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皇宫大殿内,皇帝高坐龙椅,面色沉凝地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为他守寡,要么改嫁宗亲。
当“护国将军萧景砚力竭殉国”的噩耗传遍京城时,我的天,塌了。
冰冷的皇宫大殿内,皇帝高坐龙椅,面色沉凝地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为他守寡,要么改嫁宗亲。
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两条路,无论我踏上哪一条,尽头都是“死亡”。
我经历过。
第一世,我选了守节。我以为青灯古佛能换一世安宁,却不想被人撞破我与府中马夫“有染”。他们堵住我的嘴,将我五花大绑,在顾家和萧家族老的共同见证下,沉了冰冷的池塘。
第二世,我心灰意冷,选了改嫁。可就在花轿抬出萧家大门的那一刻,一群悍匪当街劫轿。而带头的人,赫然是我那“战死沙场”的夫君,萧景砚。
他没死。
他亲手将我扔进了京城最下等污秽的花楼。
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濒死之际,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他华贵的衣角,只为问一句:“为什么?”
他一脚踢开我,眼底只剩冰冷的嫌恶:
“顾云烟,你占着我正妻的位置,就是你的原罪。”
“你这种女人,怎么配和烟儿比?只有你死了,烟儿才能名正言顺地嫁入将军府,成为我唯一的妻。”
原来如此。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活。他费尽心机地“假死”,就是为了摆脱我这个碍眼的嫡妻,好给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我的庶妹顾云烟,腾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正妻之位。
金銮殿的檀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又回到了这个命运的岔路口。
面对龙椅上那个深不可测的帝王,我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缓缓伏地跪拜,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臣妇顾云烟,叩谢圣恩。”
“臣妇,愿为亡夫萧景砚守节,终身不嫁。”
皇帝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刚要颔首,我却再度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声如泣血:
“此外,臣妇斗胆,还有一请!”
“恳请圣上降下隆恩——为臣妇立一座贞节牌坊,以彰萧家满门忠烈,以表陛下浩荡皇恩!”
重来一世,贞洁与名声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他死。
我要他萧景砚,从今往后,永远只能是衣冠冢里的一个牌位,一个被人供奉的死人!
前朝早有先例,君王为阵亡将士的遗孀高高树起贞节牌坊,令其终身守节,此举极大激励了边关士气,最终大败敌军。那位君主也因此在史书上留下了“仁德”的美名。
我知道,座上的这位皇帝,最好此道。
果然,听闻我主动请旨,皇帝龙心大悦。
“好!好一个烈妇!朕准你所请,牌坊不日便将敕造落成。届时,朕再加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自此,萧家上下,无人再敢轻慢于你!”
“臣妇,谢主隆恩!”
我强忍着激动,叩谢领旨。但我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帝心虽动,圣旨未落,一切都还有变数。萧景砚那个人,诡计多端,我必须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眼下最要紧的,是必须让“萧景砚战死”和“皇帝恩准我立坊守节”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
我要将萧景砚的“死”,和当今皇帝的“脸面”与“青史留名”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朝中的将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能让皇帝在史书上添一笔“仁政”的机会,可不多。
等这座牌坊立起来,他萧景砚要是敢活着回来?
那他就是阻碍皇帝留名青史的绊脚石,是“欺君罔上”,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扇了皇帝一记耳光!
他活着,就是弥天大罪。
我攥着那份无形的许诺,刚走出沉重的宫门,一个纤弱的身影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姐姐!”
