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卢薇，二十五岁，兢兢业业小职员，平生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网恋了我的老板。
【1】
我，卢薇，二十五岁，兢兢业业小职员，平生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网恋了我的老板。
更悲催的是，奔现前夕，我才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
现在，我正被他以绝对压迫的姿态，困在公司无人的消防通道墙角。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额顶，声音低沉又危险：“骗我网恋，到手就删号跑路，卢薇，你给我解释解释，难道我柯尘……长得就那么让你难以下咽？”
……
事情得从头说起。
那天，我为了一个棘手的项目，第N次潜入那个知名的技术论坛“极客殿堂”搜寻资料。
“有没有大佬懂分布式系统在高并发下的数据一致性解决方案？在线等，急！”
帖子发了半天，回应者寥寥。
正当我沮丧时，一个ID叫“尘”的用户回复了，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我点进他主页一看，好家伙，论坛等级至高，荣誉勋章挂满，是传说中的镇站大神之一，人称“尘神”。
关键是，资料显示他跟我在同一个城市，海城。
一个大胆的，或者说，愚蠢的念头，在我心里萌芽。
如果能“白嫖”到这位大神的独家指导，我的专业技能岂不是能坐火箭般提升？
以后工作也能轻松不少。
本着“知识就是力量，勾搭大神就是生产力”的原则，我开始了每天定点给他发私信的日常。
“大神，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探讨一下机器学习算法哦~”
“大神，你看这个代码冗余度是不是太高了？有没有优化空间？”
“大神，你吃午饭了吗？海城哪家馆子比较地道啊？”
起初，他回得极慢，字数也吝啬。
“嗯。”
“尚可。”
“忙。”
活脱脱一座行走的冰山。
但我卢薇是谁？部门里号称“小强”的存在，韧劲十足。
他不理我，我就继续发。
从技术难题聊到人生哲学，从电影吐槽聊到美食分享。
我就不信捂不热这块石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个多月后，情况悄然变化。
他会主动问我“今天项目顺利吗？”，会在深夜陪我讨论bug到凌晨，甚至会在我抱怨老板柯尘是“冷血资本家”时，发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呵呵”。
我们的关系，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急速升温。
终于，在一个星光很好的晚上，他发来消息：“薇薇，我们……这算是在网恋吗？”
我盯着屏幕，心脏砰砰直跳，脸颊发烫。
脑子一热，回道：“你说算就算呗，‘尘’宝宝。”
天啊，我居然叫大神“宝宝”！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回了两个字：“好的，薇薇宝宝。”
就这样，海城知名技术论坛的冰山大神“尘”，成了我的网恋男友。
【2】
有了“大神男友”做后盾，我工作起来确实如虎添翼。
很多之前抓破头都想不出的问题，在他那里往往能得到精辟的指点。
当然，我也没忘了给他画饼。
“等我们见面了，我请你吃大餐！”
“等我这个项目奖金下来，送你个机械键盘！”
“宝宝你真厉害，见面了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每次都欣然接受，并且似乎很受用。
有时他会说：“薇薇，你说话真好听。”
或者，“已经开始期待见面了。”
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网恋真美好，既解决了知识焦虑，还收获了一份甜蜜。
直到那天，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奔现的请求。
“宝宝，这周末我休息，要不要……见一面？”
消息发出去，我紧张地握着手机。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的回复就来了，快得惊人。
“好。周六下午三点，市民广场南侧咖啡厅。你手机号发我，到时候联系。”
我心里一阵狂喜，看这秒回的速度，绝对是期待已久了！
哼哼，等见了面，凭我卢薇的颜值和风趣，还不得把他迷得死死的？
以后岂不是能更加理直气壮地“白嫖”他的知识了？
“我的号码是 139XXXXXXXX。”
我熟练地敲下自己的号码，发送。
然后，我拿出另一个手机——工作手机，准备存下他的号码，方便周六联系。
我一边念着他发来的数字，一边在通讯录里输入。
1-3-9……
刚输完前几位，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个联系人名片提示。
名字是：柯总。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会……这么巧吧？
我手指颤抖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过去。
139XXXXXXXX。
柯总的号码。
“尘”发来的号码。
一模一样。
我像被一道雷劈中，僵在原地，手机差点脱手。
老板柯尘？
那个在公司里说一不二，要求严苛，眼神能冻死人的老板柯尘？
那个给我开出现行业内顶尖薪水，同时也用超高工作量把我们虐得死去活来的“冷血资本家”柯尘？
他居然就是跟我每天“宝宝”、“薇薇”互称，听我抱怨工作，还被我画了无数张大饼的网恋对象“尘”？
我的老天爷！
这哪是网恋奔现，这简直是职场自杀现场预告片！
我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周一上班时，柯尘顶着那张万年冰山脸，把我叫进办公室，用他那低沉冷冽的声音说：“卢薇，利用私人时间与上司进行不正当情感交流，并试图以虚假承诺获取专业指导，严重违反公司……你被开除了。”
不行！绝对不行！
这份工作虽然累，但薪水实在给得太多了！我还指着年终奖换台新电脑呢！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薪水故，两者皆可抛！
我必须立刻、马上，把这场危险的网络关系扼杀在摇篮里！
我哆哆嗦嗦地拿起私人手机，点开知乎，匿名提问：“不小心网恋到自家老板，并且即将奔现，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在线等，特别急！”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卧槽！这是什么小说照进现实的剧情？”
“姐妹，稳住！说不定能直接上位当老板娘，少奋斗二十年！”
“重点难道不是老板帅不帅吗？帅就从了吧！”
“楼主，听我的，赶紧删号跑路！保住工作要紧！老板这种生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1，注销账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这些回答，我陷入了沉思。
柯尘帅吗？
平心而论，他很帅。
身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肩宽腿长，标准的衣架子。
五官深邃，尤其戴上那副金丝边眼镜时，禁欲又斯文，是公司里不少女同事私下YY的对象。
但是！
他的性格跟“温柔体贴”四个字完全不沾边啊！
想到以后不仅要上班面对他，下班还要继续面对他，随时随地活在他的支配之下……
我不寒而栗。
十分钟后，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删号跑路。
对不起了，“尘”宝宝。
不是你不帅，而是姐姐我……更爱我的工作和薪水！
我火速删光了论坛私信里所有聊天记录，然后干脆利落地注销了账号。
看着那个承载了我数月“心血”的账号消失在虚拟世界，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全了。
【3】
周一，我怀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踏进了公司大门。
刚进前台，就被行政部的八卦小能手孟小雨拉住了。
