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湘北那个湿润的小城,嫁到上海这个水泥森林,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隔断了我的前半生。
十年了。
整整十年,我没回过家。
从湘北那个湿润的小城,嫁到上海这个水泥森林,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隔断了我的前半生。
今年,我必须回去。
我妈在电话里声音都哑了,说再不回去,她和我爸就要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我心里一酸,对着电脑屏幕上刚剪好的视频点了保存,暗暗发誓。
机票钱、年货钱,我攒了小半年,足足一万五,就放在我的小金库里。
万事俱备,只差跟周明摊牌。
夜深了,客厅只有我笔记本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我的脸。
空气里有没喝完的冷萃咖啡的酸味,和一种叫“期待”的微甜。
我正在比对几个购票APP,想找个时间最好、价格最合适的组合。
就在这时,儿子乐乐的房间里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他今年八岁,正是半懂不懂,又什么都爱学的年纪。
“奶奶,你放心。”
乐乐的声音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门缝。
“我听爸爸说了,你放心吧,妈妈回不去的。”
我捏着鼠标的手,瞬间僵住。
空气里那点微甜,刹那间变成了冰碴,扎得我心脏生疼。
回不去?
为什么回不去?
我站起身,像个梦游的人,一步一步挪到乐乐的房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夜灯昏黄的光。
乐乐盘腿坐在床上,举着他的儿童电话手表,正对着屏幕那头的婆婆,一脸认真地“汇报工作”。
“嗯,爸爸说明天就跟她说。奶奶你别生气,也别着急上火。”
我婆婆在那头说了什么,听不清,但乐le连连点头,像个得了军令状的小战士。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好妈妈的。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浑身的血,从头凉到脚。
我推开门。
乐乐吓了一跳,电话手表“啪”地掉在被子上。
屏幕上,我婆婆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一闪而过,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乐乐,”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跟谁打电话呢?”
“没……没谁,”他眼神躲闪,小手飞快地想去捂住手表,“就,就是奶奶。”
“奶奶跟你说什么了?”我盯着他的眼睛。
“没……没什么……”他开始抠手指,这是他心虚时的标准动作。
“乐乐,看着妈妈的眼睛,”我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刚刚说,妈妈为什么回不去?”
孩子毕竟是孩子,被我这么一逼问,眼圈立刻就红了。
“我……我不知道……是爸爸跟奶奶说的……”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说,妈妈要是回外婆家,就没人管我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给他擦了擦眼泪。
“好了,不哭了。妈妈没怪你,赶紧睡觉。”
我给他盖好被子,关上房门。
一转身,就看到周明站在我们卧室门口,一脸的尴尬和不自然。
他显然也听到了。
“老婆,你听我解释……”
我没说话,径直走进卧室,把门“砰”的一声反锁。
解释?
十年了,他的解释我听得还少吗?
第一年,说我刚嫁过来,要在婆家过年,这是规矩。
第二年,说我怀孕了,坐飞机不安全。
第三年,说孩子太小,经不起折腾。
第四年,说他工作忙,过年要值班,我得陪着。
……
年复一年,总有新的理由,每一个都那么合情合理,让我无法反驳。
我像一只被温水慢煮的青蛙,十年了,才惊觉水已滚烫。
周明在门外敲门,声音压得低低的,怕吵醒儿子。
“老婆,你开门啊,我们好好谈谈。”
“乐乐期末考试一月十五号就结束了,我们二十号回家,有什么问题?”我隔着门冷冷地问。
门外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才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小舒,就不能明年再回吗?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
又来了。
又是这一套。
我被他这种永远把“我妈”放在第一位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她哪里不好了?上周我们家庭聚餐,她一个人吃了半只酱鸭,打麻将到夜里十二点,精神比我还好。”
“她那是心情好,强撑着,”周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她心脏一直不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她每次不想让我做什么事的时候,心脏都会“不舒服”。
我拉开门,周明正靠在门框上,一脸的“我为你操碎了心”。
“周明,我嫁给你十年,在你家过了十个春节。我爸妈呢?他们就不是我爸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皱着眉,试图来拉我的手,“你看你,怎么又激动了。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商量?你们祖孙三代电话会议都开完了,还叫商量?”我甩开他的手,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这叫‘通知’!”
