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张建国,今年六十二,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老伴走了三年,房子就空了,心也跟着空了。儿子在省城安了家,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偌大的两居室里,只有我和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数着日子过。一个人吃饭,对着电视,菜是凉的,心也是凉的。我扛不住了,这孤独像水,慢慢没
我叫张建国,今年六十二,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老伴走了三年,房子就空了,心也跟着空了。儿子在省城安了家,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偌大的两居室里,只有我和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数着日子过。一个人吃饭,对着电视,菜是凉的,心也是凉的。我扛不住了,这孤独像水,慢慢没过我的脖子,再不扑腾两下,就真要淹死了。
我揣着这心思,走进了县城里最热闹的那个公园相亲角。王大姐是这里的“金牌红娘”,见我来了,热情地拉着我坐下。一圈老头老太太围着,交换着彼此的条件,像在菜市场挑拣萝卜白菜。我听着他们说要有退休金,要有房,要身体健康,心里一阵发怵。我这点条件,扔人堆里根本不起眼。
我一咬牙,把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王大姐,你帮我放个话。我找老伴,不图对方多漂亮,也不图她有多少钱。我愿意每个月,从我的积蓄里拿出五千块钱,给她当零花。就一个要求,满足我三个条件就行。”
这话一出,整个相亲角都静了。五千块,在我们这个小县城,比很多年轻人的工资都高。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惊讶,有怀疑,更多的是看热闹的鄙夷。仿佛我不是在找老伴,而是在进行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我儿子张伟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声音又急又气:“爸!你疯了?一个月五千!你那点养老钱是准备这么糟蹋的?人家图你什么,不就图你的钱吗?你这是找老伴还是请保姆啊?不,保姆都没这么贵的!”
我捏着手机,手心直冒汗。我嘴笨,跟儿子解释不清。我只是觉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给人家什么呢?无非就是这点傍身的钱。我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别人我的诚意。可到了儿子嘴里,就成了愚蠢和糟蹋。
“爸,你听我的,这事儿赶紧停了,多丢人啊!你要是实在闷得慌,我给你报个老年大学,或者给你买只猫养养。”
“我不要猫,我就要个人。”我固执地回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儿子不理解我,他觉得我在胡闹。可他不知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无数个深夜里醒来,对着空荡荡的枕头说话的那种滋味。
王大姐的效率很高。不出三天,就给我安排了第一个见面对象。约在公园门口的茶馆里,对方姓刘,五十出头,打扮得比我还精神,口红抹得鲜亮。她开门见山,直接问:“张大哥,你那五千块钱,是真的吧?还有那三个条件,说来听听,要是不过分,我立马就能搬过去。”
我看着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心里凉了半截。我定了定神,慢慢说:“第一个条件,我家阳台上有盆兰花,是我老伴生前最喜欢的,得用心帮我养着,不能让它死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一盆花吗?简单,我保证给它伺候得好好的。”
我没接话,继续说:“第二个条件,每晚七点的新闻联播,得陪我一起看。安安静静地看,不能玩手机,不能干别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行啊,这有什么难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陪你看看电视,就当解闷了。”
“第三个,”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难的那个,“我儿子一家周末偶尔会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你不能嫌烦,得笑着给他们做顿饭。特别是那道红烧肉,得按我老伴以前的做法来,我会教你。”
刘大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算计:“张大哥,你这哪是找老伴啊,你这是找个替身加保姆啊。又要照顾你的花,又要陪你看电视,还要伺候你儿子一家。五千块钱,干这么多活儿,可有点不划算啊。”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我没再说话,默默地把茶钱付了,起身就走。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的三个条件,就是三件活儿。她们只看到了活儿,却看不到活。。。后面那颗孤独的心。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又见了三四个。有的一听要做饭伺候儿子一家,头摇得像拨浪鼓;有的对养花没兴趣,说直接买盆新的不就行了;还有一个更直接,说五千块钱可以,但家务活她不动手,她只负责陪我“说说话”。
我彻底失望了。王大姐也劝我:“老张,要不你把条件改改?现在的人都现实,你提的这些,太虚了,人家抓不住。”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底线,不能改。那盆兰花,是我和老伴结婚三十年的纪念,她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它。那半小时的新闻,是我们俩雷打不动的习惯,她总会靠在我肩膀上,跟我讨论几句国家大事。那道红烧肉,是儿子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我不是在找一个替代品,我是想找一个能理解我、尊重我过去的人,和我一起把这份温暖延续下去。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王大姐又打来电话,说还有最后一个,让我无论如何去见见。她说:“这人叫文芳,以前是小学的语文老师,退休了。人很文静,听说你这事儿,没说别的,就说想跟你聊聊。”
我本不抱希望,但还是去了。见面的地方还是那个茶馆。文芳比我小几岁,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她不像前面几个人那样急切,只是安静地给我续了杯茶,微笑着说:“张大哥,你的事我听说了。能跟我说说,你那三个条件吗?”
