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贵妃小产之后,那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宫廷局势,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翻腾起来。沈闻天竟然手持利剑,气势汹汹地闯入我的宫内,那剑刃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他亲手将我腹中八个月的孩子残忍地剜出,连带胞宫也一并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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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小产之后,那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宫廷局势,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翻腾起来。沈闻天竟然手持利剑,气势汹汹地闯入我的宫内,那剑刃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他亲手将我腹中八个月的孩子残忍地剜出,连带胞宫也一并挖出。
只因我乃天命之女,每当我受伤之时,上天便会赐下灵药,助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那孩子刚被取出时,浑身青紫,只来得及发出微弱的一声啼哭,便在我怀里渐渐没了气息。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狠狠扎着,痛不欲生,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离去。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的鲜血如潺潺溪流般不断涌出,很快便汇聚成一滩血水。而沈闻天呢,他拿着那凭空出现的神药,脸上竟浮现出愉悦的神情,还心情极好地吩咐太医给我治伤。
“玉瑶可不像你,她只是个凡人,受不得这丧子之苦。”他轻飘飘地说道,仿佛刚才那残忍行径与他毫无关系。
我强忍着剧痛,避开太医伸过来的手,平静却又坚定地陈述道:“我的伤实在太重了,若没有药,不出三个时辰,我便会命丧黄泉。”心中却想着,这沈闻天,怎会如此狠心,难道他真的忘了我们曾经的过往吗?
谁知沈闻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接着便勃然大怒。他指着我小腹正蠕动愈合的血红伤口,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说道:“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你至于撒下这么大的谎吗!天下谁人不知你洛雨萱是天命神女!朕就算死了,你怕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猛地将我甩在地上,那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浑身疼痛难忍。随后,他又吩咐太医不许给我治病,还让太监宫女拿我这个皇后打赌,赌我到底会不会死,赌我恢复后会否像以前一样,像条狗一样跪到他面前,承诺再也不敢骗他。
我心中一片悲凉,暗自冷笑,沈闻天,你怎会如此无知,我若想死,便是天也难救。而在我死后,你和沈家王朝便要承受上天的雷霆之怒,那是你们无法承受的惩罚。
国师闻讯匆匆赶来时,我正浑身是血,紧紧抱着那满面青紫的死婴,轻声哼唱着摇篮曲。那歌声,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眷恋。我一边唱,一边轻轻亲吻着他冰冷的小手和小脚,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感受到我的爱。
国师只看了我一眼,便面色大变,双膝“砰砰”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娘娘,求您再给陛下一个机会。”他苦苦哀求道。
直到他磕得额头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地面,我才疲倦地开口:“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这些年来,我给沈闻天的机会数不胜数。
在他大婚之夜,他掀开我红盖头,却突然抽出匕首,在我脸上划出一道道伤痕,只为了给张玉瑶手上的伤口求来祛疤神药。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冰窖,可还是选择相信他。
在他向天发誓绝不碰张玉瑶一个手指,却让她和我同夜孕子时,我又一次选择了相信他的承诺。多少次失望化作苦涩的泪水,被我默默吞进肚腹。我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他,可换来的却是沈闻天毫不留情的一剑。
国师还不死心,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沈闻天负您,我便联合宗室、三公废他帝位,求您不要迁怒大商。”
可我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青紫婴儿,心中满是悲痛。我摇了摇头,说道:“上天感我有孕,早将王朝剩余气运注入到我腹中胎儿身上。是沈闻天亲手斩断了他自家王朝百年气运。”
闻听此言,国师颓然倒地,口中喃喃自语,问天命是否真的不可违,难道大商真的要亡了吗?