“林舒!”他拔高了音量,又立刻压了下去,“你就不能懂点事吗?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身体不好,过年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有错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心酸。
懂事。
十年了,我以为我的懂事能换来一点真心,换来的却只是得寸进尺。
“没错,”我点点头,笑了一下,“她想一家人整整齐齐,我也想。我十年没见过我爸妈了,我也想整整齐齐。”
“那让你爸妈过来上海过年不就行了?我出机票,我订酒店,保证让他们开开心心的。”他抛出了他自认为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我听了八年了。
我爸有严重的风湿,上海冬天的湿冷,他根本受不了。
我妈晕车晕机,出趟远门像要了半条命。
这些,周明都知道。
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周明,”我一字一句地说,“今年,我必须回家。你要么跟我一起回,要么我一个人带乐乐回。你自己选。”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的跟他说话。
他愣住了,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个被你们蒙了十年的傻子的态度。”我冷笑,“票我已经看好了,两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一共四千八百八十八。你要是不想出,我自己出。”
我把那个数字清晰地报出来,像是在宣战。
钱,是我自己攒的。底气,也是我自己给的。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不可理喻。”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去了书房。
“砰”的一声,书房门关上了。
很好,一人一间房,互不打扰。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六,我以为战火会延续。
没想到,周明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大早就起来给乐乐做早餐。
饭桌上,他甚至主动给我夹了个煎蛋。
“老婆,昨天是我不好,语气太冲了。别生气了。”
我没说话,默默地吃着饭。
“回家的事情,我想了想,你是该回去了,”他话锋一转,“这样,你先别急着买票。下周我陪你去见个客户,要是能把那个单子签下来,我能有三天年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
他说的那个客户,是出了名的难搞,拖了快两个月了,根本不可能在一周内签下来。
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好啊。”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周日下午,小姑子周莉不请自来。
她拎着一袋水果,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嫂子,听说你要回娘家啦?十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我正坐在地毯上陪乐乐拼乐高,闻言抬起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哎哟,你看你,怎么这么冷淡,”她自来熟地坐到我旁边,“我哥都跟我说了,说你为了回家都跟他吵架了。多大点事儿啊。”
她捏起一块乐高,在手里把玩着:“不过话说回来,嫂子,现在春运机票多贵啊,来回一趟,加上办年货,没个一两万下不来吧?”
我没接话。
“我哥最近压力也大,你看,乐乐的补习班、家里的房贷车贷,哪样不要钱?”她叹了口气,一副“我为你着想”的嘴脸,“你这笔钱,花得有点不是地方。”
“哦?那你说,该花在什么地方?”我终于抬眼看她。
她立刻来了精神,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嫂子,我最近看上一个包,经典款,特别保值。你要是把这笔钱省下来,给我买那个包,不比扔在机票上强?这也算是投资我们家的‘门面’嘛,你说对不对?”
我被她这种理直气壮“薅羊毛”的逻辑气笑了。
“周莉,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别像个傻子?”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嫂子,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钱,是我自己一个像素一个像素P图,一个字一个字码文案赚来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说买包,我就是扔水里听个响,也跟你没关系。”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要是真想要那个包,让你哥给你买。别在我这儿‘打秋风’。”
周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估计是没想到我敢这么直接地怼她。
“你……你不可理喻!我好心好意替你省钱,你这是什么态度!怪不得我妈说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把手里的乐高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哥真是眼瞎心盲,才娶了你!”
门被她用力摔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
乐乐被吓到了,愣愣地看着我。
我蹲下来,抱了抱他:“没事,妈妈在。”
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婆婆、小姑子,现在连周明都统一了战线。
他们就像一张网,密不透风地把我罩在里面,试图耗尽我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晚上,周明黑着脸回来了。
“林舒,你今天对小莉说什么了?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骂她!”
“我只是让她别惦记我的钱。”我平静地回答。
“她是你妹妹!她看上个包,你这个做嫂子的,送她一个怎么了?至于说那么难听的话吗?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为什么要讲情面?她惦记我回家看我爸妈的钱,来满足她自己的虚荣心,她跟我讲情面了吗?”
