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和前男友打到同一辆车 我说去接孩子 半小时后发现他是面试官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11 14:25 1

摘要:车窗玻璃上,城市的光晕被水流切割、重组,流淌成一片片破碎的琥珀。

雨下得像一出冗长的默剧。

车窗玻璃上,城市的光晕被水流切割、重组,流淌成一片片破碎的琥珀。

我靠在网约车后座,怀里抱着我的作品集。硬质封套的棱角硌着小臂,像一种冷静的提醒。

一个半小时后,我将迎来一场决定我未来三年职业走向的面试。

“师傅,还能再快点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语气无奈:“小姐,这是晚高峰,飞也飞不起来啊。”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焦虑像水汽,无声地弥漫在车厢密闭的空间里。

车轮碾过积水,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就在这时,车停了。

不是到了,是司机接了新的拼车单。

车门打开,一股夹杂着雨水和冷杉香水味的风涌了进来。

然后,我看到了他。

沈舟。

他收起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水珠顺着伞骨滚落,在他脚边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剪裁利落,衬得肩线愈发挺括。

五年了。

时间在他身上似乎只负责精雕细琢,而对我,则更像是一场漫长的风化。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上车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双曾无数次在深夜凝视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礼貌而疏离的愕然。

“是你?”他先开了口,声音比记忆中要低沉一些。

我点点头,将视线移回窗外,假装欣赏一片混沌的街景。

“好巧。”他拉上车门,坐在了副驾。

车内狭小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几分。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和木质香调的气息,只是如今又添了陌生的冷杉。

司机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打着圆场:“哟,两位认识啊?那敢情好,路上还能聊聊天。”

没人接话。

沉默像一块厚重的铅,压在我和沈舟之间。

我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作品集的硬壳边缘,被我抠出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也去星港国际中心?”沈舟忽然从前面回头问我。

他的目光通过后视镜,与我的视线短暂交汇。

我心脏漏跳一拍。

星港国际中心,我面试的公司“矩阵建筑”的所在地。

我下意识地将作品集往怀里又揽了揽,封面上烫金的公司logo被我的手臂遮得严严实实。

“不是,”我听到自己用一种过分平静的语调说,“我去旁边那个商场,接孩子。”

我说谎了。

我们没有孩子。我们甚至,已经五年没有任何联系。

说完这三个字,我几乎能感到自己脸颊的肌肉在僵硬。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谎言,毫无逻辑,破绽百出。一个需要去“接孩子”的女人,为什么会抱着一本看起来像建筑设计方案的东西?

但人在应急状态下,大脑选择的往往不是最合理的方案,而是最能迅速建立起一道屏障的方案。

“孩子”——这个词,像一道最坚固的墙,能瞬间将我从一个“有可能与他再续前缘的单身前任”,划定成一个“生活稳定、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我需要这道墙。

沈舟在后视镜里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 मेक的波动。

他“哦”了一声,很轻,尾音几乎消散在雨声里。

然后他转回头去,再也没有说话。

车厢里只剩下雨刷器规律的刮擦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我的神经。

我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

毕竟,当初说“我们之间完了”的人,是他。

车最终停在了星港国际中心楼下。

沈舟付了车费,礼貌地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他下车,撑开那把黑色的伞,雨幕瞬间在他头顶隔开一方小小的、干燥的天地。

我没有动。

我看着他走进那栋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一如五年前他拖着行李箱离开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旋转门后,我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手心一片冰凉的潮意。

“小姐,到了。”司机提醒我。

“嗯,”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谢谢。”

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肩膀。

我没有伞。

我抱着我的作品集,像抱着一块盾牌,冲进了那栋大楼。

前台小姐微笑着确认了我的预约信息。

“林小姐是吧?矩阵建筑的面试,请上37楼,C会议室。”

“好的,谢谢。”

电梯里,镜面墙壁映出我有些苍白的脸,和被雨水打湿的、狼狈的额发。

我整理了一下仪容,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足够自信的微笑。

没关系的,林未。

不过是偶遇一个前男友。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天的面试,才是我人生的主战场。

37楼。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玻璃,俯瞰下去,整个城市的车流变成了一条条沉默的、发光的河。

我找到了C会议室。

门是虚掩着的。

我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

我推门进去,微微鞠躬。

“您好,我是来面试项目经理职位的林未。”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坐在主位右侧的女士,看起来三十多岁,妆容精致,应该是HR。

另一个……

另一个坐在主位上,背对着门口,正在看窗外的雨景。

那身深灰色的风衣,那个挺括的肩线。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还是那张脸,轮廓比五年前更深邃,眼神也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换上了某种洞察一切的平静。

他看着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林小姐。”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在我冰封的血液里砸开一个窟窿。

“请坐。”

旁边的HR笑着介绍:“林小姐,这位是我们这次招聘的项目总负责人,沈舟,沈总。”

