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红娘把赵建国的资料推到我面前时，我心里是咯噔一下的。照片上，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深蓝色夹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对着镜头笑得一脸褶子，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红娘把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别看老赵长得一般，人家可是个有本事的，说明年就能挣一百万！”

当红娘把赵建国的资料推到我面前时，我心里是咯噔一下的。照片上，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深蓝色夹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对着镜头笑得一脸褶子，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红娘把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别看老赵长得一般，人家可是个有本事的，说明年就能挣一百万！”

我，方慧敏，今年四十八岁，在一家超市当了二十多年的收银主管。丈夫前几年得急病走了，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偌大的房子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朋友们都劝我再找个伴，搭伙过日子，人还是怕孤独。

我没吭声，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百万？这年头，钱要是这么好挣，大街上跑的就不是外卖小哥，全是百万富翁了。我什么人没见过？超市里那些吹牛不上税的男人，买两根葱都能跟你聊半天国际形势，可兜里比脸还干净。

红娘看我没反应，又加了一句：“慧敏啊，我知道你实在，不信这些。可见面聊聊总没坏处，就当多认识个朋友。老赵这人，嘴巴甜，会来事，保证不让你冷场。”

我想了想也是，见见就见见吧。这几年，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家，确实也够了。儿子也劝我，说妈你别总想着我，也该为自己活活。

见面的地方是公园旁边的一家老茶馆，环境还算清静。我提前十分钟到了，赵建国比我到得还早。他真人比照片上看着要瘦小一些，但精神头很足，一见我，立马站起来，热情地又是拉椅子又是递菜单，那股子殷勤劲儿，倒真像红娘说的“会来事”。

“方妹子，你好你好，我是赵建国。”他伸出手，我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心有点潮，很热。

“你好，方慧敏。”我淡淡地回应。

落座后，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从天气聊到时事，从家长里短聊到人生哲学，中间几乎不带停顿的。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他口才确实不错，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活的。

“慧敏妹子，你现在在哪高就啊？”他喝了口茶，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就在附近超市，做个小主管。”我实话实说。

他一听，眼睛亮了一下，身体往前倾了倾，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哎呀，超市好啊，稳定！不像我们这些搞项目的，今天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吃。”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神秘的口气，“风险高，回报也高嘛！”

我心里暗笑，知道他的“正题”要来了。

“不瞒你说，妹子，”他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商业机密，“我手上现在这个项目，是跟新能源有关系的，国家扶持的！前期投入是大了点，把我这些年的积蓄都砸进去了，还欠了点外债。这项目一旦成了，明年，最迟后年，回款起码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两下。

“一百万？”我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保守了！”他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我脸上了，“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到时候，别说这小小的县城，就是在省城买套大平层，那都是小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到崇拜和惊喜。可惜，他失望了。我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我在超市收银台站了二十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个人是踏实肯干还是吹牛大王，看一眼，聊几句，心里就有数了。

赵建国这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虚”。他那件夹克，看着挺新，但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可鞋底侧面却有一道明显的开胶痕迹。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不敢与我对视超过三秒。真正做大生意的人，身上那股沉稳和自信，是装不出来的。

“赵大哥真是有魄力。”我敷衍了一句，不想再听他吹嘘那个“百万项目”。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冷淡，话锋一转，开始打听我的情况：“慧敏妹子，你这条件，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房子是自己的吗？有没有贷款啊？”

“房子是自己的，没贷款。”我言简意赅。

“哎哟，那可太好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两眼放光，“现在这社会，有个没贷款的房子，那就是最大的底气！妹子你放心，以后咱俩要是在一起了，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家里的事，都你说了算！”

他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一样。我心里一阵反感。这才第一次见面，他就开始盘算我的家底，规划我们的“未来”了。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找个有窝的女人，给他当免费保姆，顺便还能帮他还债。

我笑了笑，说：“赵大哥，你想多了，我们今天就是认识一下。”

看我油盐不进，赵建国有点急了，他开始打感情牌：“慧敏啊，我知道你一个人苦。我也是，我老婆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那日子，真是……”他眼眶一红，好像真的要掉下泪来。

如果换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可能就被他这番表演给打动了。可我不是。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这茶怎么还没喝完。

那次见面后，赵建国开始对我展开了猛烈的“攻势”。每天早安晚安的问候不断，时不时发一些“心灵鸡汤”和“致富经”，还总想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我一概婉拒，只说工作忙。

可他就像没听懂一样，依旧我行我素。有一次，他甚至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个花坛里摘的月季花，直接找到了我们超市。当时正是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的，他扯着嗓子在收银区喊我的名字，搞得所有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当时真是又气又恼，把他拉到一边，严肃地告诉他：“赵建公，我们不合适，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了。”

他愣住了，手里的花也蔫了下去，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慧敏，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放心，等我明年挣到一百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赵建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活在梦里吧？一百万？你连自己脚上开胶的皮鞋都舍不得换，还谈什么一百万？别再做白日梦了，踏踏实实找份工作，比什么都强。”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把他从头浇到脚。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围的同事都在窃窃私语，他觉得脸上挂不住，把花往地上一扔，灰溜溜地跑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红娘找到了我，一脸的为难。她说赵建国到处跟人说我嫌贫爱富，看不起他，还说我就是个拜金女，想找个有钱的。

我听了，气得血压都上来了。这世道，怎么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方慧敏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供他上大学，什么时候嫌过贫爱过富？我拒绝他，是因为他这个人不靠谱，满嘴跑火车，跟钱有半毛钱关系吗？

红娘劝我：“慧敏啊，你也别生气。老赵那个人就是嘴上没把门，人其实不坏。要不，你再给他个机会？”

“王姐，”我打断她，“做人得有底线。他这样颠倒黑白，我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接触。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这件事给我提了个醒。相亲市场，真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像赵建国这样，自身条件不好，却总想着靠一张嘴去忽悠一个“条件好”的女人给他兜底的男人，不在少数。他们把婚姻当成改变命运的跳板，把女人的房子、积蓄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我儿子听。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然后对我说：“妈，以后别去相亲了。你要是觉得孤单，等我毕业了，我就回咱们这儿找工作，我陪着你。”

听了儿子的话，我心里暖暖的。是啊，我还有儿子，我不是孤身一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不靠谱的男人身上，不如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那家婚介所。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自己身上，报了瑜伽班，周末跟老同事们一起去爬山、逛公园，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

大概过了一年多，有一次我在菜市场买菜，竟然又碰到了赵建国。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身上的夹克也换成了一件满是油污的工装。他正跟一个菜贩子为了一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眼神躲闪，脸上满是尴尬。我没想让他难堪，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他却突然叫住了我：“方……方慧敏。”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搓着手，一脸的窘迫，低声说：“那个……对不起啊，之前……是我胡说八道。”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道歉。

他叹了口气，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什么新能源项目，都是假的。我就是被朋友骗了，投了点钱，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那阵子，真是走投无路了，就想着……想着能找个条件好的，帮我一把……”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的那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他也是个可怜人。

“都过去了。”我说，“好好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有了点泪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赵建国。生活就像超市的传送带，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有的人光鲜亮丽，有的人步履蹒跚，但最终，都得靠自己脚踏实地地往前走。

至于那个“一百万的梦”，早就被我忘在了脑后。对我来说，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儿子的一句关心，是朋友们的一场欢聚，是傍晚时分，自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内心平静而安宁。这样的日子，比什么一百万都来得真实，也来得珍贵。

来源：美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