“那才几个钱!你至于吗!”
“四千八百八十八的机票,加上给我爸妈买东西的钱,一万五。在你眼里是‘几个钱’,在我眼里,是我爸妈等了我十年的盼头!”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周明,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是家人,我的家人就不是人吗?”
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开购票APP。
看着那个红色的“购买”按钮,我犹豫了。
不是因为周明的话,而是因为乐乐。
如果我真的强行回去,他夹在中间,该有多难受?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视频。
我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接了起来。
“小舒啊,吃饭了没?”我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那面熟悉的黄墙。
“吃了吃了,妈,你和我爸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就是想你,”我妈说着,眼圈就红了,“我今天去社区团购买菜,那个冷链车司机是咱们隔壁王阿姨的儿子,他说他过年也回家。我就想,我家小舒什么时候也能回来啊……”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我……”
“你别为难,”我妈立刻打断我,“我知道你忙,周明也忙,乐乐还要上学。你们好好的就行,别管我们。”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难受。
挂了电话,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点开APP,找到之前看好的那趟航班。
2月8号,腊月二十九,上午10点起飞,下午1点到。
正好能赶上家里的团年饭。
我不再犹豫,选好乘机人,输入支付密码。
“支付成功”。
四个字,像一声惊雷,在我死水一般的心里炸开。
我把订单截图,直接发给了周明。
没有配任何文字。
这,就是我的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明不跟我说话,婆婆的“问候”电话也停了。
只有小姑子,在家庭群里阴阳怪气地发了条朋友圈截图,内容是一个营销号写的《高情商儿媳的自我修养》,还特意@了我。
我直接退出了那个除了抢红包就没别的用处的家庭群。
世界清静了。
我开始专心搞我的事业。
我是一个美食博主,平时就在短视频平台发一些家常菜的教程。
粉丝不多,五万出头,勉强能接点小广告,赚个零花钱。
那天,我心里堵得慌,特别想吃我妈做的剁椒鱼头。
我凭着记忆,买了鱼头,找出我妈当年给我装的一大瓶剁椒,复刻了起来。
红亮的辣椒铺满雪白的鱼肉,蒸腾的热气里满是家乡的味道。
我一边做,一边录视频,没说什么话,只是在视频的最后,打上了一行字:
“十年没回家的人,才会懂这口剁椒鱼头的味道。”
视频发出去,我没管,继续收拾回家的行李。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手机差点被信息轰炸到死机。
那条视频,爆了。
一夜之间,点赞超过了20万,评论一万多条。
我的粉丝数,从五万涨到了十五万。
评论区里,是各种各样的乡愁。
“博主是湖南的吧?我也是!在外地工作五年了,看到这个剁椒,眼泪下来了。”
“我妈做的剁椒鱼头最好吃,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为了生活,我们到底错过了多少顿家里的饭?”
“已下单同款剁椒,今天就做!谢谢博主,治愈了我一天的疲惫。”
我一条一条地翻着评论,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有那么多人跟我一样。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您好,是‘舒味人生’的林老师吗?我是XX MCN机构的运营,我们非常看好您的内容,想跟您谈谈签约合作。”
MCN机构?
我愣了一下,这可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突如其来的事业转机,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压抑的生活。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只能依附于周明和他家庭的林舒。
我是我自己。
一个能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并且能引起很多人共鸣的林舒。
我跟那个运营约了时间,就在周三下午。
周三,我特意请了半天假,换上我最得体的一套衣服,准备去谈我人生的第一份正式事业合同。
我出门前,周明叫住了我。
“你要出去?”他站在玄关,脸色很难看。
“嗯,见个客户。”我淡淡地说。
“林舒,票真的不能退吗?”他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妈昨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她心脏供血不足,建议住院观察。她指名道姓要你陪床。”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明,你这部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什么演戏?这是医院的诊断单!”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扫了一眼。
“心肌缺血可能,建议进一步检查。”
这种模棱两可的诊断,任何一个四十岁以上,有点三高迹象的人去检查,都可能拿到。
“那我更要回去了,”我把诊断单还给他,“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爸的风湿,他去年冬天疼得下不了床。跟你妈这个‘可能’比起来,我爸那个可是实打实的。”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
“周明,别再用你妈当借口了。没意思。”
我踩上高跟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林舒,你走了就别回来!”