我的庶妹顾云烟,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上写满了急切与“关心”:
“陛下突然召见,定是为了姐夫的事吧?你……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呀!”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着我的神色,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如今姐夫他……不在了,姐姐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看着她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我只感到一阵刺骨的恶寒。
就是这张脸。
第一世,我选了守寡,就是她“好心”地提醒我:“姐姐,爹爹最重门风,你若改嫁,顾家绝不会容你。” 彻底断了我改嫁的心思。
我当时还傻傻地感激她,却不知她早已与萧景砚在暗中颠鸾倒凤,只盼着我早日去死。
萧景砚出殡那日,她亲手递给我一杯“安神酒”,说我太过劳累。我喝下后便不省人事,醒来时,马夫的脏手已经撕开了我的里衣。
是她,第一个尖叫着带人冲进来“捉奸”。
也是她,第一个哭着向族老提议:“家门不幸,沉塘吧。”
我不明白,我待她如亲妹,处处护着她,从未因嫡庶之别轻看她分毫。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我被绑上石头,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顾云烟蹲在岸边,冷笑着对我说:
“你活着就是错。你占着嫡女的身份,占着将军正妻的位置,凭什么我只能被许给一个小小参将? 姐姐,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得更好啊。”
原来,我亲手养大、一直护在身后的妹妹,是一条永远喂不熟的白眼狼。
此刻,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表演又开始了。
顾云烟扑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我知道你丧夫心里苦,可是姐姐,你千万不能动改嫁的心思啊!”
“你若改嫁,爹爹那个最重门风的性子,是断然容不下你的……”
听着这与前世分毫不差的说辞,我心底冷笑一声。
“放肆!”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顾云烟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错愕。她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竟敢动手。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我夫君是为国捐躯!我身为他的遗孀,深感光荣!父亲和顾家也必以我为荣,以萧家为荣!”
我猛地提高声量,确保周围所有路过的官吏和百姓都能听见:
“你倒好!在这里说这些不清不楚的混账话,是想挑拨我与父亲的骨肉感情?还是想把顾家满门忠义,说成是容不得女儿丧夫的卑鄙小人?”
“顾云烟,顾家的门风,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我这番话掷地有声,宫门外本就人多眼杂,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萧景砚战死的消息早已传开,此刻众人闻言,纷纷对着顾云烟指指点点:
“顾尚书最是明理,怎会容不下为国捐躯的将士遗孀?”
“就是啊,萧夫人千万别听信这等挑拨之言,伤了父女情分!”
“这女子是谁家的?说话好没分寸!简直是往顾家和萧家的脸上抹黑!”
“你……你们……”
顾云烟被说得面红耳赤,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体面。在众人的声讨声中,她狼狈地掩面,转身跑了。
我没有阻拦。
收拾她,有的是机会。
而眼下这满街义愤填膺的百姓,正是我将萧景砚死讯彻底“坐实”的绝佳时机!
我转身面向众人,深深一福,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
“多谢各位仗义执言。”
“夫君为国捐躯,我虽心如刀割……却也为他的忠烈深感荣耀。幸得陛下圣明,已恩准臣妇为其终身守节,并敕造牌坊。”
我含泪抬头,环视全场:
“从今往后,我顾云烟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此生绝不再嫁!”
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一片慨叹:
“天啊!陛下都下旨立坊了,看来萧将军殉国之事,已是铁板钉钉!”
“萧将军英勇战死,实乃我大梁英烈……夫人节哀。”
“夫人愿终身守节,这般忠贞,实在令人敬佩!”
“往后谁若敢对萧夫人不敬,便是与我大梁千万百姓为敌!”
在众人的唏嘘与声援中,我垂首掩去眼底的冷光。
这些关于我为萧景砚守节的消息,很快就会随着人群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但仅靠口耳相传,还不够快,不够稳。
我必须再加一把火——
我必须让萧景砚“已死”的消息,传得更广,成为全京城无人质疑的既定事实。
他萧景砚不是想保住他大将军的身份吗?
他就不得不回来。
可他一回来,便是自寻死路。
欺君之罪,他担不起。
万民所指,他受不住。
我心中盘算着,一边踏入萧家大门。
突然,一股恶风袭来,一盆冰冷的洗脚水照着我的脸就泼了过来!
