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英年早逝的哥哥唯一的女儿接到家里,像亲生的一样伺候了她三年高中。
我叫苏琴。
我把英年早逝的哥哥唯一的女儿接到家里,像亲生的一样伺候了她三年高中。
她考上清华那天,我激动地发了条朋友圈,亲戚们纷纷点赞,称我为“好姑姑”。
但侄女随后在采访中的“一句话”,却让这所有的“点赞”变成了“尖刀”,一夜之间,我成了全网“最恶毒的姑姑”。
我哥和嫂子是在一场高速公路的连环追尾中,当场没的。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处理完那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葬礼,全家人聚在一起,只剩下一个“问题”——程曦。
我哥唯一的女儿,十五岁,刚上高一。
“送福利院吧。”我丈夫老周掐灭了烟头,声音很沉,“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不!”我当场就否决了。
“妈!”我亲儿子阳阳也喊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一个‘外人’住我隔壁!”
“都给我闭嘴!”我吼了一声。
屋子里安静了。
我看着我丈夫一脸的疲惫,又看了看我被宠坏的儿子。
“程曦是我哥唯一的血脉。
他走了,我就是她妈,这件事,没得商量。”
丈夫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的脾气。
我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叹着气,又点了一根烟。
三天后,我去乡下接了程曦。
那是一个阴天。
她就提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老屋的门槛上,安安静静地等我。
没有哭,也没有闹。
十五岁的女孩,瘦得像一根芦苇,风一吹就要倒。
“曦曦,”我走过去,想拉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心里一酸,强行挤出个笑容:“走,曦曦,跟姑姑回家。”
“……嗯。”
她跟着我,上了车。
从乡下到我所在的一线城市,三个小时的车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她就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把她领进家门。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窒息。
我丈夫老周只是“嗯”了一声,就躲进了书房。
我儿子阳阳,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故意把游戏机打得震天响。
程曦就站在客厅中央,提着那个帆布包,低着头。
“姑姑,”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谢谢你,我……我什么都能干,我可以睡沙发。”
我看着她这副“懂事”得让人心碎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拉着她,把她推进了我早就准备好的次卧——那原本是阳阳的游戏房。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这就是你家。”
“你什么都不用干。”
我握住她冰凉的、全是骨头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像是在“发誓”: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好好学习,最好是考上清华。”
“你爸妈……在天上看着呢。”
我以为,她会感动,会哭。
但程曦没有。
她只是……依旧低着头,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地板。
她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个活人。
02我把程曦接回家后,我感觉自己像上了一个发条。
我必须赢。
我必须向所有人,包括我死去的哥哥证明,我的付出,是值得的。
高三的生活,是地狱。
而我,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并且拉着全家一起。
“妈!我的荷包蛋呢?!”
早上七点,我儿子阳阳穿着睡衣,揉着眼睛,对我喊。
我正端着一碗海参小米粥,走出厨房。
“阳阳,自己去冰箱拿面包片。”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又吃面包?!我都吃了一星期了!”阳阳开始发脾气。
“闭嘴!”
我丈夫老周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苏琴,你魔怔了。
你给程曦炖海参,你让你亲生儿子吃冷面包?”
我把那碗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程曦面前。
程曦低着头,小声说:“姑姑,不用……我吃面包就行。”
“那怎么行!”我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是说给程曦听,还是说给老周听,“你高三!你现在是‘一级保护动物’!你必须吃这个!”
我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丈夫:
“你懂什么?我哥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必须让她出人头地!我必须让她考上清华!”
“阳阳才上小学,他吃什么不都一样?!”