“薇薇！你可算来了！”孟小雨一脸神秘，压低声音，“今天小心点，柯总心情极度不美丽！”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啊？怎么了？项目出问题了？”
“比那严重！”孟小雨凑得更近，几乎是在耳语，“我怀疑柯总失恋了！”
“失……失恋？”我的声音有点发飘。
“对啊！今天早上我来得早，正好碰到他。那张脸，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我给他送咖啡进去，他头都没抬，就‘嗯’了一声，气压低得吓人！”孟小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而且，我好像隐约听到他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语气特别差，说什么‘联系不上了’、‘怎么回事’之类的……不是失恋是什么？”
我听得手心冒汗，干笑两声：“不……不至于吧？可能就是项目遇到难题了。”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孟小雨信誓旦旦，“总之，你今天夹起尾巴做人，千万别撞枪口上。”
我连连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
看来柯尘已经发现“薇薇”消失了。
他会联想到是我吗？
应该不会吧……网上又没留真实信息。
我正暗自祈祷，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卢薇。”
我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
柯尘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正落在我身上。
“柯……柯总早。”我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早？”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声音没什么起伏，“已经九点零三分了。站在这里闲聊，看来你的工作很清闲？”
“不是的柯总，我在跟小雨对接昨天客户寄来的发票……”我慌忙找借口，同时给孟小雨使眼色。
孟小雨立刻心领神会，拿起台面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对对对，柯总，我们在对发票呢。”
柯尘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没再深究，只是淡淡道：“十点钟，A项目组全体会议，你负责记录。另外，下午跟我出去见个客户。”
“见客户？”我一愣，“以前不都是赵总监跟您去吗？”
赵明轩，我们的技术总监，柯尘的左膀右臂。
柯尘眼神微眯：“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我马上准备！”
他不再多言，迈开长腿，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
那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开才稍稍减弱。
我抚着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
孟小雨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你看吧，我就说他今天不对劲！以前虽然也冷，但没这么……咄咄逼人。”
我深有同感。
同时，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特意点名让我这个普通工程师跟着去见客户，是什么意思？
【4】
午饭时间，公司的八卦氛围达到了高潮。
以孟小雨为首，销售部的活宝郑毅添油加醋，技术部几个比较活泼的同事如孙炜、王蔓等人附和，关于柯尘“失恋”的传闻已经演变出了七八个版本。
“我听前台小珠说，柯总早上打电话，亲口说自己被甩了！”郑毅说得唾沫横飞。
“真的假的？我更听说他是被绿了！”孙炜压低声音，一脸神秘。
“不是吧？柯总这样的极品都能被绿？那女的得是什么天仙啊？”王蔓表示难以置信。
“哎呀，你们不懂，越是柯总这种工作狂，越容易忽略女朋友，被撬墙角也不是没可能……”
我坐在旁边，食不知味。
听着他们肆意揣测，把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扣在我头上，真是憋屈得要死。
我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
“你们别瞎猜了！根本没有的事！”
几人齐刷刷看向我。
“哟，薇薇，你怎么知道没有？”郑毅挑眉，坏笑着问，“难道你知道内情？”
我心里一慌，强自镇定：“我……我猜的！柯总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吗？肯定是项目压力大。”
“那可说不准。”孟小雨若有所思，“越是表面冷静的人，内心可能越狂热。而且柯总条件这么好，谈恋爱很正常嘛，失恋就更正常了。”
“就是就是！”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我赶紧打断：“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吧，下午还要工作呢。万一被柯总听到你们在这儿议论他，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总算起了点作用，几人互相看了看，暂时偃旗息鼓。
但我心里清楚，这八卦的火苗已经燃起，没那么容易熄灭。
我只希望，这把火千万别烧到我身上。
下午，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会议记录，忐忑不安地跟着柯尘出了门。
司机开车，我和柯尘坐在后座。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我紧紧靠着车窗，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眼神偷偷瞟向他。
他正看着窗外的街景，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
看起来……心情确实很差。
是因为“薇薇”的消失吗？
我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庆幸自己跑得快；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自己这样处理，似乎有点……不地道？
毕竟，网恋期间，他对我（指网络上的薇薇）是真的很耐心，也很……温柔？
这个词用在柯尘身上有点惊悚，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看够了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吓得我心脏骤停。
他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直直地看向我。
“柯总，我……”我脸上一热，慌忙避开他的视线。
“卢工程师。”他语气平淡，“A项目的技术方案，还有几个细节需要优化。我希望你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而不是……”
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是，柯总，我明白。”我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心里却打起了鼓。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发现了什么？
【5】
见客户的过程还算顺利。
柯尘在专业领域展现出的强大能力和魅力，让人很难将他与那个失恋暴躁的老板联系起来。
他侃侃而谈，逻辑清晰，偶尔展露的锋芒也让对方不敢小觑。
我主要负责补充一些技术细节和记录。
只是在某些非常专业的难点上，我下意识地运用了之前“尘”在论坛里指导过我的一些思路和方法。
每次我提到这些点时，柯尘都会若有似无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看得我头皮发麻。