伴随着的,是少女尖利的嗓音:
“顾云烟!我哥已经死了,这萧家根本没有你的位置!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
这刺耳的谩骂,与第二世时一模一样。
那时,萧景砚的亲妹妹萧绮罗,不仅日日带着族中长辈上门羞辱我,更暗中指使下人克扣我的用度,纵容丫鬟婆子对我推搡打骂。
她甚至当着全府下人的面,将我的衣物扔出房门,尖声讥讽:“一个克死丈夫的扫把星,也配占着正房?”
第一世在萧家被诬陷沉塘的惨痛记忆犹在眼前,第二世又受尽这等折辱,我终究心灰意冷,选择了改嫁。
谁知,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们兄妹设好的局!
第二世,我的花轿刚出萧家大门,就被“死而复生”的萧景砚派人掳走,扔进了最肮脏的花楼。
他眼睁睁看着我一天接客数人,被活生生折磨而亡。
我至今仍记得他站在我面前时那厌恶至极的眼神:
“你占着正妻之位,就是原罪。只有你死了,烟儿才能名正言顺地嫁进来。”
而萧绮罗,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哥哥还活着!
她不仅是帮凶,更在我被折磨至死的那段日子里,时常戴着我最珍爱的珠钗来到花楼,隔着栅栏轻笑:
“嫂嫂,你如今这般模样,真是活该。”
与此同时,萧景砚却“死而复生”,谎称军情有误。加上他“战死”的消息本就传播不广,所以轻而易举地取得了皇帝的原谅,风风光光地将我的庶妹迎娶入门。
他用我的尸骨来为心上人铺路,用我的鲜血来为他们的婚事添彩!
“放肆!”
我侧身避开那盆兜头而来的冷水,厉声呵斥。
萧绮罗显然没料到我会反抗。
以往她已经被我娇惯坏了,在萧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如今见我竟然敢躲,她顿时恼羞成怒:
“你个jian人还敢躲?”
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要抓我的头发。
我却眼神一冷,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反应,顺势将她整个人朝着祠堂的方向拖去。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祠堂里,萧家族老齐聚一堂,正为萧景砚的“死”和家族的前程发愁。
我将拼命挣扎的萧绮罗丢在众人面前,满座皆惊。
“顾氏,你这是做什么?”族长沉声问道。
萧绮罗挣脱束缚,爬起来指着我大骂:
“顾云烟,你这个jian人是不是疯了?你竟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哥回来,把你卖进花楼,受千人尝,万人骑!”
我冷笑一声,对她的辱骂充耳不闻。
前两世听到的骂名比这难听多了,我早已麻木。
我转身面向祠堂中齐聚的族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凝重的面容。
萧氏一族如今的荣耀,全系于萧景砚一身。
如今他“战死”的消息传来,这些人聚集在此,无非是在担忧家族前途黯淡。
既然如此,我不妨让他们看到另一条路。
“族长,各位长辈,”我声音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我夫君虽已殉国,但萧氏的荣耀绝不能就此没落。”
“我已向陛下请旨,为我立下贞节牌坊。 陛下已经恩准,不日即将落成!”
我一字一句,将这个重磅消息砸在他们面前:
“只要这牌坊一日不倒,只要我顾云烟一日还在,世人便会永远记得——萧家曾出过一位为国捐躯的将军,萧氏满门忠烈!”
这番话,是将我自己的生死荣辱,与萧家的未来彻底绑在了一起。
我活着,便是萧家忠烈的活碑。
我若被逼死或受辱,那萧家不仅颜面扫地,更会背上“苛待烈士遗孀”的千古恶名!
萧绮罗却在一旁尖声打断:
“什么牌坊!我哥死了,你就该滚出萧家!萧家的荣耀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理会她,目光依然锁定族长,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
“族长,我一介女流,确实管教不了任性妄为的小姑子。但您身为一家之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侮辱为国捐躯的将军遗孀,让整个萧氏沦为京城的笑柄吗?”
族长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椅背。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保全我,就是保全萧家最后的体面;而若纵容萧绮罗胡闹,整个家族都将声名扫地。
“萧绮罗!”他终于厉声喝道,“口无遮拦,目无尊卑,拖下去!面壁思过,禁足一月!”