确实,沈闻天原应是末代皇子的命运。是我爱上他后,不忍他陪王朝赴死,一次次地救了他和王朝,整整99次。若是我腹中胎儿平安诞生,还将为大商续命三百年。如今胎儿已死,我也对人世再无留恋。等这肉体凡胎死去,我便能飞升成仙,摆脱这尘世的痛苦。
国师吩咐人收拾了满地血迹,佝偻着身子,摇头离去。我则贴着孩子冰冷的小脸,渐渐昏了过去。
直到被“砰”的一声撞门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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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昏沉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便冲了进来,他们粗暴地从我怀中抢走孩子。
沈闻天咬牙切齿地说道:“朕已经说了,玉瑶便是生下肚子里的胎儿,也不会来抢你的皇后位置,你为什么如此小肚鸡肠,容不下她!一定是你对玉瑶心怀怨念,她才会吃了药后还腹痛不止。”
孩子的死,如同一把利刃,斩断了我对他最后一丝眷恋。可我没想到他竟离谱到如此地步。当年沈闻天明知道我是天命之女,却还是冲进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祭坛,任凭自己浑身烧伤,险些丧命。
他以性命为要挟,不许我再擅自起坛祭祀。我至今还记得他焦黑的手指停在我脸颊边,不敢碰我的样子。记得他说“上天对你不公,不然为何不能以你的心意做事,而非要你损伤自己才会降下福泽”时那沙哑的声音。
可不过短短五年,我不仅一举一动是错,连所思所想都会被他定罪。服药之后,张玉瑶腹中胎儿便是想流都流不掉,怎么可能还会胎气不稳。我懒得再和他废话,冷冷地命令侍卫把孩子还给我。
谁知沈闻天竟冷声道:“民间传的以形补形,朕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孩子死也死了,正好作为紫河车入药给玉瑶服用,也算是你为她肚子里孩子做出的一点贡献。毕竟那孩子出生以后也要叫你一声母后。”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下唇直接被咬烂,鲜血渗出。我愤怒地吼道:“孩子未足月便被从我腹中剜出,魂魄只能依附肉体存在,你是想让他彻底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吗?”到那时便是我飞升成仙,也救不回他!
沈闻天闻言一怔。他眸色幽深地盯着我唇边血迹,用带茧的拇指粗鲁地抹掉那抹刺眼的红。片刻后,他挥手让侍卫将孩子还给我,嗤笑道:“你不愿就不愿,不必拿这话唬我。”
可话音刚落,张玉瑶便带着一群侍女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直直跪倒在我脚下,哭诉道:“姐姐,求您救救我肚里的孩子。他和您的孩子一边大,您一定不忍心看着他也胎死腹中对吗?”
张玉瑶在“一边大”和“胎死腹中”几个字上加重音调,含泪的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笑意。沈闻天心疼地把她扶起来,小心地擦掉她眼中的泪水。
对上我通红的眼睛,沈闻天沉默片刻,冷声吩咐太医现场制药。我扑上去,却被沈闻天牢牢禁锢在怀里。小腹刚长好的皮肉在挣扎中又一次崩裂出血,疼得我弓起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胎儿被扔进药瓮,一点点杵成一滩血肉。
张玉瑶将药一饮而尽后,冲我灿烂一笑,说道:“多谢姐姐救我孩子性命。”
我突然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除了我,没人看到婴儿夭折的怨气和王朝气运被斩的死气也顺着药汁入她腹中。
沈闻天眉头紧锁,扼住我肩膀冷声问我笑什么。我擦掉眼角泪水,冷冷道:“笑她张玉瑶亲手害死腹中骨肉,笑她死期将至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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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哆嗦着将我从水中救出,不断用手去探我的鼻息,那紧张的神情仿佛在面对生死攸关的大事。见我还活着,他长舒一口气,转头对沈闻天怒吼道:“陛下你真的要逼死皇后,让上天降罪我大商吗?”
沈闻天微微一怔。他的视线在我毫无血色的脸和变得青紫的嘴唇上久久停留,随后冷声道:“国师多虑了。皇后自有天命庇佑,不会死。”
国师没想到沈闻天现在还执迷不悟。他一跺脚,指着天空说道:“你没发现大日离咱们越来越近了吗?三刻后,皇后脉断之时便是天降流火赤地千里之日啊!”
国师哭得老泪纵横,继续说道:“你现在废除贵妃,跪求皇后回心转意,就还来得及!否则,大商将亡啊!”