回程的路上，依旧是低气压弥漫。
我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打破沉默，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孟小雨在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小群里发消息。
“号外号外！最新消息！技术部小孙说，他下午去柯总办公室送文件，好像听到柯总在让助理查什么东西，跟一个论坛有关！”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论坛？！
他果然在查！
我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怎么办？他会不会真的查到我？
虽然我注销了账号，删了记录，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万一……
我正心乱如麻，柯尘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卢薇。”
“啊？在！”我猛地抬头。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如鹰隼：“你似乎很紧张？”
“没……没有啊。”我努力维持镇定，“可能有点累了。”
“是吗？”他语气淡淡，却不带任何温度，“我看你从下午开会到现在，一直心不在焉。如果觉得工作压力太大，可以提出来。”
“没有压力！柯总，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急忙表忠心。
天啊，他该不会以为我想辞职，所以提前敲打我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才缓缓移开视线。
“最好如此。”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没再有任何交流。
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几乎要将整个车厢冻结。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在怀疑什么了。
【6】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在公司尽量降低存在感，能不在柯尘面前出现就绝不出现。
同时，我也密切关注着关于“老板失恋”八卦的后续发展。
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猜测那个“神秘女友”到底是谁。
有人说可能是某个合作公司的女高管，有人说可能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更离谱的，居然有人猜是不是公司内部员工。
每当听到这种猜测，我都心惊肉跳，生怕有人福至心灵，把目光投向我。
幸好，我在公司形象一直是个勤恳老实、偶尔还有点怂的技术宅，似乎没人把我和“老板绯闻女友”联系起来。
但柯尘那边的压力，却与日俱增。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挑剔，开会时语气更冷，对我的提问也莫名多了起来。
有时是一些技术问题，有时甚至是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生活化问题。
比如，“卢工程师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
或者，“看起来挺年轻，应该还没男朋友吧？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爱。”
每次他状似无意地问起这些，我都吓得魂飞魄散，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随时可能被拆吃入腹。
这种精神压力，比加班赶项目还要折磨人。
我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尘”大神。
果然，“白嫖”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我正准备开溜，内部通讯软件上弹出了柯尘的消息。
“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敲门。
“进。”
我推门进去。
柯尘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着。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清俊的轮廓。
不得不承认，他安静工作时，确实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柯总，您找我？”我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问。
他没抬头，只是淡淡道：“嗯。A项目的后续优化方案，有几个点需要跟你确认一下。稍等，我回封邮件。”
“好的，您忙。”
我只好站在原地等待。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办公桌，忽然，他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我视力极好。
那弹出来的，赫然是“极客殿堂”论坛的私信通知提示框！
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个熟悉的图标和界面，我绝不会认错！
他果然还在查！
而且，似乎有进展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他肯定是查到什么了！
不然怎么会用私人手机登录论坛？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薇薇”就是我卢薇了？
那我怎么办？
承认？
然后被他以“欺骗上司感情”为由开除？
或者被他嘲笑不自量力？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我能承受的！
跑！
必须立刻跑！
趁他还没正式摊牌之前！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方案确认，趁他还在专注回邮件，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卢薇？”
他似乎在我身后叫了一声。
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7】
我慌不择路，没坐电梯，而是冲向最近的消防通道。
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
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辞职？
可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薪水又高……
不辞职？等着被他叫进去，当面拆穿，颜面扫地，然后被开除？
就在我心乱如麻，几乎要绝望时。
“咔哒。”
消防通道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惊恐地抬头。
逆着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柯尘。
他反手关上门，甚至还……顺手按下了内锁。
“咔”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彻底敲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气味。
他比我高很多，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被迫仰头看他，能清晰看到他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我看不懂的暗流。
他抬起一只手，撑在我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禁锢姿势。