“族长!您怎么能听她的……”
不等她说完,下人已利落地堵住她的嘴,将她强行拖离。
解决萧绮罗的方法有很多,但借这些族老之手最为省力。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多谢族长主持公道。”
我微微欠身,顺势提出下一步计划:
“夫君为国捐躯,我心中悲痛难忍。这最后的丧仪,我们应当风光大办,为他立下衣冠冢,让天下人都能瞻仰祭拜,如何?”
“另外,”我顿了顿,补充道,“陛下下旨立坊一事,还请族长暂时保密。待丧礼之日,宫中自会派人前来宣旨,届时当众宣布,岂不更显皇恩浩荡?”
我叹了口气,佯装还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毕竟,只要圣旨还没出宫,若是……若是侥幸消息有误,夫君未死……”
族长摇了摇头,有些可怜地看着我:
“你还是太顾着夫妻情谊了。你当知道,圣旨一下,便是金口玉言。若是圣旨下来,你夫君……若是还活着,那便是欺君大罪,到时候……”
他沉默半响,好似不忍心把“满门抄斩”四个字说出来。
可我却在低头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我要的,就是族长这个表态。
宫中的旨意当众宣布,这场葬礼越隆重,萧景砚的“死讯”就必须越真实。
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萧景砚,已经是,也必须是个死人了。
之后,我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萧景砚丧事的全权主持之责。
我全心投入到为他修建衣冠冢的工程中。
我要让这座陵墓,成为全京城铭记“护国大将军萧景砚”功勋的丰碑。
我请来京城最好的工匠,选用最昂贵的金丝楠木打造棺椁,连衣冠冢的设计图纸都亲自参与审定。
从地基到梁柱,从牌位到碑文……
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我的仔细推敲。
我将萧景砚生前的所有功绩,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我精心润色夸大的,全都镌刻在石碑上,并请来僧人日夜诵经,为他祈福。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
萧将军虽死,但萧夫人对夫君用情至深,不惜散尽万贯家财,只为让他的英名永存。
萧景砚的“死讯”和我的“贤良”之名,不胫而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而萧景砚正式发丧的日子,我特意选在了皇帝御赐贞节牌坊落成的那一天。
丧乐哀鸣,白幡飘扬。
“将军萧景砚,为国捐躯,忠勇可嘉……其妻顾氏,贤良淑德,坚贞刚烈,实为我朝女子典范……”
族长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我一身素缟,垂首立在棺椁旁,执帕拭泪,目光却紧紧锁住那座即将落成的衣冠冢。
就在石碑即将立稳,仪式即将完成的瞬间——
“住手!”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庄严肃穆的氛围。
庶妹顾云烟披头散发地从人群中冲出,嘶声喊道:
“萧将军根本没死!这衣冠冢不能立!不能立!”
全场哗然。
我缓缓抬眸,眼底静如寒潭:
“妹妹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夫君战死沙场,是陛下亲口确认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你如今这般说辞,是在质疑圣上吗?”
“我、我不敢……”
顾云烟一时语塞,却仍强撑着道:“但姐姐,姐夫他真的还活着,你不能这样诅咒他……”
“你是从何得知?”
我上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气势逼人:
“若我夫君当真生还,第一个得知的该是陛下,其次也该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报信?”
我环视义愤填膺的众人,字字诛心:
“如今我夫君尸骨未寒,你在此散布谣言,究竟是想毁我将军府清誉,还是想让全天下都以为——你与我夫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
这番话如巨石落水,顿时激起千层浪。
“是啊,萧将军殉国的消息是兵部确认过的,岂会有假?”
“连陛下都下了定论,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知道内情?”
“我看她是疯了!在萧将军的丧仪上这般胡闹,其心可诛!”
“滚下去!别耽误了吉时!”