沈闻天莫名有些不安。他缓步上前,视线在我和国师之间犹疑,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终于,他弯下腰,刚要从国师手中接过我软软的身体,张玉瑶在旁边啜泣开口。
“若姐姐看我碍眼,我生下孩子不再…不再出现就是了…你没必要联合国师欺骗陛下…今日冬至,大日本就会离人间更近。”
这话一出,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宫人立刻放下心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沈闻天抱住我的手骤然紧缩,他冷声道:“玉瑶此言有理。”
随后我被重重摔在地上,痛得我弓腰颤抖,大滴汗水从我额头滴落,可沈闻天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他额上青筋暴起,冷笑道:“装的真像,朕都险些被你们联手骗过去。若不是玉瑶早就告诉过朕了,你是下凡历劫的神女,情劫未过根本不能归位,朕还真以为你要死了呢。”
他弯腰拽住我头发,赤红双眼和我对视,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我心中一阵悲凉,这些年我为他度过毒血、剜过心尖肉,就连他现在恶狠狠瞪我的这双眼睛,也是我换给他的。
而沈闻天却将我对他的好,当作别有用心、虚情假意。我嘶哑大笑起来,胸膛震动间呕出一口又一口鲜血。沈闻天厉声让我不许再笑,我却毫无反应,闭目等死。
空中太阳越来越近,仿佛在迎接我得道。国师突然跳出来,狠狠甩了张玉瑶一巴掌,愤怒地说道:“陛下不要信了妖妃的挑拨离间!皇后是凡人升仙不是神女历劫!”
可沈闻天根本不信。他吩咐侍卫将国师粗暴按在地上,要打五十大板。我悚然一惊,五十大板会将国师活活打死的。
我不忍心他因我而死,慌忙道:“你疯了!擅杀国师你是要自取灭亡吗?”
沈闻天却像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弯腰亲昵捏捏我脸颊,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吗?朕的神女,朕的皇后,情劫足以让你护朕百年,没有国师又能如何。何况朕很好奇,你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如此卖力为你说话。既然国师说天将大旱,就请皇后提前祭祀祈雨,也让朕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死!”
听闻此语,我双眸瞬间瞪大,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浑身猛地一颤,寒意与震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自他将我从那庄严肃穆又透着诡异气息的祈雨祭台上救下之后,我便再未以自身为祭,踏上那危险而又悲壮的道路,直至如今这个时刻。
我嘴角扯出一抹惨然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你放了国师,我便依你所言。”我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而,国师却突然如一头困兽般嘶吼起来:“娘娘,万万不可啊!您这具身躯已然油尽灯枯,上天若有感知,定不会降下恩泽,您会被活活烧死在祭坛之上,落得个凄惨下场啊!”
“陛下,此刻回头尚还来得及啊!大商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您呢,您切不可执迷不悟啊!否则,大商必将走向灭亡啊!”国师声泪俱下,眼下竟流出了血泪,那副凄惨而又悲壮的模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众人皆面露惊惶之色。
沈闻天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暂停行刑。
国师向来将王朝江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绝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些话来。沈闻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他又抬头望向天上那轮大日,虽是寒冬腊月,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有一股莫名的燥热在心底蔓延。
莫非……真的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
沈闻天不敢再往下想,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整个大商,都无法承受哪怕一丝一毫我会死去的可能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在他刚要开口下令放了国师之时,张玉瑶却突然推出了一个大宫女。
我瞳孔瞬间紧缩,一眼便认出那是我的贴身宫女青鸟。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陛下,切不可相信国师的话啊!奴婢早上听国师和皇后密谋,要废了您另立新帝啊!”
耳边“嗡”的一声轰鸣,仿佛有一口大钟在脑海中敲响,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之中。
在这恍惚的状态下,我隐隐约约听见沈闻天下令将国师乱棍打死。紧接着,几声沉闷的声响传来,这个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老人,就这样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死状惨不忍睹。
而领过赏的青鸟,则亲自押着我走上祭坛。她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阴狠:“娘娘,对不住啦,谁让奴婢赌您今日会死呢。”
我眼神空洞地与这个曾被我从饥民嘴下救出来的女人对视,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怕上天降罪于你吗?”