老周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可理喻。
“苏琴,”他最后说,“我不能让我哥‘死不瞑目’。”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我常说的话。
他是在讽刺我。
我没有理他。
我坐到了程曦身边,开始享受我的付出。
“快喝,曦曦,喝完,姑姑送你去上学。”
我享受着程曦那种被迫接受的顺从。
我享受着阳阳那种嫉妒的敢怒不敢言。
我享受着我丈夫那种不同意、但又拿我没办法的无奈。
我的付出,在这一刻,显得无比伟大。
我是在牺牲我的小家,去成全一个大家。
我不是偏爱。
我是在尽责
03我自己是985毕业的。
我辞掉了我的瑜伽课,退掉了所有的下午茶。
我的人生,只剩下两件事:上班,和“辅导程曦”。
我把她高一的课本全部找出来,重新梳理知识点。
我每晚陪她刷题,刷到凌晨一点。
客厅里,钟表的“滴答”声,和笔尖的“沙沙”声,就是我们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交流。
程曦很“听话”。
我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我让她刷三套卷子,她绝不做两套半。
在我的“高压”辅导下,她的成绩突飞猛进。
高二上学期,她考了年级第三。
我高兴坏了。
我拉着她的手,在家族群里“炫耀”了三天。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我的“付出”,我的“伟大”,即将得到“证明”。
直到高二下学期的那次月考。
那天,我去开家长会。
我特意穿上了我最好的那套衣服,准备去接受“赞美”。
但成绩单一发下来,我僵住了。
程曦。
年级第十。
从“第三”掉到“第十”。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嗡”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飘”回家的。
我只知道,我一推开门,我丈夫老周、我儿子阳阳,和刚从学校回来的程曦,都坐在客厅。
我一言不发。
我走到程曦面前。
程曦站了起来,低着头:“姑姑,我……”
“啪!”
我没有打她。
我把那张“第十名”的成绩单,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纸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红印。
“苏琴!你干什么!”老周吓得站了起来。
我“崩溃”了。
我指着程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为了你!我觉都不睡!我儿子我都不管了!”
“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指望你!”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第十名?!你怎么不去考第二十名?!你怎么不去死?!”
我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卷子,当着全家的面,
“刺啦”
“刺啦”
我把它们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落满了程曦的头顶和肩膀。
老周和阳阳,都吓得不敢出声。
而程曦,
那个被我“寄予厚望”的程曦。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表演”。
等我撕完了,骂完了,累得开始喘气了。
她,
缓缓地,
跪在了地上。
她就在老周和阳阳的注视下,一片一片地,把那些碎纸屑,捡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
我的“愤怒”,在碰到她这种“平静”的瞬间,突然就“熄火”了。
我“后悔”了。
我意识到,我刚才的样子,像一个“歇斯里底”的“疯子”。
“曦曦……”
我蹲下去,一把抱住她。
我“哭”了。
“对不起……曦曦……姑姑不是故意的……”
“姑姑是压力太大了……姑姑只是……只是怕你没前途……”
“姑姑……是为你好啊……”
我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在“道歉”,也在“索取”她的“原谅”。
程曦,没有安慰我。
她也没有“回抱”我。
她只是僵硬地,像一个“木偶”一样,任我抱着。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张“第十名”的“卷子”。
04查分那天,我的手,抖得比程曦还厉害。
我守在电脑前,一遍一遍地刷新着页面。程曦安静地站在我身后,她的影子把我整个人都罩住了。
客厅里,老周和阳阳假装在看电视,但声音开得震天响,反而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系统卡了整整十分钟。
当那个页面终于跳出来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分科成绩。
我只看到了总分和排名。
701,第三。
“啊!”
我尖叫了一声,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身后的程曦,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考上了!曦曦!我们考上了!”
“姑姑!姑姑……”程曦被我勒得快喘不过气,也跟着哭了起来。
“值了!”我捧着她的脸,泪流满面,“这三年,姑姑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程曦在哭。
但我的第一个动作,是摸索着拿起了我的手机。
我的朋友圈,已经为此“待命”了三年。
我打开相册,熟练地挑选着我早就准备好的“素材”:
图一:程曦深夜刷题的、疲惫的“背影”。
图二:我为她炖的那碗“海参汤”。
图三:我当初撕掉的那张“耻辱”卷子。
图四:我儿子阳阳,在旁边一边吃泡面一边“羡慕”地看着姐姐。
……
图九:701分的成绩单截图。
我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打下了那行我演练了无数遍的配文:
“我家的孩子出息了!这三年的辛苦,值了!清华,我们来了!”
点击,发送。
我的手机,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彻底“爆”了。
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像是在为我“奏乐”。
我点开了评论区。
“苏琴!你真是个圣人!”
“当代好姑姑!程曦这孩子命真好,遇到了你!”
“天啊,看哭了!阳阳在旁边吃泡面,苏琴你牺牲了太多了!”
