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调的冷风不知疲倦地吹,键盘的敲击声像是永不停歇的夏日蝉鸣,混杂着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构成一曲属于都市打工人的催眠交响。
办公室的下午,总是被一种黏稠的困意包裹着。
空调的冷风不知疲倦地吹,键盘的敲击声像是永不停歇的夏日蝉鸣,混杂着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构成一曲属于都市打工人的催眠交响。
我叫林微,在这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不好不坏,不上不下,像那杯泡了三遍已经没什么味道的茉莉花茶。
“林微,林微,救命啊!”
我正对着满屏幕的数据报表斗智斗勇,陈阳的哀嚎穿透工位的隔板,精准地砸在我耳朵里。
我抬起头,看到他那张平时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皱得像个苦瓜。
“怎么了,陈哥?”
陈阳是我们部门的老好人,三十五六,技术出身,后来转的管理岗。待人接物永远是恰到好处的热情,对谁都客客气气。他太太方静我们也都见过,来公司送过几次爱心午餐,温婉贤淑,两人有个可爱的女儿,是办公室公认的模范家庭。
“电脑,蓝屏了,起不来了。”他指着自己桌上那台黑屏的笔记本,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下午就要给客户提案的PPT还在里面,这下完蛋了。”
我走过去看了看,试了几个常规操作,电脑都毫无反应,像是块昂贵的板砖。
“这……看样子是系统崩了。”我说。
“能弄好吗?求你了林微,我们部门就你电脑玩得最溜。”陈阳双手合十,摆出个拜菩萨的姿势。
我有点头大。重装系统不难,但麻烦。尤其是备份数据,费时费力。
“里面数据很重要?”
“非常重要!”他斩钉截铁,“除了PPT,还有很多项目的资料。”
看着他快哭出来的表情,我那点“事不关己”的念头瞬间就飞了。谁没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呢,办公室里互相搭把手,再正常不过。
“行吧,我试试。不过先说好,数据能不能全部导出来,我可不敢保证。”
“能救多少是多少,大恩不言谢!”陈阳感激涕零。
我找来一个移动硬盘,用PE系统启动了他的电脑。万幸,硬盘还能读出来。
“你先去会议室用公用电脑准备吧,我帮你把C盘以外的文件都拷出来,然后重装。”我一边操作一边说。
“好好好,太谢谢你了,晚上请你吃饭!”陈阳千恩万谢地走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我这边,鼠标点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数据备份是个枯燥的活儿。我把他的D盘、E盘文件一个个复制到移动硬盘里。文件夹的命名大多是“项目A资料”“季度总结”“客户对接”这类,一目了然,符合他一贯严谨的风格。
就在我快要复制完最后一个盘符时,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视线。
“许影”。
就这两个字,没有前缀,没有后缀,静静地躺在一堆以工作命名的文件夹里,像个误入的陌生人。
许影。
一个很美的名字,带着点诗意和朦胧。
也许是某个女明星?他存了些剧照?
也许是某个艺术家的名字?里面是画作或者摄影作品?
人的好奇心有时候就是个魔鬼,它在你耳边低语,怂恿你,诱惑你。
我承认,那一刻,我被它抓住了。
我告诉自己,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文件大小,看看是不是视频文件占空间,免得移动硬盘不够用。
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坏事前的心理建设,然后,双击了那个文件夹。
没有密码。
文件夹“唰”地一下展开,里面的内容让我瞬间怔住了。
那不是什么明星剧照,也不是什么艺术画作。
那是一个女人的生活史。
文件夹里,按照年份和月份,分门别类地建好了子文件夹。从“2018年”到“2023年”,每一年,每一个月,甚至有些月份还细分了上旬、中旬、下旬。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最近的一个文件夹,“2023年-10月”。
里面全是照片和几段短视频。
照片的主角,是同一个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一张照片里,她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和一个小男孩做鬼脸,小男孩的脸上沾着面粉,笑得咯咯响。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另一张照片,她和一位看起来很儒雅的男士站在海边,男人亲昵地搂着她的腰,两人头靠着头,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翻滚的白浪。
还有视频。
一段是她在公园里推着秋千上的儿子,嘴里哼着童谣。
一段是她生日,很多人围着她唱生日歌,她双手合十,在烛光里许愿,眼角眉梢都漾着幸福。
这些照片和视频的画质,不像是手机随手拍的,更像是……某种刻意的记录。有些照片的视角,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窥探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拉近焦距拍下的。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个女人,显然不是陈阳的妻子方静。
方静我见过,是那种温婉大气的长相,和照片里这个清秀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那她是谁?