沈舟。

沈总。

我放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半小时前,在网约车上,我说我要去接孩子。

半小时后,我“孩子”的“父亲”,成了我的面试官。

生活,有时候真是个恶劣的编剧。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动作有些僵硬,但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我将作品集放在桌上,推过去。

“沈总,HR,您好。这是我的作品集。”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

甚至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挑衅。

仿佛在说:你看,没有你,我过得很好。我的专业能力,就是我最硬的底气。

HR打开作品集,一边看一边点头:“林小姐的履历非常出色,之前在‘原境’做的几个项目我们都有所耳闻。”

“谢谢。”

“我们这次招聘的项目经理,主要是负责即将启动的‘云栖海岸’度假村项目。这个项目体量很大,周期也很长,对项目经理的抗压能力和统筹能力要求非常高。”HR说着,抬眼看向沈舟,“沈总,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全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到了沈舟身上。

他没有立刻看我的作品集。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

冷静,克制,带着一种上位者天然的压迫感。

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会为了一碗面跟我吵架的年轻建筑师,他现在是“沈总”。

“林小姐,”他终于开口,不疾不徐,“我看你的简历,过去五年,你一直在上海。”

“是的。”

“为什么突然想回我们这座城市发展?”

这是一个常规问题。

但我知道,在他这里,这是一个私人问题。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像一口深井,望不见底。

“因为我父母年纪大了,我希望能离他们近一些。”我给出了最标准、也最无懈可击的答案。

“是吗?”他微微挑眉,“我还以为,是为了方便照顾孩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旁边的HR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这个跳跃的逻辑。她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舟。

我的脸颊在发烫。

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像无数细小的针,扎着我的自尊。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在掌心掐得更深。

“沈总,”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我的私人生活,与我是否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没有必然联系。”

我这是在反击。

也是在划定边界。

我在提醒他,这里是面试场,不是我们的旧情叙事。

沈舟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赞许,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你说的对。”他点了点头,翻开了我的作品集。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翻动纸张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感。

那双手,曾经为我画过无数张设计草图,也曾在我发烧的深夜,一遍遍帮我试额头的温度。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西岸艺术中心’这个项目,你是主要负责人?”他指着其中一页问。

“是的,从概念设计到施工落地,全程跟进。”

“项目周期两年,期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是预算超支和多方施工单位的协调问题。”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大脑开始高速运转,“项目初期,因为对地下管线勘探不足,导致地基处理成本比预期增加了15%。为了追回这部分成本,我在后期材料选择和供应链管理上做了优化,最终将总成本控制在预算的102%以内。”

“具体怎么优化的?”他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是一个面试官该有的姿态。

但我知道,他不仅仅是在面试我。

他是在考验我。考验我这五年,一个人,究竟走了多远,爬了多高。

我详细阐述了我的解决方案,从BIM模型的使用,到与供应商的谈判策略,再到如何通过模块化施工来缩短工期。

我说得很快,但条理清晰。

这五年,我不是白过的。我熬过的每一个夜,修改的每一张图纸,参加的每一次扯皮会议,都变成了我此刻的盔甲。

我说完后,会议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HR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而沈舟,他靠回椅背,长久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深海里的暗流。

“林小姐,”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与项目完全无关的问题,“你对‘忠诚’这个词,怎么理解?”

我愣住了。

HR也愣住了。

这个问题太突兀,太私人,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面试的范畴。

我看着沈舟,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我知道不是。

他在逼我。

逼我撕开专业的伪装,直面我们之间最核心的那个问题。

五年前,他离开我,没有一句像样的解释。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累了,我们不合适。”

而在此之前,我无意中发现了他和一个学妹的暧昧短信。

我没有问,我等着他亲口告诉我。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逃避。

对我而言,那是一种背叛。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是他单方面关闭了我们之间沟通的渠道,放弃了我们的感情。

那是对我们共同建立起来的信任的背叛。

所以,“忠诚”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无比讽刺。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阵阵地抽痛。

但我不能失态。

这里是战场。我的情绪,是对方的武器。

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回答。

最后,我选择了一种最冷静,也最残忍的方式。

“沈总,”我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我认为,‘忠诚’在职业领域,是一种契约精神。”

“它意味着遵守合同条款,履行岗位职责,维护公司利益。它是一种职业素养,而不是一种情感选择。”

“它不是一种恩赐,而是一种义务。”

“如果一方违约,另一方有权根据契约,追究其责任,并要求赔偿。”

我把我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债,清晰地翻译成了冷冰冰的、可以量化的法律条文。

共同财产、重大开支、忠诚义务、违约责任。

我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当年违约了。而我,已经走出了那段关系,并且学会了用成年人的规则来保护自己。

我说完,直视着他。

沈舟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握着钢笔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

“说得很好。”他最终说,声音有些沙哑。

“非常理性,也非常……职业。”

他把“职业”两个字,咬得很重。

HR在一旁如坐针毡,她大概已经猜到我们之间有些故事,但又不好插话。

“沈总,您看……”她试探性地开口。

沈舟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P。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雨势渐小,天边的云层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红色。

“林小姐,”他背对着我,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显得有些飘忽,“如果公司录用你,你将直接向我汇报工作。”

“你,能处理好我们的关系吗?”