壁咚。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然后，我听到了他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跑什么？”
我吓得舌头打结：“我……我没跑……我……我想起来有份文件忘了拿……”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不信，“文件比老板的命令还重要？”
“不是……我……”我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俯下身，靠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和脸颊。
我的脸瞬间爆红，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卢薇。”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压得更低，“或者，我该叫你……‘薇薇’？”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了！
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注销账号，删除记录，拉黑联系方式……”他慢条斯理地列举着我的“罪状”，每一个字都让我胆战心惊，“骗我网恋，到手就删号跑路……”
他顿了顿，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愠怒，还有一丝……被我忽略掉的，类似受伤的情绪？
“现在，见到我就躲，跟我说话结结巴巴……”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奇特的委屈：
“卢薇，你告诉我，难道我柯尘……长得就那么让你难以下咽？以至于让你不惜用删号来逃避现实？”
【8】
我彻底懵了。
大脑CPU因为过载，差点当场烧毁。
他……他在说什么？
难以下咽？
他是不是对“难以下咽”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就他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放到娱乐圈都是顶尖配置，跟“难以下咽”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深邃的眼眸正紧紧锁住我，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呆若木鸡的蠢样。
“不……不是……”我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不是什么？”他追问，语气依旧带着压迫感，但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不是……难以下咽……”我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那是什么？”他却不依不饶，手指依旧轻轻托着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跑？”
我被逼到了绝境。
脑子一热，憋了半天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因为你是老板啊！”
他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蹙：“老板怎么了？”
“老板……老板就不能网恋！”我豁出去了，语速飞快，“上班已经被你支配得够惨了，下班还要继续被你支配，想想都觉得可怕！而且……而且要是被同事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我？肯定觉得我是靠关系上位的！我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又委屈又害怕地看着他。
柯尘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愠怒和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无奈？
他松开了抬着我下巴的手，但撑在墙上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保持着将我圈禁在他领地内的姿势。
“所以，”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柔和了许多，“你删号跑路，不是因为讨厌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不然呢……你长得又帅，专业知识又厉害，网上聊天的时候也挺……挺好的。要不是你是我老板，我干嘛跑……”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因为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弧度很小，很快又恢复了平直，但我确定我没看错。
他……笑了？
“卢薇。”他叫我的名字，语气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仔细听，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在。”我垂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首先，”他条理清晰地说道，“我从未想过，也没有兴趣‘支配’员工的私人时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分得很清。”
我悄悄抬眼看他。
“其次，”他继续道，“在公司，你的能力有目共睹。A项目你负责的核心模块，完成度很高，客户反馈很好。没人会因为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否定你的努力。当然，前提是，我们真的‘有关系’。”
我的脸又红了。
“最后，”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我，“关于‘网恋’这件事。”
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柯尘，还不至于公私不分到，因为私人感情问题，就开除一个表现优秀的员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你的工作，很安全。”
我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他不会开除我？
我不用担心失业了？
巨大的 relief 瞬间淹没了我，让我几乎想喜极而泣。
“真的？”我忍不住确认，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谢谢柯总！谢谢！”我连忙道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我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瞬间石化。
“但是，”他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你单方面宣布网恋，又单方面删号跑路的行为，对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困扰和情感伤害。这件事，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
柯总，您这变脸是不是太快了点？
“那……那您想怎么样？”我忐忑不安地问。
他直起身，收回了撑在墙壁上的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
然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那种谈几个亿大项目般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两个选择。”
