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那份盖着红章的体检报告单,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在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懵了。高血脂、重度脂肪肝、血压临界……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心上。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是我最好的老伙计,老邻居周建华的突然离世。他才65岁,跟我同龄,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当那份盖着红章的体检报告单,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在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懵了。高血脂、重度脂肪肝、血压临界……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心上。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是我最好的老伙计,老邻居周建华的突然离世。他才65岁,跟我同龄,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这一切,都得从三个月前,老周的葬礼说起。
那天,天阴沉沉的,跟所有人的心情一样。我站在人群里,看着老周的黑白照片,心里堵得慌。我跟老周,那可是一辈子的交情。从一个车间干活的毛头小子,到一起退休,住在一个小区,每天不是他来找我下棋,就是我去找他喝茶。我俩就像一棵树上结的两个瓜,谁也离不开谁。
可现在,他就这么没了。医生说,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
葬礼上,老周的儿子周文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他老婆在一旁扶着,也是眼圈红肿。亲戚朋友们唉声叹气,都说老周走得太突然,太可惜了。可就在这片悲伤的气氛里,我却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唉,老周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听劝了。”说话的是小区里一起跳广场舞的王阿姨。
“可不是嘛,”另一个邻居李大妈接话,“天天大鱼大肉,顿顿离不开酒,谁说都不听。你看老赵,人家多自律,身体就好。”
她们口中的老赵,就是我,赵德信。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我没吱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和老周的生活习惯,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两个极端。我呢,自从退休后,就开始琢磨养生。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去公园打一套太极拳,回来自己熬一锅小米粥,配俩素包子。中午一个荤菜两个素菜,晚上基本不吃主食,喝点酸奶吃点水果就完事。烟早戒了,酒更是滴酒不沾。我们家老伴儿常笑我,说我活得像个苦行僧。
老周恰恰相反。他总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辛苦一辈子,退了休还不享受,那不是白活了?他最爱吃红烧肉、酱肘子,顿顿饭必须得喝二两白酒,美其名曰“活血化瘀”。他家厨房的油烟机,常年都是油腻腻的,抽屉里塞满了各种卤味、香肠。我们两家住对门,他家一做饭,那香味能飘到我们家来,馋得我直咽口水。
每次我劝他:“老周,少吃点油腻的,对血管不好。”
他总是大手一挥:“老赵,你就是瞎操心!人生得意须尽欢,你那清汤寡水的日子,有啥意思?你看我,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儿棒,比你这天天吃草的壮实多了!”说着,还拍拍自己那圆滚滚的啤酒肚。
有时候我看着他那红光满面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清瘦的身板,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尤其是有一次,我俩一起去社区体检,他的血压血脂是有点高,但精神头十足。而我呢,指标倒是挺正常,但总感觉没什么力气。
老周的离世,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那套“吃喝享乐”的理论,也把我给砸懵了。葬礼结束后,我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老周的样子,他端着酒杯跟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样子,他拍着肚子说自己“身体倍儿棒”的样子。
我老伴儿陈秀兰看我这样,也跟着着急。“德信,我知道你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得保重自己身体啊。”
我摇摇头,跟她说:“秀兰,我不是光难受,我是害怕。我怕我哪天也像老周一样,咔嚓一下,就没了。”
从那天起,我对自己更狠了。以前只是晚上不吃主食,现在连中午的米饭都减半。以前还吃点瘦肉,现在基本只吃水煮菜和鸡胸肉。每天的步数从八千步增加到一万五千步,风雨无阻。小区里的人见了我都开玩笑,说赵大爷这是要奔着一百岁去啊。
可我的身体,却好像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越来越容易累,以前走一万步都不喘气,现在走五千步就腿肚子发软。晚上失眠更严重了,躺在床上一两个小时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最要命的是,我开始头晕,有时候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老伴儿劝我:“你是不是太过了?养生也不是这么个养法,都快成仙了。”
我却固执地认为,这是身体在适应新的健康生活方式,是“排毒”的正常反应。直到那天,我在公园打太极,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还没做完,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
等我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儿子赵宇轩和儿媳妇都在,老伴儿陈秀兰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
医生拿着一沓检查报告走进来,脸色严肃地对我说:“赵师傅,您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和低血糖,再加上长期精神紧张导致的植物神经紊乱。您这身体底子本来不错,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听完医生的话,我脑子“嗡”的一声。营养不良?低血糖?我这么注重养生,怎么会跟这几个词扯上关系?
