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产他另寻新欢,贬我为妾,宫宴上御医却道:侯爷不能生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30 14:48 1

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小产他另寻新欢,贬我为妾.宫宴上御医却道:“侯爷不能生。”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小产他另寻新欢,贬我为妾.宫宴上御医却道:“侯爷不能生。”完结

我临盆那夜,傅砚修在庶姐房里要了三次水。

翌日我血崩未愈,他却迫不及待宣布:

「自今日起,搬出主院,贬妻为妾!」

「连子嗣都生不出个康健的!我要你这正妻有何用?」

全府都在等着看我哭闹、发疯、寻死。

可我偏不如他们所愿,恭顺地搬进破败的偏院,交出掌家对牌,仿佛认命。

直到宫宴那日——

庶姐的孕肚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因为太医院院正当着皇帝的面诊断出来:

忠勇侯,根本不能生育!

「连个健康的孩子都生不出来!留你这个正妻还有什么用?」

傅砚修的咆哮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回响。

我瘫在产床上,冷汗湿透了每一寸衣衫,指甲狠命地抠进肉里,却怎么也比不上小腹那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整整一夜,我被困在难产的鬼门关,所有的力气都被榨干了。

当我好不容易撑开眼皮,看到的却是傅砚修那张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他的身边,我的好姐姐朱寰,发髻微乱,媚眼如丝,正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冲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我已经和你父亲说好了,婚书也已备妥。」他随手将一纸红帖丢到我的床前,「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妻,降为妾室。」

我哆嗦着手捡起那张庚帖,上面未干的朱砂,像血一样刺眼。

傅砚修和朱寰的名字,就那么并排写在一起。

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要来陪我生产的庶姐,现在却衣衫不整地躺在我丈夫的怀里。

我咬着牙,忍着痛撑起身体:「我的孩子呢?」

奶妈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抱过来一个襁褓。

襁褓里的婴儿,小脸青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朱寰用袖子掩着嘴,咯咯地笑:「太医可说了,妹妹你这身子,以后恐怕是再也生不了了。至于这个小病秧子嘛……」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恶毒,「怕是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咯。」

傅砚修搂紧了朱寰,声音冷得像冰:「傅家需要的是一个强壮的继承人。你向来识大体,应该知道怎么做。今天就搬去偏院,这正房,得腾给寰儿住。」

等他们依偎着离开,我的陪嫁嬷嬷才哭红了眼,凑到我耳边说:「姑娘您不知道啊,昨晚那个狐狸精就在隔壁厢房……和姑爷……不知廉耻地要了三次水!」

我低下头,看着怀里快要没气的孩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当我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我的丈夫,正和我的庶姐颠鸾倒凤。

他们那些快活的声响,想必早就盖过了我痛苦的哀嚎。

整个京城的人,谁不夸忠勇侯傅砚修是个情圣。

当初为了求娶我这个家道中落的孤女,他硬是在雪地里跪碎了三寸青石。

可现在,我刚经历血崩,身体还没好利索,他就猴急地要把我贬妻为妾!

我还清楚地记得,先皇赐婚那天,傅砚修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在文武百官面前牵起我的手,眼睛亮得像有星星:「我傅砚修此生,非朱颜不娶,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才多久。

我抱着我那奄奄一息的孩子,站在寒风里,眼睁睁看着我亲手布置的院子,被挂满了刺眼的红绸。

朱寰的丫鬟正耀武扬威地指挥家丁挂灯笼,看见我,居然还翻了个白眼:「哟,这不是姨娘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地方晦气,可别冲撞了我们新夫人的喜气!」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声问:「谁让你们动我院子的?」

那丫鬟轻蔑地笑了一声:「侯爷吩咐的,这院子要给新夫人住,至于您嘛……」

她不怀好意地瞟了我怀里的孩子一眼,「还是快带着您那小病秧子,赶紧滚蛋吧!」

「小姐!」我的丫鬟红袖急忙跑过来扶住我,气得眼圈通红,「她们故意把我支开,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周围的下人们都冷漠地看着,没一个上来帮忙,反而交头接耳地看笑话。

红袖咬着牙:「咱们去找老夫人!老夫人最疼您了,她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对,这个家里还有婆婆在。

我记得刚嫁过来那天,婆婆拉着我的手,眼泪汪tāng的:「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

我怀孕害喜的时候,她亲手给我捶背。

冬天怕我冷,她特意让人在我房里的地砖下铺了地暖。

谁不知道,我这个少夫人,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她一定会帮我讨回公道!

我裹紧了怀里的孩子,在红袖的搀扶下,踩着雪,一步步走向慈安堂。

路上的下人们看见我,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避开。

只有一个小丫鬟偷偷塞给我一个暖手炉,结果被管事妈妈一巴掌打翻在地:「瞎了眼的贱蹄子!看不清现在府里谁说了算吗?找死!」

慈安堂里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可下一秒,婆婆含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寰儿啊,快尝尝这个,这是娘特意让人从南边给你弄来的血燕……」

我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

朱寰正靠在软榻上,婆婆亲自端着碗喂她,眼神里全是以前看我时才有的宠爱。

看到我,朱寰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往婆婆怀里一缩:「母亲,妹妹她……」

婆婆转过头,脸上的慈爱瞬间冻结成冰霜:「你来干什么?」

她慢悠悠地擦了擦手,「砚修没跟你说清楚?既然来了,正好,把管家库房的钥匙交给寰儿吧。你身子骨弱,以后府里的这些杂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杂事?

我看着她屋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贺礼。

那都是各家恭贺我生下嫡子送来的。

这三年,是我在那些权贵夫人之间周旋,才让这个空壳子侯府维持住了表面的风光。

她真以为,没有我,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们,会给她这个没有诰命的老太婆半点面子?