青鸟低头为我整理衣服,动作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杀机,她奇怪地说道:“娘娘说笑了。您之前受伤无数,可曾见过上天降罪?其实奴婢也不想害您,但只有您死了,贵妃腹中的龙子才能安全诞生啊。”
她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贵妃腹中龙子诞生后,大商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他才是真正天命之子啊!他出世后,大商必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片祥和之景。”青鸟继续说道,仿佛已经沉浸在了那美好的幻想之中。
我没说话,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台下依偎在沈闻天身边,抚摸着孕肚,笑得志得意满的张玉瑶。我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而台下,侍卫统领请示沈闻天是否点火。他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说话,仿佛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直到张玉瑶娇滴滴地说腹中孩儿太闹,让她站得腿软,沈闻天才一挥手,果断地说道:“点火。”
随后,他又吩咐道:“祈雨过后,谁也不许再提起国师!皇后永远是朕的皇后,谁也越不过她……”
剩下的话被他吞了回去,仿佛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
在他骤然紧缩的瞳孔中,有几个燃烧着的流星,如同一颗颗愤怒的火球,向着地上狠狠砸来。
在“砰砰砰”的巨响中,大大小小的火球如流星般疯狂砸下。霎时间,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无数宫殿在火球的冲击下纷纷倒塌,大火如一条条凶猛的火龙,迅速蔓延开来,一片火海。
青鸟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同乡宫女被火球砸成肉泥,那血腥而又恐怖的场景,让她惊恐到了极点。
“怎么会有天灾啊!贵妃娘娘!你不是说你腹中龙子是天命之子吗!你快让他消弭这场灾难啊!不要再砸了!所有人都会死的!”青鸟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想要扑过去抓住张玉瑶的领子质问,又跪下来恳求,可还未扑到她身边,就已经被张玉瑶的贴身侍卫一脚踹飞。
恰巧与一个火球相撞。从大日落下的火球温度何其之高,只一瞬,青鸟从衣服到皮肉皆被点燃,剧烈的痛苦让她在地上嘶吼翻滚,那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她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人肉焦香,恍惚中想起她被我救下时,空中也到处是这个味道。那时黄河改道,吞人无数,在逃难途中,她被饥民捉住,绑在架子上,像无数个女人和一样,被当做一只羊烤熟后拆吃入腹。是我以身入黄河平息水患后,又从烤架上救了她。
最开始,青鸟真的是感恩戴德,对我充满了感激与敬意。可后来,她的心态却渐渐发生了变化,她恨极了我。觉得我若有心,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消弭天灾,非要等到死伤无数,才假惺惺出来救人。
所以她信了贵妃腹中的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以为那才是能拯救大商的希望……可为什么没来救她呢?
国师临死前的谶言在青鸟耳边响起,她眼前不断闪现出她熟悉的朋友、亲人的笑脸。原来皇后死,上天真的会降罪。是她亲手害了所有人,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娘娘…我悔…我真的…好后悔……”青鸟向祭台方向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下一秒,火球从天而降,直接将她吞噬,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无数宫人侍卫在奔走逃命、嘶吼呐喊,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上天要降罪大商了!”
“皇后娘娘呢!求娘娘救命!”
可我在火球落下的那瞬间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再也无法救人。而天命也自有定数,曾经我改变了许多必死之人的命运,现在上天不过是在发泄愤怒时收回一点利息而已。
我闭眼不再看这混乱而又悲惨的场景,却迟迟未等到天光接引。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冥冥的感悟,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告诉我,我还有心结未解,所以不能超脱。
我有些奇怪,但还是将目光投向逆流而上的沈闻天身上。
“雨萱!雨萱!”沈闻天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与焦急。我有些恍惚,不知从何时起,他喊我只会叫那冷冰冰的两个字——皇后。
我看着沈闻天穿过纷乱人群和熊熊烈火,不顾一切地奔向祭台。
“陛下,不能再上前了,火已经起来了!”贴身太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拼命地阻拦着沈闻天。
“会下雨的!上天不会忍心让雨萱被烧伤的!”沈闻天指着祭台,神色扭曲癫狂,仿佛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他才不信国师的话。什么皇后死,天灾降,都是假的!假的!洛雨萱还没有给他生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古书说了,神女诞子才是历劫结束,我们没有孩子,你不许归天!”沈闻天胡乱大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原来如此。愤怒和痛苦像岩浆一样在我血液内奔腾,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燃烧殆尽。我突然想起沈闻天知道我怀孕时紧绷的身体,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了,就留下来吧。”
而在持剑划开我小腹时,他满脸是血笑着说:“这个孩子就不该出生。”
可稚子何辜啊!想起未做完的虎头鞋,想起孩子在肚皮上鼓起的手掌,想起他在梦中虎头虎脑喊母后的样子……我心中大恸,仿佛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刺痛着我的心。
“下雨了!你看朕说了会下雨的!”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而上天有感,降下大雨,仿佛是在为这悲惨的一切而哭泣。
沈闻天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狂喜,他飞一样地向祭台冲来,连鞋都跑掉了一只,那模样狼狈而又可笑。
“雨萱,朕想开了!你愿意拿朕当历劫工具也随你!你讨厌贵妃朕就废了她!朕不再跟你怄气了,咱俩好好过日子…不!”