他终于把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我几乎想冷笑。

处理好我们的关系?当初是谁单方面毁掉了我们的关系?

但我忍住了。

“沈总,”我站起身,与他遥遥相对,“我想我刚才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在职场上,只有上下级关系,和同事关系。没有其他。”

“我的个人情感,不会影响我的专业判断。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

我这是在下战书。

也是在给他台阶。

就看他,接不接。

沈舟在窗边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这场面试会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对峙结束。

然后,他转过身来。

“好。”他说。

“HR,后续流程你来跟进。”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风衣,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打开门,离开了会议室。

他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我一眼。

门关上的瞬间,我全身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

我几乎是虚脱般地坐回椅子上,后背一片冰凉。

HR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而友善的微笑:“林小姐,请您回去等通知,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

“好的,谢谢。”

我站起身,收拾好我的东西,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

那股冷杉的味道,还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

我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

是沈舟。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迟疑了一秒,还是走了进去。

电ax窄小的空间里,气氛比来时在车里更加尴尬。

镜面墙壁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隔着半米的距离,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电梯下降。

失重感传来,我的胃里一阵翻搅。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他说。

“没什么。”我垂下眼帘,盯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我就是想说,谢谢你给我面试机会。”

无论如何,这是我该有的礼貌。

“不是我给你的。”他淡淡地说,“你的简历是HR筛出来的。我只是终面面试官。”

他在撇清关系。

也好。

“那也谢谢。”

电梯到了1楼。

门打开,大厅里人来人往。

我快步走了出去,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待。

“林未。”

他忽然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不是“林小姐”,是“林未”。

我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关于孩子的事,”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低,带着一丝自嘲,“你不用对我撒谎。”

“我们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

我攥紧了拳头,快步走出了大楼。

冷风一吹,我才发现,眼眶有点热。

三天后,我收到了矩阵建筑的offer。

职位是“云栖海岸”项目经理。

薪资比我预期的还要高出20%。

邮件的末尾,附上了一行小字:“沈总监特别交代,希望您下周一准时入职。”

沈总监。

原来他现在是总监了。

我看着那封offer,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我将每天面对他,面对我们之间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将再次被卷入他的世界,而我花了五年时间,才勉强爬出来。

不去,意味着我将放弃一个绝佳的职业机会。无论从平台、项目还是薪酬来看,“矩阵”都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关掉电脑,走到阳台。

楼下,小区花园里的石榴树结了几个青涩的小果子。

我妈正在给花浇水。

她看到我,笑着说:“小未,发什么呆呢?我给你炖了鸡汤,快来喝。”

我看着她鬓边新增的白发,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

我回来,是为了照顾他们。

为了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的未来,不应该被一段失败的感情所绑架。

沈舟,只是我职业道路上需要攻克的一个“项目”而已。

我拿起手机,回复了HR的邮件。

“谢谢,我会准时入职。”

周一。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

HR Amy带我办了入职手续,然后领我去了我的工位。

我的办公室,就在沈舟办公室的斜对面。

一扇巨大的玻璃墙,将我们隔开。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办公室里的一切。

他正在打电话,眉头微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Amy笑着说:“林经理,以后你就要和沈总监并肩作战了。沈总监是我们公司最年轻的总监,能力非常强,就是……对自己和对下属要求都特别高。”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是个工作狂,不太好相处,你多担待。”

我点点头:“明白。”

我当然明白。

五年前,我就领教过他的“高要求”。他可以为了一个设计细节,三天三夜不合眼。也可以因为我画错了一根辅助线,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只是那时候,他的“高要求”里,还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亲昵。

而现在,只剩下纯粹的、不近人情的职业压迫。

我打开电脑,开始熟悉项目资料。

“云栖海岸”项目非常复杂,涉及酒店、别墅、商业街和人工沙滩等多个板块。光是项目干系人,就有十几个。

我埋头在海量的文件里,试图尽快理清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来我办公室一下。”

是沈舟的声音。简洁,命令式,不带任何情绪。

“好的。”

我拿起笔记本和笔,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次,以“下属”的身份,进入他的“领地”。

他的办公室很大,风格极简,黑白灰三色,和我记忆中他喜欢的风格一模一样。

只是,他曾经最爱摆在书架上的那些建筑模型,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厚重的项目文件和行业报告。

他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坐。”

我坐下,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项目资料都看了?”他问。

“还在看,目前只看到了规划设计阶段。”

“进度太慢。”他毫不客气地评价,“今天下班前,我要你给我一份项目初步风险评估报告。重点是三个方面:设计变更风险、成本超支风险、以及政府审批流程风险。”