许影?这个文件夹的名字,是她的名字?
为什么陈阳的电脑里,会有另一个女人如此详尽、如此私密的生活记录?而且,看样子,这个女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丈夫,孩子。
这些照片,很多都不是自拍或者生活照,更像是……偷拍。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让我浑身发冷。
陈阳在跟踪、偷拍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
而且,持续了至少五年。
五年!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时间跨度。五年,足够一个孩子从出生到上幼儿园,足够一段感情从浓烈到平淡,足够一个人彻底忘记另一个人。
可陈阳没有。
他不仅没有忘,反而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将这个女人的生活,巨细无靡地“收藏”在自己的电脑里。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平时温和有礼、爱家顾家的“模范丈夫”陈阳,那个提起妻子女儿就一脸幸福的男人,背后竟然藏着这样阴暗的秘密。
我飞快地关掉文件夹,感觉自己像是窥探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飞出的不是灾难,而是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林微,弄得怎么样了?”
是陈阳的声音。
我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鼠标差点飞出去。
我猛地回过头,撞上他关切的眼神。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熟悉的、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发现,只是我的幻觉。
“啊……快,快好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慌乱地转回身,盯着电脑屏幕,假装在忙碌地操作。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砰,砰,砰,每一声都震得我耳膜生疼。
他走近了,站在我身后,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是我刚刚最小化的文件管理器窗口。虽然文件夹已经关闭,但那个路径,那个刺眼的“D:\许影”,还明晃晃地显示在地址栏上。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温和的视线,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办公室里空调的冷风明明还在吹,我却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我没敢动,甚至没敢呼吸。
我听到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你打开了?”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怒意。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感觉脖子都快断了。
“谁让你乱动的!”
一声低吼在我耳边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和惊慌。
我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
眼前的陈阳,和我认识的那个陈阳,判若两人。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那双平时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我,里面翻涌着的是惊恐、羞耻,还有一种被侵犯领地后的狂怒。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以为是工作文件,想看看大小……”
我的解释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谁让你看的!谁给你的权利!”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鼠标,动作粗暴地关上所有窗口,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那一声巨响,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同事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纷纷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来,脸上写满了错愕。
陈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通红的脸色慢慢褪去,转为一种难堪的苍白。
他看了看周围投来的目光,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对……对不起,林微,”他声音发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我刚才太着急了,那个……那个是我的私事,我……”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被他刚才的暴怒吓到了,也是被他此刻的狼狈惊到了。
“没……没事。”我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还能说什么呢?
说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胆量。
那是一种闯入他人禁地的恐慌和后怕。
“电脑……我自己来吧。”他抱起那台已经变成“潘多拉魔盒”的笔记本,几乎是落荒而逃,“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改天请你吃饭。”
他走得很快,背影仓皇,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而我,就是那头猛兽。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移动硬盘,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M到心脏。
周围的同事交换着八卦的眼神,有人想过来问,又碍于情面,最终只是假装继续工作,但那竖起的耳朵,出卖了他们的好奇心。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脑子里一团乱麻。
许影。
那个女人的笑脸。
陈阳暴怒又惊慌的脸。
这两张脸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像一场荒诞的默片。
我打开微信,找到我的闺蜜萧雨,噼里啪啦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打了一遍。
萧雨的电话几乎是秒回。
“我去!真的假的?陈阳?那个三好男人陈阳?”电话那头,萧雨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千真万确。”我靠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偷拍前女友?还搞了五年?这哥们是情圣还是变态啊?”萧雨的用词向来犀利。
“我不知道……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你罪人个屁!你又不是故意的。要我说,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烂在肚子里。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他老婆。”萧雨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可我一想到方静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方静,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给陈阳送汤、提醒他按时吃饭的女人。她知不知道,她的丈夫,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的五年?