他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凄厉到不像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中满是绝望、痛苦和悔恨。
与此同时,火球从天而降,径直砸向祭台,将我尸体吞噬。
三公等朝廷重臣闯进大殿的时候,沈闻天正在给我梳头发。我以为天降大雨时,我就会超脱飞升,摆脱这尘世的痛苦与烦恼。
可天光只是亮起,但天门未开,我依旧被困在这尘世之中。我只得跟着被险些被烧焦的尸身被沈闻天抱回寝宫。
“嘘。”他回头以手抵唇,低声道:“不要说话,雨萱在睡觉。”
他脸上很平静,可那副样子却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暴风雨。
屋内安静许久,重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位高权重的丞相率先开口。
“陛下,现在全国各地都有天灾上报。黄河泛滥、云城瘟疫、西北大旱…您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丞相神色严肃,目光紧紧地盯着沈闻天。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说道。
“是啊!您逼死皇后娘娘和国师,导致天降怒于大商,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给天下万民一个说法!”
“真是呱噪!”沈闻天一甩袖,桌子上的瓶罐全部摔碎,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随后,他弯腰小心翼翼整理着我的尸身,像在整理什么无价之宝,动作轻柔而又专注。
我现在的样子极其恐怖,二十余年来,我仗着天命之女的身份,帮助大商驱除天灾,免除兵祸,受伤无数。曾经那些伤口都靠着天赐神药或者自身过硬的恢复能力硬生生熬过来。可随着我的死亡,那些曾经的伤,又一次在这具尸体中显现出来,仿佛在诉说着我曾经的痛苦与付出。
沈闻天抚过我枯黄头发,发尾被火烧得焦黄弯曲,他淡淡道:“这是承天三年,大旱不止,在祭祀求雨时被烧焦的。”
他低头虔诚吻过我泡得发白浮肿,没有指甲的手,仿佛在亲吻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这是为天佑五年,雨萱为平息水患自沉黄河,被鱼吃的。”
“身上的刀口是在蛮族侵犯大商边境时,在战场上伤的。”
沈闻天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倾诉出来。那一桩桩一件件,有些事我都不记得,他却说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事情都刻在了他的心里。
我讽刺一笑,抬头望天,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竟第一次庆幸天门依旧未开,我若因心底还对沈闻天抱有感情而不能超脱成仙,那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但既不是对他还抱有感情,又因为什么呢?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而殿中,沈闻天突然话锋一转,厉声质问三公。
“雨萱这些年为大商做了这么多事,诸公哪位没受益?你们说我逼死她,可你们呢!你们说不能让神女把持后宫,过多沾染俗世权利,所以我拿走了她的凤印。你们说国库吃紧,所以明明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朕却一次次逼她自伤……”
“够了!难道伤害亲子也是我们逼你的吗?”脾气暴躁的太尉厉声打断他,声音如洪钟般响亮。
“臣等难道不是为了大商天下吗?放任皇后和国师联合,焉知有日她不会和国师联合起来,以神权代皇权吗?陛下难道不是有如此考虑,才会默认我们这样做的吗?”太尉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指着我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
“皇后身上的其他伤,脸上的划伤,肚子上的伤口,难道也是我们让这个帝王做的吗?我们何曾让你凌虐妻子?是你太过暴虐,识人不明,才导致神女弃你而去,上天降罪大商!”
