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两点,急诊科的灯光永远像是不知疲倦的太阳,惨白地照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脸上。
凌晨两点,急诊科的灯光永远像是不知疲倦的太阳,惨白地照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脸上。
我刚处理完一个酒精中毒的病人,累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陈医生,快!120送来一个急性腹痛的,怀疑是阑尾炎穿孔!”护士小张的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的疲惫。
我一个激灵,立刻冲了过去。
平车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脸色蜡黄,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死死地捂着右下腹。
而推着车,一脸焦急和泪痕的,是我明天就要去领证的未婚妻,林薇。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病人什么情况?”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戴上听诊器,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林薇没看到我,她正对着接诊的护士哭喊:“护士,快救救他!求求你们了!”
护士公式化地问:“你是病人家属吗?需要家属签字。”
然后,我听到了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林薇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是!我是他家属!我签!”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嘈杂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心脏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家属?
那我算什么?
我是她谈了三年,掏空了父母半辈子积蓄,背上三十年房贷,明天就要和她成为合法夫妻的男人。
可现在,在我的地盘,我的工作岗位上,她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家属”。
我看着她拿起笔,在“家属”那一栏,毫不迟疑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笔迹,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久前,她还用这双手,在我们的新房装修合同上,一笔一划地描摹着对未来的期许。
真是讽刺。
我默默地退到人群后面,换了一个同事去接手那个病人。
我怕我再多看一眼,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把手术刀捅进那个男人的肚子里,或者,捅进我自己的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完那个夜班的。
天亮的时候,我走出医院,晨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手机里,是林薇凌晨三点发来的几十条微信。
“陈阳,你在哪?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你是不是看到我了?你听我解释!”
“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突然肚子疼,我没办法才送他来医院的。”
“我当时太急了,护士问我是不是家属,我怕耽误治疗就随口应了,你别多想。”
普通朋友?
随口应了?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没有回复。
我和林薇是大学同学,她漂亮、活泼,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我枯燥的医学生涯。
我家在农村,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能供我读完五年医科,又读了三年研究生,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而林薇是城里姑娘,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庭条件比我好上不少。
当初,她不顾家里的反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这个穷小子。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为了配得上她,我拼了命地工作。
在医院里,我是最勤奋的那个医生,别人不愿意接的夜班我接,别人不愿意做的手术我上。短短几年,我就从一个住院医师,做到了主治。
我知道,光有事业还不够,我得给她一个家。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为了在工作的城市买房,我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又低声下气地给父母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儿子,你别急,我跟你妈想办法。”
第二天,他们就把一辈子种地、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三十万,全部打到了我的卡上。
我妈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阳阳,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跟你爸去借。”
我握着电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知道,那是他们的养老钱,是他们的命。
可为了我,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了出来。
拿着这笔沉甸甸的钱,我凑够了首付,买下了一套九十平的房子。
房产证上,我毫不犹豫地写了我和林薇两个人的名字。
我觉得,这才叫家。
可林薇的母亲,我的准丈母娘,却不这么认为。
她第一次来我们租的房子里,看到房产证复印件时,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陈阳啊,不是阿姨说你,这房子首付是你家出的,贷款是你还,写我们家薇薇的名字,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我当时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薇在一旁拉了拉她妈的袖子:“妈,你胡说什么呢!”
丈母娘一把甩开她的手,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意思很简单,这房子,要么就只写薇薇一个人的名字,当做你们家的彩礼。要么,你们家再拿出二十万彩礼,这房子才算你们俩共同的。”
我当时就懵了。
我家的钱已经全部掏空了,哪里还拿得出二十万?
而且,把房子写她一个人的名字,这算什么道理?
那是我父母的血汗钱!
我还没开口,丈母D娘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再说了,你们家是农村的,我们家薇薇嫁给你,算是下嫁。我们没要求你在市中心买大平层,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那话语里的轻蔑,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看向林薇,希望她能为我说句话。
可她只是低着头,小声说:“陈阳,我妈她……也是为了我好,怕我以后受委屈。”
那一刻,我的心凉了半截。
什么叫为了她好?
