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年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每当阴雨天,总会准时地在我的脑海里,渗出黏稠而冰冷的血。梦里,我永远是十七岁的样子,站在自家老房子的客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灰尘混合的怪味,我妹妹陈月就躺在客厅中央那块褪色的印花地毯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裙摆像一
那个梦又来了。
十年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每当阴雨天,总会准时地在我的脑海里,渗出黏稠而冰冷的血。梦里,我永远是十七岁的样子,站在自家老房子的客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灰尘混合的怪味,我妹妹陈月就躺在客厅中央那块褪色的印花地毯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裙摆像一朵被揉碎的栀子花。
她的眼睛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吊灯,好像在数上面落了多少年的灰。血从她腹部蔓延开,洇湿了裙子,也洇湿了地毯,颜色深得发黑。我拼命想冲过去抱住她,可我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看着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慢慢失去最后的光。
最让我恐惧的,是她每次都会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我会在一阵剧烈的心悸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这个梦就像一个诅咒,牢牢地钉在我的灵魂里。
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因为跟同学打球晚归,错过了和妹妹一起回家的约定。等我满头大汗地推开家门,看到的就是梦里那一幕。那一年,陈月才十五岁,人生最美的花季,却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家中,捅了三刀,凋谢得无声无息。
我们家所在的,是一个不大的县城,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起恶性案件像一颗炸雷,在平静的小城里炸开了锅。警察来了,法医来了,整个家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说,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凶手很可能是熟人。他们排查了所有和我们家有过来往的人,盘问了街坊四邻,可最终,一无所获。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者,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案子成了一桩悬案。父母一夜白头,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变得死气沉沉。为了逃离这个伤心地,案发后第二年,爸妈就卖掉了老房子,我们搬到了城南的新小区。他们再也不提陈月,仿佛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只是他们人生中一场短暂的幻觉。
我知道,他们不是忘了,是痛得不敢再碰。而我,作为那个没有遵守约定,没能保护好妹妹的哥哥,这份愧疚和自责,像毒藤一样,缠绕了我整整十年。我没能离开这座小城,我总觉得,妹妹的灵魂还在这里游荡,她不甘心。
起初,我以为这个反复出现的梦,只是我的心理创伤。我看过心理医生,吃过安眠药,但都无济于事。直到上个月,梦里的情景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在梦里,陈月不再只是无声地指着一个方向,她的嘴里开始发出微弱的气音。我拼命地凑近,想听清她在说什么。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终于有一次,我听清了两个字:“……猫……碎了……”
猫?碎了?
我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这两个词像两把钥匙,插进了我尘封十年的记忆里。我妹妹陈月最喜欢猫,她从小就喜欢收集各种关于猫的小玩意儿。她的书桌上,摆着一排形态各异的陶瓷小猫,那是她一点点攒零花钱买的。其中有一只三花猫,是她最宝贝的,因为那是她十二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礼物。
我记得很清楚,那只三花猫的左边耳朵尖上,有一点小小的窑裂瑕疵,像个天然的耳钉。
“猫碎了”,会不会是跟那些陶瓷猫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十年了,警方都没有头绪,难道我要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去翻案吗?我感到一阵荒唐,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是妹妹在向我求助!她是真的在托梦给我!
我决定回一次老房子。
老房子被卖给了一对退休的老夫妻,我辗转联系上他们,编了个理由,说想回去看看,找一件遗落的旧物。老夫妻人很好,爽快地答应了。
十年过去,房子已经变了模样,墙壁重新粉刷过,家具也换了新的。但那个客厅的格局没变,我一眼就看到了当年陈月倒下的位置。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我强忍着不适,开始在屋子里寻找。当年案发后,警察取走了所有可能有用的证物,陈月的遗物,大部分也被爸妈收起来了,只有一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可能还留在这里。
我在储藏室的角落里,翻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纸箱。打开一看,里面是陈月的一些旧课本和画册。我一页页地翻着,指尖拂过她清秀的字迹,眼眶瞬间就湿了。在箱底,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我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那是一只陶瓷猫的碎片,只有半个身子,但从花色上看,正是我送给她的那只三花猫。我清楚地记得,这只猫当年是和她的其他遗物一起,被警察装进证物袋带走的,怎么会有一半碎片留在这里?
我把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瓷片硌得我手心生疼。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形成:案发当时,这只猫被打碎了,警察只带走了显眼的大块碎片,而这块小的,可能滚到了某个角落,被忽略了。
“猫碎了”,妹妹的梦,是真的!