我就这么站在门口,任凭风雪打在脸上。

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外祖父教我射箭的场景。

他用粗糙的大手包着我的小手,告诉我:「颜儿,记住了,如果不能一招制敌,就先装成一只受伤的兔子,示敌以弱,等那头饿狼靠近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刀,「再一刀捅穿它的喉咙!」

我悄悄摸了摸袖子里,外祖父送我的那把短刀。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温顺恭敬的表情:「是,妾身……这就去拿钥匙。」

当我抱着孩子回到主院时,正巧看见傅砚修站在廊下。

夜色里,他还是那身月白锦袍,眉眼清俊,像极了当年那个温柔得能溺死人的少年。

我慢慢走过去,把怀里的孩子举到他面前,声音沙哑:「夫君,孩子还没名字呢……」

「取名?」他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却满是淬了毒的嘲讽,「一个连一岁都活不过的病秧子,也配让我费心思?」

一阵冷风吹过,我的指尖都在发抖,却还是低低地笑了:

「看来,夫君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那个好姐姐的肚子里了?」

他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烦,甩袖转身:「明天就搬出去,这个院子,寰儿要用来养胎。」

我愣在原地。

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当年都是他亲手为我挑选的。

他还曾指着院里那棵海棠树,在我耳边说:「阿颜最喜欢海棠,等明年花开了,我亲手折一枝给你戴上。」

现在,海棠树已经被挖了,换成了朱寰喜欢的紫藤秋千。

我突然笑出了声:「傅砚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大雪里,你跪着发过什么誓?」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一字一句,像是用刀子剜自己的心:「你说,『此生唯愿与阿颜白头偕老,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天边真的滚过一声闷雷,吓得屋檐下的灯笼一阵乱晃。

傅砚修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了一步,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厉声喝道:「一派胡言!」

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亲了亲孩子冰冷的小脸:「儿啊,你看,你爹他怕打雷呢。」

没多久,红袖捧着一件狐皮大氅进来,眼睛里全是压不住的怒火:「夫人,车马都备好了。侯爷说……您既然身子不爽利,不如去庄子上静养。」

我摩挲着袖中的狼骨短刀,冷笑出声。

他们大概是忘了。

我外祖父是镇守北境的战神,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喝的是雪水,枕的是刀鞘。

北境的风雪教会我的,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

而是——

杀人要慢,捅刀要准,用钝刀子割肉的时候,最好再往伤口上撒一把盐,那才叫够味!

「去告诉侯爷,本夫人要去坤宁宫住几天。」我慢悠悠地抚摸着孩子青白的小脸,「就说,皇后娘娘想念小世子了,要接进宫亲眼瞧瞧。」

红袖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全京城都知道,皇后娘娘没出嫁前,和我是手帕交,最是护短。

马车经过朱雀大街时,我故意掀开车帘,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

忠勇侯府的夫人,抱着病得快死的孩子,在风雪里哭得摇摇欲坠,那模样有多凄惨。

果然,不到一个月,京城的流言蜚语就传遍了:

「听说了吗?忠勇侯宠妾灭妻,连亲生嫡子病重都不管了!」

「那个朱家的庶女,还没进门呢,就敢克扣嫡姐的补药,胆子也太大了!」

「侯夫人也太可怜了,被逼得只能躲进宫里,连娘家都不敢回……」

我靠在坤宁宫的软榻上,听着宫女的汇报,嘴角慢慢向上翘起。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傅砚修来宫里接我的那天,正好赶上皇上在坤宁宫用膳。

他在宫门外结结实实地跪了一个时辰,皇上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让他进来吧。」

他进大殿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摔倒。我低下头,怀里的孩子也适时地哼唧了两声,皇后立刻心疼地让人给我递了个暖炉。

其实在他来之前,皇上已经单独见过我了。

一本奏折被推到我面前,上面的朱砂批语格外刺眼。

「宠妾灭妻」四个字,墨迹都还没干透。

皇上用手指在那几个字上点了点:「你外祖父满门忠烈,朕答应过要护你周全。现在……你想让朕怎么帮你?」

我抱着孩子,深深地行了个礼:「臣妾与侯爷并无矛盾。只是皇后娘娘心疼我,才邀我入宫小住。至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

皇后立刻接话:「皇上,颜儿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这事儿,您就让她自己处理吧。」

所以,此刻,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傅砚修:「朕记得,当初是你自己跪在雪地里,非要求娶朱家嫡女的吧?」

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现在为了一个妾,闹得满城风雨……忠勇侯,你可真是能耐啊。」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傅砚修脸色惨白。

有了皇上这句话,我那个庶姐就算将来生下儿子,也永远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回府的马车上,傅砚修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睛里全是怨毒:「贱人!你居然敢算计我!」

我看着手腕上的淤青,笑得云淡风轻:「侯爷说话可要小心,皇上刚才还说,要每天派太医来府上为我请平安脉呢。」

朱寰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搬出了主院。

听说,她在自己房里摔了三套上好的茶具。

婆婆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淬了毒的针。我却当着全府下人的面,慢悠悠地喝着皇上赏赐的新茶。

我让红袖先把小世子抱回房。

然后无视他们要杀人的目光,自顾自地坐下。

「姐姐怎么还给我行妾礼呢?」

我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沫,故意等她蹲到腿发软,才懒懒地说:「起来吧。」

傅砚修立刻冲过去扶她,然后转头对我怒吼:「毒妇!我肯留你正妻的位置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敢这么折辱寰儿!」

朱寰摸着肚子,得意地看着我:「妹妹,我已经有身孕了,太医说啊,这胎八成是个男孩。侯府的未来,可就指望我这肚子了。」

我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个个又都神气起来了。

我正想回敬她几句。

红袖却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半边脸都肿了:「夫人!不好了!小世子他……」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宏儿怎么了?」

后院传来一阵打闹嬉笑声。

我冲过去一看,几个下人正围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小男孩,他竟然像抛球一样,把我的宏儿一次次抛向空中。

「小病秧子,接住啦!」

那男孩眼里闪着恶毒的光,故意一松手。

「砰」的一声——

宏儿被重重地摔在雪地里,小脸瞬间憋得紫红。

我发疯似的扑过去,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孩子在发高烧。

我在宫里精心养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此刻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小猫一样微弱的叫声。

「红袖!」我把一块令牌塞给她,「马上去请太医!」

银针一根根扎进我儿子青紫的身体里。

我死死盯着太医紧锁的眉头,指甲把掌心都掐出了血。

突然,门帘被人粗暴地掀开。

傅砚修带着一大帮人挤了进来,瞬间把昏暗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夫人,小公子需要安静。」老太医擦着汗,小声提醒道。

我怒视着傅砚修身后的那个男孩。

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

傅砚修却把他往前推了推:「颜儿,小孩子家不懂事,他听说弟弟病了,特意来看看。」

那男孩咧嘴一笑,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弟弟,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

说着,他猛地把布包里的东西抖了出来,一把核桃「哗啦」一下全都砸在了我儿子的脸上。

坚硬的果壳瞬间在我儿子稚嫩的脸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我的血一下子全凉了。

宏儿对坚果过敏,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全身起红疹,呼吸困难!

