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661年,萨珊波斯帝国的末代王子卑路斯跪在唐高宗李治面前泣诉亡国之痛时,不会想到他的后代会在1300年后将枪口对准中国人。而其根源远非简单的仇恨,而是历史断裂与现实政治交织的悲剧。
一块唐朝陶片与俾路支的火与尘
公元661年,萨珊波斯帝国的末代王子卑路斯跪在唐高宗李治面前泣诉亡国之痛时,不会想到他的后代会在1300年后将枪口对准中国人。而其根源远非简单的仇恨,而是历史断裂与现实政治交织的悲剧。
可换到今天,轮到年轻人站在海风里、在港口的台阶上摸着枪托,谁还会往前追溯到那一跪的温度?我们总觉得一切都是“仇恨”,可惜,人心里真正咬人的,往往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唐朝那时候,说句大白话,家门开得挺敞亮。来自波斯的队伍到了长安,朝廷没答应“来,给你打仗打回去”,那太费劲。却把人真真切切安排住了——在疾陵城设了一个波斯都督府,卑路斯本人也不算白来,授了个“右威卫将军”。这不是客栈打尖,这种安排像是跟你说:你从今天起,是我们这儿的人。乾陵外面那块石头上刻着“波斯王卑路斯”,风吹雨打这么多年还在,愿意去看的人都能看见,没什么玄的。后来日子一混,生活就成了彼此的事:城里有供波斯人的寺院,街边卖的胡饼要趁热,琵琶的音色流进了夜晚的灯火;唐三彩上那层釉色里的衣褶,隐隐约约带了一点西来的风。不是收留,更像是半个家——说到底,人都是想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喝口热茶。
时间拉长一点就没那么温柔了。十九世纪末,英语好的那伙人拿尺子对着地图比划,随手两条线:杜兰德线、戈德史密斯线——纸上这么一划,地上就断了。俾路支的部落被切成了三份:一角归英属印度,后来变成了巴基斯坦;一角归波斯,就是今天的伊朗;还有一角掉在阿富汗的山里。一个姓氏可能睡在三个国旗之下,老头子说起家谱,听着就像在念三个国名。边界这玩意儿,画的人轻轻松松,活在里面的人就要一代代忍。
再往后,冷战把这一片本来就敲不拢的锅又填了火。左翼的队伍被招呼,苏联伸过去一只手,讲理想、讲斗争;另一边美国打的是“反恐”的旗号,钱和武器也一袋袋地来;印度在阿富汗那边搭了个台,好像在教课,其实各算各的。你说这叫国际合作也行,叫碰瓷也行,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到最后,俾路支解放军这样的武装力量,就像一粒被抛来抛去的子,谁都想借着它下棋。棋盘一热,地方上原本的怨气就冒了出来。
说些生活里的事吧,才知道怨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巴基斯坦的天然气,有大半来自俾路支省,管道从这片贫瘠的土地穿出去,给远处的城市点亮厨房里的火。可是回头看当地产的学校与医院,像是缺了一大截。村里姑娘会写字的不多,文盲率高得让人心里堵;一个井口、一片矿区,规章制度都握在外人手里。东西从你土地里被挖出去,你却连怎么分配都不知道,这事儿谁心里会顺?有的人就记在心里,不说,等着某一天突然爆发。
等到中国人的工程队来了,瓜达尔港的桩一根根打进海边的泥里,中巴经济走廊像一条坚硬的筋拉起来。这事儿理顺了大家都觉得挺好:港口有船,路上有车,带动就业,听着是现代化的好词儿。可在部落里听起来不完全一样。做了半辈子决定的长老们皱了眉头,忽然有人用公司的章程和合同条款来管一切,感觉像是被夺走了说话的权力。年轻人呢?他们也不是不想工作,现实是岗位有限,技能不对口,一心想进铁塔和码头,最后在门口被拦住。心里的不安、焦虑、怨气,往往找一个出口。俾路支解放军就借着这股劲,把“中国目标”当成最醒目的牌,背后其实是在跟中央政府叫板——反正你们看见的也就那几面旗子。这十年里,报表上红点密密麻麻,四百多起袭击在数字里排成队;人命数字不是故事,但故事里全是人。
生活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后来有一天,考古队在瓜达尔港边习惯性地蹲坑刨土,忽然摸到几片古老的陶。如果不是拿在手里,谁愿意相信海风里除了盐味,还有一千多年前的釉色?消息传开后,有几个俾路支的小伙子特意绕到陕西,站在乾陵前那排石像里,伸手摸到石面上的凹凸,像摸到祖宗的名字。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这就是我们的人啊。那一刻,你很难说清他们心里是骄傲、惊喜还是一种被认回的温柔。
有时候,政府的事做得好了,硬的是路、桥、港口,软的是你愿意坐下来讲老故事。中国和巴基斯坦后来一起做了个“唤醒记忆”的计划,名字听着文艺,但人是真实的:把散落的文物亮出来,让人看;把学者之间的讨论放出声音,人听得懂;有时候还安排年轻人从俾路支飞到北京,把故宫那些带波斯纹饰的器物亲手托一托。你别笑,手心的温度有时候比宣誓更管用。有人说自己第一次不觉得“我们只是被谁谁忽略的一角”,原来历史里有光,可被风沙埋了太久。
再岔出去说一句,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我们总把它当相册,想翻就翻,但对被切割过的族群来说,记忆像是被撕裂的布,有些角落找不到,有些线头拽出来才知道通向很远的地方。唐朝那种“你来吧,咱们一起过”,是把布缝在一块;现代民族国家的章法则像是给衣服量尺寸,统一裁剪,省事也整齐,可总有人不合身。世道发展得飞快,公路修得笔直,边检的玻璃擦得很亮,可人的心里如果一直觉得自己是被压着的、被看轻的,修再多钢筋也挡不住一口闷气。
我总觉得,那些在新闻里出现的名字,背后都是饭桌边的沉默、帐篷里的争吵。一个老父亲看着儿子背起枪走进山,一句劝都说不到心里;一个年轻人把简历夹在文件袋里,跑到港口找工,回头看到保安的目光,就觉得自己被世界拒绝。你让他坐下来说理,他能把一千三百年的故事翻给你听吗?不,他只会说一句:我们是谁?
话说回来,能不能好?不是没可能。那片唐朝陶片躺在玻璃柜里,有点不起眼,它要是能说话,估计会说一句:你先记住自己,别急着拿刀子记别人。文化是一种慢火,能在长夜里点亮小小的一盏灯。有人在那盏灯下读书,也有人在那盏灯下放下枪,这都不算奇迹,算人心的回潮。
这故事不必一次讲完。俾路支的出海口还在吹风,港口的灯也还在亮,政府与部落之间的对话会继续,外面的手也不一定就会老实。我们常把“安全合作”“发展规划”挂在嘴边,它们真的重要,但恐怕要在前面加一句:尊重。尊重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承认一个民族的自尊和生活的权利,很多难事就有了缝隙。
到最后,我还是想在心里问一句:如果那块刻着“波斯王卑路斯”的石头,会在夜里听见远处的火光,它会不会替后人叹口气?人与文明之间的打交道,本该是坐下来聊,而不是站起来吼。我们走在今天的路上,有些旧账必须翻,有些旧情也值得翻。世界很大,风沙和海潮都在,但愿我们在风里握手,而不是在浪里对枪。
来源:邻家小余闲话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