“第一，走公司内部投诉流程，告我骚扰下属，我引咎辞职。”
我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算什么选择？我敢告他？我还想不想在海城混了？
“第二，”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慢悠悠地给出了第二个选项，“把你删掉的号加回来，把没完成的‘网恋奔现’流程，走完。”
我彻底呆住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傻掉的样子，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微微倾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卢薇，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次，你别想再跑。”
说完，他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从容不迫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门，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游戏……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9】
消防通道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彻底合拢。
世界仿佛瞬间被抽真空，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回荡。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身体软得几乎要滑坐到地上。
脑子里反复轰炸着柯尘最后那句话——“游戏才刚刚开始。这次，你别想再跑。”
游戏？他管这叫游戏？
还有那两个离谱的选择？
告他骚扰让他引咎辞职？除非我疯了！
把号加回来继续网恋奔现？那跟直接跳火坑有什么区别！
我痛苦地抱住头，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蛛网的小飞虫，越是挣扎，被黏得越紧。
柯尘他到底想干什么？
戏弄我？报复我？还是……真的对我……
不，不可能。
我立刻否决了最后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是谁？年轻有为、身价不菲的科技公司CEO柯尘。
我是谁？一个兢兢业业、偶尔还想“白嫖”他知识的小职员卢薇。
我们之间隔着不止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他多半是觉得被我这个下属“玩弄”（虽然我并不承认）了感情，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找回场子。
对，一定是这样！
资本家都是小心眼！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工作保住了，这是底线。
至于他说的“游戏”……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要我坚守阵地，保持清醒，不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总不能强行把我怎么样。
对，就这样！
我给自己打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然后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回到工位，孟小雨立刻凑了过来，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薇薇，柯总找你什么事啊？去了那么久？我看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好像……没那么冷了？”
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哦，就是A项目后续的一些细节，比较繁琐，多讨论了一会儿。”
“真的吗？”孟小雨将信将疑，“我看你脸有点红哦……”
“楼梯间有点闷。”我赶紧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心虚。
“是吗？”孟小雨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但看我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嘀咕了一句，“总觉得你俩最近怪怪的……”
我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怪？
当然怪！
老板成了我的网恋前任（或许还没完全“前”？），还威胁我继续“游戏”，这情况能正常吗？
接下来的半天，我如坐针毡。
每次内线电话响起，或者听到柯尘办公室门开关的声音，我都会心惊肉跳一下。
生怕他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玩”这个游戏。
然而，直到下班，风平浪静。
柯尘没有再找我，甚至连路过我工位时，都没有多看一眼。
仿佛消防通道里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
【10】
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公寓。
第一件事，就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熟悉的“极客殿堂”论坛。
手指颤抖着输入了那个我烂熟于心的账号和密码——幸好，我只是删了App，没傻到连密码都改掉。
登录成功的界面跳出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私信图标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红色的数字“1”。
是他。
果然是他。
我点开私信框。
“尘”的头像安静地躺在那里。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我提出奔现，他回复同意并索要电话号码那里。
而在那之上，是几个小时前新发来的一条消息。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加回来。”
后面附带着一个好友申请的链接。
霸道，强硬，不容置疑。
完全符合他柯尘的风格。
我盯着那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此刻面无表情下达命令的样子。
加，还是不加？
这是一个问题。
加，意味着我正式接受了他所谓的“游戏规则”，前途未卜。
不加……以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执着和……小心眼，我怕明天上班会被他用眼神凌迟处死。
纠结了足足十分钟。
我咬了咬牙。
加！
不就是网恋吗？谁怕谁！
反正隔着网络，他又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
而且，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过几天觉得没意思，就自动放弃了呢？
我抱着侥幸心理，点击了那个链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秒速通过。
对方正在输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说什么？
质问？嘲讽？还是继续用那种低沉性感的嗓音（脑补）叫我“薇薇宝宝”？
消息来了。
依旧言简意赅：
“明天早上七点半，公司楼下转角那家‘晨光咖啡’，帮我带一杯美式，双份浓缩，不要糖不要奶。”
我：“……”
我以为至少会有点情感交流，哪怕是虚伪的。
结果居然是……点单？！
还是这种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我忍着摔手机的冲动，回道：“柯总，我是您的员工，不是您的跑腿小妹。”