我疯了一样扑上去,却被傅砚修死死拽住。

「颜儿,明奕才九岁,小孩子玩闹没个轻重,你至于吗?」

「玩闹?」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把一个发着高烧的婴儿扔进雪地里,叫玩闹?用核桃砸他的脸,也叫玩闹?」

朱寰靠在门边,冷笑着说:「妹妹,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半点侯府主母的样子?」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意有所指:「唉,夫君还不是为了你好……」

「红袖,家法伺候!」

我猛地从枕头下抽出那把狼骨刀,刀锋的寒光吓得所有人连连后退。

不管这是谁家的野种,今天他伤了我的宏儿,我就要让他爬着出去!

朱寰却突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肚子:「夫君!我的肚子……我们的孩子……」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婆婆指着我厉声骂道:「毒妇!你是想害死寰儿,让我们侯府绝后吗?」

这时,傅砚修才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颜儿,你的身子已经坏了,不可能再生了。这个孩子……」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是我从宗族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以后就记在你名下,你也算有个依靠。」

「哐当」一声!

我挥手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了傅砚修一鞋。

我这才看清楚,那个叫明奕的男孩,眉眼之间和他竟然有七分相似。

再看看他们这护犊子的样子。

我心里瞬间明白了。

我的宏儿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却早就盘算好了,他们就是想要我的孩子死!

那个小畜生挣脱了大人的手,指着里屋尖叫:「太医都说了你生不了了!那个小病秧子早就该……」

「啪!」

我一巴掌扇过去,婆母却猛地撞开我,用她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把那孩子护在身后。

血顺着我的下巴滴下来,我却清楚地看到,那孩子,冲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就在这时,太医踉踉跄跄地从里屋跑出来:「夫人……小公子他……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傅砚修抓住机会大声宣布:「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这孩子就先记在你名下,由寰儿代为抚养!本侯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他们簇拥着朱寰离开时,那个男孩突然回头,用口型对我说:

「下一个,就是你!」

我跌坐在宏儿的床边,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呼吸……

窗外,是傅砚修温柔哄着朱寰的声音:「别怕,等那个小东西死了,明奕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我低下头,看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血洞,突然笑了。

好,真好。

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一票大的。

我的宏儿,还是没能撑过去。

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朱寰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袄,满头的金步摇晃得人眼晕,一进门就用帕子捂着鼻子,好像这屋里有什么天大的臭味。

「妹妹,节哀顺变啊。」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全是藏不住的得意,「侯爷今天忙,来不了。他特意交代了,这丧事一切从简,毕竟……」

她突然弯下腰,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这小孽障活着也是受罪,早死早超生嘛。」

我坐了一夜,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只是安安静静地,给我儿子梳理着额前柔软的胎发。

朱寰见我不搭理她,冷哼一声,直接走到我的梳妆台前,一把抢过代表主母身份的掌家对牌。

「从今天起,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就不用妹妹操心了。」她故意挺了挺肚子,「毕竟,侯府未来的嫡长子,可还在我肚子里呢。」

红袖气得浑身发抖,我却抬手拦住她,声音平静得可怕:「红袖,去把宏儿的丧服取来。」

朱寰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笑起来:「怎么?妹妹还想给他风光大葬?」

她一脚踢翻了旁边早就凉透的药碗:「侯爷说了,一个活不长的孽种,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就行!」

我慢慢地抬起头。

「朱寰。」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朱寰瞬间闭上了嘴。

因为她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

一把还沾着血的剪刀,此刻正稳稳地抵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你猜,是这把剪刀先捅进去,」我凑到她惨白的脸旁,「还是你肚子里那块肉先掉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傅砚修带着家丁冲了进来,而我,早就把剪刀收回了袖子里。

「侯爷!」朱寰哭着扑进他怀里,「这个毒妇疯了!她要杀我们的孩子!」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朱寰,一字一句地问:

「你说……你的肚子,能平平安安地,撑到孩子出生的那天吗?」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宏儿的丧事办得极其潦草,烧的纸钱灰还没散干净,我就被赶到了侯府最破败的听雨轩。

这个院子,屋檐上都结满了蜘蛛网。

红袖一边哭一边给我收拾东西,我却看着院子里那棵快要枯死的海棠树笑了。

当年傅砚修说「来年花开为你簪发」,现在这场景,倒也算是应景了。

朱寰一拿到管家权,果然就到处炫耀。

她把府里的规矩改得乱七八糟。

早晚请安的规矩没了,晚上巡逻的护院也裁了,连厨房采买这种肥差,都换成了她娘家的亲戚。

才半个月,好好的一个侯府,就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今天早上厨房连下锅的米都没了!」红袖气得直跺脚,「朱姨娘让她那个赌鬼表哥管采买,结果那家伙把钱全给输光了!」

我靠在葡萄架下,悠闲地翻着账本:「马房呢?」

「更惨!」红袖压低了声音,「侯爷最喜欢的那匹照夜白,被喂了发霉的草料,现在正口吐白沫呢!」

我笑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本来就不富裕的侯府,恐怕更是雪上加霜了。

很快就到了婆婆的六十大寿。

这场寿宴,我本来早就准备好了。

苏州最好的绣娘,扬州最有名的戏班子,岭南用冰块运来的新鲜荔枝。

结果朱寰掌权后,说府里钱不够,大笔一挥,全给换了。

红袖去打听回来说,寿宴上待客的茶叶,竟然是仓库里发了霉的陈茶。

请的戏班子,也是街边随便凑的野班子。

我合上账本,手指在某一页上轻轻划过。

那上面记着,婆婆去年以「添香火钱」的名义,从账上支走了三千两银子,实际上……

突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朱寰像个泼妇一样冲了进来:「朱颜!」

她把一本账册狠狠地摔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故意把府里的钱都花光了,才把管家权交给我的?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毒!」

我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喝着手里的血燕。

她更气了:「你还有脸喝血燕!库房都快被你吃空了!」

我笑了。

这血燕是皇上赏的,金贵得很,她连好坏都分不清。

「你不如去问问婆母?」我用手指点了点账本,「比如……去年腊月,那笔三千两银子的窟窿,是怎么回事?」

朱寰一下子愣住了。

这些年,侯府的账本,每一页都记着我的心血。

府里上上下下的开销,哪一样不是靠我嫁妆里的铺子和田庄在硬撑?

她当然不知道。

婆婆这些年,一直拿着侯府的公款在外面放高利贷,赚的钱都拿去填她娘家侄子的赌债了!