“堵也得憋着!林微我跟你说,成年人的世界,糊涂是福。你跳出去当这个圣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最后里外不是人的就是你。陈阳恨你,方静也未必感激你,说不定还觉得你多管闲事,破坏她家庭。”
萧雨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那点不平的火苗,浇得一干二净。
是啊,我算老几?
我只是一个不小心撞破了别人秘密的同事。
我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去审判谁,去拯救谁。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
挂了电话,我把那个移动硬盘里的东西删得一干二净,然后格式化了一遍。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真的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第二天上班,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尽量避免和陈阳有任何眼神接触。他也是,一整天都埋着头,像只鸵鸟。
他电脑里的秘密,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友好的同事关系,已经碎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戒备、猜疑和恐惧的疏离。
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他。
我发现,他常常会在开会的时候走神,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我发现,他接电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走到僻静的角落。有一次我路过茶水间,听到他在跟方静打电话,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嗯,吃了。你和朵朵呢?”
“晚上?可能要加班,你别等我了,早点睡。”
“好,乖,爱你。”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温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洞。
那一刻,我觉得他像个戴着面具的演员,在家庭和秘密之间,扮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
而我,是台下唯一一个知道他面具下真相的观众。
这种感觉,糟透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和陈阳,维持着一种“相敬如冰”的默契。工作上必须的交流,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以为这件事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终将归于平静。
直到那一天,公司组织家庭日活动。
地点在郊区的一个生态农庄,可以采摘、烧烤、做游戏。员工可以带家属参加。
我单身狗一个,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部门经理软磨硬泡,说是为了团队建设。
于是,我又见到了方静。
她带着女儿朵朵一起来的。朵朵五岁了,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像个小天使。
方静还是那么温柔,见到我们,热情地打招呼,把带来的水果分给大家吃。
陈阳站在她身边,脸上挂着标准的“幸福丈夫”的笑容,帮她撑着遮阳伞,时不时地逗一下女儿。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外人看来,完美得像一幅画。
可我知道,这幅画有裂痕。
烧烤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女人们聊着孩子、聊着护肤品。男人们喝着啤酒,吹着牛。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烤着手里的鸡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方静端着一盘烤好的串串,坐到了我身边。
“啊,方静姐。”我有点不自然。
“尝尝这个,陈阳烤的,他烤东西还行。”她把盘子往我面前推了推,笑容温婉。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多好的一个女人。她对丈夫的崇拜和爱意,都写在眼睛里。
“谢谢方静姐。”我拿起一串,机械地往嘴里送。
“听陈阳说,上次他电脑坏了,多亏你帮忙,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呢。”方静的语气很真诚。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没什么,举手之劳。”我含糊地说。
“你别听他瞎客气。”我抬头,看到陈阳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饮料。他把其中一瓶递给方静,另一瓶递给我,动作自然,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给,喝点东西。”
他的眼神和我对上了一瞬,很快又移开了。那眼神里,有警告,有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爸爸,爸爸,我要那个!”朵朵指着不远处一个棉花糖摊子,嚷嚷起来。
“好,爸爸去给你买。”陈阳立刻转身,像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方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柔情。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轻声说:“陈阳就是这样,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心可细了,尤其疼朵朵。”
我手里的饮料瓶,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是……是啊。”我干笑着附和。
心细?