“尘”：“现在是了。这是‘游戏’的一部分。或者，你选第一个方案？”
我：“！！！”
卑鄙！无耻！用工作威胁我！
我气得胸口起伏，手指用力戳着屏幕：“知道了！”
“尘”： “嗯。记得准时。”
然后，头像就灰了。
下线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运气。
这算什么？
网恋变味成职场潜规则（跑腿版）了吗？
【11】
第二天，我顶着一对黑眼圈，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晨光咖啡”。
手里拎着那杯该死的，双份浓缩，不要糖不要奶的美式咖啡。
七点二十九分，柯尘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路边。
后车窗降下，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多了些许随性，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强大。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咖啡从车窗递进去。
“柯总，您的咖啡。”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滑向我手中的咖啡，接过。
“谢谢。”声音平淡无波。
他甚至没有看我精心（并没有）准备的咖啡是否符合要求，就直接升上了车窗。
车子缓缓驶离。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车流中，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完了？
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没有新的“游戏任务”？
我怀着一种莫名失落（？）又庆幸的心情走进了公司。
一整天，柯尘都没有再提起咖啡或者“游戏”的事。
他依旧是我那个严肃、高效、要求苛刻的老板。
开会，决策，布置任务，一切如常。
仿佛早上那杯咖啡，只是顺手让顺路的同事帮忙带一下。
反倒是孟小雨，午休时又蹭了过来。
“薇薇，听说你早上给柯总带咖啡了？”
我心里一惊，这八卦传播速度也太快了吧！
“嗯，刚好在楼下碰到，柯总就让我顺便带一杯。”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哦~顺便啊……”孟小雨笑得意味深长，“可是，柯总不是从来不让别人碰他的饮食吗？连助理都不让。他说不喜欢不确定的因素。”
我愣住了。
有这回事？
“可能……今天助理还没上班吧。”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孟小雨耸耸肩，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我信你个鬼”。
我开始有点明白柯尘的“游戏”了。
他就是在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点地将我和他绑定在一起，从一杯咖啡开始，慢慢侵入我的工作和生活，让周围的人察觉到异样，让我无所适从。
兵不血刃，杀人诛心。
果然是好手段。
【12】
接下来的日子，“咖啡任务”成了固定项目。
每天早上七点半，公司楼下，“晨光咖啡”，双份浓缩美式。
风雨无阻。
偶尔，他会在私信里追加一句。
“今天换大杯。”
或者，“加一份榛果糖浆。”
但从不解释原因。
而我，从最初的愤愤不平，到后来的麻木接受，再到最后，居然养成了一种诡异的习惯。
甚至有一天他因为早会没让我带，我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怕的习惯！
除了咖啡，他在公司里依旧对我“一视同仁”。
该批评批评，该表扬表扬，语气冷淡，公事公办。
但私底下，论坛私信里，他偶尔会在我加班抱怨时，冒出来一句。
“效率太低。”
或者在我成功解决一个技术难题后，发来一个简单的。
“还行。”
惜字如金，却总能精准地戳中我的情绪点。
这种公私分明，又公私混淆的状态，让我备受煎熬。
我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而公司里的风言风语，果然如我所料，开始悄然蔓延。
“哎，你们发现没，卢薇最近经常给柯总带咖啡？”
“是啊，而且柯总居然喝了！”
“他们是不是……？”
“不可能吧？卢薇虽然不错，但跟柯总……差距也太大了。”
“谁知道呢，万一柯总就好这口？”
这些议论像细小的针，扎得我坐立难安。
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用实力证明自己，堵住那些人的嘴。
项目庆功宴那天，我因为负责的核心模块表现出色，被同事们灌了不少酒。
头晕晕的，脚下发飘。
去洗手间的路上，差点撞到一个人。
抬头一看，是柯尘。
他站在走廊灯光稍暗的角落，看着我，眉头微蹙。
“喝了多少？”
我摆摆手，大着舌头：“没……没事！柯总，我……我没醉！”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力道沉稳。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连忙拒绝，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我顿时不敢动了。
他扶着我，穿过喧闹的宴会厅，走向电梯。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惊讶，好奇，探究。
孟小雨的嘴巴张成了O型。
郑毅挤眉弄眼。
我的脸烧得厉害，分不清是酒意还是窘迫。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我靠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他。
“以后少喝点。”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
“……知道了。”
电梯到达一楼。
他扶着我走到门口，司机已经等在那里。
他拉开车门，把我塞进后座。
然后，他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
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难辨。
“到家，”他顿了顿，补充道，“在私信里跟我说一声。”
说完，他关上车门，对司机点了点头。
车子启动，我透过后车窗，看到他站在原地，直到车子转弯，消失不见。
我靠在椅背上，心跳如雷。
他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还是……这又是“游戏”的一部分？
【13】
那晚之后，我和柯尘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缓和期。
他不再仅仅在私信里下达“咖啡命令”，偶尔会问一句。
“今天项目进度如何？”
或者在我抱怨客户难缠时，回一句。
“策略不对。”
甚至有一次，我感冒了，在私信里咳嗽了两声，第二天早上，那杯双份浓缩美式旁边，多了一盒润喉糖。
依旧是他让带的，依旧是通过私信下达的指令。
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我开始有点摸不清这个“游戏”的走向了。
他到底想干嘛？
如果只是戏弄我，何必做这些细枝末节的关心？
如果不是戏弄……那又是什么？
我不敢深想。
周末，我窝在家里刷剧，论坛私信突然亮了。
是“尘”。
“在做什么？”
我盯着那四个字，有点懵。
这是……闲聊？
“刷剧。”我老实回答。
“什么剧？”
“一部爱情片。”
“好看吗？”
“……还行。”
然后，他没动静了。
我等着他继续问，或者评价点什么，但他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过了大概半小时，私信又亮了。
“结局好吗？”
我：“……”
大神，您是对爱情片感兴趣了吗？
“还没看完，不知道。”
“嗯。”
然后又没动静了。
这种断断续续，没头没脑的对话，持续了整个下午。
直到晚上，他最后发来一句。
“早点休息。”
我看着那四个字，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真的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柯尘。