现在我不给她补贴了,她就想把这黑锅甩到我头上?

傅砚修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朱寰和婆婆在拉扯。

「寿宴连茶叶都买不起了!娘,您那些钱到底花哪儿去了?」

婆婆气得给了她一巴掌:「闭嘴!以前颜儿管家怎么没事,这权一交给你,就出了这么多乱子!」

我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

傅砚修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

他沉着脸问朱寰:「库房到底亏空了多少?」

朱寰尖着嗓子喊:「整整两万两!这是侯府一年的开销啊!」

傅砚修的脸瞬间就白了:「娘,钱呢?」

婆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她突然指着旁边喝茶的我:「以前都是颜儿拿她的嫁妆补贴,现在……」

朱寰立刻心领神会:「对啊夫君!只要妹妹把嫁妆单子拿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冷笑一声:「我现在连管家权都没了,凭什么要我拿嫁-妆填窟窿?」

傅砚修直接下了命令:「就这么定了,你尽快把嫁妆单子交给寰儿。」

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突然笑了:「我听说,侯爷想把明奕那孩子,送到我们方家的族学去读书?」

傅砚修一听,眼睛都亮了。

我外祖父方家的族学,京城里多少权贵挤破了头都想进。

他激动地说:「你总算想通了,愿意接受明奕了!」

我慢悠悠地说:「侯爷难道不知道,上个月首辅大人为了他那个神童孙子,都亲自上门求情,结果连族学的大门都没进去吗?」

他急了:「只要你开口,方家肯定会给面子!」

我这才淡淡地说:「那你说,要是方家的族老们知道,我现在还要变卖嫁妆来补贴傅家,他们会怎么想?」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堵死了。

婆婆气得指着我骂:「你这个不孝的贱妇!」

我打断她:「婆母,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吧?您把他当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挣来的赏银,全都拿去放高利贷了。」

「什么?!」傅砚修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娘,「你居然敢在京城放高利贷?你不知道官员家眷做这种事是会被弹劾的吗?!你是想害死我吗!」

整个屋子,瞬间死一般寂静。

寿宴的前一天。

红袖跑来告诉我:「夫人,老夫人今天把城南放出去的钱都收回来了!听说有个姓刘的货郎,因为周转不开,被供货的商家给围了!」

我冷笑一声。

婆婆终究还是怕了。

第二天,侯府张灯结彩。

朱寰穿得像只花枝招展的锦鸡,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侍郎夫人,里面请——」

我站在她身后,冷眼看着。突然,我的好友郑三娘骑着马,直接冲到台阶前,一鞭子抽飞了朱寰手里的茶杯。

她跳下马,看都不看朱寰一眼,直接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好姐姐!这些小人没欺负你吧?」

朱寰的脸都僵了。

我拉着郑三娘就往我的听雨轩走。

「她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就这么忍着?」三娘气不过。

我说:「我那好夫君对外说,我因为丧子之痛,才让朱姨娘代我操持家宴的。」

我拉着她,压低声音:「不说她了,我们有正经事。」

一进屋,郑三娘脸上的玩笑神色立刻消失了:

「我哥,翌安哥哥,他没死!在悬崖底下被一个猎户救了,就是腿瘸了……」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黑色的铁令牌,「这是在战场上找到的,你看看背面。」

令牌入手冰凉,背面的那个「傅」字,像是被血浸透了,呈现出暗红色。

我的喉咙里一阵腥甜,三年前那场惨烈的血战,又浮现在眼前——

外祖父身中七箭,死战不退,表哥为了保护粮草,坠入深渊。

而我的父亲和傅砚修,带着援军,偏偏就迟到了三天!

「猎户说,翌安哥哥掉下去的时候,挂在了树上,他亲眼看见,悬崖上面有傅家的私兵,正在补刀那些还没死透的伤兵。」

「你们方家的军队,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三年前,外祖父战死,表哥失踪。

我父亲和傅砚修回京后,却说他们大破敌军,被封官加爵。

从那天起,傅砚修才不再是那个被人嘲笑的空壳世子。

我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冷笑,原来如此!

前厅里,灯火通明。

长公主坐在主位上,脸色已经有些不悦了。

在这种场合,让一个妾室坐在家主旁边,忠勇侯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的父亲朱道明还在那吹嘘:「想当年,在漠北,我单枪匹马就取了敌将首级……」

他的小妾陆姨娘,则围着几位诰命夫人,吹捧着什么「雪顶含翠」的茶叶有多好。

结果,英国公夫人找了个借口就离席了,另外两位也跟着走了,还「不小心」打翻了陆姨娘递过去的茶,没一个人回头看她。

「嫡女婆婆的寿宴,让一个妾室庶女来操办,这朱大将军的家风,真是……」

「听说真正的侯夫人,在后院吃斋念佛呢!」

「庶妹抢了嫡姐的位置,妾室穿着正红色迎客,这家子,乱套了……」

朱寰还毫无察觉地到处敬茶。

结果安国公夫人刚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茶……是不是受潮了?」

这话一出,所有喝了茶的贵妇们,脸色都变得很奇怪。

那茶水看着清亮,喝到嘴里却又涩又苦,还带着一股子霉味。

「这茶……味道真是独特。」安国公夫人放下茶杯,笑容很是勉强。

朱寰端着茶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陆姨娘赶紧出来打圆场:「各位夫人有所不知,这可是漠北将士们喝的茶,代表着边关风骨呢!」

傅砚修也连声附和。

好不容易把这一茬给揭了过去。

接下来,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了上来,席间的气氛才又慢慢缓和。

我知道,这肯定是傅砚修的手笔。

昨天晚上,他看到那份全是廉价菜的菜单时,气得大吼:「三十两一桌的席面,你们就敢用发霉的干货?当我是叫花子吗!」

他连夜花大价钱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厨子,又换了戏班子。

只可惜啊。

有些东西,就算他花再多钱,也换不掉了。

朱寰再度热情地推荐菜品时,安国公夫人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她手里的银筷子,仅仅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盘子边缘。

「这火候,确实不错。」

她话说得客气,但旁边的贵妇已经用团扇遮着嘴,悄声议论开了:

「鲜是够鲜,可惜这鲍汁调得太滑头,少了点儿工夫慢炖出来的厚重味道。」

春风楼这种酒楼大厨,讲究的是猛火快炒,终究还是比不上世家大族厨房里那种用时间煨出来的底蕴。

这细微的差别,还是被这群嘴刁的贵客们品出来了。

戏台上,寿喜班的《麻姑献寿》唱得正热闹,锣鼓声响亮,堪堪盖住了席间的窃窃私语。

「到底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暴发户,连办个寿宴都要找外包……」

「听说这戏班子都是临时抓来的……」

宴席虽说不上完美,倒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另一边,我的好夫君傅砚修刚松了口气,正准备端起酒杯说几句场面话。

突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整个大堂的喧闹都为之一静。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哥,跟根木桩似的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把满桌子的杯盘都给掀翻了。

下一秒,满堂的尖叫声炸开,一位小姐捂着肚子,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就连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脸色都瞬间煞白,扶着桌子颤声喊:

「太医!快传太医!」

惨叫声如同会传染,此起彼伏。

京城里但凡在太医院挂了名的太医,几乎都冲了过来,足足来了二十多号人。

「问题出在米上。」

太医们挨个检查了所有食物,最后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整整三十八桌宴席,用的米,竟然都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年霉米!

「黄曲霉素已经侵入脏腑,必须马上喝解毒汤,还得静养至少一个月!」

我那婆母,本来还稳稳地坐在长公主身边,这会儿早就慌了神。

她发髻散乱,像个疯婆子一样抓着长公主的衣袖:「殿下明察啊!是不是太医搞错了?我也吃了饭,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这才惊觉,在场所有忠勇侯府的人,竟然全都安然无恙!

这话音刚落,满堂的怒骂声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要把他们淹没。

「你们侯府安的什么心!」

「竟然拿发霉的米来招待皇亲国戚!」

「不可能!」朱寰吓得瘫软在地,「府里天天都吃这种米,怎么可能会有毒!」

她尖利的指甲猛地指向被公主府亲卫揪出来的厨娘:「一定是她!对!就是这个贱人下的毒!」

厨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喊道:「冤枉啊!大人明鉴!是姨娘为了省钱,逼我们天天在新米里掺三成的霉米!这次寿宴更离谱,硬是让我们掺了七成啊!」

负责采买的管事也跟着磕头,脑袋撞得地板砰砰响:「这些掺了料的米,府里上下天天吃,早就吃习惯了!可各位贵客都是金枝玉叶,平时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顶好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毒物!」

在一片死寂中,长公主喝下了太医递来的解毒汤,由侍女扶着,慢慢站了起来。

她脸色惨白,目光像冰刀子一样扫过瘫在地上的傅家人。

「好一个忠勇侯府,真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兵部侍郎被人扶着,手指哆嗦地指着傅砚修:「忠勇侯!明天早朝,我一定参你一本!」

「草菅人命,毒害宗亲!这种行为,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必须严惩!彻查!」

附和声、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傅砚修此刻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一行官差已经冲了进来,将整个侯府的人团团围住。

「傅王氏!」

京兆尹看都没看满地的狼藉,目光像鹰一样锁死了那个正想往人群里躲的婆母。

「你放高利贷逼死人命,刘货郎不堪受辱上吊,李寡妇为保清白投河!一天之内,两条人命!现在,立刻将你缉拿归案,马上过堂!」

我那婆母「嗷」的一声,彻底瘫了。

「冤枉啊!是他们自己想不开……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钱……」

「拿回你的钱?」京兆尹冷笑一声,挥手让人上前抓人,「刘家的铺子被你的人砸得稀巴烂,连他家吃奶孩子的银锁都抢走了!李寡妇的织布机被你劈了当柴烧,你让孤儿寡母怎么活?!现在两家人的尸体就停在衙门门口,血写的状纸字字泣血,全城的百姓都快炸了!本官要是不马上抓你,你这侯府怕是都要被百姓给踏平!」

傅砚修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京兆尹这才像刚看见他似的,满是讥讽地说:「傅侯爷,你府上可真是热闹,红白喜事一起办啊!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御史台那些弹劾你治家不严、纵母行凶的奏章,恐怕已经把皇上的桌子都堆满了!」

话音未落,侯府的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哭喊道:

「侯爷!不好了!府门口被愤怒的百姓给堵死了,烂菜叶、臭鸡蛋扔得咱们的牌匾都看不清了!还有好几拨御史台的大人守在门口,说要当场审问您呢!」

傅砚修再也顾不上面子,也顾不上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娘和尖叫不止的朱寰。

在一片混乱、咒骂和哭嚎声中,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侧门狼狈逃走了。

后来的几天,傅砚修四处奔走,想要挽回局面。

可结果,却是处处碰壁。

过去那些称兄道弟的同僚,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就是打着哈哈敷衍他。

而弹劾他的奏折,却像冬天的暴雪一样,一封接一封地飞进皇宫。

「忠勇侯傅砚修治家不严,纵母行凶,逼死良民,辜负圣恩!」

「其内帏不修,纵容妾室用霉米毒害宗宗亲,其心可诛!」

终于,他还是走到了山穷水尽这一步。

傅砚修彻底放下了他那点可怜的骄傲,求到了我的门前。

原因很简单,两天前,我收到了长公主府送来的花朝节请帖。

花朝节是京城每年最盛大的宴会之一,由长公主亲自操办,能收到请帖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既是赏花,更是权力和地位的无声宣告。

这张请帖,对我来说是机会,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才几天不见,他就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颜儿,宫里的宴会……长公主的帖子,你……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我现在虽然被停了职,但很多老朋友都会去,只要、只要让我进去,跟他们说上几句话,这局面一定……一定还有机会挽回!御史台那些人……」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我的侍女红袖,拎着一桶浇花的水,直接「哗啦」一声,全泼在了他脚边。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侯爷说笑了。现在弹劾您的奏章,恐怕都能从金銮殿铺到宫门口了,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我怎么敢带您去打扰长公主的兴致?更何况……」

我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您忘了,我的宏儿是怎么没的吗?您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挽着您的胳膊,走进那片繁花似锦的皇家园林?」

傅砚修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神里只剩下绝望和被戳破真相的羞愤。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海棠树上,震落了几片枯叶,灰败地落在他肩头。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只对红袖冷冷吩咐:「送客!以后这种不相干的人,不必再放进来了。」