我没理他。
跟MCN的谈判异常顺利。
对方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底薪加提成,还有流量扶持。
运营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性,她握着我的手说:“林老师,你的内容有温度,有故事。我们相信,你能成为下一个头部美食博主。”
签完合同,我走出那栋高级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这十年,我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如此骄傲。
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
它还可以有光,有远方。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婆婆竟然亲自上门了。
她坐在我家沙发上,旁边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子周莉,周明则黑着脸站在一边。
三堂会审。
“林舒,你长本事了啊!”婆婆一见我,就拍着大腿开始哭嚎,“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我这心脏病都要被你气出来了,你还非要走!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周莉也跟着帮腔:“就是!嫂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妈?她都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我换下高跟鞋,走到他们面前,出奇地平静。
“妈,您要是真有心脏病,现在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我家拍大腿。”
婆婆的哭声一滞。
“还有你,周莉,”我转向小姑子,“我让你了吗?我让了十年。结果呢?让出你哥的理所当然,让出你的得寸进尺,让出你妈的为所欲为。现在,我不让了。”
“你……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婆婆气得发抖,指着我,“周明,你看看她!你还管不管了!”
周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失望。
“小舒,你一定要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周明,这个家,不是我闹的。是你们的自私和贪婪,把它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从包里拿出刚签的合同,放到茶几上。
“我今天,签了份工作合同。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有稳定的收入,而且不比你少。”
我看着他们三个脸上错愕的表情,继续说: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你们脸色,靠你养着的家庭主妇了。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有我自己的底气。”
“所以,回家这件事,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也不是在等你们批准。”
“我,林舒,只是在通知你们,我要回家看我爸妈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径直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箱。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我听见婆婆尖利的声音:“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然后是摔门而去的声音。
那天晚上,周明没有再进卧室。
我一个人,把我和乐乐的行李都收拾妥当。
看着那个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我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十年,我到底在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以为的相夫教子,岁月静好,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而我,是那个最可笑的剧中人。
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只剩最后一周。
周明开始了他的新一轮攻势:冷暴力。
他在家,但又好像不在。
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一眼,甚至连乐乐问他问题,他都爱答不理。
整个家里的气压低得可怕。
乐乐变得很敏感,常常看我一眼,又看他爸爸一眼,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
周五晚上,我正在给新视频配音,乐乐抱着他的小枕头,悄悄地走到我身边。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小声问,眼睛里包着一泡泪。
我心里一疼,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把他抱到腿上。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最爱乐乐了。”
“那……那你是不是要跟爸爸离婚?”
我愣住了。
“谁跟你说的?”
“我听……听奶奶跟爸爸打电话说的。奶奶说,你要是敢走,就让爸爸跟你离婚,然后……然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孩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们竟然用孩子来威胁我!
“乐乐,你听妈妈说,”我捧着他的小脸,认真地看着他,“妈妈不是要跟爸爸离婚,妈妈只是想带你回外婆家,看看外公外婆。他们很老了,也很想我们。”
“可是……爸爸不高兴。”
“那是爸爸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妈妈的问题。”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坚定,“爸爸和妈妈之间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但我们都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最爱的宝贝。”
我抱着乐乐,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讲外公怎么带我上山采蘑菇,讲外婆做的糖油粑粑有多好吃。
乐乐听得入了迷,渐渐忘了刚才的恐惧。
哄睡了乐乐,我走到书房门口。
门没关严,周明正坐在里面,对着电脑发呆。
屏幕上,是我们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像朵花,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紧紧地搂着我。
十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我推门进去。
“周明,我们谈谈。”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血丝。
“我不想谈离婚。”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也不想,”我说,“但是,如果你和你家人再用乐乐来伤害我,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妈也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辩解道,但毫无底气。
“周明,你是个成年人,不是你妈的传声筒。你自己的想法呢?你真的觉得,我十年不回家看我父母,是正常的吗?”