在一片斥责声中,顾云烟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可是嘴上还是绝望地喊着:“再等等,再等等,他马上就回来了……”
可见,这些天我所做的一切终归是有了效果。
众人都认定了萧景砚已死,而我与他夫妻情深。
这个时候,顾云烟站出来说萧景砚没死,没有人会相信,反而只会引起众怒!
我往前迈了一步,冷冷注视着她:
“来人,”我冷声下令,“将这个疯言乱语的女人赶出去!”
就在族人上前拉拽顾云烟的时候——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猛地挤开人群,一把掀开他的斗笠,露出那张我刻骨铭心的脸,朝我怒吼道:
“顾云烟,你这个毒妇!本将军还没死,你这是要为谁立衣冠冢?你在诅咒谁?!”
看到萧景砚终于现身,我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冷笑一声。
真好,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只是,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不紧不慢地看向街道的尽头,等着……
“圣旨到——”
一声高亢的唱喏骤然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所有的混乱。
传旨太监手持明黄卷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朗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护国大将军萧景砚忠勇殉国,朕心甚痛。今特赐衣冠冢入葬皇家忠烈陵,以彰其功。其妻顾氏贞烈可嘉,着即立坊旌表,钦此!”
圣旨声震四野,萧景砚脸上的怒容瞬间僵住,脸色陡然变得一片惨白。
我迎风跪下,声音清晰而坚定,盖过了所有杂音:
“臣妇接旨——谢陛下为亡夫正名!”
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传旨太监将那道沉甸甸的明黄圣旨郑重地交到了我的手中。
完成了使命,他转身欲走。
“公公请留步。”
我却上前一步,微微福礼,道:
“臣妇尚有一事,烦请公公代为禀奏圣上,或,代为见证。”
太监脚步一顿,有些讶异地看我一眼,但见我神色凝重,不似寻常客套,便也点了点头,暂且退到一旁。
我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最终定格在那个戴着斗笠、此刻面色已然铁青的男人身上——
萧景砚。
这个让我在两世轮回中受尽折磨的男人。
我直面着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萧景砚,说我乃毒妇,诅咒于你。那么,请你当着这满城乡亲,当着这陛下钦使的面,清清楚楚地告诉大家——”
“你,究竟是不是萧景砚?”
这一问,如同巨石投入沸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怎么可能!将军明明已经战死了!”
“就是!圣旨都下了,难道陛下还会弄错吗?”
“这人好生大胆,竟敢冒充萧将军!”
“可是……看他模样,确实与出征前见过的萧将军有八九分相似啊……”
“模样相似有什么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关键是圣旨在此!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还能有假?”
人群议论纷纷,惊疑、愤怒、猜测、不确定的目光在萧景砚和圣旨之间来回逡巡。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萧景砚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上。
他面色变幻不定,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我知道他为什么纠结。
他原本的计划多么精妙:
假借战死之名,暗中回京,先设计一场“捉奸”的戏码,以“通奸”的罪名将我这个正妻名正言顺地除掉。
然后他再“死而复生”,编个理由如“军情误报”或“侥幸逃生”,届时皇帝纵然恼怒,看在他往日军功和家族势力的份上,最多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而我,已成了与人通奸被处死的“淫妇”,我的父亲,那个向来只看重家族颜面和庶妹母亲枕边风的男人,绝不会为我这个“丢尽脸面”的女儿多说半句。
他萧景砚,可以继续当他的大将军,然后顺理成章地迎娶他心爱的顾云烟,甚至还能因为“妻子通奸”而博得几分同情。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会将他这场“死亡”,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举城皆知。
他没算到我会如此“情深义重”,不惜耗费家财,为他风光大葬,立衣冠冢,将他的“忠勇”之名宣扬得人尽皆知。
更没算到,我会如此快速地请来了这道将他“殉国”之名板上钉钉的圣旨!
对比于除掉我,他更害怕的是“欺君之罪”!
这罪过,足以抄家灭族,远不是打死一个“通奸”的妻子所能比拟的。
他听到圣旨时那一瞬间的懵然,我尽收眼底。
可我岂能给他喘息之机?