他没敢再来,却怂恿朱寰,借着我父亲的名义,送来了一封家宴的请帖。

大红色的帖子,镶着俗气的金边。

打开就是朱寰那做作的笔迹,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施舍般的「团圆」味道。

我捏着帖子,只觉得可笑。

这哪里是家宴,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朱府,我本来就打算再去一次。

赴宴那天,我没有选择低调。

八个身强力壮的家仆在前面开路,左右各跟着两名贴身侍女。

排场虽然不大,但气势十足。

宴席设在水榭,菜品很是精致。

朱寰不停地给傅砚修夹菜,眼睛却像做贼一样,时不时地瞟向我。

傅砚修则明显魂不守舍,一杯酒洒了好几次。

酒过三巡,他们期待的正戏,终于开场了。

朱寰突然扶着额头,娇滴滴地喊着闷,要傅砚修陪她去花园里走走。

傅砚修像是得了大赦令,赶紧起身扶着她,两个人一唱一和,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把满桌的尴尬和沉默,留给了我和我那位所谓的父亲。

我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该来的,总算来了。

「颜儿,侯府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砚修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他终究是你的丈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明白。你外祖父家留下的那些人脉,现在正是需要你出面的时候。」

「父亲,」我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着他,「当他宠妾灭妻,纵容朱寰害死我的宏儿时,他可曾想过,我是他的妻子?现在他的高楼要塌了,就想起我这块破抹布,想让我用外祖父留下的情面,去给他那艘破船堵窟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猛地转身,眼神里充满了被忤逆的怒火:「糊涂!内宅里那点小恩小怨,怎么能跟家族的生死存亡比!侯府要是倒了,你就是个被休掉的弃妇,以后还怎么做人?我们朱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去,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父亲,您口口声声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这话,您自己信吗?」

「我倒想问问,当年在漠北的鹰嘴崖上,您和我那位好夫君,看着重伤垂死的外祖父和生死不明的表哥时,你们心里想的,又是谁的『荣』,谁的『共』?」

我父亲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颜儿,父亲当年是真的尽力了,你到现在还在怪我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猛地一伸手,精准地握住了身后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

我手腕一抖,枪尖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嗡鸣,直指他的面门!

他瞳孔瞬间缩成一个针尖,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你?!」

「请父亲指教!」

我厉声打断他,不再废话。

脚步一错,腰身发力,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刺他的面门!

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仓促之间立刻抓起另一杆长枪格挡。「铛!」一声刺耳的巨响,震得桌上的碗碟嗡嗡作响。

我的攻势却丝毫不停,枪随人走,劈、扫、点、挑,招式狠辣刁钻,完全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路数。

他一开始还能勉强招架,但越打越心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显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儿,竟然藏着如此凌厉的身手。

「铛!」

又是一声重响!

我的枪杆精准地压在他的枪刃上,猛然发力!

他只觉得虎口剧痛,长枪差点脱手,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气息已经彻底乱了,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我收枪而立,冷冷地看着他:「外祖父说过,我们方家的子孙,从不临阵脱逃!」

「临阵脱逃」四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我父亲的眼中,一瞬间闪过毒蛇般的杀意!

他握着枪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我却像是没看见他那瞬间的杀机,径直上前,手臂一伸,不容置疑地从他微微松开的手中,将那杆属于他的长枪夺了过来。

两杆长枪被我并握在手,我转身走向房门,背影挺得笔直。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

「你们想让我做的事,我答应了。」

「这朱府的饭,太脏,我就不吃了,怕被噎死。」

那一天,皇家琼林苑内,衣香鬓影,乐声悠扬。

长公主高坐主位,尽显雍容华贵。

我带着傅砚修入席,他在一群意气风发的勋贵子弟中,显得格外落魄。他试图和人搭话,换来的却只有敷衍和躲闪。

宴会进行到一半,丝竹声突然停了。

众人惊讶地望去,竟看见我父亲朱道明,带着陆姨娘和挺着肚子的朱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鄙夷、惊诧的目光。

「妾室怎么能登上这种大雅之堂!」

一位老御史当即甩袖低声斥责。

朱寰却昂着头,用手护着肚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肚子里怀的是侯府的嫡孙,谁敢拦我!这肚子就是我的底气!」

场面一度尴尬又混乱。

傅砚修脸色惨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长公主缓缓起身,朗声道:「今日是花朝佳节,本宫有幸,请回了一位我们大雍的英雄,一位我们都以为早已为国捐躯的故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入口处。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人,膝上盖着薄毯,怀里稳稳地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侍从缓缓推了进来。

他面容清瘦,脸上布满伤痕,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是翌安?!」

「方小将军!」

「他不是三年前就……」

整个大殿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瞬间炸开了锅!

我父亲手里的玉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傅砚修更是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前的桌子,水果点心滚了一地。

我表哥方翌安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两个,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虚假的太平:

「伯父,妹夫。看见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毕竟当年在鹰嘴崖,是你们两个,亲手把我推下去的!」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琼林苑。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了脸色惨白的朱道明和傅砚修身上。

长公主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朱大将军,忠勇侯,对于这个指控,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寰却先跳了出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表哥甚至懒得看她一眼:「一个妾生的女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妾室之女」这四个字,像是针一样刺痛了朱寰,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尖叫道:「你胡说!什么妾室!当初明明是我娘先嫁给我爹的!是你们方家仗势欺人!我本来就该是朱家的嫡出大小姐!」

她这一嗓子,如同平地一声雷,把朱家隐藏多年的肮脏丑事,彻底炸了出来。

满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和脸色铁青的朱道明身上。

「寰儿!你给我闭嘴!」

朱道明厉声喝止,但已经太晚了。

我表哥坐在轮椅上,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先嫁?你指的是,当年我外祖父手下的一个游击小将朱道明,瞒着在老家已经娶了陆氏的事实,骗娶了我姑母,方家的嫡女吗?」

「你指的是,他拿着我姑母丰厚的嫁妆,却年年偷偷送回北境,养着他那个所谓的『原配』和私生女吗?」

「你指的是,在我姑母病重的时候,他急着要把外室扶正,如果不是我拿着枪找上门,告诉他『今天你敢这么做,明天我就让全京城都知道你的丑事』,恐怕你今天就不是什么『继女』,而是鸠占鹊巢的『嫡女』了吧!」

「你胡说!你胡说!」

朱寰浑身发抖,只能徒劳地嘶喊。

场内早已炸开了锅。

那些勋贵们交换着震惊又鄙夷的眼神,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

「天哪!竟然还有这种事!」

「停妻再娶?骗婚方家嫡女?」

「拿正妻的嫁妆养外室和私生女?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怪不得方老将军当年突然就跟他疏远了……」