医生看着我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养生不是苦行,更不是盲目跟风。您这种断崖式的改变饮食习惯,不吃碳水,拒绝脂肪,身体能量跟不上,免疫力下降,不出问题才怪呢!很多老年人都是这样,听到一个什么说法,就奉为圣旨,完全不考虑自己的身体情况。”
医生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我错了吗?我学着那些专家说的,少油少盐,多运动,难道有错吗?
这时候,老周的儿子周文斌提着果篮来看我了。他瘦了不少,看着憔悴了很多。
“赵叔,您可得好好养着。”他把果篮放下,坐在我床边。
我看着他,心里一酸:“文斌啊,你爸的事……唉,叔心里难受。叔就是怕步你爸的后尘,才把自己搞成这样。”
周文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赵叔,其实……我爸的病,不完全是因为吃喝。”
我愣住了:“那是为什么?”
周文斌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我爸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好面子,报喜不报忧。前年,我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房子都抵押了,还欠了外面一百多万。这事我一直瞒着家里,可我爸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
“他没跟我妈说,也没跟我说,怕我们担心。他就偷偷地把他和妈的养老钱,还有他战友那借的钱,都拿出来帮我还了债。那段时间,他白天在您面前还是乐呵呵的,晚上回家就唉声叹气,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我好几次半夜起来,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
“他压力太大了,心里憋着事儿,又没人说。他那段时间,酒喝得比以前更凶了,他说喝醉了才能睡着。其实,他的身体早就被他自己给熬垮了。医生说,他那心梗,是长期精神压力和焦虑诱发的。吃喝,只是个诱因,根子,在心里啊。”
周文斌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里的迷雾。我一直以为,老周是死于放纵,死于不自律。我把他当成一个反面教材,拼命地朝另一个极端跑,结果却跑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原来,真正压垮老周的,不是那些红烧肉和二两白酒,而是心里的那座大山。他用表面的豪放和无所谓,掩盖了内心的焦虑和压力。而我呢?我用表面的自律和养生,掩盖了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我们俩,看似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其实,都是被“心病”所困。
出院后,我像是换了个人。我不再逼着自己每天走一万五千步,而是跟着老伴儿去跳跳广场舞,出出汗就回家。我不再顿顿吃水煮菜,而是让老伴儿炒两个她拿手的家常菜,每顿饭都吃得有滋有味。我甚至还学着老周,偶尔给自己倒上一小杯红酒,不多,就一盅,品品滋味。
儿子看我变了,特别高兴,周末总带着孙子回来看我。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我给孙子夹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自己也吃一块,那滋味,真香。
一天下午,我正在阳台浇花,周文斌的媳妇过来了,手里拿着个小本子。
“赵叔,”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爸的日记,文斌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里面……提到了您。”
我接过那个陈旧的笔记本,翻开。老周的字迹很潦草,但很熟悉。我翻到最近的一页,上面写着:
“今天又跟老赵下棋,他劝我少喝酒。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他不知道,我这心里堵得慌啊。儿子的事,像块石头压着我,不说出来,憋得难受。看着老赵那悠闲自在的样子,我真羡慕。可我不能说,说了,他跟着我愁,秀兰也得跟着愁。我得撑着,装也得装出个高兴样来。这酒啊,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能暂时忘了烦心事。”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一直以为我最了解老周,可我根本不知道,在他那乐呵呵的外表下,藏着这么深的痛苦。我只看到了他的酒杯,却没看到他心里的苦。
健康,到底是什么?不是一串漂亮的体检数字,也不是每天走多少步,吃多少卡路里。真正的健康,是身体和心里的和谐。身体要养,心更要养。心里没疙瘩,吃什么都香,干什么都有劲。心里要是压着事儿,就是天天吃山珍海味,也活不出个滋味来。
老周用他的生命,给我上了这沉重的一课。现在,我每天都活得踏实又舒心。早上打打拳,上午去菜市场跟老街坊们聊聊天,下午看看报纸,晚上陪老伴儿看看电视。我不再恐惧衰老和死亡,因为我明白了,活着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人生这趟列车,有人早下车,有人晚下车,但终点都一样。重要的不是你能坐多久,而是沿途的风景,你有没有好好欣赏,你身边的人,你有没有好好珍惜。
来源:花与爱丽丝一点号