难道我就会让她受委D屈吗?
那场谈话,不欢而散。
后来,林薇哭着来找我,说她妈态度很坚决,如果我不答应,这婚就结不成了。
她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衫。
“陈阳,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爱D你,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就当是为了我,先答应我妈好不好?等我们结了婚,我再去把你的名字加上,好不好?”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我心软了。
我太爱她了,爱到可以忽略掉那些不公和委屈。
我咬着牙,答应了。
我们签了一份协议,房子暂时登记在林薇名下,但我保留了所有的出资证明和银行流水。
我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种形式,只要我们相爱,名字写谁的都一样。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回到了我们一起租住的出租屋。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她的气息。
沙发上的抱枕,阳台上的绿植,书架上我们依偎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甜。
可现在,这笑容看起来却那么刺眼。
我坐在沙发上,从天亮坐到天黑,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我们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我想到她生病时,我通宵守在她床边。
我想到她想吃城西那家蛋糕时,我下着暴雨骑了两个小时电动车去买。
我想到我为了多赚点钱还房贷,连着上了七个夜班,累到胃出血。
我付出了我的一切,换来的,却是她在另一个男人病床前,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是“家属”。
晚上九点,门锁响了。
林薇回来了。
她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
“陈阳?你怎么不开灯?”
她打开灯,看到我通红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得慌乱。
“你……你都知道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走过来,想要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陈阳,你听我解释。那个男人叫张浩,是我高中同学。他来这边出差,突发急性阑尾炎,人生地不熟的,我只能送他去医院。”
“他家里人都不在这边,我当时太着急了,护士一直催,我才会说自己是家属的。我真的只是想让他快点得到治疗,我发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我心里那根刺,却越扎越深。
“人生地不熟?”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林薇,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们医院,就在我们家附近,开车十分钟的路程。他突发疾病,你不给我打电话,不送他来我最熟悉的医院,反而舍近求远,送去了市一院?”
“还有,你说你只是普通同学。那为什么他的微信置顶是你?为什么你们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比我们俩加起来都多?”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详单。
那是我今天下午,在营业厅里打出来的。
铁证如山。
林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没话说了?”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傻小子,每天只知道埋头工作,很好骗?”
“我告诉你,林薇。我傻,是因为我爱你,我信任你。但你不能把我的信任,当成你肆意践踏的资本!”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中的怒火像是要喷薄而出。
“我爸妈一辈子的血汗钱,我熬了多少个通宵换来的房子,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都成了你和那个男人双宿双飞的爱巢了?”
“不是的!陈阳!你听我说!”林薇终于反应过来,哭着抱住我的胳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比你有钱,能给我妈一些……一些安慰……”
“安慰?”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我的房子,去安慰你妈,然后让你心安理得地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林薇,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恐惧。
也许,她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是啊,在她面前,我一直都是那个温和、包容,甚至有些卑微的陈阳。
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更何况,她触碰的,是我的底线,是我父母的血汗,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我们的争吵,惊动了隔壁的房东。
但很快,门外传来了更急促的敲门声。
林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她的父母。
丈母娘一进门,看到女儿脸上的泪痕,立刻就炸了。
“陈阳!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对我女儿做什么了?!”
她冲过来,扬手就要打我。
我侧身躲过,冷冷地看着她:“阿姨,这是我跟林薇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插手。”
“放屁!”丈母娘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我女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什么要欺负薇薇?”
林薇躲在她妈身后,哭哭啼啼地说:“妈,他……他因为张浩的事情,要跟我分手。”
“张浩?”丈母娘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气焰更加嚣张了,“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薇薇心善,送了个同学去医院吗?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陈阳,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人心胸狭隘,不像个男人!我们薇薇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爸妈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没跟人红过脸。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要尊重长辈。
可今天,我真的忍不了了。
“心胸狭隘?”我气极反笑,“阿姨,如果今天,我背着林薇,送我的‘女同学’去医院,还在家属栏上签了字,你会怎么想?”