是啊,心是挺细的。
细到可以把另一个女人的生活,按照年月日,分门别类地收藏起来。
“不过,”方静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总觉得,他最近有心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说?”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也说不好。”方静搅动着手里的果汁,目光有些茫然,“就是觉得,他常常走神。有时候我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应着,其实根本没听进去。晚上也睡不好,老是做梦。”
她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问他公司是不是压力大,他也不说,就说没事。可我了解他,他有事都喜欢自己扛着。”
我沉默了。
我能说什么?
我能告诉她,你丈夫的心事,可能不是公司压力,而是另一个女人吗?
我不能。
萧雨的话,像警钟一样在我耳边敲响。
“可能真的是最近项目忙,压力大吧。”我只能这样安慰她,也像是在催眠自己。
“也许吧。”方静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对了林微,你现在还是单身?”
“嗯。”
“我们单位有个小伙子,人不错的,要不要介绍你认识认识?”她热情地当起了红娘。
我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一个对丈夫的秘密一无所知,还在热心为“知情人”介绍对象的女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谢谢你方静姐,不过……暂时还不想考虑。”我婉拒了。
那天下午,我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
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会在方静那双温柔又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睛里,败下阵来。
坐在回城的车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方静的那句话:“我总觉得,他最近有心事。”
是啊,他有心事。
一个长达五年的心事。
一个名叫“许影”的心事。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在社交软件的搜索框里,输入了“许影”这两个字。
同名的人很多。
我加上了一些筛选条件,比如年龄,比如她可能居住的城市——既然陈阳能长期“记录”,说明她离得不远。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头像。
就是那个女人。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头像,但那弯弯的笑眼,我不会认错。
她的主页是公开的。
最新的动态,是三天前发的。
“结婚六周年纪念日,和陈先生的第七年。愿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配图是九宫格。有她和她先生的合影,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牵手照,还有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结婚证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着六年前的今天。
而她的先生,姓陈。
和陈阳一个姓。
世界真小,也真够讽刺的。
我往上翻着她的动态。
她的生活,就像一本摊开的、充满了阳光和幸福的画册。
儿子的第一次涂鸦,丈夫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周末一家人的郊游,朋友们的聚会……
每一张照片,她都笑得那么灿烂。
这是一个被爱包围着的,幸福的女人。
她已经彻彻底底地,走出了过去,拥抱了新的生活。
而陈阳呢?
他像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幽灵,贪婪地窥视着别人的幸福,然后把那些碎片,一片片捡回来,拼凑成自己虚妄的慰藉。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爱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当初会分开?又为什么在她已经嫁作人妇之后,还如此放不下?
他不爱现在的妻子方静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又要和她结婚,生子,扮演一个“模范丈夫”?
我看不懂。
我只觉得,这个男人,可悲,可怜,又可恨。
而方静和朵朵,成了这场无望思念里,最无辜的陪葬品。
我关掉手机,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我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起来。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插手。
我能做的,只有远离。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秘密。
我开始物色新的工作。投简历,面试。
我想,离开这个环境,也许就能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
就在我接到一个心仪公司的offer,准备提离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埋头写交接文档,办公区的座机突然响了。
离座机最近的同事接了,喊了一声:“陈阳,你老婆电话,打你手机没人接!”
陈阳“哦”了一声,从座位上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他拿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喂,静静,怎么了?”
“什么?!”
他突然一声惊呼,音量陡然拔高,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毫无血色。
“在哪个医院?好,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手都在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和外套,踉踉跄跄地就往外冲,连电脑都忘了关。
“陈哥,怎么了?”离他近的同事关切地问。
“朵朵……朵朵从滑梯上摔下来了,磕到了头,现在在医院!”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大家一听,都慌了。
“严重吗?哪个医院啊?”
“要不要我们送你过去?”
“市一院!我……我打车去!”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
“你这样怎么开车!我送你!”部门经理老王是个热心肠,立刻站了起来。
“对对对,老王你开车稳,快送陈阳过去!”
办公室里一阵忙乱。
我坐在原地,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孩子磕到头,可大可小。
看着陈阳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秘密而产生的隔阂,瞬间被担忧取代了。
不管他有什么秘密,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
老王陪着陈阳匆匆离开了。
办公室里,大家议论纷纷,都在为朵朵祈祷。
我看着陈阳没关的电脑屏幕,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静说,打他手机没人接。
他刚才在干什么?