我心里一沉。

今天下班前?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距离下班只有七个多小时。而我手上的资料,起码需要两天才能看完。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是在故意刁难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沈总监,项目资料非常庞杂,一天之内完成初步风险评估,恐怕很难保证报告的质量。”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一副“我只要结果”的姿态。

“林经理,我招你来,不是让你来告诉我‘什么做不到’,而是让你来告诉我‘要怎么做到’。”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我的心脏。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沈舟,你没必要这样。”

但我忍住了。

我说过,在职场上,只有上下级关系。

“好的,沈总监。”我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他纠正我,“是必须完成。”

我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座位,我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想把我逼走。

用这种最高压、最不近人情的方式。

我几乎能想象到,如果我今天完不成任务,他明天就会在例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我的能力。

然后,我就可以“体面”地自己滚蛋了。

我盯着玻璃墙对面那个冷漠的背影,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沈舟,你以为我还是五年前那个,被你骂两句就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吗?

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这五年的时间了。

我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我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我把所有的项目文件,按照不同的专业领域,重新分类、编号。

然后,我调出了公司内部的项目管理系统,找到了“云栖海岸”的BIM模型。

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量爆炸的数字模型。

但我很熟悉它。

这五年,我几乎天天都在和它打交道。

我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精准地找到了我要的“病灶”。

我调取了所有关于地质勘探的报告,与设计图纸进行比对。

我导出了所有的材料清单,与市场最新的价格数据进行匹配。

我找到了所有涉及政府审批的节点,与本地的政策法规进行逐条核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午饭,也忘记了喝水。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

那些曾经让我痛苦、让我熬夜的知识和经验,此刻都变成了我手中的武器。

下午六点。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我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字。

一份长达十五页的《“云栖海岸”项目初步风险评估报告》,完成了。

我没有立刻发给他。

我站起身,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透过玻璃墙,我看到沈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还在。

他在等。

等我主动认输。

我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着我疲惫的胃。

我在等一个最佳时机。

一个能让他最意外、最措手不及的时机。

晚上八点。

我估摸着他差不多快要失去耐心了。

我回到座位,打开邮箱,将报告作为附件,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沈舟。

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一句话:

“沈总监,请查收。”

发送成功。

我看到,玻璃墙对面的他,几乎是立刻就点开了邮件。

他的身体猛地坐直了。

他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那个姿态,维持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玻璃墙,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压迫。

里面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是震惊?是不敢置信?

还是……别的什么?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

然后,我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我没有再看他。

我拎着包,像一个普通的、准时下班的白领,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局,我没有输。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就被Amy叫住了。

“林经理,沈总监让你到了就去他办公室。”Amy的表情有些复杂。

“好的。”

我放下包,走了过去。

沈舟的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

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我的那份报告,被打印了出来,放在他的桌上。上面用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你这份报告,”他指着桌上的文件,开门见山,“漏洞百出。”

我心里一紧。

“比如这里,”他翻到其中一页,“你提到,设计方案中,宴会厅的跨度超过了规范允许的最大值,存在结构风险。但是你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还有这里,你预测钢材价格下半年会上涨15%,建议提前锁单。但你没有考虑到我们的仓储成本和资金占用成本。”

“以及这里,关于排污许可的审批,你说存在政策不确定性。什么叫不确定性?是哪个部门的哪条规定?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这些你都没有写清楚。”

他每说一条,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说得都对。

因为时间太紧,我的报告确实只停留在“发现问题”的层面,而没有深入到“解决问题”。

这是一份不合格的报告。

我站在他面前,无言以对。

“林未,”他抬起头,第一次在公司,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叫我的名字,“如果你的能力仅限于此,那么我很抱歉,你可能不适合这个职位。”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昨天所有的骄傲和不服输,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以为我赢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要的,根本不是一份报告。

他要的,是一个让我自己承认“我不行”的理由。

我的嘴唇在发抖,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给你三天时间。”他打断我。

“把这份报告里提到的所有问题,都给我一个具体的、可落地的解决方案。”

“三天后,项目启动会上,你来做汇报。”

“如果汇报通过,你留下来。如果通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知道了。”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拿起那份被批注得体无完肤的报告,转身想走。

“等一下。”他又叫住我。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扔到桌上。

“胃药。”他说,语气生硬,“你以前,一忙起来就胃疼。”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药瓶,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日本那个牌子。很难买。以前都是他托朋友帮我带。

五年了,他还记得。

我没有去拿。

“谢谢沈总监关心,”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过我已经不怎么胃疼了。”

“而且,我更习惯用国内的牌子。”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座位,我将那份报告重重地摔在桌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迅速低下头,假装在找东西。