“太伟大了!这701分,有你一半的功劳!”
我一条一条地读着。
我读得热泪盈眶。
这三年,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牺牲”,在这一刻,都被这些“赞美”,彻底“满足”了。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史无前例的“饱餐”。
我沉浸在这种“伟大”的“喜悦”中,甚至没注意到老周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苏琴。”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我不悦地抬起头,他总是在我最高兴的时候“扫兴”。
但我看到的,是他那张“铁青”的脸。
“苏琴,”他的声音在发抖,“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他把他的手机,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你快看本地新闻的‘弹窗’……”
05我的手,在发抖。
我看着老周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那是一个本地新闻媒体的“弹窗”推送。
标题,黑底白字,刺眼得像一道“讣告”:
XX市清华学霸专访:感谢姑姑的“恩赐”,我终于“自由”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恩赐”?
“自由”?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颤抖着,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里,是程曦。
是我的侄女。
她坐在镜头前,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裙子。
她很平静。
她甚至……在流泪。
记者正微笑着问她:
“程曦,你以701分考上清华,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们都看到了你姑姑苏琴女士的朋友圈,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现在……最想感谢的人,一定是她吧?”
程曦低下了头。
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白裙子上。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镜头,哭着“笑”了。
“是。”
“我感谢她。”
我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程曦看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我感谢她……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
“我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恩赐’。”
“我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施舍’。”
“轰”
我的血,全凉了。
我……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视频里,那个甜美的记者,也愣住了:“啊?程曦……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姑姑她……”
“她对我很好。”
程曦打断了记者,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的“逻辑”却异常清晰。
“她真的……对我很好。”
“她只是……”
“她只是……会在撕掉我‘年级第十’的卷子时,告诉我:‘你再考不好,就滚回乡下去!’”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不……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情急”!
程曦还在“哭诉”:
“她只是……会在给她亲生儿子阳阳吃泡面时,转头笑着对我说:‘你看,姑姑对你,比对阳阳还好。’”
“她只是……在用她的‘牺牲’,来‘提醒’我”
“我欠她的。”
“我这辈子,都欠她的。”
“今天,”她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我考上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吃’她的‘恩赐’了。”
“我自由了。”
“啪嗒。”
我的手机,从我那条庆祝的朋友圈界面,滑落,掉在了地上。
屏幕,碎了。
我的“圣人”面具,也碎了。
06我的手机,碎了。
但我丈夫老周的手机,还在疯狂地响。
我扔在地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也正“嗡嗡”地震动个不停,像一条垂死的鱼。
“疯了……全疯了……”
老周看着他自己的微信,脸色惨白。
程曦的那个“专访视频”,像病毒一样,在短短十分钟内,“爆”了。
它先是在“本地新闻”的弹窗。
然后,被一个知名的“情感大V”转发了。
那个大V的标题,起得更“毒”:
清华学霸的“血泪控诉”:我被“圣母”姑姑PUA的三年,她用“恩赐”当“牢笼”!
而“铁证”:
就是我那条刚发了一个小时的“骄傲”的朋友圈!
我的“九宫格”截图,和程曦那段“哭诉”的视频,被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成了一条“完美”的“证据链”。
我“伟大”的“付出”,在程曦那“一句话”的“翻译”下,变成了“恶毒”的“心机”。
我颤抖着,捡起了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
我点开了那条已经“爆”了的朋友圈。
下面的“画风”,全变了。
那些一小时前还在“赞美”我的“亲戚”、“同事”,开始“反水”了。
“天啊!苏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哪有对侄女比对亲儿子还好的?原来是在‘演’啊!”
“恶心!你看看你发的那张‘撕卷子’的照片,你是在‘炫耀’你的‘控制欲’吗?”
“阳阳吃泡面那张,我看懂了!她是在故意‘虐待’亲儿子,来‘PUA’侄女,让她‘愧疚’啊!这女人心机太深了!魔鬼!”
“魔鬼”。
“最毒妇人心”。
“滚出XX市!”