朱道明脸色铁青,还想狡辩:「够了!翌安!你重伤未愈,神志不清,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被奸人利用!」他转向众人,强作镇定地拱手:「小女不懂事,胡说八道,小将军怕是伤势太重影响了心神,说的都是些没根据的胡话,大家千万别当真……」

就在这时,环佩叮当,皇帝和皇后竟然驾到了。

皇帝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问:「哦?这么热闹,各位爱卿在聊什么呢?」

我父亲和傅砚修强作镇定,对着皇帝深深一拜,声音洪亮,试图用气势压人:

「陛下明鉴!三年前漠北那一战,军报上写的句句属实!援军赶到鹰嘴崖时,方老将军和小将军已经为国捐躯!是我们浴血奋战,才力挽狂澜,逼得北诏割地求和!小将军能死里逃生是天大的喜事,但他恐怕是伤到了脑子,或是被小人蛊惑,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忠良!」

长公主亲自将我表哥的轮椅推到了皇帝面前。

他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锐利。

他一字一句,将当年鹰嘴崖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在众人面前:

他们是如何因为错误的情报而中伏,外祖父是如何战至最后一刻,而所谓的援军赶到后,非但没有救援,反而为了掩盖延误军机和抢夺军功的罪行,如何将剩下为数不多的方家军逼到悬崖边,用乱箭射杀!

他抬起那只明显使不上力的右臂:「臣这条胳膊,就是被傅砚修,臣的好妹夫,一箭射穿,才掉下悬崖的!要不是崖底有采药人相救,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荒谬!一派胡言!」

朱道明声嘶力竭地打断,「陛下!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当时兵荒马乱,哪里来的人证物证?怎么能凭他空口白牙,就污蔑国之功臣!」

傅砚修也急忙附和:「没错!陛下,他分明是为了替朱颜出头,报复我们!其心可诛!」

我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我那庶母陆姨娘,突然扑倒在地,哭喊道:「陛下!臣妇可以作证!当时我也在场,大将军和侯爷说的句句属实!是方小将军在诬陷他们!」

我冷冷地看着她,满是嘲讽:「你?一个内宅妇人,怎么给前线的军情作证?你也配?」

就在他们以为死无对证,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高高举起。

「你们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们心上。

「这几天,我在傅砚修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又借着家宴的机会,让侍女潜入父亲的书房,找到了另一份。」

我目光扫过那两个面如死灰的男人。

「看来,你们彼此也并不完全信任,都需要留着对方的把柄,才能安心地坐在一条船上。」

皇帝拿起一封,皇后拿起另一封,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都沉了下去。

那上面不仅有他们延误军机、陷害同袍的密谋,甚至还有如何瓜分军功、处理掉幸存者的冷血计划。

眼看铁证如山,傅砚修彻底绝望,竟然像个市井无赖一样,指着我父亲破口大骂:「朱道明!你这个无耻的老贼!要不是你当初贪功冒进,怎么会……」

朱道明也气得双眼通红,反唇相讥:「闭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是我提拔你,你能有今天!那一箭分明就是你射的!」

金銮殿上,两个不久前还风光无限的功臣,此刻就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等他们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我才缓缓上前一步:「陛下,娘娘。不知您二位是否注意到,这些信件,包括我表哥带回来的密信,都带着一种很特殊的香气?」

皇帝皱了皱眉,将信纸交给太医辨认。

「这种香,名叫『梦陀罗』,不是我们中原的东西,而是北诏皇室的秘制熏香,气味能持续很多年都散不掉。」

我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早已抖得像筛子一样的陆姨娘。

「巧的是,这种香气,和我这位好庶母,以及朱寰妹妹平时最喜欢用的熏香,一模一样。」

「你胡说!」朱寰尖叫。

我不再看她,只盯着陆云娇:「你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会拿到错误的情报吗?都是因为你,利用贴身伺候的机会,偷偷换掉了真正的军报!把援军抵达的时间,整整推后了三天!」

陆云娇见事情败露,脸上惊恐的表情,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疯狂。

她猛地抬起头,发出一阵尖锐刺骨的大笑:「说我痴心?我怎么可能会对朱道明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痴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环视众人,眼中是扭曲的快意:「没错!情报就是我改的!我本来就是北诏安插在这里的眼睛!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真是太痛快了!」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狰狞:「可惜啊,就差一点!三年了,你们的北境防线早就空了!等我们的大军卷土重来……」

「呵。」

御座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蠢货。」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你还在做这种梦?今天早上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你北诏的主力,三天前已经在黑水河谷全军覆没,你的三皇子,现在正戴着镣铐,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陆云娇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扭曲成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了下去。

陆云娇的哭嚎很快被侍卫拖拽的声音淹没。

「大将军朱道明,欺君罔上,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废为庶人,即刻流放宁古塔,永不召回!」

「忠勇侯傅砚修,谋害同袍,冒领军功,罪同叛逆!剥夺爵位,贬为庶人,家产全部抄没!」

圣旨像最后的判决,砸得傅砚修身体剧烈地晃动,面如死灰。

朱寰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

突然,傅砚修猛地抓住朱寰,死寂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他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对着皇帝嘶吼道:

「皇上!陛下!我傅家祖上对国家有大功,牌位还在太庙里!先皇曾经亲口答应过,只要我傅家血脉不断,爵位就永远不会被剥夺!这话……这话还算数吗?!」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片刻后,缓缓点头:「先皇确实有过这样的恩典。但是,你已经没有儿子了。」

「有!我有!」傅砚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声音都破了,「朱寰!她怀的就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儿子!我傅家的血脉没有断!」

台下传来一声嗤笑:「傅砚修,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我还有!」傅砚修被逼到了绝路,彻底疯了,脱口而出:「我还有明奕!明奕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和寰儿八年前在边关就生下的儿子!他是我傅家的种!他有资格继承爵位!」

「八年前?边关?」我笑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傅侯爷对我这位庶姐这么情深义重,原来你们母女俩的手段,真是一模一样。」

傅砚修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脸面,对着皇帝连连磕头,额头瞬间就青紫一片:「求陛下开恩!明奕是我亲儿子,血脉没错!求陛下准许他继承爵位!延续我傅家的香火!」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浑身湿透,哭着喊:

「老爷!不好了!明奕少爷在书院和人打架,掉进了锦鲤池……救、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什么?!」

傅砚修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点因为「儿子」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朱寰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像是垂死的野兽看到了最后一滴血。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在检查信件的老太医上前一步:

「陛下,老臣刚才仔细检查了这些信件和两位大人身上的香气。此香确实名为『梦陀罗』。女子常用可以助兴,但如果男子长期接触,用量过多,其性阴寒,会严重损伤精元,导致……不育。」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哦?既然这样,你就给傅爱卿好好把把脉。」

太医的手指搭在傅砚修的手腕上,片-刻后,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陛下,傅大人脉象沉迟,肾元枯竭,这种情况……至少已经有半年了。」

「半年?」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算算日子,半年前,不正是陆姨娘打着照顾女儿的名义,住进朱家的时候吗?」

「噗嗤——」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笑声在死寂的金殿上显得格外刺耳。

傅砚修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炸药,所有的绝望、愤怒、羞耻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双眼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抬脚就狠狠地踹向了朱寰的肚子!