“如果那个‘女同学’,天天给我发暧昧微信,你会觉得我们只是纯洁的友谊吗?”
丈母娘被我问得一时语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我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从我们准备结婚开始,你们家提了多少要求?房子要加名,不,是要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彩礼要二十万,一分不能少。三金要买最贵的,婚礼要办得风风光光。”
“我问你,你们家出过一分钱吗?房子的首付,是我爸妈的养老钱!月供,是我一个月八千拿命在还!装修,是我一笔一笔的账自己扛下来的!”
“你们除了动动嘴皮子,除了不断地索取,还做过什么?”
我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迸发出来的。
林薇的父亲,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陈阳,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把女儿养这么大,嫁给你,难道不值这些吗?”
“值?”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叔叔,你们养的是女儿,不是商品。你们现在做的,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你!”林父气得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那一张张因为愤怒和心虚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着赚钱!”
“你们贪,贪得无厌,恨不得把我连皮带骨都吞下去!”
“你们蠢,以为用亲情和爱情绑架我,就能让我予取予求!”
“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错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盘旋了一天一夜的话。
“这婚,不结了。”
“林薇,我们分手吧。”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薇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不结了?你说不结就不结了?陈阳,你把我们家当什么了?耍我们玩吗?”
“房子写的是我们薇薇的名字,你想分手?门都没有!除非你净身出户!”
这大概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也是她一直以来,有恃无恐的根源。
她以为,抓住了房子,就抓住了我的命脉。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摔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阿姨,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这是我们当初签的婚前财产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套房子虽然登记在林薇名下,但全部首付款项由我方出资,后续贷款也由我一人承担。如果双方无法缔结婚姻关系,该房产归我所有,林薇必须无条件配合办理过户手续。”
“协议上,有你女儿的亲笔签名,还有律师事务所的公证盖章。”
丈母娘拿起那份协议,看了半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不识字,但她认识林薇的签名,也认识那个鲜红的公章。
“这……这是什么东西?薇薇,你什么时候签的?”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林薇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当初签这份协议的时候,是我坚持的。
我告诉林薇,这是为了给她父母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我们自己的爱情一个保障。
我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动用这份协议,除非有一天,她不再爱我了。
她当时哭着说,我太多心了,她永远不会离开我。
现在看来,人真是善变啊。
“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丈母娘疯了一样,想去撕毁那份协议。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她龇牙咧嘴。
“阿姨,我劝你冷静一点。这份协议一式三份,律师那里还有一份。你撕了也没用。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报警,告你故意损毁他人财物。”
我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丈母娘被我吓住了,讪讪地收回了手。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在她面前一直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穷小子,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林薇的父亲扶着她,脸色铁青地对我说:“陈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绝?”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当初你们逼着我把房子写在林薇一个人名下的时候,你们想过给我留一线吗?”
“你们拿着我父母的血汗钱,心安理得地贴补自己的虚荣心时,你们想过给我父母留一线吗?”
“林薇,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个张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目光转向林薇,那个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她浑身一颤,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良久,她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他……他是我前男友。”
“我们大学的时候在一起过,后来他出国了,我们就分手了。这次他回来,说……说还爱我,想和我重新开始。”
“他说他家可以全款给我们买一套更大的房子,还可以帮我安排更好的工作。”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她说出来,我的心还是像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
原来,不是什么普通同学。
是旧情复燃,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还在这里为了我们的未来拼死拼活,她却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更优越的下家。
“所以呢?”我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你就一边享受着我为你提供的一切,一边和他藕断丝连,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父母的钱买的房子,准备当成你嫁入豪门的嫁妆?”