风卷起我素白的孝服,我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再次开口,一字一顿:
“你,到底,是不是萧景砚?”
承认?
那就是自认欺君,是公然打皇帝的脸,死路一条!
否认?
那他辛苦布局,冒着风险现身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眼睁睁看着我接旨谢恩,风光地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受贞节牌坊,安稳地活下去?
那他如何向暗中等待的顾云烟交代?如何夺回将军府的控制权?
难道从今以后就只做一个不能见光的“亡魂”吗?
“说啊!”
我逼视着他。
我敢让他自己选择。
可他,敢在代表皇帝威严的圣旨和传旨太监面前,承认自己这个“已死之人”还活着吗?
萧景砚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将军!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你就是萧景砚!你没死!你快说啊!”
我那庶妹顾云烟,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拽住了萧景砚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切。
我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我太了解这个庶妹了。
她看中的岂是萧景砚这个人?
她看中的是他护国大将军的赫赫声名,是他正室夫人的尊荣地位,是那唾手可得的无限风光。
她可以忍受暂时的隐匿,却绝不能接受永久的埋没。
如今,萧景砚若默认了“已死”的身份,那他便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亡魂”,她顾云烟就算跟了他,也只能是躲躲藏藏,甚至可能被牵连成为“欺君犯妇”。
这与她梦想的凤冠霞帔、前呼后拥,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如何能甘心?
顾云烟这一拽一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让本就嘈杂的场面更加失控。
“对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真是假,给个痛快话!”
“莫非……真是个冒牌货,不敢认了?”
“可若是真的,将军为何不言语?难道真有隐情?”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萧景砚,他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自然知道承认的后果,那是万劫不复。
可否认……
看着身边梨花带雨、满眼期盼的顾云烟,感受着周围那越来越强烈的质疑目光,他身为将军的骄傲,他布局已久的计划,难道就要在此刻,被我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毒妇”彻底粉碎?
我看着他这般优柔寡断、进退维谷的模样,心底的冷笑几乎要溢出唇角。
萧景砚啊萧景砚,前世你构陷我时,是何等的果断狠绝?
今生布局害我时,又是何等的自以为算无遗策?
怎么事到临头,需要你担当的时候,反而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你做不了这个决定,那不如,我来帮你一把。
把这“已死”的身份,给你钉得更牢一些!
我缓缓转身,目光投向一旁早已被这接连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族长。
他年纪大了,一辈子谨小慎微,何曾经历过这等涉及皇权、欺君大罪的阵仗?
此刻怕是早已六神无主。
我走到他面前,微微福了一礼,声音刻意带上了几分悲痛过后的虚弱与茫然:
“族长,我自得知亡夫噩耗,便一直浑浑噩噩,悲痛欲绝,心神损耗过度。如今……如今实在是眼拙,看不真切,也辨不分明了。”
我抬手,用袖角轻轻按了按并没有泪水的眼角,说道:“恳请族长,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见多识广,来帮我认一认,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我那苦命的亡夫?”
说着,我侧身让开,示意族长上前。
在他迈步之前,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语调,字字清晰地“提醒”道:
“族长,您可要……好好的看看,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千万别……看走了眼睛。”
我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明黄的圣旨,以及一旁垂手而立的传旨太监,继续低语:
“也请族长,好好想一想。倘若这人,他真的是萧景砚……”
“那么,他明明活着,陛下却已下旨定其殉国,这便是不折不扣的‘欺君之罪’!”
“欺君,是什么罪名,不用我多重复了吧?轻则,他萧景砚一个人人头落地,他所立下的那些军功,陛下也会一笔勾销,从此看到我们萧家人,就会心生厌烦,觉得我们萧家出了一个戏弄君上的逆臣!我们全族的前程,可就都毁了!”
我看着族长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
可我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重则……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到时候,莫说什么前程富贵,便是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得很!我们萧氏满门,恐怕都要为他这一人的‘死而复生’,付出灭顶的代价!”