她的声音很温和,像春天的风。我鬼使神差地,把心里的话都掏了出来。我说起那盆兰花,说起老伴是怎么一点点把它从一株病怏怏的苗养到如今的满盆翠绿。我说起新闻联播,说起我们俩以前总是一边看一边拌嘴,她嫌我看得太投入,我嫌她总问些傻问题。我说起那道红烧肉,说起儿子小时候每次考得好,老伴就奖励他一顿红烧肉,那肉香飘满了整个楼道。
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这些压在心底的话,我连对儿子都没说过。他太忙了,我不想拿这些陈年旧事去烦他。
文芳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你不是在找一个伺候你的人,你是在找一个能跟你一起守着这些回忆的人。”
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么久了,她是第一个懂我的人。
她接着说:“张大哥,你那五千块钱,我不能要。我也有退休金,够花了。你要是觉得我合适,我们可以先像朋友一样处处。你的那三个条件,我愿意试试。”
我们开始像朋友一样来往。她会来我家,帮我给兰花浇水、松土,手法比我还专业。她说她以前也喜欢养些花花草草。我们一起看新闻,她不像我老伴那样靠着我,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会侧过头来,跟我交流两句,眼神里带着笑意。
儿子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是听说我跟文芳在来往。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警惕:“爸,我打听过了,那个文老师也有个儿子,在外面做生意赔了钱,欠了一屁股债。你可当心点,别是人家母子俩合起伙来骗你的钱!”
我的心一沉。这件事,文芳从来没跟我提过。我问她,她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但这是我儿子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绝不会连累你。”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是儿子的担忧,一边是文芳的真诚。我不知道该相信谁。那几天,我心里乱糟糟的,对文芳也冷淡了下来。她似乎察觉到了,来我家的次数也少了。
房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那盆兰花,叶子尖有点发黄。电视里的新闻,也变得索然无味。我忽然发现,我已经习惯了文芳的存在。习惯了她温和的笑容,习惯了她给我添茶的动作,习惯了我们俩一起讨论新闻的声音。
周末,儿子一家突然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爸,我今天就要见见那个文阿姨,我得当面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拗不过他,只好给文芳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过去。”
一个小时后,文芳提着一个保温桶来了。她没看我儿子,而是对我笑了笑,说:“张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不是说你老伴做的红烧肉好吃吗?我琢磨了几天,试着做了做,你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儿。”
她把保温桶打开,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那味道,跟我记忆深处的一模一样。我儿子张伟也愣住了,他从小就吃我老伴做的这道菜,这味道他比谁都熟。
文芳把红烧肉盛出来,又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出几样小菜,摆在桌上,然后对张伟说:“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要你爸一分钱。我之所以愿意答应他的条件,是因为我懂他。我老伴也走了五年了,我也知道那种日子有多难熬。”
她顿了顿,看着我说:“张大哥养着的那盆兰花,不是花,是念想。他要看的不是新闻,是陪伴。他想让我做的也不是那道红烧肉,而是想让这个家,能有点人情味儿,让你们回来的时候,能感觉到温暖。”
“至于我儿子的事,”文芳的眼圈红了,“那是我的责任,我自己的房子卖了,也够还上一大半了。我不会拖累任何人。我只是……也想给自己找个伴,一个能说说话,能懂我的人。”
整个客厅里,鸦雀无声。我儿子张伟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桌上的红烧肉,又看看文芳,再看看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中带甜。是我老伴的味道,但又好像多了一点什么。我细细品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我知道多的是什么了,是理解。
那天,我儿子什么都没再说。吃完饭,他默默地帮着收拾了碗筷。临走前,他走到文芳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叫了一声:“文阿姨。”
后来,文芳把她的小房子卖了,帮儿子还了债,然后搬到了我家。那五千块钱,我坚持要给,她坚决不要。最后我们商量好,这笔钱存起来,当成我们俩共同的旅游基金,等天气好了,就一起出去走走。
日子又回到了平静。阳台上的兰花,在文芳的照料下,开出了淡雅的花朵。晚上的新闻联播,我们俩会一起看,一起讨论。周末儿子一家回来,文芳就笑着在厨房里忙碌,那道红烧肉的香气,成了我们家最温暖的味道。
我常常在想,我当初那个看似荒唐的“交易”,其实是我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一声求救。我求的不是一个保姆,也不是一个替身,我求的是一束能照进我晚年生活的光。
很幸运,我找到了。文芳就是那束光。她让我明白,真正的陪伴,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而是两颗孤独的心,愿意为了彼此,去守护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回忆,并肩走向未知的明天。这比任何物质的承诺,都来得更加珍贵和温暖。
来源:那是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