“林薇,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流泪。
“我……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不知道怎么选择?”我笑了,“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在医院里,你选择当他的‘家属’。在你妈逼我的时候,你选择沉默。现在,你又选择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不知道’三个字上。”
“林薇,你不是不知道怎么选,你只是太贪心了。”
“你既想要我的爱和付出,又想要他能带给你的富贵和安逸。”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说完,不再看她。
我转向她的父母,做了最后的宣告。
“明天,领证取消。”
“房子,我会通过法律途径要回来。你们最好配合,不然闹上法庭,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至于我们家给的彩礼和三金,请你们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这些东西,你们不配拥有。”
“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说完,我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请你们离开我的家。”
他们一家人,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丈母娘还不死心,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白眼狼”、“陈世美”。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当一个人连脸都不要的时候,你和她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林薇走在最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怨毒。
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三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我哭的,不是失去了一个爱人。
我哭的,是我那死去的爱情,是我那被践踏的真心,是我那可怜的父母。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我妈。
“阳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不是要去领证吗?可得养足精神。”
听到我妈关切的声音,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怕她听出我的哭腔,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妈……”我哽咽着,只叫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哎,阳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妈一下子就急了,“你别吓唬妈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妈,我没事。”
“我就是……就是想你们了。”
“明天……领证,取消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我妈和我爸听到这个消息时,该有多震惊,多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我爸接过了电话,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儿子,没事。结不成就不结了。”
“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钱的事,你别担心,没了,爸再给你赚。”
“你记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是一个医生,我救过很多人的命,但我却保护不了我最亲的人,让他们为我操碎了心。
我真是,太不孝了。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
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为了我爸妈,我也要重新站起来。
这件事,还没完。
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所有的证据。
购房合同,付款凭证,银行流水,装修账单,还有那份至关重要的婚前财产协议。
林薇一家,拿走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我就要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给单位请了假,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王的律师,听完我的陈述,看了我带来的所有材料后,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这场官司,我的赢面很大。
“陈先生,你放心。你有完整的出资证明,还有这份经过公证的协议,房子的归属权问题不大。至于彩礼,因为你们没有办理结婚登记,于法于理,他们都应该返还。”
听到律师的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律所出来,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喂,是陈阳吗?我是张浩。”
是他。
那个躺在病床上,让我沦为全院笑柄的男人。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关于林薇,也关于那套房子。”
“我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他轻笑一声,“我知道你现在在找律师,想把房子要回去。但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林薇,是不会把房子给你的。”
“因为,她怀孕了。”
“孩子,是我的。”
电话那头,张浩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怀孕了?
孩子是他的?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张浩那句话。
“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难怪。
难怪林薇会那么轻易地动摇。
难怪她会那么心安理得地准备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安排。
原来,她早就背叛了我。
彻彻底底。
我回到家,林薇竟然也在。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看到我回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乞求。
“陈阳,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解释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林薇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嘴唇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同学聚会,我喝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是借口。
永远都是借口。
喝多了,就可以背叛自己的未婚夫?
喝多了,就可以怀上别人的孩子?
“够了。”我打断她,“我不想再听你这些恶心的辩解。”
“我今天来,是通知你。三天之内,从这套房子里搬出去。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房子,我会通过律师和你谈。彩礼,让你爸妈准备好。不然,我们就法庭上见。”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不!陈阳,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怀着孕,你让我搬到哪里去?你要逼死我吗?”
她开始打感情牌了。
这是她最擅长的伎俩。
可惜,对我已经没用了。
“你去哪里,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冷漠地看着她,“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不是很有钱吗?他不是要给你买大房子吗?你去找他啊。”
“你来找我这个穷医生,做什么?”
我的话,像一把刀,刺得她体无完肤。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把孩子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爱的是你啊!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打掉孩子?”我冷笑,“林薇,你可真是心狠。那也是一条生命。为了留住房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
“不,不是的……”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我懒得再和她废话。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三天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刚走到门口,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
“阳阳!你快回来!你爸……你爸他晕倒了!”
