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这句话开始往下说,得把那段血案和后来怎么把断代接上去讲清楚。事儿发生在元至正十九年(1359年),当时林比正在把守南关,对上从泉州北上的亦思巴奚兵马。守不住就战死,这事在家谱和乡志里都记着。还有一处记载把地点指到福州西关草市那摊——整座按山家的宅院被点了火,
云程林氏的开端,起于一次血与火的断代:家门被烧,八十余口被屠。
从这句话开始往下说,得把那段血案和后来怎么把断代接上去讲清楚。事儿发生在元至正十九年(1359年),当时林比正在把守南关,对上从泉州北上的亦思巴奚兵马。守不住就战死,这事在家谱和乡志里都记着。还有一处记载把地点指到福州西关草市那摊——整座按山家的宅院被点了火,阖门之内多人被杀,记载里写着八十多人丧命。能活下来的很少,唯一跑出来的就是寄居在西门马铺外祖家的两岁小孩,名字叫林阳。两岁的小娃从那一刻起就成了家族续脉的活线头。
这孩子长大后生了儿子林信任,林信任生于洪武庚申年(1380),字尚宝,号谦斋。史料里写他生活清苦,但吃苦耐劳,既耕作又读书,把家底一点点撑起来。永乐辛卯年(1411年),他搬到洪塘瓦埕村,买地盖房,扎下根来,还教子孙务农习学。家里后来陆续有人中了科举,村子里的人就把瓦埕和他们联系在一起,家号也从瓦埕改成了“云程”。宗祠在成化丁未(1487年)定了下来,这个时间点在族谱里很明确。
林信任活到天顺三年(1459年),享年八十。他葬在东岐山躍狮峰西坡,墓向被记为“甲山庚向”。这类堪舆术语在老家谱里常见,写着“甲山坐穴庚幸地……子孙荣华入帝都”之类的句子。把这些话和事实对上看,又确实有几分应验:后代中有人登第,家门渐渐有了声望。老地名和现代地貌也能对上号——墓下就是石仓园一带,今人说的兰庭西江月、洪塘新城南区范围,原来的月爿池一带后来填了,改成了制砖场,但老名字还在。
家谱的整理离不开乡里文人。和林氏关系密切的曹学佺就是个关键人物,他生在洪塘下境,和瓦埕只有一里多远,两家既是邻里又有姻亲。崇祯六年(1633年),曹学佺为《云程林氏族谱》写了序,自称是“同里后学”。他不光写序,还把林氏几位名人的诗文、遗稿选进族谱,像《西园遗稿》《漱芳集》《云溪集》这些文稿,靠他整理才被收入家乘。后来他又把这些作品编入自己的《石仓十二代诗选》,传播就更广了。瓦埕祠堂上至今还有他题赠的对联,把当年的血案和后代的崛起并列起来:抗寇拒南关、草市捐躯;遗孤匿马铺、云程发轫。这类对联写得直白,既写事实也写情感,能看出曹学佺的节义和那代人的情怀。
曹学佺本人仕途也有记录,他是万历乙未进士,做过通州督粮之职——通州、潞河当年是京粮北运的要道,粮船走运河必须经过。家谱里记他的调任,后来因得罪权贵被调到南京大理寺。乾隆年间的《潞河督运图》还能让人想象当时督运的繁忙场景,那些地理位置和曹的职务是相连的。
家中还流传着一桩有点传奇色彩的公案。林文缵(1466–1560),弘治年间进士,有一次带着幼子去京城,船到潞河时碰上正德皇帝过江。传说皇帝见他六岁的儿子林璧长得好看,竟把孩子抱上膝,想要留在宫里。后面衍生的版本很多,有的说宦官说孩子命薄,武宗动怒把孩子扔进河;林文缵的人在岸边潜伏,等到孩子被扔下去才跳下去救起。这个故事在本地志和家乘里都有记载,流传甚广,清初周亮工在《闽小记》里也收进了类似的文字。问题是,这类民间传说在朝廷正史里找不到对应条目,真假难辨,只能当作乡间传说和家族记忆来读。
石仓园和石仓东峰、草堂这些地方的变迁,也把家族史和地方史连在一起。曹学佺生前有个园子叫石仓,晚年又筑了西峰草堂。石仓园里曾存放不少林氏诗文,后来产权几次易手。林崇孚是明末清初的文人,年轻时在曹的石仓园读书,后来园子一度被收没。郑成功攻福州时,洪塘一带战火连连,园亭被焚,石仓园也遭殃。林崇孚后来用微薄俸禄把石仓赎回重修,把它当作乡里的学舍和社业。到康熙四年(1665年)时,有记录写着“社业为原主赎去”,但档案没把“原主”说得明明白白,谁先谁后,史料上有断裂。这种断裂在那一代家族与地方之间很常见——战乱、抄家、没收,让财产来去无常。
清朝入闽后,曹家的处境也不好。曹学佺去世后,家产被充公,亲属或入狱或四散,有些后来靠画画、捕鱼维持生计,像曹孟济这样的,有诗在寄送与别离里写出那种落魄。林崇孚在惠州任职时还和曹家后人有过交往,写诗吊唁、互送,一些诗句里能看出那代人的世故与同情。顺治初年清军进闽时,又有林弘衍被捕受刑,出狱后身体大毁,于顺治八年(1651年)去世。石仓园在这期间几经转手,权属混乱,档案里断档,所以今天看这些旧事,常常是拼碎片去还原。
地理上,洪塘这块并不大,但旧时的山川墓茔和古迹挺密集:东岐山、妙高峰、躍狮峰、金山寺、真人庙、石仓园、状元府、翁正春故居这些名字在族谱附图里都有标注。瓦埕一带还能看到云程塔、云程林氏祖祠、旧居、新厝和月爿池遗迹。按照现在的路走,从西坛忠烈祠下来,过了张经祠堂、馆后,往前就是建新镇政府;镇政府对面往兰庭西江月方向走,就能找到石仓园、真人庙、谦斋公墓。乌龙江边有洪塘街、半洲街,江中还留着金山寺。瓦埕的月爿池原来就在林信任当年移居的点旁边,如今月爿池被填成了制砖场,地皮变了但老名字没消。
家谱自己也有番命运。《云程林氏家乘》最早是在成化丁未(1487年)成书,后人多次续修。清代前的旧本早已失散,现存的是两套民国甲戌的续修本,其中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进行过一次较完整的续修,留存下来。民国那套里有一个惊心动魄的小插曲:一套族谱被林革非(林勉棽)夫人马妹金用报纸包着,藏在阁楼的角落里,才没被战乱和火焚了。这种侥幸保全的事在地方家谱里不少见,很多家乘能传下来,靠的就是这些“藏起来”的手段和一两个人的决断。
现在走在瓦埕,看到的旧屋、祠堂、塔基、水塘边的低石板,都在默默讲这些断代与延续的故事。族谱里那些名字、年号和方位,不仅是冷冰冰的字眼,它们和村里的田地、池塘、山头挂着关系。那本被报纸包着的族谱,安安静静躺在阁楼里,像一张线索网,把几代人的生与死、败与兴,扣在一块。
来源:邻家小菲闲话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