沈闻天哑然,他盯着我脸上的划痕,突然想到新婚之夜,红盖头下我满面红晕,眼睛亮晶晶,喊他夫君的样子,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啊。
看到我小腹上巨大的空洞,想起我摸着他的手,抚向隆起小腹,幸福憧憬着说,想要一个像他一样英俊伟岸的儿子,这个孩子能让大商万国来朝。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沈闻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癫狂至极,两眼笑出血泪来,那模样凄惨而又恐怖。
“是朕的错,不用你们催,朕自会下罪己诏向上天、向万民谢罪。但在此之前,朕要亲手料理掉她!”
我随着众人的视线,一同将目光投向那片阴暗的角落,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只见张玉瑶,发丝凌乱不堪,脸上满是斑斑血迹,整个人瘫跪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口中竟被塞入了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那场景,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眼神呆滞无光,眼珠子在眼眶中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毫无生气。
直到皇帝手持长剑,一步步走近,她才仿佛从梦中惊醒,猛地吐掉口中的断手,伸出颤抖的手,向丞相求救,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世伯救命!陛下他疯了!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天火停息之后,张玉瑶和她的贴身宫女刚刚逃回寝殿,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押送到了皇帝面前。而那宫女,只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您不能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皇后,这样对待贵妃娘娘,娘娘腹中还怀有……”
话未说完,那宫女就已经被突然暴怒的沈闻天命人剜去了舌头、斩断了双手、切去了双脚,哀嚎声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终于断气。而她的断手,也被无情地塞进了不断尖叫的张玉瑶的口中。
面对张玉瑶这幅疯疯癫癫、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只有沈闻天,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狠厉。
疯子?雨萱都已经死了,他就当个疯子又如何?他心中暗自想着,眼神愈发坚定。
“你既然有胆子对朕撒下弥天大谎,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沈闻天双目通红,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滴出血来。
张玉瑶这个贱人,怎么敢如此欺骗他!他心中怒火中烧,之前对她的所有怜惜,此刻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将张玉瑶千刀万剐。
只要稍微一想,雨萱听到自己把她的付出认作是为了度情劫,沈闻天就感觉像是被无数把匕首同时捅入胸口,那种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捂住胸口,怒吼一声,一剑劈下。
“雨萱身上受了多少伤,朕就要在你身上,炮制出多少伤口!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不!”张玉瑶尖叫着,竟然奇迹般地躲开了这一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不要杀我!我父亲弟子满天下,对大商忠心耿耿!求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我!”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希望沈闻天能念及旧情。
然而,就在这时,滴答声响起。黄色腥臊的尿液从张玉瑶的裙下蔓延出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控制,她竟然尿了。
丞相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你爹,还有你全家人,都死了。一块陨石正好砸到张府,你家上下五十四口人,全死了,无一幸存。”
张玉瑶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抬头,像是不明白丞相说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她期待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他人,然而,没有人敢和她对视,都低下了头。
她早该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父亲应该随着三公一起进宫的。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报应!哈哈哈是报应!”张玉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在陨石降下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从未想过,洛雨萱的死亡真的会引起上天的暴怒,让她和她的家人遭受如此惨重的惩罚。
张玉瑶眼前闪过父亲宽大温热的手,母亲温暖慈爱的笑容,还有牙牙学语的侄儿……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娘娘!神女!是我错了!是我太过贪心!是我看不顺眼陛下对你好!我错了!”她声泪俱下地忏悔道,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说话间,沈闻天已经持剑划花了张玉瑶的脸,一道道血痕出现在她原本美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随后,又是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响起,张玉瑶的痛苦和绝望达到了极点。
我懒得去听张玉瑶的忏悔,也不关心她的下场如何。我只是抬头望天,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想知道为何天门迟迟不开。
也许等张玉瑶彻底死了,我便能彻底放下人世间的纠葛,飞升成仙了吧。我心中暗自想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就在这时,惨叫声戛然而止。只见张玉瑶抱着肚子,又大喊了一遍:“你不能杀我,我腹中的龙子是天命之子!只有他才能救大商!”