我爸有高血压,常年吃药。
我知道,他这次晕倒,肯定是被我的事给气的。
我疯了一样往老家赶。
几个小时的车程,我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赶到县医院的时候,我爸还在抢救室里。
我妈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苍老了十几岁。
看到我,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阳阳,都怪我,都怪我嘴快,把你的事跟你爸说了。他一听就急火攻心,然后就……”
我抱着我妈,心如刀绞。
“妈,不怪你。都怪我,是我没用,是我不孝。”
我们在抢救室外,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当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时,我和我妈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我爸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脑溢血,幸好送医及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需要住院观察很长一段时间。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插着各种管子的父亲,我的心,被愧疚和愤怒填满了。
这一切,都是拜林薇一家所赐。
如果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如果不是林薇水性杨花,我爸怎么会受这种罪?
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们算清楚!
我安顿好我妈,给她买了晚饭。
然后,我一个人,走出了医院。
我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陈阳,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林薇。”我打断她,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爸,被你们气得脑溢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房子,彩礼,一分都不能少。另外,我爸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还有我妈的精神损失费,你们一分钱也别想赖。”
“如果你不给,我就去法院起诉。我不仅要告你们诈骗,我还要把你的丑事,捅到你单位,捅到张浩的公司,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什么货色。”
“我陈阳,虽然是个穷小子,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们让我家破人亡,我就让你们身败名裂!”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林薇听到这些话是什么反应。
我也不在乎。
我现在,只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回到病房,我妈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另一张陪护床上,一夜无眠。
窗外,夜色如墨。
我知道,天亮之后,将是一场硬仗。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
为了我的父母,为了我逝去的爱情,为了我被践踏的尊严。
我必须,战斗到底。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在医院照顾父亲,一边委托王律师全权处理和林薇家的纠纷。
王律师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并申请了财产保全,冻结了那套房子,防止他们偷偷转移。
林薇一家,彻底慌了。
他们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从一开始的谩骂,到后来的威胁,再到最后的哭求。
我一概不理。
心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哀莫大于心死。
林薇的母亲,甚至找到了我老家的村子里,想用农村人最在乎的“名声”来逼我就范。
她在村口撒泼打滚,说我陈阳是当代陈世美,骗财骗色,搞大了她女儿的肚子就想不认账。
村里人不明真相,对我家指指点点。
我爸妈一辈子老实本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妈气得病倒了,我爸的血压也跟着蹭蹭往上涨。
我接到邻居电话的时候,正在给我爸喂饭。
听着电话里邻居添油加醋的描述,我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碗都差点摔了。
“欺人太甚!”
我安抚好父母,直接买了当天下午的车票,杀回了老家。
我到村口的时候,林薇的母亲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我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
“阿姨,唱大戏呢?要不要我给你搬个锣鼓队来,给你助助兴?”
我的突然出现,让她愣了一下。
随即,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抱住我的腿,开始新一轮的表演。
“哎呀!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回来了!”
“他搞大我女儿的肚子,现在不想负责了,还要抢我们的房子,要把我们一家逼上绝路啊!”
村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音量开到最大。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了我和林薇的对话。
“解释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你……你怎么知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同学聚会,我喝多了……”
录音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整个村口,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地上那个撒泼的女人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恍然大悟。
林薇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比调色盘还精彩。
“你……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收起手机,冷冷地看着她。
“阿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陈阳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是谁都能往我身上泼脏水的。”
“你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比我清楚。”
“你跑到我们村里来闹,无非就是想用舆论逼我,让我放弃房产,再赔你们一笔钱。”
“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我不仅要拿回我的房子,我还要追究你诽谤的责任。”
“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理她,转身对围观的乡亲们鞠了一躬。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阿姨,我知道今天这事,让我家丢人了。”
“但是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我陈阳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事,让大家看笑话了。改天,我再挨家挨户地给大家赔不是。”
我的态度诚恳,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乡亲们都不是傻子,听完录音,再看看我的态度,心里自然就有了判断。
“这城里女人,心眼也太脏了!”
“就是,自己女儿不检点,还跑到人家村里来闹,真不要脸!”