我不能哭。

尤其不能在这里,在他的注视下哭。

那是示弱。

我花了整整十分钟,才平复下翻涌的情绪。

我擦干眼泪,重新打开电脑。

沈舟,你等着。

三天后,我会让你看到,我到底行不行。

接下来的三天,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我白天和设计院、成本部、法务部的人开会,逐个沟通报告里提到的问题。

晚上,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整理会议纪要,制作汇报PPT。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不知疲倦地旋转。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胃药,干咽了两片。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కి延开。

我抬头,无意中瞥了一眼沈舟的办公室。

他也还在。

每天,他都是最后一个走。

我们隔着一道玻璃墙,像两座孤岛,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亮着灯,谁也不打扰谁。

有一次,凌晨一点,我准备去茶水间冲杯咖啡。

一出门,就看到他站在我的工位旁。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准备放在我的桌上。

看到我出来,他愣住了,动作僵在半空中。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总监,有事吗?”我先开了口,语气疏离。

他把保温杯收了回去,清了咳一声,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没什么。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项目进度要注意,但也要注意身体。公司不提倡无效加班。”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他刚才站过的位置。

空气里,飘着一丝淡淡的姜茶的味道。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项目启动会定在周五下午。

公司所有高层,以及项目相关的各部门负责人都参加了。

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我是主讲人。

沈舟坐在我的旁边,作为项目总负责人。

我打开PPT,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的汇报。

“各位领导,同事,下午好。我是项目经理林未。下面由我来为大家汇报‘云栖海岸’项目的初步风险评估及应对策略。”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不远处的沈舟,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和听众的脸上。

我从结构风险讲到成本控制,从供应链管理讲到审批流程。

我把我这三天不眠不休的成果,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附上了两到三个备选解决方案,并详细分析了各自的优劣和资源需求。

我的语速不快,但逻辑严密,数据详实。

整个会议室,除了我的声音,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听得非常专注。

我能感觉到,身旁的沈舟,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丝……我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汇报的最后,我放上了总结页。

“……综上所述,‘云栖海岸’项目虽然存在诸多挑战,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提前识别风险,做好预案,各部门通力协作,就一定能将这个项目,打造成我们公司的又一个标杆。我的汇报完了,谢谢大家。”

我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静了几秒钟。

然后,不知是谁先带头鼓了掌。

紧接着,掌声响成一片。

我看到坐在对面的集团副总裁,对我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我知道,我通过了。

“林经理的汇报非常精彩。”副总裁带头表扬,“思路清晰,方案具体,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他转向沈舟:“沈总监,你找来的这个项目经理,很不错啊。”

沈舟没有立刻说话。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光。

那光里,有欣赏,有释然,还有一丝……淡淡的骄傲。

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行的。

“是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她一直,都很优秀。”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围过来,向我表示祝贺。

我一一微笑道谢,心里却有些恍惚。

沈舟的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一直,都很优秀。”

他,是这样看我的吗?

那五年前,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会议室。

“林未。”

沈舟叫住我。

大家都走光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他问。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是他以前最喜欢带我来的地方。

店里的老板娘还认识我们,看到我们一起来,惊讶地张大了嘴。

“哎呀,沈先生,林小姐,好久不见!你们……这是又在一起了?”

我的脸一红,刚想解释。

沈舟却先开了口:“不是。我们现在是同事。”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哦哦,同事,同事好。”

我们在靠窗的包间坐下。

还是老位置。

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一条安静的小河。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我。

“跟你一样就行。”我说。

这是我们以前的习惯。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自然,太暧昧。

沈舟也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在菜单上勾选起来。

菜很快上来了。

都是我以前爱吃的。

烤鳗鱼,海胆刺身,还有一份玉子烧。

我们沉默地吃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气氛有些压抑。

“为什么回来?”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我在面试的时候说过了。”

“那是说给HR听的。”他看着我,“我想听实话。”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实话就是,我在上海,累了。”

“那五年,我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不敢停下来。我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我以为只要我爬得够高,就能忘记过去,忘记你。”

“但后来我发现,我忘不了。那段记忆,就像我身体里的一根刺,一碰就疼。”

“我回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换个环境,换一种活法。我想离我爸妈近一点,我想……和我自己和解。”

我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沈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对不起。”他说,声音很轻。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想到他会道歉。

我以为,以他的骄傲,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

“为什么?”我问,声音有些发颤,“当年,你为什么要走?是因为那个学妹吗?”