他沉默了。
“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习惯了你在家,习惯了一家人都在。我害怕改变。”
害怕改变。
多么自私的理由。
为了他那点可怜的“习惯”,就要牺牲我的亲情,我的归属感。
“可我已经变了。”我说,“这十年,我一直在变。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母亲,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而你,还停在原地。”
“我不想跟你吵。”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也不想。我只想告诉你,2月8号的飞机,我走定了。乐乐,我也会带走。至于你,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这一次,我没有再给他留任何余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大反转,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争取的。
从决定买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轨迹,已经偏离了他们为我设定的轨道。
出发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公公打来的。
他和我婆婆不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派男人,平时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
“小舒啊,明天就要走了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是的,爸。”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乐乐的厚衣服带了吗?你老家那边,比上海冷。”
我心里一暖:“都带了,爸,您放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妈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其实没什么坏心,就是……就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我没说话。
“周明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没什么主见。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是我嫁过来十年,第一次从这个家里,听到一句“委屈你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爸,我……”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好好回去看看你爸妈,他们不容易。代我向他们问好。”
“周明那边,我再说说他。他要是想不通,那是他蠢。”
挂了电话,我擦了擦眼泪。
原来,这个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只可惜,明白人不管事。
出发那天,上海下起了小雨,湿冷湿冷的。
我叫了辆专车,把两个大行李箱搬下楼。
乐乐穿得像个小粽子,兴奋地跟在我身后。
周明站在门口,没有下来送我们。
我们谁也没有回头。
车子开出小区,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十年青春,十年婚姻,最后换来这样一个冷漠的背影。
值吗?
我不知道。
手机震了一下,是周明发来的微信。
“到了报个平安。”
简简单单五个字,没有称呼,没有表情。
我关掉手机,闭上了眼睛。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厚厚的云层。
当阳光重新洒在脸上时,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再见了,上海。
再见了,我那卑微了十年的前半生。
三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长沙黄花机场。
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辣椒和潮湿空气的味道涌了进来。
是家乡的味道。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乐乐好奇地看着我:“妈妈,你怎么哭了?”
“妈妈是高兴的。”我笑着擦掉眼泪,牵起他的手,“走,乐乐,外公外婆来接我们了。”
走出到达大厅,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我爸,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但还是努力地挺直腰杆,踮着脚往里望。
我妈,比视频里看起来更瘦小,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旧棉袄,不停地搓着手。
“爸!妈!”我喊了一声,声音哽咽。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到了我。
我妈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她拨开人群,朝我跑过来。
“小舒!我的小舒!”
我们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十年积攒的思念、委屈、心酸,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我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眼圈红红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看到我身边的乐乐,立刻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就是乐乐吧?”
“外公好。”乐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我爸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乐乐,声音颤抖:“哎!好孩子,长这么大了,外公终于见到你了。”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妈一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再飞走一样。
车窗外,是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方言。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浓郁的菜籽油混着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
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全是我爱吃的。
腊味合蒸、小炒黄牛肉、酸萝卜炖排骨……
“快,洗手吃饭,都饿了吧。”我妈张罗着。
我看着那一桌子菜,眼泪又下来了。
这顿饭,我吃了整整十年。
在梦里。
吃完饭,我妈拉着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们来到我以前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书桌上,还摆着我高中的照片。
我妈打开衣柜,我愣住了。
衣柜里,挂着一排崭新的衣服,从春装到冬装,各种款式都有。
“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我妈摸着那些衣服,小声说,“每年换季,我都想着,要是我们小舒在家,她会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就去街上,给你挑一件。十年了,就攒了这么多。”
“你爸总说我傻,说你又穿不着。我说,万一呢?万一哪天她就突然回来了呢?”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抱着我妈,泣不成声。
这就是我的妈妈。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会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她对我最深沉的爱。
晚上,我和我妈睡在一张床上,就像我没出嫁时一样。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聊我这十年的生活,聊周明,聊婆家。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事实平静地讲了出来。
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
“小舒,”她叹了口气,“是妈对不起你。”
“当年,我觉得周明家条件好,人也看着老实,觉得你嫁过去不会吃亏。没想到……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妈,不怪你。”
“离吧。”我妈突然说。
我愣住了。
“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你现在自己能挣钱了,有底气了,不用怕。你还有我们,有家。”
我没想到,思想最传统,最要面子的我妈,会是第一个支持我离婚的人。
“你爸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不想你再受委... ...”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
是周明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屏幕上,是他疲惫的脸,背景是冷清的客厅。
“乐乐呢?”他问。
“睡了。”
“哦。”他点点头,沉默了。
“有事吗?”我问。
“我……”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妈……住院了。”
我的心一沉。
“怎么了?”
