菲尔铁塔下的香槟，爱马仕包装盒的蝴蝶结，孩子在国际学校领奖时骄傲的小脸。可今夜再看，那些精致画面

人间有味是清欢

夏夜渐深，窗外的蝉声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我与退休多年的导师对坐饮茶，紫砂壶嘴吐出的白雾，带着陈年普洱的醇厚，在灯下袅袅盘旋。

“你看这茶叶，”导师轻叩杯壁，“浮沉几次，才显出真味。人这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他说起林薇，那个曾经在朋友圈里光芒万丈的姑娘。她的九宫格照片曾是我们仰望的风景——埃菲尔铁塔下的香槟，爱马仕包装盒的蝴蝶结，孩子在国际学校领奖时骄傲的小脸。可今夜再看，那些精致画面竟像褪色的春联，在记忆里卷起了边。

我想起旧居的周阿姨。她女儿收到北大录取书那日，整栋楼都听见了她的笑声。可不过一年光景，那扇总是敞开的门悄悄合上了。直到某个黄昏，我看见她女儿独自在紫藤架下看书，侧影单薄得像一片秋叶。那时我才懂得，有些喜悦摊开在日光下，会蒸发得太快。

真正让我领悟的，是父亲生病那年。母亲坚持不让告诉亲戚，起初我觉得她固执。直到某天，我听见来探病的表婶在楼道里压低声音：“听说一天要花这个数……”她拇指和食指张开的手势，像剪刀划破了什么。我忽然理解母亲——她不是在隐瞒，而是在为父亲守护最后的体面。

我的邻居老张，总在黄昏时侍弄他的昙花。共事五年，无人知他儿子在常春藤读博。直到某个雨夜，我送快递给他，瞥见客厅墙上新挂的毕业照。“孩子让别声张，”他递来一杯热茶，“说路还长着呢。”水汽氤氲中，那株养了五年的昙花突然绽放，洁白的花瓣在暗夜里静静舒展，像某个不必言说的秘密。

去年搬家前夜，我整理出整箱旧物。最底下是林薇寄来的明信片，没有落款，只画着一盏茶：“如今在教孩子们写字，墨香比香水好闻。”翻过面，茶渍晕开的痕迹，恰似一朵淡墨的莲。

导师为我续上茶汤：“你看，浓烈终究要归于平淡。”茶海上刻着的“戒满”二字，被茶水浸润得温润如玉。原来真正的丰盈，都是这般沉在底下的。就像老张的昙花，就像父亲病愈后养在阳台的兰草，就像周阿姨女儿现在经营的安静书屋——那些不曾喧哗的，反而在岁月里扎下了根。

蝉声不知何时歇了。月光透过纱窗，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淡得像远山的痕。这世间最珍贵的，原来都不是能摊在掌心上炫耀的珠宝，而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心头一暖的寻常时刻。恰如这杯中的茶，初饮微苦，细品回甘，而余韵悠长，足够陪我们走过许多个这样的夜。

来源：太极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