这是我藏在心里五年的问题。

我今天,必须要一个答案。

沈舟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端起清酒杯,一饮而尽。

“是,也不是。”他放下酒杯,眼眶有些发红。

“那时候,我刚刚毕业,一无所有。而你,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我看着你,就像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爱你,但也怕你。”

“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怕我追不上你的脚步。我怕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那种恐惧,像一个黑洞,每天都在吞噬我。”

“那个学妹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她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更轻松,更没有压力的关系。我动摇了。”

“我承认,我那时候很懦弱。我选择了逃避。”

“我去了深圳,进了一家创业公司。那几年,我没日没夜地干,我告诉自己,等我混出个样子,等我配得上你了,我就回来找你。”

“可是……”他苦笑了一下,“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听说你在上海发展得很好。我不敢打扰你。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的朋友圈,看着你在一个个项目里发光。”

“这次回来,我本来没想过会遇到你。面试那天,在车里看到你,我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的那个‘孩子’,像一把刀,插在我心上。我当时就在想,你过得很好,你有了新的家庭,我应该祝福你。”

“直到在面试间,我再次看到你。我才知道,我根本放不下。”

“这几天,我故意刁难你,是想把你逼走。我怕。我怕我们再纠缠在一起,会重蹈覆辙。我怕我再次伤害你。”

“但我也在期待。我期待你给我一个惊喜,期待你证明给我看,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了。”

“你做到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愧疚和痛楚。

“林未,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迟了五年。”

我听着他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们之间,不是不爱,而是错过。

是因为他的自卑,和我的骄傲。

是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沟通。

我哭了很久。

他没有劝我,只是默默地递给我纸巾。

等我哭够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沈舟,”我擦干眼泪,看着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现在,只想做好我的工作,照顾好我的家人。”

“至于我们……”我顿了顿,说,“就当同事吧。”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理性的答案。

沈舟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他说。

“就当同事。”

那顿饭的后半段,我们聊了很多。

聊这五年的工作,聊彼此的变化,聊对未来的规划。

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只是,谁也没有再提“感情”那两个字。

那是一道我们都默契地绕开的伤疤。

吃完饭,他送我回家。

车停在我家小区楼下。

“上去吧。”他说。

“嗯。”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未。”他又叫住我。

“嗯?”

“你手上的那个玉坠……”他看着我手腕上戴着的一个小小的平安扣,“还在戴着啊。”

那是我妈在我二十岁生日时送给我的。

当年我和他在一起时,几乎天天戴着。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玉坠,它已经被我的体温捂得温润。

“习惯了。”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下了车,没有回头。

回到家,我妈已经睡了。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沈舟的样子。

他道歉时的愧疚,他谈起过去时的痛苦,他看我时那复杂的眼神。

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回放。

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他的微信。

他的头像,还是五年前那张。

是在我们大学的图书馆拍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什么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

林未啊林未,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你们之间,已经隔了五年光阴,隔了一场筋疲力尽的自我救赎。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

我和沈舟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们是上下级,是项目上最亲密的战友。

我们会为了一个设计方案争得面红耳赤。

也会在拿下项目节点后,相视一笑。

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我也放下了戒备。

我们之间的沟通,高效,专业,但又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默契。

Amy有一次开玩笑说:“林经理,我觉得你来了之后,沈总监好像变了个人。”

“以前他开会,我们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他居然会笑,还会主动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困难。”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我们都在努力。

努力扮演好“同事”这个角色。

努力把那段失控的过去,重新纳入一个安全的、可控的轨道。

我们像两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谁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云栖海岸”的样板房即将开放。

开放前一天,我和沈舟留在现场,做最后的检查。

我们从一楼走到顶楼,检查每一个细节。

灯光,墙漆,家具的摆放。

走到主卧的露台,已经是深夜。

海风吹来,带着咸湿的气息。

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条璀璨的银河。

“很美。”我说。

“是啊。”他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远方。

“林未,”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也想过要一栋这样的房子。”

“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可以看星星。”

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在我们刚毕业,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时,画下的大饼。

那时候,我们穷得叮当响,但眼睛里有光。

“都过去了。”我说,声音有些干涩。

“是啊,都过去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怅然。

我们沉默了很久。

“明天样板房开放,会很忙。”我打破了沉默,试图把话题拉回工作。

“嗯。”

“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他送我到楼下。

这一次,我下车前,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

我像被电了一下,猛地想抽回。

但他握得很紧。

“林未,”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星空,深邃而明亮,“我们,还能再试一次吗?”

我看着他,心脏狂跳。

我等这句话,等了五年。

我以为我再次听到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我没有。

我只是冷静地看着他:“沈舟,你确定吗?”

“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了吗?你确定你不会再像五年前一样,因为害怕而逃跑吗?”

“你确定,你能接受一个,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仰望你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你更强硬的女人吗?”