话音落下,族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已然惨白如纸。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宽慰:
“反之,如果他不是萧景砚,不过就是个容貌相似的狂徒,或者……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找来冒名顶替,意图不轨。”
“那么,一切就还是按我之前说的那样办。陛下还会顾念我们萧家出了一位为国捐躯的忠烈,无论是对族中子弟的提拔,还是对家族的抚恤赏赐,都不会少了。我们萧家,依然是忠烈之门,风光无限,安稳无虞。”
这一番利弊分析,清晰、冷酷,直击要害。
我将家族存亡、全族性命这沉重的担子,明明白白地压在了族长的肩膀上。
族长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看了看我,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族长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的走到了萧景砚面前。
萧景砚瞧见族长过来,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啪!”
族长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他的脸打歪到一边。
“哪里来的狂徒,敢冒充我萧家英烈!”
族长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萧家儿郎萧景砚为国捐躯,尸骨未寒,你竟敢在此冒名顶替,玷污他的名声!”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声。
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是假的嘛!”
“族长都亲口否认了,那肯定错不了。”
“这人也太可恶了,居然冒充已故的将军!”
顾云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忍不住开口:
“族长,他明明就是……”
“闭嘴!”
族长厉声喝断她,“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我萧家的事?滚远点!”
顾云烟被骂得脸色煞白,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萧景砚转过头,眼神阴鸷地盯着族长,似乎还想争辩。
族长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对身后的家丁下令:
“把这个冒名顶替的狂徒给我捆起来,嘴堵上,关进地牢!”
几个家丁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萧景砚捆了个结实,还用布条塞住了他的嘴。
被押走时,萧景砚死死瞪着我,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等萧景砚被带下去后,这才走到传旨太监跟前,微微躬身:
“公公也看到了,今日竟有人胆大包天,冒充我已故的夫君。这等狂徒,还请公公允许我们萧家自行处置,也好好审问审问,看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传旨太监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这等小事,萧家自行处置便是。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
送走传旨太监,我望着萧景砚被押走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人既然落到了我手里,那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让他把前世今生欠我的债,一笔一笔地还清楚。
眼见局势已定,我那庶妹顾云烟脸色惨白,趁着众人注意力还在族长和那被押走的“狂徒”身上,她悄悄挪动脚步,想混入人群溜走。
“站住。”
我声音不大,却让她身形一僵。
我甚至没有回头,只对身边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悄无声息地靠过去,一左一右夹住了顾云烟,捂了她的嘴,迅速将她带离了现场。
我面色如常,继续主持完接下来的仪式。
衣冠冢顺利落成,贞节牌坊也开始动工,一切都在“护国大将军萧景砚忠勇殉国”的定论下,圆满收场。
处理完萧家这边的事,我命人押着被捆缚的顾云烟,径直回了顾家。
我父亲早已听闻了今日城门口的惊天变故,正在厅中焦急踱步。
见我进来,他立刻屏退左右,急切地低声问道:“云烟,你跟我说实话,今日那人……究竟是不是景砚?”