「贱人!你和你那个毒妇娘一样!都是害我的毒蛇!」

「你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种?!」

朱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下瞬间流出一滩刺眼的鲜血!

她痛苦地蜷缩着,徒劳地想去抓傅砚修的衣角:「夫君!夫君!别听他们挑拨……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傅砚修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看着那摊血,又看看自己颤抖的手,踉跄着后退,眼神空洞,反复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什么都没了……」

就在这片狼藉之中,一直安静地待在我表哥怀里的婴儿,仿佛被这血腥和疯狂惊扰,突然放声大哭。

我心中一紧,立刻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表哥手中接过孩子,轻轻搂在怀里,低声道:「乖,不怕,姑姑在。」

我熟练地轻拍安抚,那孩子竟然真的渐渐停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傅砚修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怀里的孩子。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挣扎着扑过来想要抢夺:「这长相分明就是我的宏儿!对不对?!宏儿没有死!你把他还给我!」

我侧身避开他,冷眼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傅砚修,你疯了吗?我的宏儿,早就死在你们侯府的冷漠和算计里了!你忘了吗?」

我低头看着怀中玉雪可爱的孩子,语气坚定而自豪:

「这是我表哥在边关收养的烈士遗孤,是我们方家的孩子!是陛下亲口御封,将来要继承方家爵位的继承人!」

「你胡说!你骗我!」傅砚修根本听不进去,执拗地嘶吼,「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我的宏儿!你们都在骗我!」

御座之上,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传朕旨意:三年前漠北一案,现已查明,即刻为方老将军及方翌安将军昭雪平反,追封谥号,配享太庙!方家满门忠烈,天地可鉴!」

「方翌安将军忠勇无双,特赐爵『定北侯』,世袭罔替!其养子,赐名方承志,即为方家血脉,享侯府世子尊荣!」

圣旨一下,一切尘埃落定。

傅砚修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地。

眼神空洞地望着我怀中那个代表着方家未来的孩子,嘴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金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我抱着怀里温暖的小身子,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没人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我当初执意进宫,不仅仅是为了避开侯府的压抑。

更是因为,我收到了安插在北诏的探子拼死送回的血书。

信上模糊的线索,直指我的父亲和我的夫君。

我迟迟不愿相信,直到我生产那天,血崩垂危,他们却只想去母留子,甚至纵容朱寰用带毒的补药……

那时候,我才彻底看清,豺狼是永远喂不熟的。

所以,我将密信呈给陛下,以自己为棋子,请陛下陪我演了这出大戏。

生产的凶险是真的,宏儿病重也是真的。

但我顺势给他喂下了陛下御赐的假死药,连夜由暗卫将他送出城,交到了我表哥派来的心腹手中。

冰冷的棺材里,躺着的不过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替身。

而我,必须留在地狱里,扮演那个心灰意冷的母亲,故意放松警惕,才让他们得意忘形,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直到三天前,我表哥在黑水河谷设伏,生擒了北诏的三皇子,从他口中撬出了陆云娇的真实身份。

至此,所有线索串联,一切真相大白。

我长舒一口气,将怀中懵懂的承志搂得更紧了些。

这盘以我自己为赌注的险棋,终究,是我赢了。

阴暗潮湿的天牢深处。

我提着食盒,站在了那间特制的牢房前。

我那婆母蜷缩在发霉的稻草上,浑身散发着馊臭味。

听到脚步声,她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清是我,喉咙里立刻发出威胁的嗬嗬声。

「婆母,」我声音轻柔,「儿媳怕您在里面消息不灵通,特意来给您讲几个新鲜事解解闷。」

我不急不缓,将金殿上发生的一切,傅砚修如何疯癫,朱寰如何惨死,陆云娇如何暴露……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说给她听。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猛地瞪大眼睛,嘶哑道:「你……毒妇!」

「是不是毒妇,您心里清楚。」我微微一笑,「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陛下已经为我们方家平反,我哥哥现在是定北侯了。偷偷告诉您,方家的继承人,就是宏儿哦,他现在姓方了!」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抽搐着倒了下去。

我示意狱卒开门,端出一碗浓黑的汤药。

「婆母,别急着死。」我蹲下身,语气关切,「这是特意给您熬的参汤,保您长命百岁,日日清醒。」

那汤里,掺了能苦掉人舌根的黄连。吊命是真,让人生不如死也是真。

我亲手,一勺一勺,将那苦涩的汤汁灌进了她嘴里。

此后每日,这碗汤都会准时送到。

据说,她起初天天咒骂,后来用指甲抠墙,直到十指血肉模糊。

再后来,就只剩下无意识的嗬嗬声。

但那双眼睛,却因为药性,被迫永远睁着,清醒地承受着所有折磨。

至于傅砚修?

我让他活着。

清醒地,一无所有地活着。

活着看他傅家彻底绝后,活着看他从云端跌落成泥,在街头巷尾,被人人唾骂、人人可欺。

很多年后,定北侯府世子册封大典。

我的承志,已经长成英挺的少年,意气风发地走向属于他的荣耀。

忽然,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台阶下那个蜷缩在阴影里,散发着恶臭的乞丐。

那乞丐也抬起头,呆滞地望着他。

承志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像最耀眼的太阳。

他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跨过了那个乞丐试图伸出的、像枯树枝一样的手。

他快步走上高阶,来到我面前,声音清亮。

「娘亲您看!」他朗声道,仿佛只是跨过了一块碍事的石头,「这台阶,孩儿走得可还稳?」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阶下那个在痛苦和屈辱中蜷缩的身影,缓缓露出笑容。

「稳。」我轻声道,「我儿要走的,是通天大道。」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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