工作时间,手机不带在身上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工位前。
他的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一个网页。不是工作相关的,而是一个地图软件。
地图上,用红点标记着一个位置。
我凑近了看。
那是一个小区的名字。
“香樟苑”。
这个名字,我有点眼熟。
我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名叫“许影”的女人的社交主页。
我往上翻,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条去年的动态。
“搬家啦!新家的小区环境真好,楼下就是一片香樟林,以后可以天天带娃下来玩了。”
配图里,有小区的门牌号。
香樟苑。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了。
在方静为了受伤的女儿心急如焚、疯狂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不在。
他关掉了手机,或者调了静音。
他在干什么?
他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图,看着“许影”住的那个小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他可能刚刚才从那个小区附近回来。
他利用午休时间,或者以外出办事的名义,又去“巡视”他的“圣地”了。
所以方otg静才找不到他,只能把电话打到公司座机上。
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我无法想象,当方静在医院里,抱着受伤的女儿,一遍遍拨打丈夫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时,是怎样一种绝望和无助。
而她的丈夫,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彼时彼刻,正在为了另一个女人,失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放不下前任”了。
这是一种病态的偏执,一种自私到极致的残忍。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对他现在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随时可能引爆的,毁灭性的背叛。
我胸口堵得厉害,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萧雨的劝告,我自己的决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去他的“成年人的糊涂是福”!
去他的“多管闲事,里外不是人”!
有些事,你可以装作看不见。
但有些底线,一旦被触碰,就无法再容忍。
方静和朵朵,不应该为他的偏执和自私,承受这样的风险和伤害。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长。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天什么都不做,我会鄙视我自己一辈子。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找到了方静的微信。
是上次家庭日,她热情地要加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时存下的。
我盯着那个温柔的头像,看了很久。
然后,我打下了一行字。
“方静姐,你和朵朵还好吗?朵朵怎么样了?”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我能想象,她现在肯定乱成一团,根本没空看手机。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走。
我在等。
等一个结果,也等一个契机。
晚上七点多,手机终于亮了。
是方静的回信。
很短。
“林微,谢谢你关心。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晚。我们刚办好住院手续。”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打下这行字时,那种身心俱疲的状态。
我回道:“那就好,人没事最重要。你一个人在医院吗?陈哥呢?”
我故意这样问。
我想知道,陈阳在她身边吗?他作何解释?
这一次,方静回得很快。
“他在。他下午赶过来了。唉,也怪我,他下午去见个重要客户,手机调了静音,我找不到他,吓坏了。”
重要客户。
好一个“重要客户”。
陈阳用一个谎言,轻易地就将事情翻篇了。
而善良的方静,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还在为打扰了他而感到自责。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看着方静的回复,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我能做什么?
去告诉方静,你丈夫在撒谎?他下午不是去见客户,而是在对前女友进行精神视奸?
证据呢?
那个文件夹,我没有拷贝。陈阳的电脑,我也碰不到。
就算我有证据,我拿什么身份去说?
一个普通的同事?
方静会信我,还是信她同床共枕的丈夫?
结果很可能就像萧雨说的,我会被当成一个挑拨离间的疯子,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我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一腔热血,瞬间被现实浇得冰冷。
就在我准备放弃,关上电脑回家的时候。
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陈阳。
他竟然给我发了条微信。
“林微,今天谢谢大家的关心。朵朵没事了。”
客气,疏离。
我盯着这条信息,没有回复。
几秒钟后,他又发来一条。
“我知道,你可能……看到了一些东西。也可能……猜到了一些事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我现在的生活没关系。我爱方静,也爱我的家。所以,拜托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不要对她说。算我求你。”
他把姿态放得极低。
求我。
我看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阵反胃。
没关系?
一个让他在女儿受伤时失联的“过去”,叫没关系?