或者说，这不完全像我认识的那个，在公司里冷面无情的工作机器柯尘。
网络上的“尘”，似乎更……有温度一些？
难道，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而这个“游戏”，是他卸下伪装的一种方式？
【14】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公司一个重要的大客户突然提出要现场观摩我们的核心技术演示，并且指名要项目核心成员讲解。
而这个核心成员，就是我。
偏偏不巧，技术总监赵明轩出差了。
重任落在了我的肩上。
演示安排在最大的会议室。
客户方来了五六个人，神情严肃。
而我们这边，柯尘亲自坐镇。
我站在投影仪前，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解。
起初还算顺利。
但随着问题的深入，客户方一个看起来资历很老的技术专家开始频频发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角度一个比一个清奇。
我虽然准备充分，但毕竟经验尚浅，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关于这个算法的边界条件，卢工程师似乎没有考虑周全？”那位老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质疑。
我一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最完美的解答思路。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客户方的几个人交换着眼神，似乎有些不满意。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主位的柯尘。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就在我以为他要开口解围，或者用眼神示意我冷静时，我的私人手机在口袋里轻微震动了一下。
这种重要场合，我本来不该看手机。
但鬼使神差地，我趁着调整呼吸的间隙，快速低头瞥了一眼。
是论坛私信。
“尘”发来的。
只有一行字。
“从数据冗余和负载均衡的角度，解释第三模块的容错机制。”
我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这个角度我之前准备过，但因为紧张一时没想起来！
我立刻抬起头，迎上那位老专家的目光，脸上恢复了自信的笑容。
“您提的这个问题非常好。关于边界条件，我们可以从数据冗余和负载均衡的角度，来看第三模块的容错机制……”
我流畅地将柯尘提示的思路展开，结合实例，深入浅出地阐述了一遍。
不仅完美解答了对方的疑问，还进一步展示了我方技术的优越性和可靠性。
那位老专家听完，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错，思路很清晰。”
接下来的演示异常顺利。
客户方满意地离开后，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做得不错。”柯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谢谢柯总。”我由衷地说道，心里明白，刚才要不是他那条及时的私信，我恐怕就要搞砸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柯总！”我忍不住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那个……谢谢。”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意指那条私信。
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分内之事。”
他说。
然后便离开了。
分内之事？
老板在关键时刻用私人社交账号给下属发提示，是分内之事？
我握着手机，看着那个灰色的“尘”的头像，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悄然松动了一下。
他好像……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15】
演示事件后，我对柯尘的观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或许严厉，或许有时候不近人情，但他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下属的成长，甚至在我遇到困难时，会用那种隐秘的方式伸出援手。
而论坛私信里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再局限于咖啡和工作。
他会在我分享好看的电影时，问我要资源链接。
会在我吐槽楼下餐厅又贵又难吃时，回一句：“同意。”
甚至会在我发了一张阳台多肉的照片后，评论：“长势不错。”
虽然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但那种无形的距离感，似乎在一点点缩短。
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直到那天，公司季度总结大会。
我因为A项目的卓越贡献，被点名表扬，并且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散会后，我心情雀跃，正准备和孟小雨他们去庆祝一下。
技术部的孙炜，一个平时就有些心高气傲，据说也在暗恋孟小雨的男同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卢薇，恭喜啊！这次可是出大风头了！”
“谢谢。”我保持礼貌。
“不过话说回来，”孙炜话锋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有些人啊，就是运气好，抱对了大腿，这升职加薪就是快。”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目光投向我们这边。
孟小雨脸色一变，想要开口。
我拉住了她，看着孙炜，平静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孙炜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柯尘，“天天早上咖啡送着，私底下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交流’？这奖金拿得，可真轻松。”
血一下子冲到了我的头顶。
我可以忍受辛苦，可以忍受压力，但我绝不能忍受别人这样污蔑我的努力和清白！
“孙炜！你胡说八道什么！”孟小雨忍不住喝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公司里谁不知道她卢薇现在……”
“孙工。”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柯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落在孙炜身上。
整个区域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孙炜的脸瞬间白了，嗫嚅着：“柯……柯总……”
柯尘没看他，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重新看向孙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卢薇工程师在A项目中的贡献，有详细的技术报告和客户反馈为证，是她凭自身专业能力和加班加点的努力换来的。”
“公司的奖励制度，公平公开，只看业绩，不论其他。”
“至于你，”他盯着额角冒汗的孙炜，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恶意揣测、诽谤同事，严重违反公司规定。明天上班，我希望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你的书面检讨，以及，向卢工程师的正式道歉。”