“还是心脏的问题。今天下午突然晕倒了,现在在抢救室。”
我脑子“嗡”的一声。
虽然我一直觉得她是装病,但……万一是真的呢?
“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
我妈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一边是十年未见的父母,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婆婆。
我刚找回的家,难道就要这么匆匆告别吗?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跟我爸妈说:“爸,妈,我可能要回上海一趟。”
我妈愣住了:“因为你婆婆?”
我点点头。
“她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周明会恨我一辈子,乐乐以后也会有心结。”
“可是……”我妈一脸心疼。
“妈,你放心,我只是回去看看情况。等她稳定了,我马上就回来陪你们。”
我爸沉默了半天,开口道:“去吧。夫妻一场,情分尽不到,本分要尽到。别让人戳脊梁骨。”
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的父母,永远都是这么善良,这么为我着想。
我立刻定了最早一班回上海的机票。
临走前,我把乐乐托付给我爸妈。
“外公外婆,乐乐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呢。”
我亲了亲乐乐熟睡的脸蛋,拖着空空的行李箱,再次踏上了回程。
飞机上,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命运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总是在你以为一切都好的时候,给你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这次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如果我没有坚持回来,婆婆是不是就不会被气到住院?
我和周明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没有如果。
下午,我赶到市中心医院。
在急救室门口,我看到了周明和小姑子周莉。
周明一脸憔憔悴,胡子拉碴。
周莉则在不停地抹眼泪。
“妈怎么样了?”我走过去,低声问。
周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没说话。
周莉却像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还有脸来!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走,我妈会变成这样吗?你这个扫把星!”
她冲上来就要推我。
周明一把拉住了她:“小莉,别闹了!”
“哥!你还护着她!妈现在在里面生死未卜,都是她害的!”
“够了!”周明吼了一声,眼睛通红,“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周莉被吼得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我没理她,走到周明身边:“医生怎么说?”
“还在抢救。急性心梗。”他声音沙哑。
我心里一咯噔。
急性心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她这次是真的?
我们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我妈她……”
“病人的情况比较凶险,幸好送来得及时。你们家属要注意,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
医生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周明和小姑子跟着护士去办手续,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透过ICU的玻璃窗,我看到婆婆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如纸。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怨恨、愤怒,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再怎么不对,也是周明的母亲,是乐乐的奶奶。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走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周明办完手续回来,看到我站在那里。
“谢谢你……能回来。”他低声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用“谢谢”这个词。
“她是我婆婆。”我淡淡地说。
我们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们之间的那层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
第二天,婆婆的情况稳定了一些,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去给她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回到病房,周莉不在,只有周明守在床边。
婆婆还没醒。
“你……吃饭了吗?”周明问我。
我摇摇头。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他说着,站了起来。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屏幕上弹出来一条微信预览。
发信人是周莉。
内容是:“哥,计划B成功!妈演得太逼真了,连医生都骗过去了!这下看那个女人还怎么走!”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演的?
连医生都骗过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趁周明不注意,飞快地拿起他的手机,点开了那条微信。
聊天记录里,是他们兄妹俩详细的“作战计划”。
从如何找一个相熟的医生朋友开“模棱两可”的诊断单,到如何利用一种药物,在短时间内造成“急性心梗”的假象。
那种药,副作用很大,但只要抢救及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那个“相熟的医生”,就是刚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
我的手在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用生命健康做赌注,只为了把我留下的,恶毒的骗局!
我以为的高位反转,我以为的人性复苏,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们根本就没有变!
他们只是把骗术,升级了!