一个让他对妻子撒谎的“过去”,叫没关系?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只是害怕。
害怕他苦心经营的“模范丈夫”形象崩塌,害怕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他不是在忏悔,他是在危机公关。
而我,是他公关的对象。
我积压了一下午的愤怒、憋屈、不平,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没有回他的微信。
我直接站起身,抓起包,冲出了办公室。
我打了一辆车。
“师傅,去市一院。”
我不知道我去找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用几句谎言和恳求,把这件事抹过去。
他必须面对。
面对他对自己家庭造成的伤害,面对他那可悲又可耻的偏执。
到了医院,住院部灯火通明。
我问了护士,找到了朵朵的病房。
是双人病房,朵朵住在靠窗的床位。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朵朵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看起来让人心疼。
方静趴在床边,似乎也睡着了,脸上满是疲惫。
陈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正在削一个苹果。
他削得很慢,很专注,一圈一圈的果皮连在一起,没有断。
他还是那个“心细”的陈阳。
他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放进一个保鲜盒里,然后轻轻地盖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惊讶,错愕,然后是深深的戒备和恐慌。
“你……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了里面的人。
“我来看看朵朵。”我面无表情地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你,她睡着了。”
“陈阳。”我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们谈谈。”
他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病房的门,然后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去那边。”
走廊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露台。夜晚的风吹进来,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冰冷刺骨。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过去,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露台,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看着我。
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想谈什么?”他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
“许影是谁?”我开门见山。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的……前女友。”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抬起头,似乎很惊讶我会问这个。
“她家里人,不同意。嫌我当时一穷二白,给不了她未来。”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你就看着她嫁给别人,然后像个偷窥狂一样,视奸了她五年?”我的语气,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的拳头,猛地攥紧了。
“我没有!”他低吼道,“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步步紧逼,“她有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生活!你算什么?一个活在过去里的幽灵吗?”
“你懂什么!”他像是被我刺到了痛处,情绪激动起来,“我们在一起七年!从大学到工作,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断不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伤害另一个爱你、信你的女人吗?”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方静姐今天下午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着急,多害怕,你知道吗?朵朵躺在急诊室里,需要爸爸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对着你前女友住的小区,意淫些什么?!”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栏杆上,脸上血色尽失。
“我……我没有……我只是……”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
“你只是自私!”我打断他,“你沉浸在自己被抛弃的悲情角色里,感动了自己,却毁了你现在的生活!你对得起方静吗?对得起朵朵吗?”
“你以为你保留着那些照片,是在纪念你们的爱情?不!你那不是爱,是占有欲!是你对她嫁给一个比你‘好’的男人的不甘心!你根本不是在关心她过得好不好,你是在拿她的幸福,来反复折磨你自己,也折磨你身边的人!”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击碎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 slumped 下来,靠着栏杆,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发出了压抑的、困兽般的呜咽。
“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她……我看到她现在过得那么好,我嫉妒,我不甘心……我觉得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
他在黑暗中,终于吐露了心声。
那不是爱,不是怀念。
是嫉妒,是不甘。
是一种被剥夺后的,扭曲的执念。
我看着他蜷缩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之亦然。
“陈阳,”我蹲下身,平视着他,“你是个成年人了。你现在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没有资格再活在过去了。”
“你对许影的执念,对她不公平,因为你打扰了她的安宁。对你自己不公平,因为你放弃了眼前的幸福。对你太太和女儿,更是一种残忍的背叛。”
“你今天下午的失联,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她们。”
我说完,站起身。
风吹起我的头发,我觉得有点冷。
“你好自为之吧。”
我转身,准备离开。
“林微。”他叫住我,声音沙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谢谢你。”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了电梯。
我不知道我的这番话,对他有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我今晚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第二天,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经理再三挽留,我还是坚持要走。
我需要一个新的环境。
离职手续办得很快。一周后,我收拾好东西,正式离开了这家工作了三年的公司。
走的时候,我没有和陈阳告别。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加入了新的公司,开始了新的工作。
很忙,很累,但也让我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刻意不去打听陈阳和方静的任何消息。
我拉黑了陈阳的微信。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和他们,再无交集。
大概过了三个月。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家里大扫除,接到了萧雨的电话。
“喂,林大侠,干嘛呢?”