我一连问了三个“你确定吗”。

我不是在拒绝他。

我是在给他,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最后确认的机会。

婚姻不是一场冲动的冒险,它是一份需要双方共同履行的、严肃的合同。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单方面违约”。

沈舟被我的问题问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良久,他松开了我的手。

“你说的对。”他苦笑了一下,“也许,是我太心急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我点点头:“好。”

回到家,我靠在门上,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

理智告诉我,我做的是对的。

但情感上,却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颗石榴。

我妈买的,红得像玛瑙。

我一粒一粒地剥着,冰凉的汁水沾了我一手。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酸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手机响了。

是沈舟发来的微信。

“明天,一起加油。”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也许,这样也好。

像现在这样,以同事的身份,重新认识,重新磨合。

把时间当成一枚硬币,一天一天地投入,去换取靠近的权利。

慢慢来。

不着急。

第二天,样板房开放活动非常成功。

到访的客户络绎不ABC,对我们的设计和品质赞不绝口。

集团副总裁亲自到场,拍着沈舟和我的肩膀,大加赞赏。

忙碌了一天,晚上,项目组在附近的海鲜餐厅庆功。

大家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

沈舟也被灌了不少。

他酒量其实不好,几杯下肚,脸就红了。

他话不多,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大家笑闹。

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

庆功宴结束,已经快十一点了。

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

“林经理,沈总监喝多了,你住得近,能帮忙送他回去吗?”Amy拜托我。

我看着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沈舟,没法拒绝。

“好的。”

我扶着他,打了一辆车。

他报了一个地址。

不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高档小区的名字。

车上,他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均匀地洒在我的颈侧,温热的,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瘦了。

也累了。

我伸出手,想帮他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

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我又缩了回来。

我们现在,只是同事。

到了他家楼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出来。

“你家是几楼?”我问。

他迷迷糊糊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和门禁卡,塞到我手里。

我刷了门禁,扶着他进了电梯。

17楼。

他家是密码锁。

我看着他,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我只好翻他的手机,想找找他有没有把密码存在备忘录里。

手机没有锁。

我划开屏幕,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微信聊天界面。

置顶的,是一个备注为“小安”的女孩。

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半小时前。

小安:“舟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给你炖了汤。”

沈舟:“在庆功宴,快了。”

小安:“那我等你哦。[爱心]”

我的血液,在一瞬间,凉透了。

小安。

我记得这个名字。

五年前,那个学妹,就叫小安。

我拿着他的手机,站在他家门口,像一个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的傻瓜。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住。

原来,他所谓的“给我一点时间”,不过是缓兵之J。

原来,这五年来,他一直和她在一起。

我昨天晚上,竟然还可笑地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把沈舟扶到他家门口的休息椅上坐好。

然后,我把他的手机和钥匙,轻轻放在他旁边的口袋里。

我看着他醉酒的睡颜,心里一片荒芜。

我没有叫醒他。

我也没有去敲那扇门。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我转身,按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年轻女孩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她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醉倒在椅子上的沈舟。

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敌意。

我们隔着电梯门的缝隙,对视了一眼。

我冲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然后,电梯门彻底合上。

我回到家,把自己扔进浴缸。

热水没过我的身体,但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依然感到窒息。

背叛。

又一次的背叛。

我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舟在日料店里说的那些话,那些愧疚,那些痛苦,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看着我时,眼里的那些光,难道都是演出来的吗?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同时对着两个女人,说着同样的情话?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化了精致的妆,遮住了所有的憔悴和疲惫。

我在茶水间碰到了沈舟。

他看起来有些宿醉的头疼,正在冲咖啡。

“早。”他看到我,笑了笑。

“早,沈总监。”我点点头,语气平静无波。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冷淡,笑容僵了一下。

“昨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来。”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不客气。”我说,“分内之事。”

我端着我的水杯,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上午的例会,我全程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所有需要向他汇报的工作,我都让我的助理去沟通。

他几次想找我说话,都被我用“我在忙”给挡了回去。

中午,“一起吃饭?”

我没有回。

下午,他直接走到我的工位旁。

“林未,我们能谈谈吗?”他压低声音说。

“对不起,沈总监,”我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屏幕,“我现在没时间。下午三点有个和供应商的会,我需要准备一下资料。”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站在我旁边,站了很久。

周围的同事,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荒凉。

下班后,我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被他堵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拉住我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急躁。

“沈总监,请你放手。”我挣扎着,“我们这样,被同事看到影响不好。”

“我不在乎!”他有些失控地低吼,“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你做错了什么?”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沈舟,你应该去问问你家里那位‘小安’。”

“问问她,昨天晚上给你炖的汤,好不好喝。”

沈舟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拉着我的手,也猛地松开了。

“你……你看到了?”他的声音在发抖。

“是啊,我看到了。”我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我还看到她从门里探出头来,像一个女主人一样,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沈舟,你真是好本事啊。”

“一边跟我说着‘我们再试一次’,一边家里藏着一个给你煲汤的姑娘。”

“你累吗?同时应付我们两个人,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向他。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想解释,“我和她……”

“我不想听。”我打断他。

“沈舟,我给过你机会了。”

“在日料店,在车里,我都给过你机会让你坦白。但你没有。”

“你选择继续欺骗我。”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绕开他,准备上车。

“林未!”他从背后抱住了我,抱得很紧,像是要嵌进我的身体里。

“你听我解释,求你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哀求的脆弱。

“小安她……她只是我资助的一个学生。她父母早逝,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很不容易。我只是……可怜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我让她住在我那里,是因为她租的房子到期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妹妹?”我冷笑,“有抱着哥哥的胳膊撒娇的妹妹吗?有深更半夜给哥哥炖汤的妹妹吗?”