“陈阳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肯定是被骗了。”
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
林薇的母亲,成了众矢之的。
她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知道,这一局,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解决了村里的闹剧,我把父母接到了市里,住在我租的房子里,方便照顾。
我爸的身体,在我的精心调理下,一天天好转。
而我和林薇家的官司,也终于开庭了。
法庭上,林薇一家请的律师,试图用感情牌来博取同情,把林薇塑造成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无知少女。
但王律师准备充分,他将我们所有的出资证明、银行流水、婚前协议,以及那段关键的录音,一一呈上。
证据链完整,事实清晰。
对方律师的辩解,在铁证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林薇坐在被告席上,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最终,法庭的判决,完全支持了我的诉讼请求。
房子,归我所有,林薇必须在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配合办理过户手续。
彩礼、三金,全额返还。
至于我提出的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赔偿,法院也酌情给予了支持。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走出法院,王律师拍了拍我的肩膀:“陈医生,恭喜你。”
我对他笑了笑:“王律师,这次多亏了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正说着,林薇和她的父母从后面追了上来。
“陈阳!”
林薇的母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陈阳啊,你看,我们好歹也快成一家人了,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那房子……你看能不能……就当是我们薇薇的青春损失费了?”
我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心里想的,还是房子。
“阿姨,你觉得可能吗?”我冷冷地反问。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薇的父亲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陈阳,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薇薇现在怀着孕,张浩那个混蛋,一听说我们要打官司,怕惹上麻烦,人早就跑没影了。”
“我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你就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我看向林薇。
她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曾经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如今变得如此憔ें悴。
她也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陈阳,算我求你了。房子我不要了,我马上就去配合你过户。彩礼……我们家现在真的拿不出来,你能不能……宽限我们一段时间?”
我沉默了。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他们把我害得这么惨,我凭什么要可怜他们?
但看着林薇的肚子,我心里又有些不忍。
孩子是无辜的。
我思考了很久,最终对王律师说:“王律师,彩礼的事,可以让他们打欠条,分期还。但是房子,必须马上过户。”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王律师点了点头。
林薇一家,如蒙大赦。
他们对我千恩万谢,仿佛我做了天大的好事。
我看着他们卑微的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事情,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林薇一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我把父母安顿好,准备把新房简单收拾一下,就接他们过去住。
那天下午,我正在新房里打扫卫生,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医院的同事打来的。
“陈阳,你快来医院一趟!林薇……林薇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赶到医院。
急诊抢救室里,我看到了林薇。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下的床单,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一个妇产科的同事告诉我,林薇大出血,是宫外孕破裂。
孩子,没保住。
她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问随后赶来的林薇父母:“谁是家属?快来签字!”
林薇的母亲,看着同意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风险提示,吓得手直哆嗦,迟迟不敢下笔。
“医生,这……这手术有没有危险啊?签了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医院负不负责啊?”
都什么时候了,她想的还是推卸责任。
我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笔。
“我来签。”
护士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陈医生,你……”
“她现在没有直系亲属在,情况紧急,出了事我负责。”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家属”那一栏,龙飞凤舞地签下了我的名字。
和那天晚上,林薇签下名字时的场景,何其相似。
只是,物是人非。
签完字,我看着被推进手术室的林薇,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她,怨她。
但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生死一线的时候,我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也许,这就是医生的本能吧。
手术很成功,林薇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看到我,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谢谢你……”她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青烟。
我摇了摇头:“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尽一个医生的职责。”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像是对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孩子没了,也好。”
“这样,我就彻底干净了。”
“陈阳,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告诉你,这三年来,我是真的……爱过你。”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那块结了很久的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爱过吗?
也许吧。
只是这份爱,终究没能抵得过现实的诱惑和人性的贪婪。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的尽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很暖。
我知道,我的人生,也该翻篇了。
离开医院,我没有回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和纠缠的房子。
我直接去了车站,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票。
我想,我需要回去看看。
看看那片养育我的土地,看看我那为了我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
那里,才是我真正的根,是我永远的港湾。
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陈医生,谢谢你救了林薇。有些事,我想你或许应该知道真相。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等你。”
发信人,是张浩。
来源:番茄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