孙炜脸色惨白，连声说：“是，是，柯总，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我明天就……”
“现在。”柯尘打断他，不容置疑。
孙炜浑身一颤，转向我，九十度鞠躬，声音带着哭腔：“卢薇，对不起！是我嘴贱！是我胡说八道！请你原谅我！”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
有解气，有委屈，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涌动。
柯尘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强硬地维护了我。
不是为了“游戏”，而是为了……公道？
“好了。”柯尘淡淡开口，结束了这场闹剧，“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散去。
孙炜也灰溜溜地跑了。
孟小雨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识趣地走开了。
只剩下我和柯尘，站在略显空旷的宴会厅角落。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吧？”他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没事。”我摇摇头，声音有些闷。
“不用把无关紧要的人的话放在心上。”他说道，“你的能力，我清楚。”
我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和疏离，只有一片沉静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谢您，柯总。”我真心实意地说道。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卢薇。”
“嗯？”
“游戏，”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快通关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16】
那天之后，孙炜果然老老实实交了检讨，并当众向我道了歉。
公司里关于我和柯尘的风言风语，非但没有因为他当众维护我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只是，再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什么。
而我和柯尘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更浓了。
他依旧让我带咖啡，依旧在私信里偶尔“指点”我的工作。
但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他会在我加班到很晚时，发来一句：“忙完我送你。”
会在周末我晒出美食照片时，评论：“地址。”
甚至有一次，我发了一条关于想看某部新上映电影的朋友圈（屏蔽了大部分同事，但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第二天，私信里就收到了两张电子票券。
附言：“晚上七点，别迟到。”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通知。
霸道得理所当然。
而我，居然没有像最初那样反感，反而……有点期待？
我意识到，事情正在朝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而我，似乎并不想阻止。
周五晚上，我如约去了电影院。
他到得比我还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站在熙熙攘攘的影院大厅里，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引得不少女生侧目。
看到我，他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递给我。
“给你的。”
我有些惊讶地接过：“谢谢。”
他居然会买这些？
“走吧，快开场了。”他神色自然，仿佛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约会对象。
电影是部喜剧片，氛围轻松。
黑暗中，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偶尔侧头，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轮廓，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笑起来……很好看。
电影散场，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电影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很搞笑。”我回答。
“嗯。”
一阵沉默。
走到人少些的路边，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软化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
“卢薇。”他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我抬头看他，心跳莫名加速。
“咖啡带了一个多月了。”他说。
“啊？哦……是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论坛私信，也聊了挺久了。”
“……嗯。”
“电影，”他顿了顿，目光锁住我的眼睛，“也看完了。”
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所以，”他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目光深邃如海，“现在的我，在你眼里，还只是‘老板’吗？”
我怔住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有些慌乱的自己。
那些一起讨论技术的夜晚，那杯及时雨般的咖啡，那盒润喉糖，演示时的暗中相助，流言蜚语中的挺身而出，还有此刻，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紧张？
我忽然明白了。
所谓的“游戏”，所谓的“惩罚”，从头到尾，都只是他靠近我的，一个笨拙又别扭的借口。
这个骄傲又闷骚的男人，用他独特的方式，一步步地，从虚拟走向现实，从老板走向……？
我的心被一种柔软而汹涌的情绪填满。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不再闪躲。
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容。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全是了。”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像是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烟火。
他也笑了，不再是那种极浅的弧度，而是真正舒展的，带着愉悦和释然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温热干燥的掌心，将我的手指完全包裹。
“那么，”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笃定，“卢薇小姐，愿意给你的‘前’网恋对象，‘现’任老板，一个转正成为你‘现任’男朋友的机会吗？”
夜风吹拂，带着初夏的暖意。
我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点了点头。
“好吧。”
“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
他低笑出声，握紧了我的手。
“遵命，我的薇薇宝宝。”
来源：平言小说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