我的血液开始沸腾,十年来的绝望和无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不再犹豫,我必须查下去。
我开始回忆案发前后的一切细节。警察当年排查的重点,是和社会上一些闲散人员有接触的人,以及和我们家有过节的人。但他们忽略了一个最重要,也最不可能被怀疑的群体——我们的邻居。
我们家当时住的是那种老式的独栋小楼,左邻右舍关系都很好。尤其是住在我们家隔壁的王叔。王叔叫王建军,是个木匠,手艺很好,人也老实本分,平时沉默寡言,但谁家有需要帮忙的,他总是二话不说就到。我爸妈都很信任他,我也一直把他当成长辈尊敬。陈月嘴甜,总是一口一个“王叔叔”地叫着,王叔也很喜欢她,经常会用些木头边角料给她做些小玩意儿。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和残忍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可是,梦里的指引,碎掉的陶瓷猫,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每一个人。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王叔。他还是老样子,每天在自己的小院里敲敲打打,见到我,会憨厚地笑一笑,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他的眼神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几乎要放弃了,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直到有一天,我去他家,想请他帮我修一个旧柜子。
他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屋子里堆满了木料和工具,空气中飘着好闻的松木香。就在我跟他描述柜子的问题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家那个老旧的博古架。
在博古架的最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个小小的东西。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只陶瓷猫,一只三花猫。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我几乎是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它。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正好照在那只猫的左耳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耳朵尖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缺口。
那个缺口,和我找到的那块碎片,能完美地吻合在一起!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所有的血都冲了上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怎么会这样?我送给妹妹的猫,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叔家里?还修补过?
王叔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小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温和,可在我听来,却像是魔鬼的低语。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那只猫,用颤抖的声音问:“王叔,这只猫……挺别致的,您从哪儿买的?”
王-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笑了笑说:“哦,这个啊,很多年前了,在外面一个地摊上看着好玩,就买回来了。”
他在撒谎!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王叔,你再好好看看,这只猫,你真的不眼熟吗?它的耳朵,为什么会缺了一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他的心上。王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能清晰地听到我们俩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是我……是我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而下。十年了,我幻想过无数次凶手的模样,我以为他会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魔,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这个我尊敬了这么多年的“王叔”。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接下来的,是王叔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悔恨的供述。
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他手头紧,动了歪心思。他知道我爸妈那天要去市里办事,知道我通常会和妹妹一起回家。但他那天看到我去了球场,算着时间,只有妹妹一个人在家。他想趁机溜进我家,偷点钱。
他很顺利地进了门,因为我们家从来不防备他。可他没想到,那天妹妹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从学校回来了。当他在我爸妈房间里翻箱倒柜时,陈月推门进来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月当时吓坏了,下意识地尖叫起来。王叔怕事情败露,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在撕扯中,陈月的手挥到了书桌上,把我送她的那只陶瓷猫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猫碎了……”
那只猫是妹妹的心头肉,她当时哭着喊:“你赔我的猫!你是坏人!我要告诉我哥和爸妈!”
王叔说,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说出去。一旦说出去,他这辈子就毁了。他常年在院子里做木工,腰间总是别着一把锋利的刻刀。鬼使神差地,他抽出了那把刀……
一下,两下,三下。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捅了哪里,只看到鲜血涌出来,女孩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失去了神采。
他慌了,彻底慌了。他擦掉了自己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匆忙逃回了自己家。他把那把沾血的刻刀扔进了家里的铸铁炉,烧成了铁水。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后来,警察来来回回地查,都没有怀疑到他这个“老实人”头上。他甚至还假惺惺地去安慰我爸妈,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他说他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妹妹那双眼睛。
至于那只猫,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想留个念想,他把地上最大的那块碎片捡了回来,后来用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好了,摆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说,他每次看到这只猫,就像是看到了陈月,在提醒他,他是个罪人。
听完他的话,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没有愤怒地冲上去打他,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只是觉得无尽的悲凉和荒谬。我妹妹如花的生命,就因为这样一个懦弱、自私、愚蠢的理由,被终结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的时候,王叔没有反抗,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他被戴上手铐带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解脱,也有无尽的愧疚。
案子破了。十年悬案,因为一个梦,水落石出。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他们俩抱着我,放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那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地释放自己的悲伤。哭过之后,我妈抚摸着我的脸,泪眼婆娑地说:“小风,是月月……是月月舍不得我们,是她帮你找到的,对不对?”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做那个噩梦。我睡得格外安稳。在梦里,我看到了妹妹陈月,她还是十五岁的样子,穿着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冲着我笑。她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意思。
哥,我走了。哥,谢谢你。哥,你和爸妈,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醒来的时候,枕边湿了一片。我知道,这一次,是温暖的眼泪。
王建军被判了死刑。尘埃落定那天,我带着一束栀子花,去了妹妹的墓地。我把那只修补好的陶瓷猫,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月月,哥帮你把猫找回来了。你安息吧。”
风吹过墓地,松涛阵阵,像是在回应我。我仿佛看到,妹妹的灵魂化作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然后,越飞越高,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我知道,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去往那个没有痛苦和恐惧的天堂了。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要带着对她的思念,继续往前走。生活或许充满了无法预料的黑暗,但爱与亲情,却能化作最不可思议的力量,穿透生死,指引我们找到光明的方向。
来源:神秘案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