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父亲,是或不是,现在都不可能是了。萧景砚已经战死,这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圣旨还在我手中。他必须是战死的护国大将军。”
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瞬间就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和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眼神闪烁几下,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沉稳:
“你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
他沉吟片刻,又道:
“你如今是将军遗孀,身份尊贵,但终究膝下无子,难免孤单。为父会从宗族中为你挑选一个聪慧伶俐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承袭萧家香火,也让你日后有个依靠。”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
过继了孩子,我就能以将军未亡人和孩子监护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掌控将军府的资源和萧景砚留下的遗产,可以安稳地躺在萧景砚用“战死”换来的功劳簿上享受尊荣。
我当即微微躬身,做出感激的姿态:
“女儿多谢父亲为女儿筹谋。我们终究是一家人,血脉相连。日后这孩子,还要多多仰仗父亲教导,方能成才,不负他‘父亲’的英名。”
听我提到“一家人”和日后对孩子的“教导”,父亲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这意味着我承认并会维系顾家与将军府的这层关系,他乃至整个顾家,都能继续从中获益。
他连连点头:“这是自然,为父定当尽心竭力。”
正事谈妥,气氛缓和下来。
我这才像是刚想起什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对了父亲,今日云烟妹妹也不知为何出现在城门口,言行有些失当,女儿担心她惹出什么闲话,已将她带回来了。您看……”
父亲此刻心情正好,又刚与我达成共识,一个庶女的命运在他心中轻重立判。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厌烦:“既然是你带回来的,就由你处置吧。她姨娘那边,我去说。”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女儿明白了。”
我屈膝行礼,转身退出了厅堂。
来到偏院,顾云烟被捆着手脚,嘴里塞着布团,正惊恐地看着我。
我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我对视。
看着她眼中盈满的泪水和无边的恐惧,我轻轻笑了。
“妹妹,别怕。”我的声音很温柔,眼神却冰冷如霜,“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回府之后,我命人将不断挣扎、满眼恐惧的顾云烟拖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地牢里已经关了两个人——萧景砚,以及他的妹妹萧绮罗。
萧绮罗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蜷缩在角落。
看来在我来之前,萧景砚已经将满腹的怨气和失败都发泄在了他这个“好妹妹”身上。
萧景砚原本颓然坐在草堆上,一见到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云烟!云烟你听我说!”他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我们夫妻多年,是有情分的!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
他喘着粗气,眼神慌乱地在我和顾云烟、萧绮罗之间逡巡,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
“前两世!对,前两世都是她们!是萧绮罗嫉妒你,是顾云烟贪图富贵,是她们联手做局害你!我……我当初是被她们蒙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云烟!你信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呵……”
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原来……你想起来了。”
这真好。
省得我再去提醒他我们之间那血海深仇究竟从何而来。
他若浑浑噩噩,我报复起来,反倒少了几分“恩怨分明”的快意。
我没有理会他后续那些苍白无力的辩解,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跟着的心腹侍卫立刻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寒光闪闪的刑具。
萧景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不……云烟!你不能……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充斥了整个地牢,盖过了顾云烟和萧绮罗惊恐的呜咽。
我亲自下令,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他毕竟是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哪怕如今被定为“已死”,难保不会有旧部或者别有用心之人,某天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妄图帮他“死而复生”。
只有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足不能行的残废,才能绝了所有后患,才能让他永远在我的掌控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惨叫声从高亢到微弱,最终只剩下痛苦的嗬嗬气音。
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心头那块压了两世的重石,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些。
我命人将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萧景砚丢回牢房,和顾云烟、萧绮罗关在一起。
然后,我吩咐狱卒,每日送来的食物份量,逐渐缩减。
我要看着他们,在这绝望的方寸之地,为了苟延残喘,如何自相残杀。
处理完这一切,我转身离开了地牢,将身后的阴暗与嘶吼彻底隔绝。
回到府中,我依循与父亲的商议,从宗族中过继了一个伶俐懂事的孩子。
我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位英勇殉国的护国大将军,我们要继承他的遗志,光耀门楣。
日子仿佛就此步入正轨,平静而充实。
后来,我又去过地牢一次。
那时,里面的三个人早已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得不成人形。
萧景砚尤其凄惨,他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当初为了推卸责任说的那些话,显然激怒了另外两人。
无论是顾云烟还是萧绮罗,只要心中有怨气,或是抢不到那点可怜的食物,都会拿他出气,拳打脚踢,肆意凌辱。
他成了这牢笼里最底层的存在,连反抗都做不到。
我只在牢门外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没什么好看的了。
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在无尽的相互折磨中走向毁灭。
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孩子还在书房等着我,我们母子的未来,以及将军府和顾家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阳光正好,不该浪费在这些腐臭的过往里。
来源:深夜emo小土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