“还能干嘛,当个优秀的保洁员。”我一边擦着窗户一边说。
“跟你说个八卦。”萧雨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没兴趣。”
“关于陈阳的,你也没兴趣?”
我的手,顿了一下。
“……说。”
“他跟方静,好像在办离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你们部门的人说的。说是陈阳自己坦白的,把他那点破事,全都跟方静说了。”
“方静提的离婚?”
“嗯。据说方静当时没哭也没闹,就说了一句‘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需要冷静一下’。然后就带着朵朵回娘家了。陈阳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都给了方静。现在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我沉默了。
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情理之外。
我以为,以方静的性格,或许会选择原谅。
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体面地离开。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低声问。
“什么?”
“如果我没有去找他,没有说那番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电话那头,萧雨沉默了一会儿。
“林微,你想多了。你不是他们婚姻的刽子手,你最多算个催化剂。一个男人,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五年,你觉得这段婚姻,能健康到哪里去?就算没有你,这颗雷,迟早也会爆。你只不过,让它提前引爆了而已。”
“对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关系来说,早点结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萧雨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解脱吗?
也许吧。
对方静来说,长痛不如短痛,离开一个心不在此的男人,是解脱。
对陈阳来说,被迫直面自己的内心,敲碎那个虚假的外壳,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解脱。
“对了,”萧雨又说,“听说陈阳最近在看心理医生。”
我愣了一下。
“他……想通了?”
“谁知道呢。不过,肯去看医生,总归是好事。说明他至少意识到自己有病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房间。
生活,终究不是小说。
没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结局。
有的,只是一个个充满了无奈和遗憾的选择,和选择之后,那条不知通往何方的,漫长的路。
又过了半年。
我的生活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新的工作,新的同事,新的挑战。
关于陈阳和方静的故事,已经被我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
直到有一天,我在市中心一家书店里,偶然遇到了一个人。
方静。
她比我记忆中,瘦了一些,但气色很好。
她没有化妆,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她正在儿童绘本区,陪着朵朵看书。
朵朵长高了不少,正捧着一本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方静姐。”
她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笑容,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都要释然。
“林微?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之间,没有尴尬,没有客套,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你……最近还好吗?”我问。
“挺好的。”她点点头,目光落在朵朵身上,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现在在一家教育机构做课程顾问,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可以多陪陪朵朵。”
“那就好。”
“你呢?新工作还习惯吗?”
“嗯,都挺好的。”
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近况,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
临走时,她忽然叫住我。
“林微。”
“嗯?”
“谢谢你。”她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真诚。
我愣住了。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她顿了顿,轻声说,“也谢谢你,让我有勇气,重新开始。”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是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以为她会恨我,或者至少,会怨我。
但她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然后,选择了新生。
“他……跟你说的?”我问。
她摇摇头:“他坦白的时候,没提你。是我后来,自己拼凑起来的。那天在医院,你来过,对吗?”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她苦笑了一下,“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宁愿相信一个拙劣的谎言,也不愿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因为真相,太疼了。”
“不过,现在好了。疼过了,也就过去了。”
她说完,朝我挥了挥手。
“我们该走了,朵朵晚上还有钢琴课。有空联系。”
“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牵着朵朵的手,消失在书店的尽头。
她的背影,挺拔,坚定。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真正的强大,不是原谅,而是放下。
离开书店,外面华灯初上。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段闯入别人秘密的经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湿了我的生活,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看清了人性的复杂,婚姻的脆弱,和生活的真相。
真相就是,没有谁的生活是完美的。
每个人,都戴着自己的面具,藏着自己的秘密,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在人生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守好自己的本心,管好自己的生活。
至于别人的故事,我们终究,只是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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