周明买完饭回来,看到我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尽了。
“小舒,你……”
我把手机扔到他怀里。
“周明,你们真让我恶心。”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不是的,小舒,你听我解释……”他慌了,语无伦次。
“解释?解释你们怎么拿你妈的命来演戏吗?解释你们怎么买通医生,伪造病情吗?”我一步一步逼近他,“周明,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他被我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在了墙上。
“你不是不想让我走,”我冷笑,“你是想把我彻底困死在你这个腐烂的家里,给你当一辈子的免费保姆,给你妈当一辈子的出气筒,给你妹当一辈子的提款机!”
“我没有……”
“啪!”
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断了他虚伪的辩解,也打断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周明,我们完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林舒!”他从后面抱住我,“别走!求你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脖子上,滚烫。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我妈和我妹的!我混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周明,你知道吗?在你家人和我之间,你从来没有选择过我。”
“不是的……”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她真的出事了,我要怎么办。我甚至在反省,是不是我做得太过分了。”
“可你们呢?你们在庆祝你们的‘计划B’成功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也不是十年的时间。”
“隔着的,是你永远拎不清的懦弱,和你家人永远填不满的贪婪。”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
“放手吧,我们都体面一点。”
我没有再回头。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阳光刺眼。
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只有自由的味道。
我拿出手机,订了回长沙的机票。
这一次,是单程。
然后,我给我的律师朋友发了一条微信。
“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只要乐乐。”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房子,车子,存款,我都可以不要。
我只要我的儿子,和我后半生的安宁。
回到家,我爸妈看到我,都吓了一跳。
“小舒,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你说得对。这样的日子,过着没意思。”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我爸听完,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妈则抱着我,不停地掉眼泪。
“我可怜的女儿啊……”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谈到了深夜。
我爸妈没有一句责备,只有无条件的支持和心疼。
“离!必须离!乐乐我们来带,你安心去闯你的事业!”
“钱我们还有点积蓄,你先拿着。别怕,天塌下来,有爸妈给你顶着。”
我趴在我爸的膝盖上,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多大年纪,这里,永远是我的港湾。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也许是那一巴掌打醒了周明,也许是他公公给他施加了压力。
他没有纠缠,同意了我所有的条件。
我们约在民政局门口见面。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像是老了十岁。
“乐乐……以后还能见我吗?”他问。
“他是你儿子,我不会阻止你们见面。”
“对不起。”他最后说。
我没有回答。
有些对不起,太晚了,也太轻了。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解脱,也没有悲伤。
心里很平静。
像一场高烧,终于退了。
我带着乐乐,正式在老家安顿了下来。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在离我爸妈不远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
我还把其中一间,改造成了我的工作室。
我的短视频事业,因为之前那次意外的爆火,走上了正轨。
MCN机构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的粉丝数很快就突破了五十万。
我开始尝试做直播带货,第一次就卖光了五千份我老家特产的腊肉。
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销售额,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乐乐也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
他上了家附近的小学,交了新朋友,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我爸妈几乎天天都过来,给我送好吃的,帮我带乐乐。
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周明偶尔会给乐乐打视频电话。
每次,他都会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我总是这样回答。
是真的挺好的。
没有了无休止的争吵和算计,我的生活,只剩下阳光、美食和爱。
半年后,我的粉丝突破了一百万。
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
有出版社联系我,想给我出食谱。
有电视台请我,去做美食节目的嘉宾。
我的人生,在我三十五岁这一年,突然开挂了。
我常常会想起那十年。
那十年,像一场漫长而压抑的梦。
梦里,我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自我,只剩下“周太太”和“乐乐妈”这两个标签。
如今,梦醒了。
我还是我,林舒。
一个爱吃爱笑,靠自己也能活得热气腾腾的湖南妹子。
那天,我直播做一道新菜。
评论区里有人问我:“舒姐,看你现在这么成功,一定很幸福吧?你有什么秘诀吗?”
我看着镜头,笑了。
“没什么秘诀。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永远不要放弃回家的路,和找回自己的勇气。”
十年远嫁,我用一张单程机票的距离,找回了丢失的自己。
来源:真诚小猫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