我的“评论区”,彻底“沦陷”了。
我的微信“好友申请”,瞬间“99+”。
点开,全是不认识的人,发来的“辱骂”和“诅咒”。
“嗡——嗡——”
电话开始被打爆。
陌生的号码,一个接一个,刚挂断,立刻又响。
“苏琴!你在干什么!”我的“单位领导”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在“咆哮”,“你知不知道,公司楼下……现在全是记者!你到底对你侄女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别来上班了!你被‘停职’了!公司要发‘声明’!”
电话挂了。
“妈妈!妈妈!”
我儿子阳阳哭着从房间里跑出来,举着他的“儿童手表”。
“我们班的群‘炸’了!他们……他们都在发姑姑的‘视频’!他们都说……都说你是‘虐待狂’!他们说……我是‘恶魔’的儿子!”
我的“单位”。
我的“电话”。
我儿子的“学校”。
全被“人肉”了出来。
一夜之间。
我,苏琴,从“圣人”,变成了“全民公敌”。
07我的理智,在听到儿子阳阳那句“他们说我是‘恶魔’的儿子”时,彻底崩断了。
我扔掉了被辱骂短信和骚扰电话打爆的手机。 我冲向了程曦的房间。 我甚至没有敲门,一把拧开了门把手,门,没有锁。
程曦就在房间里。
她没有在“哭”。
她也没有“害怕”。
她甚至……没有在看“网爆”的新闻。
她在“收拾行李”。
她正平静地,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那个24寸行李箱里。
然后,“咔哒”一声,拉上了拉链。
她……“早有准备”。
“程曦!”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她回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不再是这三年来那种“安静”、“顺从”和“麻木”。
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冰冷”。
“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滚回乡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饭是‘施舍’?!” “你为什么要‘毁’了我?!毁了这个家?!”
程曦被我抓得生疼,她皱了皱眉。
但她没有“反抗”。 她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我。
她笑了,那是一种“冷笑”。
“姑姑。”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扎进了我的耳膜。
“你说得对。” “你‘没’说。”
我愣住了:“那你……”
“但是,”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做’了。”
我的大脑,空白了。
“你给我炖那碗海参汤的时候,”程曦的“嘴角”在上扬,“你‘享受’的,是你的‘伟大’。”
“你陪我刷题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你‘享受’的,是你的‘控制’。”
“你当着我的面,骂阳阳去吃泡面的时候……” 她笑了,那笑里,全是“恨”: “你‘享受’的,是我的‘愧疚’!”
“你不是在‘养’我!” 程曦的声音第一次拔高了,她在“嘶吼”: “你是在‘养’一个‘清华梦’!” “你是在‘养’你的‘虚荣心’!”
我被她这番话,震得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姑姑,”程曦擦了擦眼泪,她的“表演”结束了,“这三年,我‘演’一个‘感恩戴德’的‘孤儿’……” “我演得好辛苦。”
“现在,”她“啪”的一声,锁上了行李箱的拉杆,“我考上了。”
“我‘演’完了。”
她拎起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向门口。
她在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一下。 她看着我那张因为震惊而“惨白”的脸,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撕’了我的卷子。”
“我‘撕’了你的‘面具’。”
“我们,两清了。”
08程曦走了。
我不记得我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多久。
那句“我们,两清了”,像一把冰锥,还插在我的耳膜里。
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声。
但我的世界,正在“燃烧”。
“妈妈!”
阳阳的哭喊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从自己的房间冲出来,脸上挂满了泪水和鼻涕,他把他的“儿童手表”狠狠地摔在了我的脚下。
“我恨你!”
他歇斯底里地对我尖叫:
“我恨程曦!你为什么要带她回家!”
“他们都在群里笑我!他们都在发那个视频!他们都说……他们都说我是‘恶魔’的儿子!”
“我不要去上学了!我不要!!”