剑尖停在张玉瑶的肚皮上,她连忙抱着肚子往后退去,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祈求。
“真的!你信我!我没有骗人!我爹爹曾秘密请天玄子给我腹中孩子批命,说他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希望沈闻天能相信她的话。
天玄子是老国师的另外一个弟子,国师继位后便不知所踪。然而,他的话却让沈闻天产生了一丝动摇。
丞相连忙劝道:“陛下,宁可信其有呀!大商江山要紧!”他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关切。
一直没说话的老王爷终于开口了。他一敲拐杖,声音低沉而有力:“皇帝,你已酿下大错,若再一意孤行,那不要怪臣废帝了!”
沈闻天一脸不可置信,然而老王爷的神色却告诉他,他没有再开玩笑。隐隐站在老王爷身后的重臣也无声地表达着他们的意见,让沈闻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沈闻天从未想过,雨萱一死,自己会被逼到这种程度。他咬牙冷笑,刚要说话,却听见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陛下不好了!先帝陵墓被雷劈开了!”
宝剑咣当落地,沈闻天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最终,沈闻天还是低头了。在联合起来的宗室和重臣面前,这个靠我登上地位的皇帝没有还手之力。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我平静地看着张玉瑶再一次大摇大摆地搬进了坤宁宫,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而沈闻天则一夜白头,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他日日夜夜抱着我的尸体说对不起,泪水从眼中滴落却被他匆忙擦去。“不能…不能掉在雨萱脸上…会让她不安心的……”他喃喃自语道,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思念。
沈闻天跪趴在我身边,贴住我冰冷的脸颊。“雨萱,你再等等我,等大商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后,我就去陪你。”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向我承诺着什么。
没有雨萱的每一天都让他难熬到恨不得去死。若不是江山风雨飘摇,他早就不活了。可惜,他不知道,大商也没有未来了。
而同样不知道这个事实的张玉瑶,刚刚以肚中龙子闻不得香烛味儿为由,停掉了沈闻天给我做的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她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而在她又一次以不小心的理由剪掉了我曾经给沈文天亲手做的香囊时,沈闻天生生呕出一口血,看张玉瑶已经像看一个死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让张玉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张玉瑶却全然不惧。在心腹问她不怕皇帝秋后算账时,她双手抚摸肚腹,不以为意道:“本宫腹中怀着的可是天命之子。有皇后的教训在前面,陛下不可能冒着得罪天命之子的代价,对本宫做什么。”她自信满满地说道,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等众人退下后,张玉瑶满脸慈爱地和腹中胎儿互动,突然冷笑着朝空中开口:“洛雨萱,没想到吧,笑到最后的还是我。等我腹中孩子出生,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至于沈闻天念着你?哈哈,等我皇儿出生后,他必然要被废。到时候本宫就是万人之上的太后,永永远远压你一头!”她恶狠狠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辉煌。
我以手支颐,饶有趣味地听着张玉瑶的狠话。她浑身上下早已被黑气笼罩,至于她嘴中的好皇儿也早就不知死了多久。然而,她却还在做着美梦,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命运。
困在人间这段日子,我的情绪早就不会因为沈闻天和张玉瑶的一举一动而有波动了。我只等待她死后天门开,自可超脱成仙。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和期待。
很快,瓜熟蒂落的日子来了。张玉瑶疼了三天三夜,整个京城几乎都能听见她生子的惨叫声。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倒,但她依旧生不下来。若是平常人妇人早已死掉,但张玉瑶吃过神药,又被诅咒,却还是活生生地受着折磨。
而满朝重臣和宗室长辈也守在宫殿外面,听着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先是历代皇陵都被劈开,后是被视为大商龙脉所在的天宁山突发地动,山脉断绝。这一切都预示着大商的末日即将到来。
沈闻天则在张玉瑶惊骇的目光中,拿剑靠近。“陛下!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天命之子的母亲。”张玉瑶声嘶力竭地喊道,希望沈闻天能念及她腹中的孩子而放过她。
然而,沈闻天却死死握住剑柄,望她如饿鬼看见猎物。“三公已经同意,将你剖腹取子。”他脸上全是大仇得报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张玉瑶悲惨的下场。
“朕早就说了,你腹中孩子能活就好,至于你,早该死了。”他冷冷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和决绝。
在张玉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沈闻天一剑劈下。霎时间,天光大亮!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狂喜,连沈闻天眼中也不由燃起希望。他终于可以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也可以去找雨萱了。
来源:叽里咕噜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