“沈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他语塞了。

“放开我。”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没有动。

“沈舟,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如果你不放,我就喊了。”

他身体一僵,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我。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发动车子前,我降下车窗,最后看了他一眼。

“沈舟,我们之间,真的完了。”

“从五年前你选择不告而别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现在,不过是把这个事实,又确认了一遍而已。”

说完,我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再也没有回头。

那天之后,我和沈舟,彻底进入了冰河时代。

在公司,我们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没有任何私人交流。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而我,始终视而不见。

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云栖海岸”项目在我的推动下,进展神速。

我带领团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

我的能力,得到了公司所有人的认可。

大家都说,我是个天生的项目经理。冷静,果断,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害怕一停下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将我吞噬。

一个月后,公司因为“云栖海岸”项目的出色表现,拿到了一个更大的项目——“东湖科技新城”的整体规划。

这是一个投资上百亿的超级项目。

公司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项目部,专门负责这个项目。

而项目总监的人选,将在我和另外几个资深总监中产生。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如果能拿下这个职位,我将成为公司最年轻的女性总监。

我开始全力以赴地准备竞聘。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

沈舟,依然在我的斜对面。

他好像也瘦了很多,总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竞聘答辩的前一天晚上,我留在公司做最后的准备。

深夜,我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我以为是保安,结果,是沈舟。

“下来一下,我在楼下等你。”他的声音很沙哑。

“我没时间。”我冷冷地拒绝。

“林未,算我求你。”

我沉默了。

最终,我还是下去了。

他站在公司门口的梧桐树下,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很厚。

“这是什么?”我问。

“‘东湖科技新城’项目,我做的一些前期研究。”他说,“里面有我对这个项目的一些思考,还有一些我收集到的,可能对你有用的资料。”

我愣住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我希望你能赢。”他看着我,眼神真诚,“你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和小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下个星期,就要去英国留学了。是我帮她申请的学校,也是我出的学费。”

“我资un她,是因为……她的经历,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一无所有,拼命想往上爬。”

“我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晚辈,一个……过去的自己的投射。我承认,我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边界,让你误会了。这是我的错。”

“我不会请求你原谅。我只是想把事实告诉你。”

“这些资料,你拿去看吧。不管你用不用,都算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点事。”

说完,他把牛皮纸袋塞到我手里,转身就走。

“沈舟!”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不参加这次竞聘吗?”我问。

他的资历和能力,完全有资格参加。

“不参加了。”他声音很低。

“我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

我如遭雷击。

“为什么?”

“这个城市,有太多我们的回忆。我待不下去了。”

“也许,我离开,对你,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

他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我忽然觉得,好冷。

第二天,我顺利地赢得了竞聘。

我成了“东湖科技新城”的项目总监。

消息公布的那天,公司给我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

很多人都来向我祝贺。

我笑着,应酬着,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斜对面的那间办公室。

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桌上,只留下一个白色的马克杯。

是我很多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杯子上,印着我们两个人的卡通头像。

他把它留下了。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了。

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家。

我打开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他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资料。

有对项目所在区域的深度分析,有对标国际一流科技城的案例研究,有对未来产业发展的趋势预测……

每一份文件,都凝聚着他大量的心血。

在资料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一张手绘的草图。

画的是一栋房子。

有一个大大的露台,露台上有两把躺椅,一个小茶几。

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给林未的家。”

日期,是五年前。

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那张草图,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的约定。

原来,他一直,都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是我们,把一切都搞砸了。

尾声。

一年后。

“东湖科技新城”项目一期顺利竣工。

我作为项目总负责人,站在了剪彩仪式的舞台上。

聚光灯下,我从容,自信,光芒万丈。

我已经成了别人口中,那个无坚不摧的“铁娘子”林总。

庆功宴上,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恭喜你,林总监。你站在光里的样子,真美。”

我看着那句话,愣住了。

这个语气,这个称呼……

我迅速地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

虽然隔着电波,显得有些失真,但我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沈舟。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我的声音在发抖。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在哪?”

“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他说,“这里也能看到星星。”

“沈舟……”我有很多话想问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未,”他打断我,“你还记得吗?我欠你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那次在车里,你问我,我确定吗?”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我确定。”

“我确定,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确定,我不会再逃跑。我确定,我爱上的,就是现在这个,强大、独立、闪闪发光的你。”

“所以,林未,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电话那头,是他的呼吸声,和海浪的声音。

我握着手机,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抬头,看向窗外。

夜空中,繁星满天。

我笑了。

“好。”我说。

“我等你。”

手机里,忽然又跳进来一条新的短信。

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内容,让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小姐,关于沈总五年前离开上海的真正原因,你不好奇吗?”

来源:悠闲辰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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