他哭喊着,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反锁了房门。
“苏琴。”
老周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掉”的、彻底的“疲惫”。
“我早就告诉过你。”
“告诉我什么?”我麻木地问,“告诉我不该‘善良’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条直线,“你那个‘圣母’的‘虚荣心’,会害了我们全家。”
他没有再看我。
他只是,走到了玄关,开始穿外套。
“你要去哪?”我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我去我妈那儿住几天。”他没有回头,“我需要‘安静’。
我也得想想……阳阳的‘转学’手续。”
“这个家,”他停在门口,“已经‘臭’了。”
他看着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苏琴,我们……离婚吧。我受不了了。”
他走了。
门被轻轻地带上。
我的手机,那部被我扔在地上的碎屏手机,还在“嗡嗡”地震动。
我捡了起来。
屏幕的裂痕,像一张“蜘蛛网”。
一张“未读邮件”的通知,卡在“蜘蛛网”的中央。
来自我的“单位”。
主题:关于“苏琴”同志“网络舆情事件”的紧急处理通知
我点开。
“……鉴于该事件已造成极其严重的‘负面’社会影响……经公司研究决定……即刻起,对您进行‘停职’处理……”
“……请您‘主动’配合‘内部调查’……”
“停职”。
“离婚”。
“恶魔的儿子”。
我跌坐在冰冷的客厅地板上。
我的丈夫走了。
我的儿子恨我。
我的工作没了。
全网,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去“死”。
我,“社会性死亡”了。
09我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了多久?
一天?
还是两天?
我不知道。
手机早就没电了,摔碎的屏幕一片漆黑。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丈夫老周,没有回来。
我儿子阳阳,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拒绝吃我做的任何东西。
我,“社会性死亡”了。
我像个“幽灵”一样,站起身,走进了程曦的房间。
那个我亲手布置的、刷成粉红色的房间。
那个我陪着她熬了无数个夜的房间。
空了。
她走得真干净。
她带走了我给她买的所有衣服,却(故意)“遗落”了她的“恨”。
我走到了那张书桌前。
就是我陪她刷题的那张桌子。
桌子上,只放着一个东西。
一本粉红色的、带着密码锁的“日记本”。
是她十五岁刚来时,我送她的“见面礼”。
我看着那个密码锁。
我冷笑了一声。
我现在是“全网公敌”了,是“恶魔”了。
“恶魔”,还需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我走回客厅,拿起了阳阳的“棒球棍”。
“砰!”
一声脆响。
廉价的塑料锁,碎了。
我打开了日记。
纸页翻动,是她那“清秀”的、我最“骄傲”的字迹。
我翻开了第一页,是三年前的。
“九月十日,雨。”
“我到了姑姑家。她的家好大,好香。阳阳的玩具房,比我和爸妈的卧室都大。”
“姑姑……她在‘哭’。她是在‘演’吗?她是在‘可怜’我吗?”
我翻了几页,是三个月后。
“十二月三日,晴。”
“姑姑又给我炖了海参汤。她又在饭桌上骂阳阳了,只因为阳阳想喝一口。”
“她笑着看我喝下去。我知道她想看什么。她想看我‘愧疚’。”
“她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恶心’。”
我翻到了中间,是一年前,撕卷子那天。
“四月十五日,阴。”
“她‘疯’了。她撕了我的卷子。”
“我考了第十名。我只是想‘喘口气’。但她‘崩溃’了。”
“我跪在地上捡那些碎片。我看着她抱着我‘痛哭’,说‘为我好’。”
“我忽然明白了。她不是在‘养’我。她是在‘养’一个‘作品’。”
“一个‘完美’的、‘感恩戴德’的、‘能考上清华’的‘作品’。”
“我恨她的‘恩赐’。”
我的手,在发抖。
我的“付出”,在她的“日记”里,全是“表演”、“控制”和“虚荣”。
她是对的。
她全说对了。
我……就是个“魔鬼”。
我麻木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
那是“查分”的那天晚上。
是她接受“采访”的“前一天”。
“七月七日,晴。”
“701分。”
“姑姑抱着我哭。她哭得像个孩子。”
“她发了朋友圈。我看到了,那些‘海参汤’和‘撕碎的卷子’。”
“她又在‘炫耀’她的‘战利品’了。”
我苦笑了一下。
果然……
我刚准备合上日记。
却看到了,在那一页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一行像是写完后,又“犹豫”着补上去的“小字”。
“……但是。”
“……我知道。”
“我知道她今天的眼泪……有百分之七十……是真的。”
“这三年,她真的很‘累’。”
“她对我的‘好’……也许……也是真的。”
“……但是,我不能‘输’。”
“如果我‘感恩’了,我这辈子,就都是‘她的’‘作品’了。”
“我必须‘恨’她。”
“我必须‘毁掉’她的‘恩赐’……”
“我才能‘自由’。”
来源:古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